顾厌睨了猫咪一眼,起身道:“远溪,我很想继续下去,可我们该走了。”
“走,去哪里?”
“不知,但有废物追过来了。”
追杀的人来的比想象中的要快,不过几个呼吸的瞬间,洞口外就传来一声饱含期待和兴奋的吼叫:“魔头,快出来受死吧!”
“远溪,你去山洞里面藏起来,阿狗会保护你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当做没听见,一定不要出来,知道吗?”顾厌轻声说完,随即不容置疑地起身走了出去。
季远溪想拉住他,被猫咪跳到怀里止住了动作,他迟疑了一下,道:“你当心。”
见里面无人回应,外面的人又道:“魔头,我们知道你在里面,还不赶紧出来受死!?”
“受死的人,是你们这些废物才对。”顾厌好听的声音恢复成往常一贯的冷漠。
看见男人高大的身影从黑暗中逐渐现身,站在山洞等候的黑压压一片修仙者都欣喜若狂。领头的修仙者难以抑制的兴奋了起来,他的牙关甚至因此而颤抖。
领头那人道:“十年前让你给跑了,如今看你还能往哪里逃?今日,我定要取你项上人头,咱们不死不休!”
“逃?”顾厌微微侧头,眉挑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依本尊看,该逃的人应该是你。”
话音刚落,为首那名修仙者发出一声惨叫,下一瞬他头身分离,骨碌碌地滚到一旁,吓得人群中发出不少尖叫,他们甚至没来得及看清那让他们憎恶又害怕的魔尊是如何出手的。
有人怒不可遏道:“你、你这魔头,就应该被当场绞死!”
“绞死这种死法,也太便宜我了。”顾厌唇边晕出一抹浅笑,用与之不符的阴冷声音道,“说这句话的人是谁,你敢站出来吗?”
人群中顿时鸦雀无声。
顾厌:“啧,只敢说不敢做的废物。”
有人气势不是很足的开口:“我、我们不会放过你的!”
“本尊也无需你们这些废物放过。”
“你!!!”
这时,一道白色人影踏风而来,怒喝一声:“孽障,受死!”
一柄银白的剑以破空之势直冲顾厌面门而去,气势磅礴,恢宏无比。
顾厌抬手打掉那柄剑,旋即人群被分开,一名清朗的男子负手缓缓走上前来。
“大人!”
“大人,您来了!”
“大人,这个魔头他……!”
男子目光一抬,看见地上了汩汩流血的尸体,他的表情骤然变得悲痛起来,一个纵身上前,抱住那颗尚未合眼的人头,任由鲜血染红他一尘不染的白衣,“孩儿!我的孩儿!”
悲痛地叫了几声后,男子猛然抬头,目呲欲裂:“是你!是你杀了我的孩儿!本座今日定要手刃你这魔头,来慰籍我孩儿在天之灵!”
顾厌冷冷看他一眼,道:“玄仙宗的废物,十年前你没能杀的了本尊,十年后你也未必能做到。”
“那你就看看吧!”
说罢,男子把头放下,提剑上前,周围若干修仙者也皆掏出各自法器,齐齐一拥而上,一时间刀光剑影交错,惨叫声痛吟声不绝于耳。
季远溪在山洞内心惊肉跳地听着,有一下没一下摸着猫咪的手不受控制的微微发抖。
“阿狗,外面究竟来了多少人,你说他一个人能行吗?”季远溪垂着头,声音极低,不知是在问猫咪还是在自言自语,“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他也是这样整日被追杀着,对吗?”
猫咪安慰般舔了下季远溪手背,粗糙带有倒刺的舌头刮的他麻麻的。
人声越来越多,似乎后面追杀的修仙者也都过来了,季远溪不知道外面究竟有多少人,除了法器碰撞发出的声音外,全是对顾厌的咒骂声,不堪入耳的诅咒让他忍不住捂住耳朵。
好像整个世界,只有自己是站在他那一边的。
山洞外的杀戮持续进行着,时间过去了许久,季远溪忽的听到顾厌一声强行压下去的痛呼,他不禁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心也渐渐地沉了下去。
他受伤了吗?
季远溪很想出去,但他不敢。
笨,人太多你就逃啊,死撑着有什么意义,就算他们到时候发现我,也没任何理由对我下手。
就算有,我也能全身而退,根本不用担心。
“哈哈!魔头!这下看你往哪里跑!”一道嚣张中透着狂喜的巨大声音盖过所有人传了过来,“想不到你的命竟然是属于我的!”
“哼。”季远溪分辨出这似乎是顾厌的声音。
“哈哈哈!我马上就能名扬天下了!去死吧,到时候,我要把你的头挂在我们宗门,让往来的人都能看——啊!!!”
张狂的话语化为一道凄厉惨叫。
惨叫声后,愤怒谩骂的声音更多了,低俗粗鄙还下三滥,难听到季远溪无法相信这竟是从那些平日自诩静雅高洁的修仙者嘴里能吐出来的话,连街边不学无术的粗鄙混混都不一定能说出来。
不行,他得出去。
季远溪移动步伐,被猫咪死死叼住衣摆不放,他忍不住道:“你放开!”
声音不大,却能透过曲折蜿蜒的静谧山洞,一点点被空旷给推出去。
霎时,山洞外的打斗声逐渐小了下去,似乎是他们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不过稍许,季远溪听见有人大声道:“里面有人?谁,谁在哪里!?”
季远溪心头一颤,双腿宛若灌铅,沉重到挪不动一丝一毫。他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是魔修吗?”有人叫了一声,把矛头又指向了顾厌,“你这魔头,想不到还带了人过来!”
“与你这废物何干?”顾厌的声音透着无边虚弱,季远溪想,他肯定是受伤了。
“看你不过强弩之末,嘴上竟还如此嚣张!”又有修仙者叫道,“今日我就要为家人报仇,取了你狗命!”
“本尊对你模样没有印象,又何时杀过你家人?”
“你!你杀过的人太多,自然是不记得了!”
顾厌的声音低了些,“你就说是何时。”
“二十年前,沈家庄!”那人说起此事,声音骤然染上哭腔,“整整八十口人的灭门惨案,你竟因为杀过的人太多不记得了!”
“本尊知道此事。”顾厌的声音更低了,似乎是因虚弱导致的,“但若本尊说此事非本尊所为,你会相信吗?”
“你说不是你杀的?哈哈哈哈!我当然是不信,试问在场的人谁又会相信!”
“我不信!”
“我也不信!”
“敢做不敢当,这就是所谓的魔尊!?”
“就是,你这种垃圾也配当魔尊!?”
顾厌许是沉默半晌,而后用微弱的声音道:“……不信便罢。”
就在这时,一道季远溪无比熟悉的声音骤然响起,“顾厌,是你。”
苍老的声线,全无平日里浓浓的溺爱,听上去冷漠又无情,带着一股傲然的雷霆气势。
宗……宗主?
季远溪瞳孔微缩。
他也是来杀顾厌的吗?不过……不过若是他来了,若是看见我在,应该是会网开一面的吧!?
季远溪下意识想出去,却仍被猫咪死死咬住衣摆不放,他动弹不能,迈半步都做不到。
“衍月宗!是衍月宗的宗主!”有人惊呼道。
“什么!第一宗门的人过来了!?居然还是宗主!!!”
“真的吗?衍月宗宗主?他怎么一个人过来?真的不是假冒的吗?”
“呸什么假冒的,对第一宗门放尊重点!”
“宗主大人,您来了我们就安心了!”
“这魔头虽然看上去快不行了,但他暗地里定还留了一手,宗主大人您一定要小心啊!”
一声连一声充满庆幸的叫喊此起彼伏。
季远溪的心紧紧揪起,他听见顾厌轻笑起来的声音:“本尊真有面子,堂堂第一仙门的宗主竟放下宗内事务不管,也来杀本尊了。”
“顾厌,你作孽太多,不可活。”宗主道。
“本尊作了什么孽?那都是他们该。”
“你滥杀无辜,屠尽天下生灵。”
“本尊之前……从未滥杀无辜过。”
宗主沉默片刻,叹息一声:“这句话,你自己信吗?”
“本尊问心无愧。”
“但无人会信你。”
季远溪眼睛缓缓往下垂,他心道,我信。
纵观书中剧情,他就像是一个被刻上“反派”印记的工具人,该他出场的时候就出场,不该他出场的时候,全是主角受和一干备选攻的剧情。在这期间,他也没做过什么坏事,只有到了主角受感情线无法进展需要死人的情况下,他才会被拎出来杀个人走个过场。
而且杀的那些人,确实也都该死。
这个男人,又狠又疯,但绝不滥杀无辜。
二十年前沈家灭门惨案,书里说是魔尊手下一名想要造反的手下做的,不是沈光夜,另有其人。其他无数栽赃嫁祸到他头上的无辜性命,无一列外都是有人刻意为之,甚至还有不少事是出自修仙者之手。
他不过是个……背锅的罢了。
他向来只杀惹到自己的人,只杀那些挑衅他的人,甚至偶尔心情好了还会放过对方。所以自己才敢一直在他面前跳,便是在内心某处深知,他并不会真正的下杀手。
否则,早在见第一面的时候,就已经和陆闻一起死无葬身之地了。
如果当真是一个视人命如草芥没有一丝软心肠的杀人狂魔,又岂会在当年某个大雨磅礴的夜晚,在狂风暴雨无处遮掩的泥泞角落里,伸出那双微凉的手,去抱起一只瑟瑟发抖浑身湿透连声音都叫不出来了的弱小动物?
它能活下来,能在此刻咬住自己的衣摆,不正是由于被那万人唾弃的魔尊救下了吗?
季远溪垂下的视线,停留在了猫咪不算强壮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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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猫咪幽绿的眼中盈满了明澈的泪, 它怕泪水滴在地上发出的声音被人听见,便一直强忍着,此时一双眼已被盛满, 似乎即将溢出盛不下了。
季远溪蹲了下去,摊开左手, 右手手指探去轻触,让那憋不住的泪珠无声地落在他掌心。
猫咪松了口, 季远溪把它抱在怀里轻柔抚摸。
山洞外边对峙仍在继续。
有迫不及待的修仙者叫了起来:“宗主大人,您没有必要和这个魔头说话, 直接把他杀了就是了!”
随即有人附和:“是啊宗主, 他这种垃圾根本没有和您说话的资格!”
“直接杀了也太便宜他了,先抓起来从长计议吧!”
“从长计议?万一被他跑了怎么办!?”
“是啊他长的这么好看,万一被被鬼迷心窍的人放了怎么办!”
“可也不能轻饶了他,得五马分尸千刀万剐才行!”
“一人给他一刀吧,不能让他死的那么容易!”
“宗主大人, 您发个话吧!”
宗主叹息一声, 道:“好了,大家都少说两句。”
旋即此起彼伏的喧哗逐渐变得稀稀拉拉起来, 很快人群中无人再敢说话。
“顾厌。”宗主忽然问,“你这身衣物,本座是否曾经见过?”
此言一出, 季远溪的心在瞬间沉入了水里。
听宗主这句话的意思, 山洞外面所有修仙者看见的都是顾厌原本的样貌,而他……似乎是认出了顾厌这一身,正巧是曾经在衍月宗见过那日所穿的同一套。
“呵。”顾厌声音微弱,气势依然不减,他道:“不愧是第一仙门的宗主大人, 竟能记得几十年前见过一面时本尊穿的衣服。”
外面一时没有声音传来。
隔了许久,宗主才道:“对,正是那日。”
季远溪不知几十年前他们是否真见过,但这话,总归算是个可以顺着往下走的台阶。
有人插话道:“宗主大人,您这是打算同他叙旧么!”
“对啊宗主大人,万一让他恢复片刻,等会又要死人了!”
“宗主大人,赶紧把他抓起来或者直接杀了吧!”
“啊!是我们尊者来了!”
在一干叫嚷着要杀死顾厌的言论中,忽然出现一句不一样的话,旋即众人的口风瞬间都变了。
“尊者大人!您来了!”
“尊者,第一宗门的宗主也在这,您们商议一下该如何处置那魔头吧!”
一道冷冽男声响起:“见过衍月宗宗主。”
宗主道:“无需多礼。”
尊者道:“宗主大人,这魔头抓起来或生变故,后患无穷,还是就地处决为好。”
宗主摸着胡子没发话,那位尊者又道:“那么由谁来处决他呢?”
无人敢应。
尊者笑了笑,伸出一个请的姿势:“宗主大人,您德高望重,还是由您来吧。”
宗主依然没说话。
那名尊者又道:“宗主大人,您许久不发话,是否您觉得杀了他会脏了您的手?既然如此,那就让本座来吧。”
顾厌一直没传来声音,似乎虚弱到说不出话的地步了。
季远溪再也忍不住,把猫咪往下一放,疯狂地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