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姑姑的脸早年受了点伤,所以一直戴着围巾。”
女娲庙道姑和阿冬婆有来往,关系很不错,云乔记得小时候司老还让阿冬婆去问她要不要治脸,她拒绝了。
进到前院,云乔让李胜帮忙挂接诊的牌子出去,没多久,司宅里外又排起了小长队。季殊和云阀继续去跟颜银学艺,木雕活儿和笛子。
傍晚,在云乔又要结束半个下午的接诊时,老同学周万来到,把聚会的时间地址都写在纸上,再将它压.在桌角上,并不打扰云乔给镇民看病。
云乔接诊结束时,收拾桌子才看到它,看完卷起放入一个木盒里,他起身回后院去洗漱。
明天去宛城也在云乔此行的计划表里,宛城不仅有研究所旧址,还有他曾经待过的星星孤儿院,他要去那里看望院长妈妈。
说来也是神奇,姚老太当年千挑万选挑中了这个偏远落后的城镇,意料之外地促成了他和司安等人的邂逅。
他学医是知事儿开始就确定的道路,但没有司安,没有颜银这些人的拂照,他的学医路不会走得这么顺畅。
“来了,还在里头磨着呢。”
颜银和云乔说明的语气里多了点认同的味道,对于季殊有天赋之外的认真也表示欣赏。
世事轮回,当年是季久笙教他的木雕,如今换他教回季久笙的后辈。
“好。”
云乔朝颜银点头一笑后,脚步继续往作坊间走去。
季殊腿上铺着毯子,目光专注在手里的木头疙瘩上,和昨儿相比,它约摸有了点人体的形态。
“这是我?”
云乔试探性地问向季殊。
“嗯,”季殊点了一下头,然后略带歉意地看一眼云乔,“我没做好。”
“还没学走就想飞呢。”
云乔坐下,然后抱住了季殊的腰,再把脑袋搁到季殊的肩上,季殊远远放开刻刀,稍稍转身过来回抱住云乔,“我就想刻你。”
能让他脑袋里有具体轮廓、鲜明形象的人,只有云乔。
“那我也想要你的木雕。”
云乔已经见识过季殊对他从颜银那里要来两个木雕的宝贝模样了,可他自己的木雕多的是,季殊手里的两个外,他没给季殊看的忘忧阁一个箱子里还有更多。
“我也刻。”
季殊毫不犹豫就改变了只刻云乔的决定。
眼睛一眨,季殊又有了新的决定,“等我学会了,忘忧阁的牌匾也让我来……”
余光瞄到那个木疙瘩后,他的语气弱了许多,那估计得等很久了。
“可以呀。”
云乔往季殊脸颊亲了一下,继续叮嘱起来,“木活废手也废眼睛,我一点也不着急着要,但你要是受伤了,我会生气也会心疼。”
“我不会受伤。”
季殊认真和云乔保证,低了低头,轻轻吻上云乔的唇。
没安排自己处理九季事务后,他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才能克制住想时时刻刻见到云乔,进而妨碍云乔接诊的冲动。
“咳,吃饭了。”
颜银在窗户边喊了一声,没看到什么,但他也是从年轻时过来的,知道情难自禁是怎么一回事儿,何况云乔季殊年纪都很小,正是精力和热情都很旺盛的时候。
季殊放开云乔,又抱着人互相缓了会儿,大致瞧不出什么了,他才牵着云乔的手出来,带上花地边呜呜吹笛子的云阀去了洗手,他们再去吃饭。
颜宅这边也不在饭厅里吃,而是在前院的草棚下。
“白昙要开了吗?”
云乔还是比较知道颜银的,不会突然就换地方,除非是不想错过院子里比较特别的景致,再一细数,就可能是那花苞鼓着好几天的白昙了。
颜银点了一下头,“它们知道你回来了……”
云乔对花草有着天然的喜爱之情,喜欢和他进山外,也爱跟他折腾院子,或许是带入了主观情绪,这几天他真的觉得两边院子的花草都精神了许多。
“那我一会儿再准备些鲜花饼过来。”
云乔制作鲜花饼的材料都是直接从院子里拿,又是季殊和云阀没尝过的属于云乔亲手做的新点心。
颜银一点头,又再问道,“还煮茶吗?我收了一套漂亮家伙。”
颜银不确定云乔今儿是否有煮茶的心情,但过两日云乔又要走了,他惦记这口也没地儿喝去了。
云乔在季殊和云阀都巴巴看来时,笑着点了点头。
“煮。”
有了对饭后活动的期待,加上罗婶本就不错的厨艺,这一顿晚饭众人依旧吃得开心。
饭后,云阀跟着颜银先去清洗他新收的茶具,季殊陪云乔回那边厨房制作鲜花饼,季殊拿着篮子,云乔在园子里摘制作用的花瓣。
云乔打趣儿地问一句正目不转睛盯着他看的季殊。
“季先生不省着点看,哪天腻烦了怎么办?”
“不会的,”季殊说着还是稍稍错开了一点目光,又再看回云乔,才知道自己又被逗了,云乔并不讨厌被他看着。
“阿乔好看。”
季殊轻声说着,摘花瓣中云乔的好看和平时不太一样,云乔身上偶尔类似“仙气”的感觉,就是在这片山野草木花地里熏陶出来的吧。
而他有幸看到,并想以后用他的手还原出来。
“我家先生也好看。”
云乔耳根红了红,再抬眸朝季殊轻轻一笑,“回去了,烧火去。”
“好。”
季殊立刻应声,他从阿冬婆那里努力学来的,回来后都派上用场,能帮到云乔许多,这于他而言,也算是个高兴的事情。
鲜花饼在烤的时候,云乔和季殊先到司宅前院来,颜银也将新茶具摆好,小炉子上的火也升起在烧着。
云乔落座后,仔细看了看这套茶具。
“保存得还行。茶具是新的外,茶座和这个壶至少有六百年的历史,值得。”
“哦?老林可是和我保证整套都是古件。”
颜银一口气憋在喉咙处,在云乔看来时,才没真的骂人,他这会儿正等着云乔的惊喜和品鉴呢,然后他以为的“漂亮家伙”其实是个真假掺半的水货。
“哇哦。”
云阀发出他的感叹,合着他们现在是用古董在喝茶,就是在上京城里也几乎没人家会这么做,可看颜银和云乔都在嫌弃它不够完美。
“我不是和您说过,林老先生的话只能信一半。”
云乔话落,嘴角扬起浅笑,眉目更专注了些,这就开始了煮茶的流程。
因为用具的风格不同,云乔的手法也相应调整。
他对面几人跟着变了神情,感觉自己不在颜宅院子里,而是在参与某个朝代宫廷的品茶宴上,庄而雅。
“请。”
云乔朝对面不知何时噤声的三人一笑,再把茶一一端过去,此外,还有六个杯子也都倒上,他朝远处的李胜几人扬扬手。
“尝尝我煮的茶。”
李胜几人包括罗婶没二话,立刻端起各自的一杯浅尝去了。
李胜是在场颜银之外最懂茶的那个,他表情立刻就不一样了,“好茶好水。”
云乔对李胜轻轻点头,“你们去搬椅子过来一起坐。”
李胜瞄一眼季殊后,立刻点头。
季殊也跟着努力品尝,在他要喝第三杯时,云乔不给他倒了。
“走,我们去拿饼。”
季殊也知道自己身体的情况,他牵住云乔的手,跟着去拿,眼底和神情并无郁色,只要是云乔给他的安排,季殊的接受度都很高。
云乔和季殊走后,颜银低声感叹了一句,“确实听话。”
听到低喃的李胜云阀在内都露出认同的微笑,那可不是一般程度的听话。
“你们跟我说说上京城的情况吧,我不玩手机。”他也不爱和人打电话。
如此,颜银在青宁镇的生活基本与世隔绝,除了偶尔主动给云乔和国外的外孙女打电话外,其他人无论交情深浅都不主动联系。
但云乔季殊这次回来,一定程度上转变了他的一些想法,他认为应该多知道一些外界尤其是上京城的事情。
而问起这个那云阀可就有话说了,李胜也是对上京豪门掌握信息最多的几人之一。大致弄明白颜银想知道什么后,他们就打开了话题。
“……凌家的情况比先生家里复杂许多,您如果和凌老先生认识的话,应该能体会。”
子女太多,尤其是非婚生子女多的情况下,想要个和睦的家庭,那估计得全员演技爆发才能给晚年的凌端看到他想看的。
“凌家很多坏人!”
云阀从他角度简略地把金瞳的事儿告诉了颜银。
“混账东西!”
颜银拍了一下大.腿,他要是凌端肯定要把凌晔的腿打断,祸害女人的根子药没了才能放他自生自灭,否则丢去国外也照样能祸害人。
“老混账的孙子小混账还经常和我嫂子攀比呢,我听过他说我嫂子好几回坏话!”
在告状方面,云阀无师自通,而且他不是说虚的,他以前和云闲关系尚可时,和凌霄的接触也不少,凌霄提起季殊时,话里神情表现出不少对季殊的看不起和敌视。
当然,这些话,他是不会告诉云乔季殊让他们添堵,但这会儿他得让颜银知道凌家有多坏,不仅是凌端凌晔,孙子辈凌霄也不是啥好人。
“我嫂子多好呀!有钱有颜人品也好……您知道吗,大家私下里管我嫂子叫财神爷。”
云阀虽然平时爱跟着云乔逗季殊,但其实早就是季殊的迷弟了,对于偶像,那是不容许凌霄在背地里悄悄抹黑的。
“财神爷?还有这么俊俏的财神爷吗。”
云乔听到了云阀最那句狂吹季殊的话,差点没笑出声,全国上下喜欢拜财神爷的人家多了去,云乔实在无法将那些雕塑的形象和季殊联系到一起。
云阀立刻红了脸颊,悻悻低下了脑袋,“那我说的是实话嘛,别人真的这么形容嫂子的。”
云乔揉揉云阀的脑袋,拉着一点反应也没有的季殊坐下,两盘热乎的鲜花饼也摆到桌上,水烧起,品茶赏花宴继续。
颜银也收起外露的情绪,他看向季殊,认真叮嘱,“季家早年帮过凌家大忙,你们敢忘恩负义,你不需念什么交情。”
从李胜和云阀那里他知道季殊是有本事的,能撑起九季到如今的高度,无愧是季家子孙,但他这个人最看不得忘恩负义的事情。
“年底我来上京城看你们。”
颜银原本还不想去上京城,如今却觉得非去一趟不可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
云乔说着重新把茶给颜银倒上,稍稍一偏头,发现众人都在看他的方向,跟着转过身去,他们守到了白昙盛开的时刻。
灯光,火光,月光和星光的交辉下,白昙在极短的时间内盛开到了极致,浅浅的芬芳立刻溢满了庭院。
“哇,好好看!”
云阀跳下位置,蹲到更近前观看。
颜银也跟着站起身,却是去把早准备着的古琴搬了过来。
云乔从颜银手里抱过古琴,脸上扬起浅笑,“你们凑合着听。”
“好呀好呀。”
云阀鼓掌,脸上满满是期待,据他知道上京城里现在就在传云乔五音不全呢,然而他哥不仅会笛子,还会技法复杂的古琴。
“铮”一声试音后,云乔就流畅地弹了起来。
《高山流水》,属于司宅和颜宅小院的常听曲目,茶为知己泡,曲为知音弹,云乔只给自己在乎的人展示这一面的自己。
一曲结束,那昙花也从怒盛到枯败,极端的盛放,却也是极致的绚烂。
“我再弹一曲?”
众人脸上是意犹未尽的模样,一曲后,云乔也找回了一些弹古琴的感觉,没有等他们一一点完头,他就继续弹起来。
颜银听了一会儿后,也把腰侧的短笛取出来,和云乔和了一曲。
放下短笛,他拍拍继续的肩膀,“你有空和阿乔学学。”
云乔后面弹的曲子更适合云乔和季殊一起合奏,然后季殊才是真正五音不全的那位,数学和编程代码外,兴趣寥寥。
茶喝够,点心吃够,曲也听够,所有人都心满意足地散去。
洗漱后,云乔和季殊送云阀去睡觉回来,季殊拉着云乔的手看了又看,他轻声问道,“后面那一首叫什么?”
不知为何,他就感觉自己给云乔撩到了,尤其是云乔几个看来他的眼神。
心跳,脑袋发晕,基本和他被云乔撒娇时一样的反应。
“《凤求凰》,和现有的曲谱略有不同。季先生,我今天的告白已经说了。”
就在曲子里,他相信季殊已经接收到了。
季殊抱住云乔,再蹭蹭云乔的脸颊,“回家后,你也教我吹笛子……我比小花儿聪明。”如果去测智商,季殊是有绝对把握和自信的。
他也不需要会别的,这首曲子就行。
“好啊。”
云乔回抱住季殊,“学不会也没关系,你喜欢,我就经常给你弹。”
从云乔的判断,季殊智商比云阀高再多也没用,乐感这种东西确实属于天赋,季殊嘛,云乔暂时还没感受到他有这方面的天赋。
季殊有自知之明,古琴和笛子他更喜欢古琴,但他让云乔教他相对容易的笛子。
“我的阿乔真厉害。”
季殊轻轻感叹着,越了解就发现云乔的博学多才,除了游泳,就没有云乔学不会的。
“你会的,我也不会呀……我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