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乐和朝玉还瞒着康怜南。
他出来抽烟。
男人靠着走廊, 他仰着脖子, 喉结明显,白烟丝丝缕缕。
腿长,肩宽,夹着烟得手指微微屈着。
朝玉跟了出来:“顾哥。”
明乐看过去,眉梢微扬。
朝玉还是不喜欢烟味, 躲得有些远,他穿着浅灰色的卫衣, 眼眸仍旧清冷:“吸烟有害健康。”
明乐其实不怎么懂朝玉, 小孩看起来挺乖, 但就是个冷心冷肺的小王八。
他弹弹烟灰:“你知不知道康康喜欢你。”
顾明乐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
为什么要主动提?
朝玉眼神闪烁了两下,他避开明乐稍有审视的视线:“知道。”
他又不蠢。
“操。”明乐骂了声, “你是真狗。”
康怜南伺候大爷似的伺候着朝玉。
朝玉心安理得的享受着,愣是一句都没提。
朝玉没有反驳。
他不在乎康怜南:“你生气了?”
明乐咬着烟,“王八犊子别跟我说话。”
朝玉:“……”
他抬头,“顾明乐,我没错。你要我直接挑明告诉他我不喜欢他?”顾明乐看着浪荡,其实心很软,软的有点可笑,“你以为他不知道我不喜欢他?”
明乐顿了下,像是才认识朝玉:“那错的是他?朝玉, 你敢说你没钓他?”
像是给驴子前面绑一根胡萝卜。
朝玉不说话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鞋子,一是烦躁,二是不解:“你那么在乎他干嘛……你喜欢他?”
没有刻意钓,但也不能说一点没钓。
他还是不觉得自己有错。
“你瞎扯什么。”明乐把烟按了,他感觉这事是说不通了,“回去吧。今天包了三个小时,康康要还找不到状态,你就去。”
过道有点窄。
两人擦肩而过,朝玉抓住了明乐的手腕。
明乐挣了下,没挣开:“朝玉。”
“我们不是奸夫□□。”朝玉,“我和他没有任何不正当关系。顾明乐,是我和在跟你谈恋爱,是朝玉,你还要我藏多久?我们的关系就这么见不得光?”
其实他们也就瞒着康怜南而已。
明乐还是甩开了朝玉:“朝玉,你不可以对一个喜欢你的人这么残忍。”
他是喜欢朝玉,但远远比不上康怜南对朝玉的喜欢。
朝玉呼吸乱了一瞬。
他眼里有过丝阴霾,明乐进了录音棚,有个戴着工牌的工作人员看到了朝玉,看清了少年惊艳的脸,她热情起来:“你好,需要帮助……”
朝玉双手插兜,眼里满是不耐:“不需要。”
工作人员已经走了过来:“我看你好像……”
朝玉侧身,他笑着,却是没有一丝温度:“我说,不需要。”
走廊里吹过一阵冷风。
工作人员打了个寒颤,她觉得后脖颈有些凉,诺诺的:“抱歉……打扰了。”
没人回应。
那个人已经不见了。
……
录音室回来,康怜南发现明乐和朝玉之间有些不太对。
好像是吵架了。
但他们之间的关系才缓和没多久。
康怜南走到中间,左边明乐,右边朝玉,他想问又不太敢开口:“……你们有什么想吃的吗?要不今天去外面吃?”
“不了。”明乐还要去找工作,“你们俩先回去吧,我去逛逛。”
康怜南哦了声,朝玉没说话,他今天就挺沉默的。
三人分道走了。
明乐自己一个人时立马原形毕露:“我的小玉弟弟好像生气了,真可爱。可爱到我想给他两脚。”
朝玉是真的渣,尤其是对康怜南。
特别是这货还渣的理直气壮的,“他根本就没多喜欢康怜南吧。”
“……”系统,“你瞎几把扯什么。知道什么是虐恋情深吗?贱渣的精髓就是虐恋情深,前期虐受,后面虐攻。”
明乐记得朝玉好像没被虐,康怜南全程凄凄惨惨,小三小四小五小六在他头上疯蹦跶,堂堂一个顶流,被朝玉的情人、一个十八线欺负的上了热搜:“他们俩其实挺作孽的。”
这个世界里,前期的篇幅不大,剧情的重点在后面,霸总和顶流的重逢。
系统想辩驳,但又觉得没啥好说的,最后:“……一个渣,一个贱,不也挺般配的。”
明乐不想找工作。
但顾明乐不会忍心让朝玉继续喝酒的,他爱一个人时也很温柔。
但这个世界里,温柔的人似乎总是被辜负。
顾明乐是这样,康怜南也是这样:“下个世界能不能让我当个富二代?能不能!”
就想醉生梦死,无所事事。
明乐很硬气,系统更硬气:“想屁吃去吧!”
还想当富二代,当乞丐去吧。
系统旁观明乐和朝玉的恋爱,很纳闷:“朝玉应该冷‘亿’点?”他跟康怜南谈恋爱不这样啊。
跟明乐谈就还挺乖的,完全看不出渣攻的本质。
“冷?”这个世界的顾明乐有烟瘾,但明乐不怎么喜欢抽烟,他买了盒薄荷糖,“朝玉跟康怜南那不算谈恋爱……那是玩。”
后来朝玉腻了,不想玩了,可康怜南走不出来了。
明乐含着薄荷糖看招工广告:“你觉得朝玉是个什么样的人?”
系统想说渣,但朝玉对明乐不渣。
它摆脱剧情里对朝玉的刻板印象:“粘人……有点色?”
有点色?
明乐差点没绷住:“不。”他纠正道,“是凉薄。”
这一年,康怜南和顾明乐是真的在挣扎。
朝玉不是。
他有钱,朝家的独子,打小锦衣玉食,顺风顺水,受万千宠爱。
朝玉是来玩的。
朝玉过得太顺了。
顺的他有些无聊,恰好学校里有个人很喜欢他,近乎卑微的喜欢他。
都快高考了。
朝玉说康怜南乐感不错,要不要和他一起走。
康怜南怎么可能不同意,他跟朝玉来到了这所陌生城市,梦想就是爆红,过上好日子。
后来朝玉腻了,也玩够了。
他就回去继承家业。
朝玉也的确是天赋异禀,不过五年,他就成了商业一霸。
心想事成,无所不能。
康怜南就惨了。
他家境一般,也不敢回家。
在朝玉风风光光的那五年,他一个高中还没毕业的,一只耳朵还出了问题的人开始在娱乐圈摸爬滚打。
直到再重逢。
他们都不是曾经的少年了。
那人在一堆人里仍然耀眼,他表面光鲜、内里早就裂满了伤痕。
康怜南知道了朝玉的身份,鼓起的勇气再次破碎,那是他穷尽一生都碰不到的人。
好像很多年前的迎新典礼上,他在台下仰望着钢琴架下一身清冷矜贵的少年。
*
朝玉以为今天明乐不会来接他了。
但明乐还是来了,踩着他的破自行车,黑皮帅哥穿的很潦草,在一堆豪车里异常显眼。
朝玉喊了声:“顾哥。”
明乐瞥过去,单腿撑着自行车,懒洋洋的:“走了。”
朝玉想作一下,但觉得明乐不会惯着他,他走过去,很小声:“我以为你不会来。”
明乐沉默了下:“不会。”他别过头,“我没那么幼稚。”
朝玉也不说话了。
他今天是晚班,这时候已经夜里十点了。
路灯很凉,这是条小路,车不多。
秋天了,晚风有点冷,朝玉抱紧了明乐,靠过去:“……你还生气吗?”
明乐的声音被风吹得有点零散:“没有生气……”他顿了顿,首先道歉,“对不起,我也有错。”
不公开是对朝玉不公平。
明乐的心跳声沉稳。
朝玉垂了下睫毛:“没关系。顾哥想瞒着就瞒着吧。”他开始不老实,“你还有钱吗?”
明乐不知道为什么会转到这里:“……”
他有些恼了,“朝玉!”说正经事呢。
“你为了康怜南凶我……”朝玉很生气,一生气,“顾哥,我想干你。”
明乐拍开了朝玉的手:“没钱。”
朝玉哦了声,提议道:“那小树林怎么样?”
天为被,地为床。
回归大自然的顾哥一定会更色。
“……”明乐,“爬。”
他干不出这不要脸的事。
朝玉的声音沉闷:“我还要几天才发工资,你要我一直憋着?我年轻着呢,精力旺盛,顾哥,你这太残忍了。”
明乐有句MMP不知道当讲不当讲:“闭嘴!”
一个月搞个七八夜还少?
当他是铁打的吗?
……
朝玉发工资了。
这次他没全上交。
憋得够久了,平常最多亲亲摸摸的样子,一碰顾明乐的皮带,那人就翻脸。
宾馆。
瞎胡搞了很久,朝玉还是很兴奋。
明乐披着浴袍靠着床头缓神,他肤色深,红痕还是很明显,牙印更明显。男人屈着膝,眼帘微垂,浅色的瞳孔有着丝冷戾。
朝玉凄凄惨惨的。
他皮肤薄还嫩,明乐显然没留手,身上青青紫紫的很可怜。
朝玉动嘴,明乐就动手。
朝玉爬起来,半跪着,小心瞥了眼明乐:“对不起。”
明乐抬眼,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怎么着朝玉了:“……给老子滚。”
胸口涨痛。
八成肿了。
朝玉这会乖的很:“顾哥饿不饿,我去买点粥吧。”
明乐就看不惯朝玉装孙子这模样:“朝玉。”
朝玉掀起睫毛:“顾哥。”
“省点钱吧。”
“下个月不开房了。”
“……”
朝玉委屈,但朝玉不说。
又过了一会儿。
“我找到工作了。”
朝玉看向明乐,男人在点烟,咔哒,火苗燃起,一点点白雾升腾:“你以后不要喝酒了。”
朝玉被熏到了,他觉得很难闻,但又很兴奋。
他过去吻明乐。
明乐骂了声,怕烫着朝玉,把烟挪远了点:“操,朝玉,你狗吗?”
朝狗搜刮着明乐嘴里的烟味。
苦的,涩的:“……不是。”
*
他们九月底才录好歌,十一月份联系好一家厂商发行。
准备了四个月,几乎是孤掷一注了。
厂商临时加价,加了两千。
不多,但是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生活贫困的如此真实,那两千是房租钱,没钱就没地方住。
“搞什么音乐。”康怜南这个好脾气的人都忍不住了,“上辈子杀猪,这辈子才来搞音乐的吧。”
倒了八辈子霉了。
明乐在笑,鼓掌道:“说的真好,康康去说相声应该也很有前途。”
康怜南啊啊啊啊的叫了起来:“顾哥,这个时候你就不要开玩笑了!”他们穷的就剩下几个钢镚了。
睡哪?睡哪?
吃什么、吃什么?
忙了一天,一口水都没喝上,说不饿是假的。
明乐很有经验:“家里还有馒头,烧点水泡泡,凑合一顿后我们开始搬家吧。”
自己走比房东来赶要体面一点。
开水泡馒头是甜的。
放点糖就更甜了。
围着桌子,这是他们最后体面的一餐了。
康怜南本来哭丧着脸,吃着吃着笑了起来:“不能更惨了。再惨也就这样了。”
一个人大概会害怕,三个人一起,“顾哥,听说你睡过天桥底下?”
明乐看着一脸八卦的康怜南:“睡过啊。”
他勾唇,“你也要一起去睡了。”
康怜南:“……”
要变成流浪汉了吗?会有人施舍他们钱吗?
要不要搞一个破碗意思一下。
最后康怜南还是看向了朝玉。
朝玉不知道什么时候和顾哥很亲密了,他靠着顾哥的肩上,用额头抵着,坐没坐姿、站没站像。
他也在吃开水泡馒头。
朝玉变了。
……
没真的去天桥底下。
去了个破公园,好歹不是四面通风。
不是借不来钱,是不好意思了。
他们的朋友已经帮了很多忙了,唱片的事都解决了,再麻烦人家有点说不过去。
十一月底很冷了。
公园里有个供小孩子玩的城堡类的设施,他们仨就睡这了。
风呼啦啦的,夜很黑,星星却很漂亮。
“明天去打临时工,赚的多就住宾馆,还没钱,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家了。”明乐睡中间,三人并肩躺在一起,他说话还是吊儿郎当的,“康康,你在公厕刷过牙没?”
康怜南有点冷,但不好意思离明乐太近:“没。”草里没有虫鸣声,但他还是怕,“这里会不会有蛇?”
露天躺着的,没帐篷。
朝玉窝在明乐肩头,他并不关心这些事。
他对着明乐的胸肌蠢蠢欲动,但直接碰说不定会被踢出去,他出声:“顾哥,我冷。”
他的手被人按住了,是明乐。
男人的声音低沉平稳:“垃圾桶里够暖和,全封闭的,你想让我把你送进去?”
朝玉:“……”
他不要。
康怜南笑了起来。
他望着漫天星斗:“看来今天没有雨……我们运气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