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世子先前说的事情,王爷思量了一番本就同意,如今七皇子已经赦免了罪,又封了太子,王爷更是没有二话。”萧平皱眉,“可是,战事一起,咱们虎啸营不管有没有吃的都得上战场去,没法分出一丝精力来应付宫里这些事了。”
“你说怎么就这么巧呢?”沈过手指叩了叩座椅扶手。
“谁说不是呢?”萧平也无奈坐了下来,“我此刻不能久留,待会儿向皇上汇报了此事,我就得立即启程回北疆了。”
沈过点头:“你好好保护父王,军饷的事情,我会与太子殿下说。”
萧平看了看他:“你何时与太子殿下这般亲近了?”
“亲近谈不上。”沈过笑笑,“只是我最近与太子殿下冰释前嫌,也算能在他面前说上几句话。”
“那便最好不过。”萧平掏出一块令牌递给沈过,俯身压低了声音,“这牌子能调动王爷安插在京都的一支暗卫,先前给了我,此番还是让我直接转交给你。王爷还说,望世子在京中一切顺利,莫要被人蒙骗,危机时刻去往东祥大街的胭脂铺子。”
沈过接过令牌妥当收好:“但愿没有用得上这些的一天,只要殿下顺利继位,一切就好说了。”
“希望如此。”萧平说完便起了身,“我现在得立即去拜见皇上了,世子与我一道去吧,听说你今日才醒过来,也该去见见陛下。”
沈过点点头,也该去见见那个皇帝了。
突然,门外传来一声悠长的钟声,透着肃穆,在这寒冬里惊起了仅剩的几只鸟儿扑棱着翅膀腾空而起。
沈过一愣,看向萧平:“......这,这是......”
萧平迅速推开门,听得外面一片哭嚎声由远及近,夹杂着撕心裂肺地喊叫:“皇上驾崩了——”
“皇上驾崩了——”
沈过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疼,脑袋有些发懵,皇上怎么会突然驾崩了?
先是发现花戚砚失踪,又来是北狄似乎在集结军队打算进犯,接着皇上驾崩,一件坏事接着一件坏事,加叠起来,简直就是内忧外患的一盘凶险的棋局。
可凡事有巧合,那就必然有妖!
妖在哪里,他还没想明白,一时之间也难以想明白。
但突然想到一件事。
容封!
容封他方才就是去见了皇上啊,这才不到半个时辰,皇上驾崩,会不会跟他有什么关系?或者......
或者有人故意设了局就等着容封去!
是谁?能是谁?
花戚砚还是齐刃丘?他们的动作未免也太快!
而且这完全是破釜沉舟的架势!
沈过来不及想那么多了,他和萧平迅速出了门,幸好奎狼还守在门外,引着两人来到了皇帝的寝宫才闪身消失。
寝宫外已经乌泱泱跪了一大片身着素衣的宫人呜咽地哭着,见几人到来,立即有内侍上前冰冷阻拦:“淑妃娘娘有命,任何人不得入内!”
沈过皱眉沉声喝到:“大胆奴才,我乃安乐王世子,这位是虎啸营副将萧平,我们有急事求见太子殿下,耽误了国事你就算有十个脑袋都担不起!”
那内侍冷冷地看了沈过一眼:“见过世子。不过现下再急的事情也比不上皇上宾天,而且如今罪太子容封弑君后畏罪潜逃不知去向,行宫内所有的禁军已经在四处搜查,淑妃娘娘已经下令全城搜捕他,奴才劝世子也早些改了口,省的遭人嫌疑。”
“你说什么?!”沈过怒道,“谁亲眼看见太子杀人了?有什么证据?明明是你们肆意构陷!”
“我劝世子还是稍安勿躁。”那内侍冷笑,“您现下该换了素衣去跪拜,而不是在此处叫嚣。”
沈过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这狗奴才得了势简直要上天!
“小德子,何事争吵?”一个柔媚的女声传来,一身黑色宫装的淑妃头上无半丝点翠珠玉,神色凄哀,眼眶红肿,“莫要惊扰陛下圣体。”
“奴才该死。”那内侍周鸿德连忙跪下,“是安乐王世子来了。”
“叩见淑妃娘娘。”沈过三人也随即跪下行了礼,他仰头看向那娇滴滴的淑妃,眸中火焰蹿升,“这狗奴才口口声声说太子殿下弑君,事关国祚,臣不得已与他争辩了几句,还请娘娘主持公道,将这口出妄言的奴才速速斩了!”
周鸿德连连磕头:“娘娘明鉴,奴才句句属实,娘娘开恩,世子开恩呐!”
淑妃眼泪珍珠样颗颗往下滴,抬手拭了拭眼泪,眸中闪过一丝恨意:“世子有所不知,是本宫亲眼看见那狼心狗肺的东西与陛下产生了争执。本宫在门外听得不真切,只听他们说什么阮贵妃,什么齐将军的,接着等本宫发现势头不对推门进去,就正好看见容封他,他用匕首......用匕首杀害了陛下......呜——见本宫进来,就立即跳窗逃跑了。那容封罪该万死!”
“什么匕首,可否让臣一观?”沈过目光沉静,心底却恨不得将这女人的画皮拔下来。
容封是个什么性子他非常清楚,即便行事任性,但他既能让皇帝安然活着这么多年,便决计不会贸然动手杀人,尤其是在刚刚册封了太子,又需要皇帝主持大局拿下花戚砚的时候。
这淑妃花茹雪乃是花戚砚的远方表妹,一心想让自己的儿子上位好做个安稳太后永享富贵,但一直还算低调,并未掀起过什么风浪。
此番敢这样出头,定是有了花戚砚的示意。
而花戚砚对于容封的性格身世都极其了解。
若沈过没猜错,淑妃定要不惜将皇帝抢占臣妻的丑事抖露出来,也要用这个理由让容封顶了这滔天大罪。
皇帝此刻实打实的死了,若没有其他证据,有出现这一档子陈年怨事,容封弑父的理由极其充分,若此刻齐刃丘再事实充当一下受害者的身份将事情坐实,任谁都会对这件事深信不疑。
不过容封他真的逃走了吗,为什么要走?
淑妃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伸出细白的手腕招了招手。
立刻就有宫女将一柄用帕子包着的匕首递了下来。
那匕首的刀柄上,赫然有一枚闪着暗光的红宝石。
沈过瞳孔骤缩,这,居然真的是容封的匕首,那把曾经插入过自己胸口的匕首!
若是栽赃,若是陷害,淑妃怎么可能拿得到这东西!
难道,难道......
作者有话要说: 容封:你怀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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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度,鞠躬!
第43章 偏执皇子(十六)
“定安王世子可看清了?”淑妃的声音打断了沈过的思绪。
他也终于坚定了些, 把自己一些不好的想法摁住。
容封虽然性格不定性,可做事其实很有条理和想法,单看他早将时局掌握在手里就能明白。
事情如何, 还是要找到容封才知道。
淑妃见沈过不吭声, 冷笑道:“本宫乃句句实话,也已吩咐人通知皇室宗亲和丞相前来,不怕当着谁的面再说一次,也势要将事情昭告天下,将那罪大恶极的容封抓回来凌迟处死以儆效尤!”
丞相?
果真是花戚砚!
沈过和萧平暗暗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明了。
“世子和萧将军有什么事情还是等着丞相大人来了再说,现在,还请去更衣。”淑妃撂下一句话, 挥袖转身进了内殿, 宫人也将那把匕首收走。
“殿下,现下可如何是好?”二人在房里换外袍的时候,萧平才压低了声音道,“北疆之事该与谁说?太子殿下被冤枉弑君之事恐怕与花戚砚脱不了干系。”
“这个关头出了这等事情, 我甚至没法替太子殿下说一句情,淑妃是花戚砚的人,一口咬死殿下弑君,如今竟没了能主持大局的人。”沈过换上素服, 言语间尽是担忧,“若他真逃了也就罢了,就怕出了别的什么事情。”
“世子,你说……”萧平声音更低了,“这事儿有没有可能就是太子……”
“不可能。”沈过缓缓摇头,“当下太子殿下才被册封, 势头正好,怎么可能自掘坟墓在这里公然弑君杀父?虽然……那把匕首确实是殿下的,但我猜殿内肯定提前设了什么陷阱,殿下是中了圈套,本该被当场抓获,却想办法逃了出去。”
“可传闻中,先前这位太子可性格古怪,殿中人常被打杀责罚,还一度对皇上不敬……”萧平说道,“京都的探子曾打听到一些陈年旧事,据说,太子殿下的生母其实是齐将军宣称过世的妻子,被皇上强抢入的宫。你说,会不会殿下知道了这个,一时气极才——”
沈过目光凌厉地扫过他:“皇室秘闻你也敢胡说,北疆的松散日子真是过多了!”
萧平连忙躬身:“臣多言了。”
沈过不再与萧平多说什么,心里却纠成一团,连萧平知道了这事情都会想成这样,一旦花戚砚将流言放出,恐怕今后便是翻了盘,皇室的名声也毁于一旦了,容封想坐稳皇位恐怕颇要费些波折。
“你明日就快马回北疆去。”沈过抬眼看向萧平,“朝中再乱,边疆无论如何不能乱,若真要开战,你好好护着父王。军饷的事情,我来解决。”
萧平点点头,却有些迟疑:“可皇上今日才殡天,按照规矩我得跟着守灵,现在走恐怕于礼不合。”
“你只管走就是。”沈过眼里划过一丝锐利,“我去好好跟花相聊聊。”
风雪越发大了,层云蔽日,灰黑一片压得天色幕沉沉。
温泉行宫的海姚殿外跪着的人都被雪严严实实盖了一层,冻得发抖也不敢乱动。
沈过被安排跪在内殿,情况要稍微好些,殿内炭火充足,要暖和得多。
他低着头耐心等待花戚砚的到来,周边耳内全是随驾来行宫娘娘们的哭声,脑内被吵得隐隐作痛,胸中那股闷气是难以发泄更无法凸显出分毫。
沈自认为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可也硬生生就着姿势跪了大半个时辰,才看到周鸿德迈着小步跑到淑妃身边说着什么。
接着没多久,一阵恸哭声自门外传来:“皇上啊皇上——”
一个年过七旬的宫装老妇人被宫女扶着巍巍颤颤地走了进来,一边抹着眼泪,眼中哀恸不已,却也没有失了半分礼仪。
这人正是孝仁老太妃,后面跟着的是她亲儿子,皇帝的亲哥哥荣亲王,以及一身素服的花戚砚。
似乎许久未见到花戚砚,但沈过也知道他失了一臂被容封关进了刑狱,还被皇帝罢了官,照想他即便现在如何得势,也该是一副虚弱的模样。
可这人除了面色苍白了些,一只袖子空荡荡,其他依旧一派的云淡风轻,素冠木簪,眼角眉梢还添了几分狠厉。
“老身情愿代皇上去了啊——”孝仁老太妃哭的令人动容,似乎随时都会晕倒过去。
淑妃连忙上前宽慰:“太妃娘娘可要保重身子,后面还有大事要等着您裁决。”
荣亲王长得眉目俊朗,却带着一身的富态,此刻也抹了几滴眼泪:“淑妃娘娘,如今皇上被那孽畜杀害,皇后娘娘去的也早,后宫中只有您能做主了。听说,皇上殡天之前只有您在场,那可留下什么话了?”
此话一出,场内也逐渐安静了下来。
众妃嫔们也都竖起了耳朵,想听听看皇上临终前的遗言,或者,是遗诏。
如今太子因为弑君的缘故在逃被通缉,能够继位的只有淑妃所出的八皇子,而且之前被罢了官职的花丞相居然也堂而皇之地来到这里,那么就说明,八皇子继位的事情几乎是顺水推舟了。
果然,淑妃哽咽了两声:“太妃,王爷。当时情况十分紧急,那孽畜逃走的时候皇上只剩了一口气,本宫跑过去是时,皇上只来得及留下一句话,八皇子继位。”
说完后,淑妃似是再也撑不住,软软晕了下去,宫女们连忙扶住她。
孝仁老太妃听闻此言头也不晕了是眼也不花了,与荣亲王对视了一眼,再吩咐宫女们:“快,扶淑妃娘娘去里间榻上休息!”
花戚砚默默跟在后面一句话也没有说,但只待他慢慢往里走,就能让众人感受到身上那股肃杀冰冷之意。
他没有跟去里间,径直走到了一群跪着的人中间,站到了沈过面前,伸出那只完好的手:“子肃,来。”
沈过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终是自己起了身,略揉了下跪麻的膝盖:“花相这几日可还好?”
花戚砚伸手抓住他的胳膊,眼中略有些冰冷:“怎么?被容封抓去了几日,倒于我生分了?是不是在怪我没有救你呢。看,我这不是来了。”
周围的嫔妃看着他们二人的模样,敢怒不敢言,不约而同把头埋得更低。
“花相僭越了。”沈过抽了抽手臂,皱着眉头,“我今日才醒,竟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并未曾责怪丞相大人。”
花戚砚松开了手,看了他一眼:“世子跟我来吧,说起来,你也算皇室中人。安乐王府远在北疆,恐怕一时难以回京。”
说罢他也不再看沈过,转身往里走去,步履坚定,却也带着几分轻巧。
沈过略略挑眉,在这个世界也有几日了,如今也能够从人的行走中看出些东西来。
这位花丞相,恐怕也是个深藏不露的人呢。
他跟着花戚砚进了里间,来到了皇帝的床榻边,淑妃被扶着在一旁的软榻上斜靠着,抬眼见到沈过跟来,眼里闪了闪也并没有说什么,只递了个眼神给花戚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