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走到小吃摊的旁边,朝摊主递出一千元报酬,敲打透明的操作台玻璃道,“音乐可以关掉了。”
还有,“谢谢。”
.
许宅里的气氛十分凝重,许乘风最近很心烦,连家里的花草都能冥冥中感知,蜷缩着叶片低垂。
大少爷坐在客厅,手里紧攥着遥控器,但没有转台的意念,任由电视巨屏间反复播放八点档狗血剧情。
许岁辞进家依旧带着些头晕目眩,来自安贺连的特别提示令他难过又自卑,嘈杂的人声与诡异的恼人音乐持久得在耳旁重复,重复,重复到令人崩溃。
原来他是这个家的罪人,他真的是一个毒辣阴狠的贱人的儿子。
准备从客厅溜走前,许乘风抬起手腕问,“我们说好几点回家来着?”
“九点。”许岁辞站在沙发后面,以往他会揪住两只耳朵,乖巧地跟哥哥撒娇,可是他今天如何也做不到。
他是罪人的孩子,求饶撒娇的模样一定很惹人恶心吧。
许乘风也不似平常的温柔,甚至带着一点家长惯用的严厉,“现在十一点了,你是不是该跟哥哥说点什么?”
来道歉的话,许乘风立马就不会生气了。
唯独这次,许岁辞沉默了,他不得不选择沉默,烦乱的情绪叫他尽量保持安静。
许乘风干等了五分钟,丢开手里的遥控器,保持着目不观人的坐姿,“说话呀,成哑巴了?”
许岁辞扶一把额头,勉强站稳,他今晚一口菜没吃,却听到了许多震惊人心的信息,脑子里简直消化不良,苍白脸道,“我想回房休息。”
嗯?
许乘风从座位上起身,慢悠悠地转过脸,他最近因为两块地被抢走了,资金上有些空缺而睡不好觉,怕岁岁担心才一直避开。
如今两兄弟隔着一道沙发互相对视,都有一些枯槁疲惫的姿态。
许乘风习惯了岁岁的听话乖巧,强逼自己忽略弟弟眼神里敏感的部分,保持严肃道,“你是小学生吗?既然答应我要九点整回家,说到做到呀。”
一啰嗦话便多了一点,阴沉凌厉道,“你说自己想跟朋友出门玩,我才同意你的,哥哥专门从日本空运来的海鲜,还说要跟你一起品尝的......”
“好了,够了,别说了!”许岁辞竟狠狠地喊了几句。
哥哥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我可是他仇人的儿子呀!
安贺连那几句话的杀伤力竟如此巨大,令人难过又钻心。
许岁辞张口问,“哥,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我又不值得,我的血都是脏的,不一定我那个害人的妈还曾经当过小三,破坏你的家庭......
人一旦打开悲伤的开关,连整个回忆都会灰暗无关,甚至否定一切,否定自我。
许乘风立刻住口,棕黑色的眼珠紧盯许岁辞的一切举动。
“岁岁,你老实跟哥说,你今晚去见萧倦了吧?”
许岁辞的神经在一瞬间爆裂,“我跟谁见面,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跟萧倦是恋人,我为什么要跟卷卷猪像偷.情似的,我为什么要跟你报告!”
你不要多管我,好不好!为何他今天如此生气,仿佛安贺连制造的烦恼根深蒂固,愈发令他痛苦。
许乘风在商场素以毒舌闻名,从未在口头上吃过亏,几乎是瞬间脱口而出,“说白了,我不同意你和萧倦在一起。”
果然,果然是这样!
许岁辞几乎难过得落泪,他没想到哥哥会干涉自己的恋爱,不过脑子,只凭借条件反射,直言不讳道,“哥,你为什么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萧倦为了你的反对,他连画画都放弃了。”
许乘风反倒是像在激讽小学生的恋爱观念,辛辣狠毒道,“他又不是缺胳膊断腿,也值得你为他大呼小叫?”
“总之我看不上那个小子,岁岁,你趁早跟他断干净。”
“还有,你这辈子也不要想谈别的恋爱,你有哥哥就够了,知道吗?我们俩一辈子都不结婚,相依为命过一辈子就好。”
说着,一瘸一拐绕过去,拉住许岁辞的手,“外面那些人都是有利可图才靠近我们兄弟俩的,岁岁,这个世界上只有哥哥才不会伤害你,哥哥会像宠爱小王子一般把你呵护得无微不至。”
“什么萧倦,别的什么红男绿女,岁岁都不要,只要哥哥好不好?”
反正话已经说开,谎言的华丽外衣都会被撕碎。
许乘风索性实话实说。
他就是有被害妄想症,他就是不相信这个世界。
他的身躯高大如山,靠近瑟瑟发抖的许岁辞后,伸开手臂搂住弟弟的腰身。
只有岁岁是干净的,纯洁的,温暖的,值得信赖的。
许乘风几乎病态的把脸埋入弟弟的脖子里,“岁岁,永远不要再爱上什么人了,哥哥只有你了,你也应该这样,对不对?”
一只傻蝴蝶落入蜘蛛密布着毒液的网,挣扎求生,却缓缓被麻痹神经,最后凄惨死去。
许岁辞的脑海里反复思考。
为什么他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他要禁锢我,为什么他要......?
他也不是我的亲哥。
一股股寒流倒灌,沿着脊椎逆向神经,音乐的循环播放令人抓狂。
“不不不,”许岁辞一把推开许乘风的拥抱,像被什么惊悚的发现吓得魂不附体,尖叫道,“你根本不爱我,你只是需要一个牺牲品,跟你一同在黑暗里陪葬而已!”
喊完拔腿就跑。
许乘风没料想弟弟会推他,坏腿失去平衡,想捉住许岁辞,人已经侧身地倒在地上,重重一磕膝盖。
“来人......”许乘风一点也发不出威严的命令,紧抱剧痛的膝盖,几乎快疼断气道,“拦住小少爷......天黑了......不安全......”
许岁辞跑得飞快,害怕,难过,悲伤,所有负面的情绪令他快要爆炸了,他需要排解,需要释放,只有发疯一样的奔跑,跑到双腿麻木,才可以令人忘却人世间的烦恼。
许岁辞心烦意乱,我伤害了卷卷猪,我还伤害了哥哥......
许乘风重重摔倒在地面的声音他听见了,但他依旧按照自己的意志跑个无影无踪。
我其实并没有那么勇敢,当哥哥与卷卷猪都争强着想守护我的时候,我竟毫无办法......
风在耳畔呼啸,刺得耳朵通红。
我为什么要穿进这本书呢?我给大家带来的只有痛苦而已。
许岁辞的想法越来越悲观,甚至厌弃自己到不行,一条冥冥中设置好的线,牵引了他的全部情绪。
脚底一个踉跄,最终绊倒在路面,狠狠摔出半米远,双掌摩擦着地面,立刻蹭掉一块皮。
许宅地处近郊,并非在城市中心,此刻道路间空寂寥寥,偶尔有行人也是坐在私家车中,没人关注路边会有什么东西趴着。
许岁辞安静地原地滞留了几分钟,激烈的心跳缓缓趋于平静,而脑子里嚣张的杂音也慢慢被清退,洗脑一般的音节,也在冷风中趋于消散。
我不该这样懦弱......
莽莽撞撞得跑出家门,还是先回去吧?
不行,哥哥一定因为我的话伤心了。
嗐。
正犹豫不决。
背后传来极快的脚步声,应该是豪宅里哪家的人出门夜跑。
许岁辞觉得好丢人,忍住疼痛爬起,哪知背后的声音越靠近越令他恐慌。
这才发现自己跑到偏僻的街区角落,甚至连监控摄像头都没有地方安装。
当忐忑不安地爬起来再跑,回首一瞧两个不明身份的黑衣人将他瞬间包抄,味道浓郁的手绢紧摁住他的口鼻。
许岁辞瞬间被大量的液体气味迷晕,两个壮汉夹住他的胳膊,装作好心人上前搀扶许岁辞去医院的架势,将人左右夹住提起来,不一会儿便扯住人塞进早等在黑暗小道里的面包车上。
“安总,您真是神机妙算,您怎么能猜到这小子进了门,不一会儿就得哭着出来?”
安贺连端坐在并不高档的杂牌车后座,许岁辞安静地躺在他的腿上,昏睡的模样凄惨又难过。
安贺连对着许岁辞的脸蛋使劲一捏,“闭嘴,赶紧开车。”
心里嘀咕,小孩子就是好骗,书里写得真不假,这个家伙确实是个恋爱脑。
作者有话要说:亲亲们,我明天要虐一章,后天真相大白而且正文完结,如果害怕太虐的话,亲亲们就别看了,咱们后天再会哦。
爱你们哦!
这里特别提示,安贺连善于诱导别人的情绪,还用许岁辞进入游戏的音乐来干扰岁岁的情绪,他是一步步完成这件事的,所以岁岁并非崩人设,而是被诱导了愤怒。
第63章
《老公们,?轻一点啊!》这本书在花市里属于中等偏上的文笔,能写到五十万字自然归功于play不俗,各种情感纠葛与床戏疯狂穿插其中,?许岁辞当初花十分钟扫完这本号称人类极限姿势大全的作品纯属囫囵吞枣。
他能从一大坨肥肉里剔出骨头渣渣般的剧情,?归纳出此书的精华是受逃五渣攻追,?拖回来群起而攻之已经非常牛逼了。
何况当初最吸引他的人,?一直都是白烨,?从主受悲惨的前半生到被摧残的下.半身,?一心只被主受的经历所魂牵梦绕。
对于其他别的角色,?许岁辞连多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
所以有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他。
许乘风对他的弟控行为几乎扭曲成一种偏执的独占欲,?这种情况下,?许乘风是怎么同意原书里的许岁辞跟主受百年好合的?
莫非……只要我当了攻,?哥哥就同意我跟卷卷猪好啦?
滋溜~
迷药使得许岁辞的脑袋壳里,欢脱地跳跃了无数个问号,?终于有人不耐烦起来,?朝他脸上泼了一瓶凉水。
冰冷的刺激感瞬间令人清醒。
许岁辞撑起虚弱的身躯,?视野中所能观察到的光线极暗,斑驳的墙体摇摇欲坠,碎石凌乱的残破水泥地面,身处在一间破败的暗屋,连头顶的低瓦数小灯泡也处在乌丝即将烧断的边缘,?苟延残喘地放送着可怜的光芒。
三个高大的身影笼罩在额头之上,许岁辞第一反应是糟糕,我被绑架了。
全然顾不得麻胀的脑子,以及湿冷的外衣,青紫的嘴唇连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
“请......请不要杀我,我可以给你钱。”
电视剧里的绑架剧情都是这样演的,?可是再聪明的人,身陷囹圄后并不敢拿自己的性命抖机灵。
“醒了?许家的小少爷。”
角落里还坐着一个人的身影,故意在脖子上戴着变声器,说出来的话阴阳怪气,整个头脸严密包在黑色的面罩中,一看就是另外三人的老大。
除了泼一身冷水,三个壮汉外加一个无面男再没有动过一根手指,许岁辞小心谨慎地原地坐直,双臂抱紧膝盖,头依旧浑浑噩噩,嘴上必须反复讨巧道,“我不知道你为何要绑架我,但如果是想要钱的话,请不要伤害我。”
无面男周身散发出恐怖入髓的冰冷感,竟有丝熟稔的感觉,一双阴森毒辣的眼眸沉淀着些许杀气,如同猎物已然跌落陷阱,只需要咬断喉管大快朵颐。
轻声冷笑,喉管外的变声器透出一股钝器摩擦生锈铁窗的咔咔声。
“钱我不需要,”无面男故意拉长尾音,恐怖窒息感瞬间充斥在整个空间,“我只要你的命。”
对方绝对不是开玩笑的,从腰际拔出一柄手.枪,乌黑油亮的枪身,修长的手指攥握,一拨保险栓,笔直对准许岁辞的脑袋。
“不要杀我!”许岁辞条件反射从地面挣起,围着他的三个大汉专门是防备他的,一个卡住他的后颈使劲将人贯向地面,另外两个死死摁紧乱踹的腿。
许岁辞近乎绝望喊,“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杀我!!!救命!!救命!!”嘶声力竭的呼喊在废旧的房间中刺耳。
无面男端起枪,径直走向挣扎反抗的人身侧,黑洞洞的枪.口瞄准许岁辞的后脑勺。
许岁辞的呼救立马转变成小声地呜咽,“为什么要杀我,我死不瞑目!!”
后脑勺处冷幽幽的气息如同死神的镰刀划在后颈,一寸寸地割了下来。
对方冷哼,“不为什么原因,就是你哥他太嚣张,抢了我的钱和地皮,害得我倾家荡产,我要让他一辈子后悔。”说着真如穷凶极恶的歹徒,扣动扳机的声音简直清晰到弹簧压缩都能分辨。
许岁辞呜呜哭起来,“求求你,别杀我......”
“不杀你,难道你要让我去杀你哥?”
许岁辞的血液瞬间凝结。
如果他说,你去杀我哥吧,放过我。
那他就是一个活生生的畜生。
许岁辞闭紧眼睛,立刻默不作声放弃挣扎,等待着死亡的莅临。
“倒是有点骨气。”
对方不知什么原因,没有扣动扳机,而是用枪口在许岁辞的后脑勺敲了敲。“有什么临终遗言,说出口让我录下来,我要一遍遍放给许乘风听,叫他一辈子活得更加凄惨。”
“不要,求求你。”许岁辞准备翻身,几人把他摁得更狠,手脚捏出一圈青印子。
“我哥哥他特别可怜,从小就死了妈妈,被我的母亲推下楼梯摔断了腿。”
“这个世界上有谁天生愿意做恶人呢?我哥他那么好,即使自己在外面与人血雨腥风,回家总是把最温暖的笑脸送给我……我真混蛋,居然还跟他吵架,指责他是个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