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溟自然知道鹰王的杀招,早早就有了防备,一见黑羽龙卷,立即闪身躲避。
他袖中飞出玉盘,以玉盘为媒介,抽取阵法之力为己用,修为直逼金丹期,脚下一点便凌空而起,挥剑冲着半空中的郑淮南而去。
郑淮南双手如鹰爪,和长剑相撞犹如利刃铁器,擦出火光来。
看裴溟是靠着玉盘来汲取阵法之力,他攻势就放在了毁掉玉盘之上。
身为地宫主人,裴溟天然就占据了优势,他今日的目标是一一杀了这四个人,未免另外三人趁机逃脱,自是不会在郑淮南这里耗费久了。
胜负很快见了分晓,裴溟左肩染血,脸色也苍白起来,他之前神魂出窍以致损了两成修为,此时一受伤,就显得加重了几分。
被击落在地的郑淮南鹰翅被折断了一只,无力在身后垂下。
裴溟神色无波澜,眼眸中全是漠然,他一步步走过去,死死踩住郑淮南后腰,一剑没入对方背部,也是鹰翅根部,再抓着两只鹰翅将其连根拔了出来。
修为再高,也撑不住长进血肉里的翅膀被连皮带肉生生□□。
郑淮南的惨叫声在地宫里回响,血珠溅到了裴溟脸上身上,他眼睛都没眨一下,拔出鹰翅后一剑挑开郑淮南背部脊椎,一枚金色羽翅缓缓浮现。
金翅上是鹰王气息,郑淮南炼化了这枚本命羽翅,才有了金丹期修为。
裴溟抓住命羽,但郑淮南没死,鹰王命羽还在挣扎,不受他控制。
地上的人受到这些折磨还没死,他轻啧一声,不愧是金丹修士,气息尚足。
他没有犹豫,一掌拍向郑淮南天灵盖,以搜魂禁术摄取了对方神魂。
然而还没等他看到更多的东西,手中神魂爆发出一阵灵力波动,生生震开了他的手。
裴溟后退两步,眼神微冷,郑淮南的神魂被下了禁制,让他无法探得十年前发生的事情。
地上的人眼神痴呆,神魂受到两重攻击,已然开始逐渐溃散。
就算没有禁制反击,被用过搜魂术后也会变得痴傻,是以搜魂术是各大门派都鲜少在明面上动用的禁术。
裴溟看他还有些许反应,心道既然快死了,不如再让他受些折磨,毕竟死,可不是件容易事。
于是一剑捅进郑淮南丹田,将那枚金丹挑了出来。
金丹不沾任何血迹,在空中划出一道光,看起来倒是不错,唯有地上的郑淮南在被挑出金丹后身体抽搐扭动,看起来痛苦不堪,但他神智已失,竟连喊叫都不会了。
看着地上的人气绝,表情定格在临死前的痛苦扭曲,裴溟欣赏了一下,这才取了化骨粉毁尸灭迹。
等他离开这里后,地面除了一些褐色痕迹,就什么都没有了。
解决了一个,还有三个,而且从郑淮南的记忆里,裴溟找到了将裴洺棺木扔进黑水潭里的人。
等离开苍岭山,就该去寻仇了。
他这样想着,就步入了地宫外围的黑暗中,这里没有房屋建筑,只有地底黑而压抑的空间。
熔岩阵在远处就能看见赤红的火光,关鹤还在和陈几度互相扯皮,说道:“陈道友,我已探查到阵眼所在,你我联手就能迅速破开阵法,这地底诡异,只凭一人难以走出去,有我相助,我们定能平安出去。”
陈几度冷笑,没有立即答应,熔岩阵一看就不好破开,关鹤这厮就知道满口胡邹,想骗他过去而已。
他只要甩开血蜈蚣就能离开,又何必让自己身处险境,至于日后关鹤真活着出去要是寻仇的话,他一个飞星阁长老,岂能怕这些。
于是就打定了主意,装作不敌血蜈蚣的模样惊呼道:“哪里来的孽畜!看我今日降妖除魔!”
“不好,竟如此多。”他装模作样边打边退,喊道:“关道友莫急,我这里竟爬出一堆大蜈蚣,拦住了去路,待我解决了它们就速去营救关道友。”
关鹤岂能没听出他的惊慌失措不过是做戏而已,心中暗骂一句这老贼当真是趋利避险的精货,他脚下不敢有丝毫懈怠,迷踪鬼影再没有像今日使用的这般频繁。
靴底已然成了炭黑,要是再耽误下去,脚底板的肉非得烫熟了,关鹤心中恼怒,暗暗咒骂陈几度不得好死,忽然就听见近处传来陈几度的声音。
“关道友莫急,我这便来救你。”
他心中一喜,连忙看了过去,谁知出现在阵法外的却是裴溟。
十八岁的年轻人生了一副极好的皮囊,身量又高,身形已然显露出男人的轮廓,笑起来更是少年气十足,谁见了都心生好感。
裴溟笑了下,为关鹤的好骗感到好笑,也为自己模仿出来的声音感到好笑,等他笑容平息后,黑沉沉的眼眸里全是冷意。
虽实力不如郑淮南,但关鹤不傻,一看这情况就明白过来,问道:“是你干的?”
裴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熔岩阵内长剑与重刀相拼,迷踪鬼影因没有落脚之处难以施展,反观裴溟,踩着岩浆火焰却丝毫不受影响。
这边阵法之中正打得你死我活,而另一边,江与眠抱着怀里的小孩往灯火亮起的地方走,一路没有遇到任何阵法杀机。
他终于走到了烛火近前,发现是嵌在石壁里的灯盏,而在灯盏旁边,是一扇紧紧闭合的石门。
他试着推了推石门,发现用蛮力打不开,于是眼神在石门周围巡视一番,最后落在那个灯盏上。
这里再没有其他路了,进入石门里或许是冒险而为,但他心中无波无澜,依旧镇定,第六感,或者说灵识微感告诉他,也许不会有任何危险。
又是一阵风吹来,透着股森森寒意,烛火被吹得倾斜,但始终都不灭。
江与眠看着灯盏,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阵风像是在告诉他打开石门机关。
第26章 二更 又是那股森森冷风……
拂去灯盏上的灰尘, 江与眠打入一道灵力,就听见一声闷响,石门打开了。
入眼是一处青石板通道, 在他的注视下,通道里有一盏盏明珠映起光辉,照亮了道路。
沿路没有任何机关,谨慎小心似乎成了多余的担忧。
在这条通道里转过两个弯,江与眠听到身后隆隆闷响, 是石门又合上了,他脚步微顿。
始终都没有察觉到任何危机,所以他继续往前, 一直来到一间打开的密室前。
通道的尽头是一间密室,无法前进,也没有其他路可走,他被困在这里了。
江与眠只能进入密室之中, 或许能在里面找到出去的路。
密室里的布置很简单,除了床和桌凳以外,靠墙的地方还有个小书架, 上面零零碎碎摆了些东西, 有书也有玉器摆件。
看起来像是曾经住过人。
密室里有净尘阵法, 所以很干净,江与眠看见那张小床, 倒像正好是小孩睡的。
他把怀里的小孩放在上面,随后自己也坐在床边。
比起寻找出路的事情,他其实更在意这个小孩的身份。
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除了巧合以外,就只有双胞胎了。
都姓裴, 也都是东洲裴家人。
江与眠放在膝上的手握了握,如果真是这样,裴溟就是在八岁的时候失去了同胞兄弟。
他神色微怔,裴溟八岁时从古林里挣扎爬出来的那一幕他从未忘记,此时竟有些想不下去,谁会对一个八岁的孩子直接下杀手。
他坐了一会儿,密室里依然没有任何异动,比起想象中危险重重的禁地,更像是一处安全地所在。
从通道到密室,看似都是密闭的,但他呼吸顺畅,没有任何憋闷之感,一定有通风的地方,或许可以找到出路。
但江与眠此时心思不在这上面,一个和裴溟小时候一模一样的小孩就在旁边,他实在是没忍住,缓缓掀开了法衣,想再看一看,确定一下。
八岁大的孩子脸色稍显苍白,但没有任何死气萦绕,紧闭着眼睛像是在熟睡。
如此熟悉的长相,让江与眠恍惚间还以为是小时候的裴溟躺在他面前。
就算是拿双胞胎来说,也实在是,太像了。
然而很快,小孩露在外面的墨发从发梢开始,很快就变得枯黄。
江与眠灵识敏锐,立即发现了这点,比起刻了阵法、更适合保存尸首的棺材,日常穿的法衣还是不行。
他又将小孩裹得严严实实,不敢再露出分毫。
密室很安静,无人打扰,让他思绪不断,如果这个孩子和裴溟是双胞胎,那他叫什么?
他忽然有点遗憾,忘记问崔道迟那几人,裴家一事这十年来在东洲都带着某种禁忌感,在修士的谈论中也只会是东洲裴家如何如何,而并非具体人物。
雪山派又处于遥远的北域,和东洲往来不算密切,所以除了最初那一两年,后来就很少有人提起裴家的事情了。
剧情里也没有交代过这些细节,所以江与眠不知道。
而他也完全没想到,裴溟会有一个孪生兄弟,这个十分意外的消息让他一时难以消化。
他坐在床边想,如果真的是裴溟哥哥或者弟弟,那安葬的地方就要找裴溟来商量。
想到徒弟,江与眠才打起精神,在这里呆坐下去不是办法,要尽快找到裴溟,不然要是遇到崔道迟那几人,他不在旁边就糟了。
他站起身,在密室里寻找可以出去的通道。
在他摸索书架的时候,密室门却突然关上了,他心中微诧,因为又是那股森森冷风在作乱。
密室的墙壁上是几盏长明烛火,一遇风灯烛就被吹得倾斜。
而在灯火恍惚之间,江与眠看见了站在他面前的裴溟,八岁时的裴溟。
*
熔岩里的温度极高,一声被捂住的惨嚎刚响起来就戛然而止。
裴溟缓缓落在一块岩浆中的一块石头上,他看着不远处的关鹤,大半个身体已经被熔岩吞没,融化。
而关鹤的嘴,被黑布死死封住了,他只能惊恐地睁大眼睛,无论如何都逃不出去,最后熔岩没过了他头部,就彻底沉了下去,什么都看不见了。
裴溟手中玉盘转动,阵法没多久就停下了,他还是站在一块石头上,而关鹤沉没下去的地方不见了熔岩,地面只剩下一个焦黑的人影轮廓。
离这里不远的陈几度半天只听见一声被捂住的惨嚎,他本来就是朝着阵法反方向走,闻声就变得更加警惕,耳朵都动了动,细细辨别周遭一切细微的动静。
“陈道友,你可让我好等。”
忽然,关鹤的声音诡异地出现在他后方。
陈几度当即就觉出不对劲,在细微的灵力波动中,他侧身躲避,逃开了朝着心口而来的致命一击。
活到这个岁数了,就算没有赶上一些大事,但在弱肉强食的修者世界里,也不是件容易事,他保命的一个手段就是对危机极为敏锐。
一击不成,裴溟从黑暗中现身,堵住了陈几度的去路。
他恢复了嗓音,问道:“陈仙师这么着急,是要去哪里?”
“不劳费心。”陈几度冷声道,他没有发现江与眠的存在,而江与眠这个徒弟又出现的如此诡异,让他起了十二分警惕。
“对了,关仙师托我给你带句话。”裴溟站在原地没动,只看着他暗自警惕的模样,散漫地抱剑靠墙,根本没把对方放在眼里。
想到刚才那个异样的声音,陈几度哪能不知道是他搞的鬼,并不想接茬。
“关仙师说他缺个伴,让你下去陪他。”裴溟露出个恶劣的笑说道。
就是这个机会!
趁裴溟松懈之际,陈几度却是率先出手,直击对方受伤的左肩。
裴溟眉头微挑,他倒是没想到,这个老家伙还算有些胆量,和之前自顾自逃命的惜命模样全然不同。
他挥剑抵挡,谁知陈几度只是虚晃一招,看准了他身后出路直奔而去。
看来还真是个惜命的老东西,倒是错看了。
裴溟表情讥讽,眼神也十分轻蔑,收了剑站在原地没动。
不过几息而已,就听见陈几度在用传讯符呼救,声音越来越急切,也越来越惊慌。
伴随着一声凄厉惨叫,就再没了动静。
裴溟轻轻摇头,陈几度也是蠢,都被困在地宫中了,怎么可能会给他机会传讯出去喊人。
他这才走过去,在朦胧黑暗中低头,和一双暗红色竖瞳对上。
他手中亮起灵力光芒,逐渐照亮了前方。
他正站在一处比较低矮的悬崖上,说是悬崖,其实并不算高,只要跳到下面,闯出蛇窟之后,就能找到出口。
用血蜈蚣养大的黑蛇身躯庞大,竖瞳里泛出兽类独有的残忍,它盯着裴溟,哪怕知道对方是自己的主人,但依旧露出嗜血的目光。
这是一条难以被掌控的王蛇,只要给它一点弑主的机会,它都不会放过。
“十年不见,你还是这样。”裴溟脸上不见任何忌惮的表情,反倒和对方叙旧一般说话。
这是他小时候挑的一条蛇,觉得资质不错,就扔进了蛇窟之中,如今十年过去,还真成了王蛇,当初没看错。
前世禁地被强行破开,就在旁边的地宫自然也被发现了,他来到这里后看到的是被劫掠一空的情形,连地宫宫殿都没放过,被火烧得只剩一片焦黑。
不过王蛇倒是没死,趁机从崖底逃脱了,等他建了揽仙台后才听闻,有一条成了气候的黑蛇在东洲南边肆虐。
那时的他还在世人面前做戏,去了南边除妖,一看竟是自己小时候挑的黑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