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发生什么事了?”裴溟关好了房门,走过来问道。
这件事不好对任何人提起,所以江与眠只说:“没什么,想到一些往事。”
往事?
裴溟一听这个,心里其实挺在意江与眠的过去,因为那是他不知道的。
以前听雪山派的人说江与眠从小就被雪山派剑尊收作徒弟,和君天莫一起长大,除了一板一眼的练功修行以外,过得堪称与世隔绝。
如果照这么想的话,江与眠应该不会有什么让人惊诧的过去。
但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秘密,或许一些经历是江与眠从未对外人提到过的。
这么一想,他就越发在意了。
第57章 虚幻和现实
两人的思路并不一致, 江与眠始终不能相信自己的猜测。
如果他真的是这个世界的江与眠,那前世又算什么,假的吗?
还是说, 这个世界才是假的。
他仿佛身处梦里,分不清虚幻和现实。
坐在旁边的裴溟对他来说太过熟悉,所以丝毫防备都没有。
如坠云端一样恍惚眩晕的江与眠忽然被抓住了手,他命脉被扣住了,却因为心神不宁而无法立即做出反击。
钳制住他的人欺身而近, 两指并拢点在他眉心。
一阵极为冰凉的冷意从眉心灌注而下,让江与眠从魔魇心障中走出来。
他轻喘一口气,短短一瞬就出了身冷汗。
裴溟松开他手腕, 开口道:“师尊,得罪了,我以为你被什么妖物侵入了神魂里,才查看了一番。”
江与眠的状态很不对, 他想起是从万剑宗弟子被夺舍时开始的,不免就联系到了这方面。
“嗯。”江与眠点点头,脸色微微发白, 但比刚才好多了。
他喝着茶压下心慌的感觉, 茶杯还没放下, 忽被裴溟伸过手来,替他擦拭额角冷汗。
或许是他表情太过诧异, 裴溟轻笑一声,说:“我见师尊腾不开手,就自作主张了。”
他语气太过自然,仿佛这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倒是唬住了江与眠。
“师尊不要生气。”
这一句出来, 江与眠哪里还会再和他计较。
也是这一擦拭,让江与眠留意到自己出了身冷汗,他稍微歇息了一下就开口:“我没事了,你先回房吧。”
裴溟不放心,说道:“师尊,我回去了也是歇息,师尊若是不嫌弃,我今晚陪着师尊,睡在外面的软塌上就可。”
江与眠知道他是好意,担心自己。
刚才他陷入心障之中,要不是裴溟及时唤醒他,或许他真的会迷失在其中。
他点头说道:“也好,我先去沐浴。”
说完他想起裴溟在外奔波七八天了,应该没洗过,于是开口:“你也去洗一洗,晚上再过来是一样的。”
“是,师尊。”裴溟面上十分恭敬。
他看着江与眠走进里间,心道这两天确实委屈了师尊,连沐浴都无法。
*
屏风里,江与眠靠着浴桶闭目养神。
浸泡在热水中让他放松下来,只是心里依旧不平静。
如果他之前所想全都是错的,那前世他看的那本书究竟是怎么回事。
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他思绪又变得混乱起来,前生种种虽然在这十年里变得遥远,但始终是一份真实的记忆。
起码对他来说是无比真实的。
总不能是自己在梦里见到了那样一个真实的世界。
又或者,是梦里的潜意识把这个世界的一切化作了一本书。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书里的视角,应该是以“江与眠”为主的,又怎么会是关于裴溟的一本书。
各种猜测让他感到了头疼,他又睁开眼,撩起水仔细洗着,让自己暂时不要去想。
外间门扉轻响,有人走了进来。
江与眠神色不变,从脚步声就可以听出是裴溟过来了。
他想事情耽误的有点久,比他晚洗的裴溟都已经洗好了。
“师尊,是我。”裴溟站在外间说道。
他听到里面有水声,就知道江与眠还没从浴桶里出来,所以没有贸然闯进去。
“嗯。”江与眠应了一声。
裴溟习惯了他的话少,说完就自己在外间收拾了软塌。
他带了张薄被过来,今晚没有修炼的打算,在外跑了几天,歇息一晚也是好的。
再说了,江与眠到底在想什么他还不知道,更没有修炼的心思。
有人在外面发出些响动,就算只是轻微的脚步声,对修士来说也无比清晰。
江与眠被这些声音打扰,就无法沉浸在无端无尽的猜测中了。
这对他来说无疑是正确的,再想下去,非得再次陷入心障之中。
他心想,看来让裴溟过来是对的。
在外间喝茶沉思的裴溟听到动静抬起头,就看到沐浴过后的江与眠走了出来。
一头黑发随着走动滴下水珠,没几步头发就彻底干了。
或许是在热水里泡的太久,江与眠脸颊和眼尾微微泛红,像是擦了上等的胭脂,浅淡却又让人觉得无比绝色。
裴溟很少看到这样神态的江与眠,一眼就痴了。
他又想了起来,上辈子在揽仙台的时候,他曾逼迫过江与眠。
床帐里撕扯的凌乱的衣裳,轻微的喘气声似乎又萦绕在耳畔。
江与眠极为白皙,亲吻过头了脸颊和眼尾就会透出红,眼里似乎也有水意。
偏偏他自己不知自己的模样有多令人疯狂,还摆出一副清冷出尘的姿态,仿佛世间一切都无法令他施以眼神,却越发让人想将他拉下凡尘,被俗世欲l念玷染。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江与眠除了脸和手以外的地方,也是唯一一次。
江与眠方才沐浴去了。
想起这个,裴溟喉结滑动,颇有些口干舌燥。
他如何不记得江与眠长得有多好看,处处都如玉雕雪琢般精致完美,仿佛是天生的仙灵之体,令人沉醉不已。
发现江与眠疑惑的眼神后,裴溟知道自己失态了。
他没法解释,因口渴也只能想起来喝水,一杯又一杯,三杯下肚后才发觉自己像是傻了呆了。
江与眠没看懂徒弟一系列举动,只知道裴溟刚才的眼神很是奇怪,让他感到了不适。
房间里安静下来,裴溟面上不显,实际是有点无措的。
没有任何管束的时候他确实无法无天,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但眼下又不是上辈子在揽仙台时,自然有许多顾虑,第一条就是不能让江与眠厌弃了他。
裴溟在想什么江与眠不知道,他看着自己徒弟,心想如此真实鲜活,应该不会是梦境。
两人都坐在桌边装作喝茶,沉默的气氛显得有些诡异,但他俩都因为心里想事情下意识忽略了这种异样感。
最后还是裴溟率先开了口。
“师尊。”他看着江与眠说道:“师尊之前说想起一些往事,可是这些往事给师尊带来了困扰?”
江与眠放下茶杯,这是他之前随口找的借口,不过细想起来也确实算是往事,就点头应了。
“师尊若是不嫌弃的话,可以跟我说说,就算我出不了主意,也能帮师尊排解排解,憋在心里终归是不好的。”
裴溟说得很认真,让江与眠都不忍心拂了他的好意。
但这件事确实没办法说出来,另一个世界,还有前生今世这种话,就算说出来又有几个人相信。
他斟酌着,缓缓开口:“不是我不愿意说,事情并非你想的那样严重,只是我对一件事不够了解,没有梳理清楚思路。”
“并非是什么难事,也不会有危险。”
知道裴溟在担心他,江与眠后面又补充了一句,好让徒弟放心。
闻言,裴溟只得点头:“既然如此,我就不问师尊了,不过要是师尊有什么实在想不明白的,或许我可以帮师尊梳理梳理。”
“嗯。”江与眠答道:“若真要找你,我自不会客气。”
这下裴溟才露出个笑。
有人陪着说话也能缓解焦虑不安的情绪,将注意力放到其他事情上。
“你的剑呢?”江与眠早就留意到随流剑不见了,但近来事情繁多,竟一直都没找到机会询问。
随流剑是师尊给他的,弄坏了之后裴溟一直觉得没脸说这件事,所以瞒了许久都不敢直言。
这会儿被问起来,他明显有些不自在,犹豫着摸了摸鼻子回避了江与眠眼神,低声开口:“之前弄坏了。”
徒弟向来让人放心,江与眠没想到他能把剑弄坏。
看裴溟避开他视线的神情,他无声叹口气,罢了,已经坏了,责备又不起任何作用。
“那你现在用的是什么?”江与眠问道。
备用剑的等阶太低,在稍微讲究一点的修士来看都不能算是佩剑,所以江与眠才会这样问。
裴溟这才抬眸,就算知道江与眠对他好,可连剑怎么坏的都不过问,让他想的借口没了用武之地。
“师尊。”他喊了一声,眼里映出江与眠的倒影。
江与眠原本在喝茶,闻言望了过去,就看到自己徒弟乖巧可爱的眼神,实在是,太乖了。
他又想到了某种大型犬,甚至是会对着主人嘤嘤叫撒娇的大型犬,本该是凶猛而威风凛凛的,却用乌黑水润的狗狗眼专注地看着主人。
这个想法让江与眠放下茶杯的手一顿,反应过来后他觉得有点对不起徒弟。
怎么能用这个比喻。
“师尊再送我一把,我定不会再弄坏了。”
在内心自责的江与眠听到这一句,他几乎可以确定了,裴溟是在撒娇。
小时候总是板着脸,跟个故作老成的小大人一样可爱,没想到长大后反倒跟个小孩子一样。
就这么一个宝贝徒弟,江与眠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
“好,回去了我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
说着话,江与眠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如果真按剧情来进展,那裴溟的本命剑不应该是他来送,而是要让裴溟自己去铸剑。
但话已经说出去了,答应了徒弟,抬眼就能看到徒弟满眼都是笑,高兴的跟什么似的,他不忍心再拒绝。
算了,等回去后找机会说说,不急于这一时。
两人之间的氛围又和缓了,回到了之前相处的模式,虽然江与眠依旧话少,但觉得十分舒服。
“这个,回去了给洺儿。”江与眠把之前除妖时得到的一些阴气重的东西拿了出来。
“多谢师尊。”裴溟没有客气。
两人正说话间,就听到外面由远及近传来脚步声,其中沈望星的声音最不容忽略。
第58章 江与眠果然不在乎他……
江与眠听到外面沈望星的声音, 应该是他得了什么东西急着给谢景行看。
沈望星话语中透着种骄傲,因为是他自己得到的,没有靠别人, 还说要送给谢景行。
不用去看,江与眠都能从语气里想到沈望星的表情,一定像个翘起尾巴求表扬的傲娇小兽。
谢景行虽然夸了一句,但语气很平淡。
沈望星有一瞬的失落,但谢景行向来如此, 甚至他曾听人私底下玩笑说谢景行是个冷美人,他当时无意中听到,还和那几人打了一架, 觉得他们背地里乱嚼舌根。
不过他自己也知道,谢景行确实美,也确实冷。
“晚辈谢景行,拜见江仙师。”谢景行在门前站定了, 恭敬说道。
江与眠其实有点诧异,因为他还没正式和谢景行见过。
裴溟刚才听到外面的动静就黑了脸,到了太初城之后, 万剑宗和雪山派落脚的地方不再相邻了。
就是谢景行这厮脸皮如此厚, 竟直接来找江与眠。
他心内颇不爽, 可江与眠已经起身开门了,而这原本该是他做的。
而江与眠从来都不在意这些, 一听谢景行是来找他的,下意识就自己过去了。
诚然,谢景行长得极为好看,门一打开,连江与眠都觉眼前一亮。
只有裴溟不这么认为, 他横眉冷眼扫视着对方,企图从谢景行脸上找到对方很丑的证据。
“江仙师。”谢景行再次恭敬道。
他身后的沈望星也跟着行了一礼,虽然有些不情愿谢景行来找其他人。
“请进。”江与眠让开路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他对谢景行的第一观感很好,尽管还在被一些事情困扰,但还是能压住的。
四人都在桌边坐下,江与眠之前就对谢景行感兴趣,对他的到来诧异是一个,但更多的还是种欣喜感。
裴溟再不喜欢对方,端茶倒水这种事他还是得做,总不能让江与眠动手。
“谢师侄是有事吗?”江与眠问道,谢景行恰好坐在他对面,两人视线交汇一瞬。
不约而同的,裴溟和沈望星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我从外面回来,听君仙师说仙师回来了,两日前就曾想过前来拜会江仙师,可惜没找到机会,今日斗胆过来,还望江仙师见谅。“
谢景行神色认真,他顿了一下,又斟酌着开口:“江仙师若不嫌弃,唤我景行就好。”
江与眠也觉得仙师这种称呼太过生疏,于是点点头,说道:“你我论起辈分,也可喊我一声师叔,不必用什么仙师称呼了。”
“多谢师叔。”谢景行从善如流,面上虽依旧冷淡,但从语气中就明显能感觉到他的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