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口道:“我来还有一件事,替我师弟来谢师叔救命之恩。”
江与眠想到了那个被魔物夺舍的万剑宗弟子。
谢景行将备好的礼物奉上,自是由裴溟接过了。
两个原本都话少的人凑到一起,却意外的和谐。
江与眠和谢景行之间你谢我答,又指点起修炼和剑术,堪称相谈甚欢,连另外两个人似乎都遗忘了。
裴溟坐在江与眠旁边暗自生闷气,他双手抱臂在胸前,已经毫不掩饰自己的不耐烦了。
至于沈望星,则是暗地里咬牙,心中不可谓不妒忌,要知道之前除了他以外,谢景行很少会和别人说这么多话,甚至对江与眠一点都不冷淡。
这让他心里如何不酸,进来之前送了谢景行件宝物,都没能换来句稍微热情的话,对比起来的落差感实在让他有些不得劲。
这两人的视线不经意间撞到一起,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东西来。
他俩默契地插话进去,试图转移身边人的注意到自己身上。
江与眠和谢景行所谈无非就是修炼一事,裴溟趁机将自己在修行时遇到的困难阻塞说了出来。
正说到这里,江与眠自是不会拒绝,顺着他的话就往下了。
一旁沈望星抓耳挠腮,他向来玩心太重,于修行一途完全靠得是天赋,幸而他天赋不错,不至于落在别人后头。
况且金蚕门修行之法还和别的门派不同,所以在剑术招式上根本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只懂最基础的。
他扯扯谢景行衣袖,小声道:“景行,你回头也教教我。”
闻言谢景行罕见的眉头微挑,上下打量了一下沈望星,话不用说出口就足以表明意思了。
“你别看不起人。”沈望星不再压音量了,但有江与眠在,他知道收敛,只气哼哼说道:“不就是剑术,我也能习得。”
“好。”谢景行点头道,也没问原因。
以他对沈望星的了解,不过是小孩子心性上来,闹几天也就忘了。
这边江与眠也知道裴溟遇到的困境不过是内功心法上的小问题,很快就解决了。
他正想询问谢景行关于铸剑的一些事情,万剑宗的人总比其他门派要更了解,但裴溟先他一步开口了。
“谢师弟,你我修为并无多少差别,或许改日可以切磋切磋。”
他的话引来沈望星微不可查一声冷哼,想起了之前在雪枫谷里谢景行没打过他的事。
比起和裴溟脆弱的联盟,对他来说当然是谢景行更重要。
裴溟自然也记得那件事,更记得江与眠在雪枫谷里跟他打听过谢景行。
他当时撒了谎,说不认识谢景行,更没有提两人打架过招的事。
不过他并不惊慌,他不信谢景行会跟江与眠说打架输了的事。
果然,谢景行只点头道:“好,改日同裴师兄过招。”
江与眠也觉得不错,同门里常有关系好的人切磋过招,裴溟能和谢景行相处的好,也算是多了个朋友。
只是忽然,他想起来裴溟喜欢男人的事情。
这让他一愣,忍不住看向谢景行。
确实是个很好看的男孩子,看起来和裴溟同岁,只是略小一点,等以后再长大点,或许就更好看了。
一旁的裴溟见他看向谢景行,心里头更是不爽。
改天谢景行要真落在他手里,非得给些苦头吃。
“景行,你师尊是?”江与眠问道。
他忍不住询问,虽然觉得裴溟喜欢谁他不应该插手,但提前打听一下也无妨,万一呢。
更何况他这样问其他人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只以为是寻常问话,就越发没有心理负担了。
这倒是没错,既然选择相交,谢景行没有隐瞒,如实说道:“回师叔,我师从万剑宗铸剑长老公孙傅。”
“原来是公孙长老。”江与眠点头记下了。
他对东洲各大门派了解不多,回头还是找师兄再问问。
而且裴溟还有铸剑一事,不提其他,若是能得到万剑宗铸剑长老的指点,或许会更好。
不过刚认识一天就向谢景行打听铸剑的事,未免有些不合适,于是他没有问出口。
而这时,沈望星看了看窗外天色,说道:“景行,时候不早了,江师叔今日刚从外面回来,我们还是不要过多打搅了。”
江与眠还没说什么,裴溟就答了话:“既如此,就不留两位师弟了,我替师尊送送。”
谢景行也知分寸,不过对沈望星今天这么有眼色还是感到了惊讶。
“师叔,我们先走了,改日再来拜会师叔。”他拱手恭敬道。
“嗯,改日再聚。”江与眠起身,目送他们三人离去。
“景行,你能不能陪我去找尹尘师伯,我方才去找他可怎么都找不到,也不知去了哪里。”
沈望星的声音越来越远。
回来的裴溟关上了门,江与眠没有刻意去探听那两人的谈话,所以没有听到谢景行的回答。
愉快的谈话令他心情好了许多,谢景行淡雅精致如青竹,他俩意外的投缘,哪怕只是说些修炼的平常话都能感到舒坦。
江与眠抿了口茶,还在想关于谢景行的事。
关好门的裴溟一转身就看到他似乎挺高兴的,就知他喜欢谢景行。
怒意一下子就涌上来,裴溟眼睛微眯起一瞬,他开口道:“师尊。”
江与眠下意识抬眸,就看到徒弟笑得十分灿烂。
“师尊喜欢谢师弟吗?”裴溟在他旁边坐下,状似好奇。
江与眠一愣,略思索一下就点头:“他心性上佳,是个好苗子,人也温和。”
他看一眼笑容越发灿烂的徒弟,心想为什么夸谢景行,裴溟这么高兴。
难道说,自己徒弟真喜欢人家。
越想越有这个可能,但他不好直接点破,毕竟年轻人脸皮都薄,再说了,万一他猜错了还说出来,岂不是很尴尬。
不过他还是说道:“你若是想的话,可以和他多相处,多交个朋友不是坏事。”
江与眠想的很简单,自己徒弟要是不好意思去找谢景行,那他就得帮一把,这样说了,裴溟要是真喜欢对方的话,或许就会过去找。
“知道了,师尊。”裴溟越听越来气,但还是维持着笑脸。
“嗯。”江与眠觉得茶不错,说完就自顾品了几口茶,完全没有其他情绪。
裴溟一直在观察他,却见他如此事不关己,竟像是连他们那日的亲吻都忘得一干二净,只喜欢谢景行了。
怒意倏然熄灭,裴溟心道江与眠果然不在乎他。
“师尊,我先睡了。”他垂了眉眼,脸上笑容也消失了,说完就自顾躺到了软塌上。
言语中的生硬让江与眠不知道他是怎么了,抬头望去只看到软塌上背对着他睡觉的裴溟。
江与眠茫然无措,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裴溟的异常让他清楚地知道是生气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按理来说,哪有徒弟生气晾着师尊的,可江与眠太过偏宠徒弟,从小到大连一句重话都没说过,哪里还会责怪。
而这无理由无底线的偏宠,或许会为日后酿下诸多更离谱的得寸进尺。
第59章 一更 “师尊,我今晚想……
一遇到和江与眠相关的事情, 尤其是在感情方面,裴溟很难保持足够的理智,这也是他前世会囚禁江与眠的原因。
生气不去看江与眠, 也是怕自己会做出什么。
江与眠不知道他心思,见他生气不免还要哄哄。
长大了不止会撒娇,还会生气了。
他这样想,心中还有些莞尔,是不是裴溟小时候把情绪都压抑了, 长大后反而释放了出来。
江与眠哪里会和显露情绪的徒弟生气,他坐在软塌边沿,几番斟酌后才开口。
“为何生气?”
是意料之中的问话。
裴溟沉默了一瞬, 以江与眠对他的耐心,他其实猜到了对方会有的反应。
再大的气被这么一问也就散了。
他在心中暗叹一声,随后坐起来,摆出一副可怜的样子说:“师尊只和谢师弟说话, 连我都不理。”
江与眠仿佛又看到了嘤嘤叫的大型犬,还是受了冷落委屈的大型犬,一双眼睛乖巧又湿漉漉地看着他。
他几乎要叹一口气, 以前没发现, 怎么收了个这样会撒娇的徒弟。
于是他下意识的, 伸手摸了摸裴溟脑袋。
更离谱的是裴溟竟然用头顶蹭他掌心。
江与眠一下子就顿住了,头一次有了扶额的冲动。
他总觉得自己在胡思乱想, 但没想到裴溟的小动作真的这么像撒娇的大型犬。
一阵沉默过后,两人都感到自己的动作不妥,都感到了一丝丝尴尬。
江与眠脸皮薄,想要收回手,可裴溟不同, 就算方才的举动不妥,但一看江与眠如此纵容他,就立马要得寸进尺。
他抓住了江与眠的手。
江与眠一愣,视线从两人的手缓缓上移,就撞进一双黑沉沉的眼睛里。
他看不懂那双眼睛里的专注深沉,但因为心跳乱了一瞬下意识回避了。
“师尊。”
一声低低的呼唤响起,裴溟抓着他的手不放,想做什么不言而喻。
江与眠在心里轻叹一声,掩盖了刚才一瞬的心慌,认命一般抬起手,在徒弟脑袋上揉了好久。
全当是安慰徒弟了。
他这么想,倒也还能镇定自若,不似之前被亲了之后的纠结苦闷。
“师尊,我今晚想和你睡。”
正在心里安慰自己的江与眠陡然听到这一句,满眼都是茫然。
“软塌太小了,再说要是师尊陷入心障之中,我睡在这里也无法及时发现。”裴溟认真解释道。
江与眠顺着他的话看了眼身下的软塌,能睡是能睡,可容纳一个成年男子还是勉强了些,要是睡相不好可能翻个身就能掉下去。
不过他还是想,裴溟的睡相应该不会那么差,虽然他没见过。
他很少拒绝裴溟,但是也不习惯和别人睡一床。
种种思虑过后,江与眠还是拒绝了宝贝徒弟的请求,说道:“不如你回房睡,我这里也没什么要紧事,无需太过担忧。”
遭到拒绝的裴溟哑然失语,随后闷闷道:“我还是睡这里吧。”
江与眠见劝不走他,只得由着他来了。
“天色不早了,早些睡。”他起身说道,窗外夜色已然浓了。
“嗯,师尊也是。”裴溟这会儿乖了下来。
很快,房里的灯烛被一阵劲风吹灭,陷入了黑暗之中。
*
一夜无话,江与眠睡得也还算安稳。
外间的裴溟比他醒的更早些,听见里面有了动静,就端了洗漱的水进来。
“师尊。”
一晚上过去,裴溟即便妒忌心还在,但已经能压下去了,这会儿神采奕奕,笑眼如星辰。
“这是莲花净水,师尊可放心。”他笑着说道,也是在邀功。
毕竟太初城的莲花净池离这里挺远的,虽然院子里也有一口引来的活泉水,但到底是不如莲花净水的。
“嗯,你有心了。”江与眠随口夸了一句。
他洗完后见裴溟一直围着他转,尽管以前也有过类似的场景,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徒弟越发粘人了。
这让他有些不适应,思索着找了个借口,说:“我有事要去找你师伯,你连日在外奔波,还是多休息为好。”
说完江与眠也没直接离开,而是在房里布了个聚灵阵。
东洲灵气不稳,还是聚灵阵稳妥些,这样也是阻绝了裴溟跟他一起出去的机会。
见他把阵法都布置好了,裴溟只得说道:“多谢师尊。”
江与眠就出去了。
君天莫跟他住一个院子里,但房里并没有人。
于是他去两旁的院子找了君漾还有林不觉询问,可早起没有人见到君天莫。
还是一个他不太熟悉的弟子,说是一大早起来,好像看到了君师伯被太初城的人领着去了哪里,或许是太初城城主找他有事。
江与眠点点头,既然找不到人,等过会儿师兄回来再打听万剑宗的事。
房里有裴溟在,他意欲回去,想到这一点后就犹豫了。
早知方才出来的时候喊裴溟回他自己房里,现在倒好,他自己回不去了。
没有其他事情做,江与眠就往外边去了,太初城景色不错,而且很大,许多地方都没有去过,不如随便走走。
奇花异草不畏初冬寒冷,依旧盛开着,画廊假山都建的精致奇绝,游湖上白鹤翩翩。
江与眠一路行至湖畔山石旁,是个少有人来的僻静处。
他负手而立,脚下石块不断被晃动的水波冲击着,力度不大。
浮生梦上所载,有缘人要是修炼到一定境界,就会想起前世种种。
湖面泛起涟漪,阵阵冷风吹来。
江与眠看着远处湖面出神,在这里站了许久。
到底上辈子是不是真的,他分不清,这个世界是真是假,他也恍然了。
前世的记忆太过真实,这辈子看起来也十分真实,他清楚感觉到自己活着,所以越发弄不清自己到底是哪个世界的江与眠。
又或者说,两个都是他自己?
江与眠的思绪被两个路过的弟子打断。
他站在湖边,被山石挡住了身影,加上修为高,几个筑基初期的小辈根本没有发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