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以来,吃鬼还是第一次,裴溟神魂飘在半空中,缓缓往下方落去,他眼中闪过一簇幽幽鬼火,口中徐徐吐出一阵淡淡阴气。
等他回到身体之后,周身阴气更甚。
鬼王气息让其他小鬼小怪再不敢接近这里,是以周遭终于清静了些。
裴溟稍稍缓过来一口气,就直接进了往生石中。
*
大量记忆涌入脑海,纠缠融合,让江与眠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他仿佛又回到那个安静熟悉的病房里,一天天消瘦下去,生命力也随之枯竭,医生却找不到任何原因。
前一刻他还在病床上躺着,下一秒就到了个陌生的地方。
说陌生却也不陌生,他站在一处大殿里,耳旁传来一声清脆的碎响,他随之看向地面,不少瓷器玉器被砸了一地。
江与眠怔然,这是他曾在心魔幻境中见过的,抬眸就看到一脸暴躁的裴溟。
“滚!”
这一声怒喝让侍女仆从都禁不住发抖,江与眠莫名其妙就知道,他们是怕裴溟暴起杀人。
很快,其他人全都悄无声息又像逃命般迅速退下了,只剩他和裴溟两人。
被一双凶狠急切地眼睛盯着,江与眠站在原地连动都没动一下,就被一阵风推搡着,倒在内间的床帐之中。
压在他身上的男人几欲红了眼睛,布帛撕裂声不断响起,纵是他抵抗挣扎也无济于事,体内连灵气都没有,甚至手脚绵软无力,走路站立倒还可以,一旦要用到气力的时候就立刻使不上劲了。
江与眠心中一惊,知道自己应该是被下了药。
颈侧忽然被狠狠咬了一口,这一口的力度着实不轻,再重一分就能出血的程度,他轻嘶一声,口中流泻出些许痛苦,咬他的人缓缓松了口,变成亲吻和轻舔。
粗重的呼吸声就在耳旁,裴溟浑身滚烫,就这么压在他身上,江与眠哪里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被一指侵入后,他浑身僵硬,如同之前那样,狼狈地闭上眼睛,以免更加难堪。
谁知正在他身上乱亲乱拱的人忽然停下了。
“别装什么出尘高洁了,江与眠,你我淫lll乐多日,就算是出去了,旁人也知你与徒弟枉顾伦理苟且交ll合之事。”
掐着他下颌的人在耳旁低语,说出来的话让江与眠脸色白了又红,又听到裴溟直呼他名字,只觉气愤,他这个徒弟算是越来越胆大了。
裴溟见他睁开眼,脸上怒气毫不掩饰,却笑着吻他唇角,沙哑问道:“怎么,生气了?”
还没回答,江与眠又听他说:“既然睁开了眼,就给我好好看着。”
这话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江与眠立刻明白是让他看着什么。
如此不堪之事,他没骂出来就已经是最后的忍让了,裴溟却得寸进尺,如此、如此不要脸!
“你!”江与眠气极,可他哪里会骂人,两人恨恨对视一会儿后,就狠狠闭上眼睛转过头,再也不想看到眼前人。
这越发激怒了裴溟,他掐着江与眠腰身,也不管是否力气太大,只冷笑一声,便使出了以往从未用过的手段。
*
等这场荒唐淫ll事过去,江与眠再睁眼,看着头顶陌生又熟悉的床帐,只觉羞愤欲死,虽然没有做到最后一步,可纵是在冰窟之中两人真正发生了关系,也比不上方才那一场让他难堪。
裴溟不在这里,也不知几时走的。
江与眠察觉到身体里灵气的复苏,禁锢他的咒术有所松动,他判断出应该是裴溟为了让他尽快恢复,才将咒术解了一小部分。
既然如此,不如直接离开这里。
他想到做到,待冲开了所有紧固之后,召来破昏剑就杀出了这座宫殿。
第92章 还带我回去吗?
身后裴溟带着追兵还未赶到, 恍惚之间,江与眠又看到了出现在他心魔幻境中的高台。
本该出现在他身后的裴溟出现在高台之上,只一眼, 他就知道即将发生什么。
他眼睁睁看着漫天羽箭再度袭来,穿过裴溟心口。
不等他去救人,画面一转,就到了简陋的木屋之中,木板床上躺着重伤染血的裴溟, 脸色煞白,但眉宇间的血煞气依旧不散。
有血煞气作祟,裴溟伤势难以愈合, 但阳山上有一株还魂草,可以救重伤的徒弟。
江与眠就往阳山去了,可谁知还魂草没取到,就碰到了裴溟几个死仇, 他心急取药,不小心暴露了行踪,被那几人设计引入陷阱中。
他神思恍惚, 只知道自己之前也受了伤, 并非全盛时期, 最后不敌身亡。
死后只来得及看到重伤的裴溟出现在视野里,魂魄就因杀阵造成的一道缝隙落入了异世。
因为不属于那里, 所以遭到了天道排斥,他无法吸纳灵气,生命便日渐衰竭。
前因后果霎时明了,江与眠不再被两世记忆所困,从中破出。
可不等他离开这片混沌之地, 在那些记忆的缝隙里,属于另一个人的记忆碎片浮现,他看到了许多从未见过的人和事,直到在另一个人的眼睛里看见他自己,才明白过来这是属于裴溟的记忆。
人死后意识消散于天地之间,江与眠同样如此,而在裴溟的记忆里,他看到了自己死后的事情。
他死后裴溟精神明显不正常了,有时见人就杀,不管对方是否跟他有仇,完全坐实了魔头之名,有时又久久坐在一处发呆,眼神浑浑噩噩,再无半分清明。
可就是这样一个接近疯癫的人,却在不断寻找方法召回他魂魄,令他复活,甚至在一次稀里糊涂卷入薛家内斗后,误打误撞抢到龙珠后直接吞下了。
裴溟一直都没有成功,往日高大的身影如一缕孤魂在世间游荡,明明一丝希望都没有,却固执的带着个死人被世人厌弃嫌恶,偏偏他吞了龙珠,即便各大宗门联手围剿都无法奈他如何。
那场血战过后,带着一身伤的裴溟就鲜少出现在对他又是害怕又是憎恶的世人面前了,只是依旧疯癫浑噩。
一开始抱着他的尸体,后来在涵虚洞天抢到一截神木,裴溟就带着棺材四处漂泊寻踪,直到一次遇险,在一个奇异的破碎空间里遇见一条尚未泯灭的真龙魂魄。
龙魂受到龙珠吸引,便以回溯时光的秘术换取龙珠。
而裴溟为了将他魂魄从异世召回,也付出了代价,代价就是堕入深渊,受百年业障苦果,还有他的修行之道。
龙魂带着龙珠消失之前曾说裴溟有仙缘,只要混沌境界再升一层,便可踏入仙途,可一旦时光回溯,重生后就不会再有机会。
修行者所求就是为做长生不老的仙,若有这个机会,多少人都会陷入狂热之中。
裴溟从疯疯癫癫状态醒来,他消瘦了很多,低头抚摸着棺材,记下那条龙魂所说的时间回溯之术,至于其他,仿佛没有听到。
江与眠越看越是苦涩,心中滋味难以形容。
还没看清裴溟在深渊受的百年折磨都是怎么过来的,那些记忆像是被强行掐断,画面倏然消失。
眼前云雾像是被一只手拨开,再看清周围后他已经从往生石中出来了。
青色大石恢复了之前的无奇,和旁边乱石看起来别无二致,而沾在上面的血迹在缓缓消失。
进去其实并没有多久,江与眠却觉得像是两辈子那么长。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人,裴溟依旧带着面具,只露出一双无措的双眼,忐忑不安。
江与眠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他张了张嘴,想问问裴溟是怎么想的,死就死了,又何苦去做那些。
可话到了嘴边就什么都问不出来,最后他低声微哽,说:“先找路出去。”
裴溟自是答应了,两人朝先前的方向走去。
刚才的动静让盘踞在深渊里的怪物都不敢再接近,是以就算他俩步行前进,都没有任何鬼怪出现。
这条昏暗朦胧的路似乎很长,沉默许久之后,江与眠才将想了好长一会儿的话问出来:“为何又戴了面具?”
他试图以最平常的语气来掩饰内心,谁知在裴溟摘下面具后,看着那张被火毒纹路覆盖的俊脸,他最终还是叹息一声,眼中尽是酸涩。
“不是已经教了你清火毒之法?”他声音微哑,而这话其实他俩都心知肚明,不过是他掩饰情绪的借口而已。
上次在冰窟,他和裴溟联手都没有祛除火毒,甚至还被反噬了。
“师尊……”裴溟低低喊了声,却再无后话。
他心中颇有些懊悔,可要说真的后悔了,也并非如此,在冰窟的两三天,是他两辈子都没有过的欢愉,哪里会后悔,然而等清醒之后,看到江与眠一身惨状,几乎吓得魂飞魄散,心道要是师尊醒来,也不知会发多大的脾气。
他怕江与眠和他断绝师徒关系,将他赶出去,也怕面对醒来后的江与眠,惶恐至极,害怕至极,于是就仓惶逃了。
借着去追幕后人的理由,他在外飘了半月之久,始终不见江与眠以传讯符唤他。不是没想过回去,可每每想到这里,就因惧意而退缩。
况且因为这一身火毒和血煞气,他也不敢回去。
前世被血煞气困扰,他知道却从没想过去解决,任血煞侵蚀,稍有不顺意的,就用杀戮来发泄心中躁郁。
血煞气让他敏感暴躁,各种欲ll望贪婪日渐加重,对权利实力的渴望,对钱财利益的渴望,以及更阴暗的欲ll念,各种渴望高涨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
他逐渐失了控,以至在看到江与眠后,生出大胆荒唐的渎仙念头,于是一发不可收拾,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日复一日便成了执念。
但这辈子不同,血煞和火毒没解决之前,总有失控的时候,极有可能犯下让江与眠气恼的事,到时候又该如何面对师尊。
“罢了,回去再说。”
裴溟心中转过许多念头,绞尽脑汁想补救挽回,让江与眠再心软些,只是办法还没想到,就听江与眠这样说。
他抬眸看向江与眠,那双本该平静清透的眼睛似是带着几分难过。
他后知后觉,在这样的表情里察觉到什么,驻足停下。
接着就在江与眠的不解中,低头吻了过去。
“师尊,这样,还带我回去吗?”他声音在发颤,眼神因为紧张而忐忑,可也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
深渊阴暗,连风都带有腐朽肮脏的气息,可就是在这样的境地中,在江与眠垂眸避开他眼神,极轻点头之后,裴溟只觉迎面而来的微风无比和煦,无数芬芳花朵在他脚下与心中绽放,连蜷缩在角落缝隙里的鬼怪都变得顺眼了许多。
阳光穿透阴云,从头顶直射下来,将光明和温暖洒满他全身。
第93章 番外
巍巍雪山, 鹤鸾齐鸣,前峰大殿中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今天是雪山派授剑峰长老的大日子, 稍有名气的门派世家都来人道喜祝贺。
剑峰是雪山派历来的武力最高峰,当年江与眠师父,也就是上一位剑尊就是剑峰长老,不过今天,成为剑峰长老的人是他徒弟。
原本在雪山派众人眼里,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江与眠会是下一任剑峰长老,谁知横空出现个御剑而来的裴溟。
对雪山派来说, 这无疑是惊喜的,一个千年未有的绝世天才,足以在未来百年之内让雪山派站在北域的权力中心,甚至对其他洲域也有不可估量的影响。
正因为如此, 今天来祝贺的门派比雪山派之前结交的要多了不止一倍。
云遮峰。
还没到大典开始的时候,江与眠正在房中换衣服。
今天裴溟是主角,作为雪山派众长老之一, 又是裴溟师尊, 他也要出场。
至于外人所传, 师徒二人为争夺剑峰长老的位子而不和,都是那些人的八卦臆想而已, 他从来没在意过。
平时鲜少穿的宗门长老服冠比较繁琐,又是偏沉稳的黑金长袍,他表情沉静,张开双臂任裴溟为他穿好。
待一切穿戴妥当之后,裴溟后退两步打量。
江与眠很少穿这个颜色, 眼神平静清透,像是万年不化的寒潭,而一身华丽繁重的黑金袍衬得他越发冷淡疏离,又有一番贵气在其中。
裴溟喉结微动,声音逐渐哑了,喊道:“师尊……”
江与眠看他一眼,却并不理会,见穿戴好了,自顾就出了房门。
身后有人匆匆追上,拉住他胳膊迫使他停下来。
江与眠眉头轻皱,看起来有些不耐烦了,但站在面前的年轻男人还是低头吻在他唇上。
“啪”一声脆响,被打了后脑的裴溟才恋恋不舍松开怀里的人。
江与眠从袖中掏出帕子擦嘴,末了连看都没看徒弟一眼,径自驭风离开了。
被扔在后面的裴溟也不恼,血色长剑一出,眨眼就追了上去。
“师尊,我前日得了枚避水珠,本想送师尊,但被洺儿拿走了,不过还有这枚避火珠送师尊。”
裴溟温声说着,就拿出一枚淡红色的珠子递来。
江与眠看了一眼,但没要,又望向前方。
裴溟忍不住低头笑了下,时至今日他才知道,江与眠那些出尘冷淡的表情,其实只是因为太害羞,不知该如何应对,就只能摆出淡然的神情。
不过今天,江与眠倒不是因为床笫之间的事恼他,而是因为他一直缠着,被缠得烦了不愿理他。
“对了,西洲仙池来人说有邪祟闹事,送了帖想请我过去,师尊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