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带着隐忍哭腔,又像是藏着其它某种难以说出口的惬意。
他半睡半醒间拿手推了推对方结实的胸口,却没能挣脱这个怀抱,紧绷的肩膀不知不觉耷拉下来,完全依偎在面前这个温暖怀抱中。
只是手还紧紧攥着那人的衣襟。
不知是往上凑,还是揪着对方往自己的方向带……
傅均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来得混乱。
那些不可言说的画面仿佛刻在了灵魂深处,落在触不可及的遥远时光里。
像冬日阳光下的细小尘埃,稍有风吹草动便铺天盖地,隐秘又醒目。
他梦见与徐曜洲样貌相似的少年,带着满满稚气的脸让人忍不住想上手捏上一捏。
可对方仍旧和以往每次梦见的那样,只绷着脸注视着他,微薄的唇也紧紧抿成一条线,随着他笑眯眯凑近,眼里闪动着仓惶的情绪。
却欲盖弥彰地将脸板得更冷。
少年继续直愣愣盯着他看,将唇抿得更紧。
他存心逗弄,手里拿着刚刚替对方抢回的糖果,掌心朝上冲人伸出手去,死皮赖脸地让人叫自己哥哥。
可是转眼,又似乎只是某个普通的早晨。
窗外的大片阳光自落地窗斜斜照射在屋内的洁白墙壁上,偶尔瞧上一眼,就刺得人睁不开眼。
他就是在这片发白的光中揉了揉眼睛。
然后在几乎模糊的视线中,对上另一双发愣的眸子。
他看见徐曜洲坐在柔软的米色沙发上,让本就只穿着件白色T恤的少年人显得更加软乎乎的,连乌黑的发梢都镀上了一层柔光。
褪去了那点稚气,似乎也长高了很多,本就漂亮的脸多了几分更为锋锐的气质,就连桃花眼也沉淀着某种沉着的气息,却依旧惑人的很。
他脚步微顿,下意识多看了对方几眼,好笑问:“怎么了,老盯着我做什么?”
对方被他问得一愣,表情别扭地别开眼,半垂的眸光落在自己交叠在膝盖间双手上,像是思索了几秒钟,又再次迎上他的视线,漂亮的一张脸却绷得更紧。这人总是这样,像只带刺的小兽,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漂亮脸蛋,虚张声势。
怪不得吴靳会喜欢。
换做是他,他也喜欢。
他存着打趣的心思这么想着。
也听见自己调侃地说出口了。
话音落下时,他还费解地思考了一下自己再次遇见对方时的场景。
自那回在福利院见过一次这个小孩儿后,他觉得对方可可爱爱,本想跟家里提上一嘴,把人接家里来。
毕竟他那位哥哥整日跟他拌嘴,他实在喜欢不起来。
可世上的意外总是很多。
比如家中的那点破事,还有母亲因此突发的病情。
他陪着母亲去国外姥姥家待了好几年,直到对方的精神稳定才跟着一起回国。
再次见到那少年,是在母亲的日那天。
他向来不爱应付那些过于官方的客套话,待在二楼想求个清静,偏偏谢琛寻上来,跟他一起待在二楼客房里。
谢琛拉着他说:“你听说没有,吴靳最近包养了一小孩儿,跟你长得特别像。”
一边说,还嫌弃地啧啧嘴,随后蓦地记起什么,补充了一句:“好像是很早以前,你去福利院社会实践遇见的那个,你还跟我们提过记不记得?”
他一边听着,透过半拉开纱帘的落地窗,遥遥撞上一双在灿烂阳光下发亮的眼睛。
有半秒的愣神。
谢琛问:“怎么了?”
他收回眼,回头:“没什么,我好像看见那小孩儿了。”
“你看,我没说错吧,”谢琛做了个恶心的表情,“看着就作呕。”
他皱了皱眉。
谢琛说:“吴靳这人就是个变态,你以后最好离他远一点。”
……
像是怎么也醒不来的梦。
傅均城深深喘息,猝然睁眼的瞬间,只看见眼前漆黑一片,四周静得吓人,唯有自己灼热的呼吸声和越来越来的心跳,在无声的空间里落在他的耳边,一直往他的脑袋里钻。
他好难受。
难受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忽然“啪”的一下——
遥远处传来的动静令他猛地一颤,牙关死死咬进唇瓣,努力维持片刻的清醒。
可那人越走越近。
脚步也越来越急。
他只觉得口干舌燥,随时都要失去理智。
他哆嗦着,身子不住地往角落里靠近,似乎唯有紧紧贴上身后冰冷的墙壁,才能得到片刻奢侈的安全感。
直到来人的脚步停在分寸前,惊呼着唤他——
“哥哥?”
熟悉的嗓音直穿耳膜。
与此同时,蒙着眼的黑布也被人摘下。
他愣了许久,湿润的眸光撞上一双暴躁发红的漂亮桃花眼,对方像是气急,哪有半点印象中人畜无害的模样。
他的脑袋有些不太清醒。
令人羞耻的渴望也在一瞬间燃起,像是原本忽明忽暗的星火忽然见了风,瞬间烧了个彻底。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意识模糊间,他感受到对方的掌心紧贴着他的肩膀和腰际,试图将他从地上扶起。
脑袋里的那根弦,或许就是在这时候断开的——
如果是这个人呢?
如果是这个人……
他拼死维持的清明和强撑的傲骨骤然间土崩瓦解,一发不可收拾。
他很难受。
也很委屈。
他看见自己就着对方的力道狠狠扑过去,无比煎熬地咬住眼前人脖颈一小块白皙细腻的软肉,听见对方吃痛地倒吸了气。
他咽了咽喉咙,松口,额头抵在对方的颈窝处。
他在等对方推开自己。
或者害怕地跑开、逃走也好。
可是只等来一双将他楼得更紧的手,不可置信问他:“吴靳给你吃药了,是不是?”
吃了。
所以呢?
傅均城迷糊想了一下,觉得周围的空气也随着自己的体温,毫无征兆升高了好几度。
“快走。”
他张了张嘴,嘶哑地喘息着:“或者……帮帮我……”
他让对方帮他……
帮他?
怎么帮他呢?
傅均城来不及细想,就被人十分强势地抵在了墙边角落。
对方红着眼,沉声问:“他碰了你哪里?”
……
像是被带刺的藤蔓紧紧缠绕住了四肢百骸,傅均城僵着身体无法动弹。
直至有鲜活的气息窜进口腔和鼻间,似骤然又重新活过来!
傅均城搭在枕边的手指动了动。
天光大亮。
有拂晓微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照亮室内某一寸沉静的昏暗边际,像是活撕开了一道口子,在窗侧落下明暗交接的痕迹。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睁眼了。
又或者说,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
这么想着,傅均城抬眸,猝不及防就看见了曾在梦中出现的那张精致侧脸。
可再回想时,又记不太清具体都梦见了什么。
只依稀在脑海中浮现对方灼灼盯着他的脸时,那双漆黑深邃眸子。
以及对方的嘴角和掌心,浓稠的湿润,令人耳热不已。
傅均城一惊,登时就清醒了。
对方似乎感受到怀里的动静,被他枕在颈后的手臂也随之动了一下。
因为刚刚睡醒,还带着困意的沙哑嗓音也同时在耳畔响起,懵懂呢喃问:“哥哥,你醒了吗?”
傅均城:“……”
他可能是……
还没醒?
傅均城身体僵直,搭在徐曜洲身上的手和脚一时分不清是该从立即离开,还是彻底装死。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徐曜洲软声道:“哥哥,我的手有点麻了。”
傅均城:“…………”
张了张嘴,傅均城死机的大脑终于缓缓开始运行。
他本来想说点什么。
突然嘴角一阵疼痒,像裂开了一道细小的伤口。
傅均城眨巴了下眼睛,下意识抬手,指腹轻轻碰了碰自己的下唇。
下一秒,便发觉对方的另一只手环上来,搂在他的腰间,似安抚般小心翼翼开口:“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傅均城茫然接话:“不是故意什么?”
徐曜洲的眼神却比他还茫然,怔了半秒才动了动唇,心虚道:“不是故意咬你的。”
傅均城:“……”
什么?
或许是“咬”这个字眼实在容易令人产无限遐思……
联想到昨晚上难以启齿的梦境,傅均城好不容易才维持的镇定神色再次失控。
他细细回想昨天晚上——
喝了点酒,就很困。
困到不愿意起来。
然后呢?
然后打了通电话,似乎喊了什么人来接自己?
应该是谁说要跟他一起回家来着。
结果他死活不依,非要去酒店开房。
开房也就算了,还强迫别人掏他裤兜。
傅均城:“……”
傅均城觉得自己活了两辈子,所有的脸面在一个晚上全部丢光了。
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猥琐。
完了完了。
他的一世英名。
以最快的速度从徐曜洲身上爬起来,傅均城坐在床沿深深吸了一口气。
回头便见徐曜洲也跟着他一起坐起身来,落空的手似乎有些无措,十分不安地搭在雪白的被褥上,十指紧紧攥住一起。
傅均城欲言又止问:“我们昨晚应该没有做什么……”
话到一半,他的视线定格在徐曜洲手臂上的轻浅淤青处,似乎还被什么划了一道,现出几不可见的细微伤痕来。
傅均城的话一顿,疑惑瞧了几眼徐曜洲。
只见徐曜洲还勾着脑袋,不知道想到什么,咬了咬唇,那神情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默了半晌才失落咕哝道:“昨晚什么都没有,哥哥你不要多心。”
傅均城:“?”
是……吗?
徐曜洲说完也不吱声了,陈述完某个事实,便默默掀开被褥,起身下床。
傅均城轻轻一瞥徐曜洲养眼的上半身肌肉线条,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精瘦流畅。
唯独背脊的淤青十分刺眼。
就连腰上也似乎破了皮,像是被什么撞的。
傅均城呆愣,迟迟忘了动弹。
原本落下来的心瞬间又蹦到了嗓子眼,一下一下的,比刚才跳得还要厉害。
令人无比窒息。
傅均城:“……”
徐曜洲为什么会伤成这个样子?
他昨晚上都对人家做了什么?
禽兽不如也就算了。
第二天早上还跟人家讲,昨晚上应该没有做什么……
没有做个屁啊!
如此渣男行径连傅均城自己都看不下去。
可他一口气提上来,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是……
这剧情不对啊!
他好不容易才赶跑吴靳的……
合着自己又把渣攻的位置给顶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了~
本章红包随机掉落。
第64章
这种状态一直维持到傅均城看见酒店套房的客厅,那一地不堪入目的狼藉。
茶几被撞得直接移动了一大截,地毯上还残留着大片潮湿和玻璃渣子,花瓶碎得明明白白,连带着里头的鲜花也直接蔫在了那大片狼藉中间,花瓣洒了一地。
更加窒息了。
傅均城顿时有种心肌梗塞的错觉,目瞪口呆裹紧了身上的浴袍。
昨晚上……
他们这么野的吗?
傅均城很努力地回想了一下昨晚在“犯罪”现场,自己究竟都干了些什么。
但宿醉后头晕得厉害,除了记起反复念叨着要找徐曜洲外,其余一无所获。
就很绝望。
忽地一愣,又察觉到什么。
傅均城低头瞧了几眼,欲言又止问:“那我身上的衣服是……”
话虽然这么说,但心里明显已经有了答案。
不过是明知故问而已。
徐曜洲刚打完电话给前台,让人来清理一下地面,闻言循声望来。
视线中,只见徐曜洲抿了抿唇,眸光流转间略有微妙情绪,表情纯良又无害,隐隐还有一丢丢小慌乱,眨巴着眼睛看他:“我脱的,哥哥介意吗?”
傅均城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徐曜洲说:“我以为哥哥不会介意的。”
傅均城:“……”
徐曜洲像是感觉自己做错了事,小心翼翼观察了几眼他的脸,小声道:“我知道了,下次会注意的。”
傅均城闻言脑袋更疼,说起话来都差点结巴:“不是,没怪你,随便你吧,想怎么脱怎么脱。”
徐曜洲愣了一下,也不知道想到什么,神色霎时有些不太对劲。
傅均城莫名其妙看着徐曜洲越来越红的脸,良久后骤然间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这话确实有点歧义。
但解释的话又觉得太过刻意,显得他更猥琐。
傅均城张了张嘴,好半天才往外蹦出几个字来:“我就是随口一问,好奇而已。”
徐曜洲就顶着那张白里透红的脸,嗓音越来越小,连扑闪着的一双桃花眼也似泛着几分赧然的潋滟:“哥哥的衣服脏了,湿湿的……”
傅均城不愿意再听自己的衣服是怎么被脱的了,也不想知道那“湿湿的”究竟是怎样湿湿的,顿时截住徐曜洲的话:“我好像有点不太舒服,先给我静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