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均城头都快炸了。
他就怕应付别人哭了。
想了想,傅均城问:“警方那边怎么说,人招了没。”
“招了,”陈肆拿衣袖狠狠擦了把眼,“说是你的黑粉,一直想找机会给你一个教训。”
傅均城脸色一沉。
陈肆说:“药水瓶里掺的是麻醉剂,想趁你昏睡不醒的时候拍些不雅照。”
傅均城也没说信或者不信,半垂的眸光落在空气中某个虚无的点上,半晌没动静。
直到陈肆不解地担忧唤了他一句:“怎么了?”
“没怎么,”傅均城说,“有点头痛。”
陈肆一听更紧张了。
傅均城的烧本来就没有完全退下去,被这么一折腾,病情不加重都是好的,连忙道:“你快躺下休息,我叫医生来。”
“别了,”傅均城说,“况且这天都快亮了,我可能是被饿晕的。”
陈肆差点没反应过来:“啊?”
傅均城把自己的手机丢给陈肆:“快趁我饿晕之前点个外卖,医院食堂买的东西太寡淡了,都不入味。”
陈肆固执道:“你还生病呢,不能吃辛辣的。”
傅均城不依不挠:“就一点点辣没事的。”
争执间,门被人猛地推开。
来人的身上还挂着更深露重的寒气,气喘吁吁地看他几眼,一双眼比陈肆红得还厉害,脸色惨白。
对方似乎想靠近,但又顾及自己身上的雨水,脚步只停在离病床半米远处的地方,用眼光上下打量着他,眸光微颤。
傅均城也毫不顾忌迎上对方的眼。
不等徐曜洲询问,他顺着徐曜洲的视线瞅了瞅自己刚刚才包扎好的脚,率先解释道:“不小心踩着玻璃了,已经清理干净了。”
徐曜洲感觉自己的嗓音在发抖。
“疼吗?”徐曜洲问。
傅均城忘了前一秒还在安慰陈肆自己什么事都没有。
这会儿置身徐曜洲浓稠的眼光下,他皱皱眉:“别说,脚还挺疼的。”
徐曜洲:“……”
傅均城问:“其实我有点想去厕所,不如你背我一下?”
说着他示意了一下旁边的陈肆:“他太瘦了,肯定背不动我。”
突然被点名的陈肆难得没跳起来反驳,瞧了眼徐曜洲,闷声道:“都是我没用……”
话音刚落,剩下的话蓦然卡在了喉间。
徐曜洲毫无征兆地俯身,顾不得身上寒气,紧紧抱住坐在床沿的傅均城。
发紧的喉咙好不容易才发出沙哑的嗓音,颤声道:“哥哥,对不起,我控制不住。”
傅均城:“……”
傅均城没忍心责怪,微仰着脑袋任由徐曜洲抱住自己,咕哝道:“你们这是做什么,我又没死。”
徐曜洲整个人一僵,一言不发地将怀中人抱得更紧。
耳边传来傅均城越来越小的声音:“你还要不要背我去厕所,挺急的。”
“……”
“等会儿随便你怎么抱,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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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四周忽然静了几秒。
傅均城就在这须臾空隙间反思了一下,随便怎么抱,这话听起来会不会太随便了一点。
但解释是不可能解释的,解释就是事实。
所以傅均城就这么心安理得地继续让徐曜洲抱着。
直到脚上蓦地一轻,转瞬悬空——
傅均城猝不及防被徐曜洲揽上背,勾住膝弯。
是公主抱的姿势。
傅均城人都傻了。
他说随便抱,就真的随便抱吗?
这也太随便了吧!
他一个大男人被公主抱,怎么看都很奇怪啊!
傅均城下意识拿余光瞥了眼一直待在一旁的陈肆,结果对方似乎对徐曜洲这个举动无动于衷,甚至还低下了头玩手机。
这让傅均城不经生出几分怀疑来。
难道是他反应过度了?
其实这画面看起来很和谐?
但傅均城实在是说服不了他自己。
他舔了舔唇,开口的瞬间声音刻意放缓了很多,以至于像是趴在肩上与对方耳语一般:“放我下来!”
徐曜洲没吭声。
傅均城想了想,提醒:“陈肆还在这里呢!”
陈肆拿手机的手微微一抖,把脑袋勾得更下,眼光却一刻也没落在手机屏幕上。
然后在感受到另一道投向自己方向的视线时,连忙站起来,慌得差点结巴:“不,我不在。”
傅均城:“???”
陈肆把自己当成一个瞎子,蒙头往门外走:“我去给你们买早饭。”
傅均城一阵无言。
下一秒,就听徐曜洲问:“陈肆不在就可以吗?”
傅均城:“……”
他不是!
他没有!
别胡说!
这话说得跟他们偷情似的。
傅均城脸上一热,恼道:“陈肆不在也不可以!”
徐曜洲闻言也没吭声,又小心翼翼把他放下。
傅均城的耳朵红了一大片,见状连忙从徐曜洲身上跳下来。
这动作太急,傅均城在仓促间踉跄了一下,随即便感受到脚上一阵钻心的疼。
他下意识搂住徐曜洲的臂弯,整个人挂在了徐曜洲的身上。
肩上一暖,是徐曜洲掌心的温度,头顶上面传来对方关切的询问:“哥哥,很疼吗?”
说着就要蹲下去查看他的伤势。
他倒也没有这么娇贵。
傅均城连忙拉住徐曜洲,连忙道:“没你想得那么严重。”
一边说着,傅均城不经意间瞥了眼旁侧的玻璃窗。
玻璃窗上影影绰绰倒映出他们俩紧紧挨在一起的身影,傅均城突然发觉有阵子没见徐曜洲,对方似乎长高了一点点。
比他更高了。
这个想法在他以龟速挪到洗手间后,得到了更加明确的证实。
从镜子里看去,可不是比他高了么。
傅均城忍不住多打量了徐曜洲半晌。
怎么就比他高了呢?
不应该啊。
难道他就是传说中的矮子攻?
傅均城忽然愣了愣。
这让他不免想起上回与徐曜洲之间那点荒唐事,顿时浑身上下都不自然。
可他能感觉到徐曜洲对那个晚上并不愿意多谈,他便将那点纠结情绪强压在心底,再没有提起来过。
而且傅均城也不清楚是不是自己多心。
自那之后徐曜洲匆匆忙忙赶回剧组,期间与他的联系比以往少了许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躲着他。
就好比徐曜洲这次杀青,他都是从陈肆的口中得知的。
他不清楚徐曜洲的近况,也对他的行踪不太了解。
这种感觉其实很微妙。
微妙到,傅均城莫名感觉心里不太好受,但细想一番又觉得实在没必要。
徐曜洲有他自己的工作和生活,哪能事事都跟他详谈。
傅均城想得出神,思绪忽被徐曜洲唤回来。
徐曜洲问:“哥哥在想什么?”
“没什么。”
傅均城提起精神,答。
徐曜洲没多问。
场面一时再次变得安静。
傅均城站在马桶前迟疑许久,又开口:“……你扶着点我?”
虽然他也不想让自己显得太过柔弱……
可脚下的伤是真疼。
傅均城内心挣扎了极久,究竟是短暂的示弱看起来更没面子……
还是上厕所上到一半因为站不稳而出什么意外,更让人觉得社会性死亡?
见鬼。
他以后再也不耍帅了。
之前有多帅,玻璃扎进脚里就有多疼。
结果话说出声,旁边人一直没动静。
傅均城狐疑偏过头去,直接撞上徐曜洲愣怔的脸。
傅均城:“?”
傅均城莫名其妙,顺着徐曜洲的视线低头瞅了瞅。
登时反应过来。
有热气直冲天灵盖,傅均城瞬间炸了。
傅均城面红耳热道:“让你扶我的手,没让你扶……”
那啥……
说到一半突然打住。
傅均城支支吾吾,没好意思说下去。
完了完了!
莫不是经过上回,他在徐曜洲心中的猥琐形象算是彻底抹不去了?
然后傅均城便见徐曜洲在自己近乎炸毛的视线下眨了眨眼,一张俊美无俦的脸也微微泛起薄红。
仓惶对上他的视线后,久久没有把目光移开,
须臾后,徐曜洲才一声不吭地伸过手来。
灼热的掌心贴上他的手肘肌肤,傅均城只觉得自己都快热得熟透了,尤其是对方指尖的温度令他烧得慌,仿佛带着细微的火苗,只一碰上便窜至四肢百骸,无一例外。
傅均城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抬手拿右手手肘遮了下脸,闷声嘟囔道:“你转过头去,别看我。”
这也太羞耻了……
耳畔传来徐曜洲一声很轻的“嗯”。
傅均城没好意思再看徐曜洲。
在这狭小空间里,仿佛连空气都变得稀薄,在心如擂鼓间都快忘记了该怎样呼吸。
就连本该再平常不过的细微声响,都在一瞬间被放得无限大。
徐曜洲下意识屏息,突然有种错觉,又回到在剧组时,每日见不到眼前人,午夜梦回的挠人场景。
他梦见自己把吴靳耍得团团转,只为了接近这个人。
处心积虑的,无所不用其极。
零零星星的片段编制成一张巨大的网,渐渐有了模糊的影子,最终在不知不觉间化为一双湿润的眼,就连眼尾那丝被浸湿的薄薄胭脂色,也是他肖想过千百遍的模样,就那样迷茫又渴望地注视着他。
他听见自己咬牙切齿的沉沉嗓音:“吴靳给你吃药了是不是,他碰了你哪里?”
又听见傅均城沙哑着,近乎呓语的哄诱:“帮帮我……”
脑袋里弦便是在这时候,断得彻底。
所有理智顷刻间土崩瓦解,他看见自己狠狠咬上对方的唇,接着在得到对方的回应后,变本加厉,一发不可收拾。
他看着傅均城在自己的指下喑哑咽呜,看着傅均城因为自己而哭红眼的颤抖模样。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可是还不够。
怎么会够。
还想要更多。
还想得到更多。
傅均城在他怀中逐渐失去气力,双手软软地搂着他的脖子,咬着他耳的哭声也慢慢消下去,很乖巧地窝在他的身前。
他原本以为傅均城睡着了。
恍然间,傅均城又努力仰起头,动作非常轻的,亲在他的下巴上。
连声音也似情人间的呢喃软语,像是在说着什么很亲密的话。
可他却猛地一震。
心脏如被无形丝线狠狠攥紧,几乎就要停止跳动。
傅均城说:“如果当时没有在那里看见你就好了。”
这声音轻而缓,温柔地不像话。
这个人说:“不应该给你那颗糖,不应该逗弄你……”
“……”
“不应该遇见你。”
……
“徐曜洲?”
猛地回神,徐曜洲听见傅均城小声唤他,疑惑道:“你在想什么?”
徐曜洲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仿佛随着某段记忆,心口处难忍的窒息感排山倒海般袭来,连反应也迟了半拍,好不容易才缓上气来。
他眉目不动,哑声回:“没什么,一时走神了。”
傅均城只觉得徐曜洲有哪里不对劲,但又瞧不出来究竟哪里不对劲,可眼下他尴尬癌都快犯了,也顾不上那么多,只好赧然提醒了一句:“我……我好了……”
徐曜洲这才回头。
他敛了敛眼,视线定格在傅均城鲜红欲滴的耳尖上,与梦中的某个画面不谋而合,惘然间似又听见对方泣不成声的嘶哑嗓音,断断续续喊他的名字。
他知道这样不应该的。
趁虚而入,又跟龌龊下流的吴靳有什么区别。
可压抑已久的占有欲和负面情绪从来都是占上风的,在撕破所有伪装的那一刻,他和吴靳一样危险,一样不堪。
他想毫无顾忌地咬遍对方的每一寸皮肤,印上只属于他的记号。
想把这个人紧紧抱在怀里,像融入骨血一样,揉进盛满欲念的灵魂里。
徐曜洲忽然想,如果这个人知道自己此时此刻在想什么,是不是觉得他可怕,是不是会厌恶他?
是不是会和上辈子那样,觉得本就不应该遇见他。
可是那颗糖太甜了。
他舍不得,也不愿意送到别人的嘴里。
徐曜洲苦笑了一下,眸光微转,落在傅均城涨红的脸上。
如果重来,他一定还会接过那颗糖,但不会再别扭地任对方怎么逗弄,都不肯出声。
如果重来,他还是会在吴靳找上门时,面无表情地答应吴靳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