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脸虽然跟爱人很像,可却更加具有威严,宋情心中那根弦绷得紧紧的,“我、我们在一起快一年了。”
“一年?”郁父冷笑,“你们宋氏虽然规模不大,但宋兴业也算是个人才,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儿子?居然沦落到要来卖屁/股!”
“伯父!”王庆学眼见宋情脸色顿时惨白,赶紧劝道:“不是说好,您只是来看看吗?”
郁父哼一声,“我早就叮嘱那臭小子,别沾惹些不三不四的人,他倒好,还敢藏个男人在家!”
垂在大腿边的手死死绞紧裤子,宋情几欲将下唇咬出血,才鼓起勇气冲郁父解释:“伯父,我、我爱阿哲,阿哲也爱我,我们之间,根本不是您说的那样!”
王庆学见这漂亮美人一副受伤的表情,心想坏了。
可郁父脸上掠过一丝讶色,他没料到这宋情柔柔弱弱的,倒还真敢跟他叫板。惊讶过后,怒气上来,他冷着声喝道:“荒唐。什么爱不爱呢?你知不知道羞耻,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那臭小子怎么搞上的?你还以为那臭小子喜欢你?他不过是看你长得像——”
宋情瞪大眼睛,被人当面数落的滋味令他浑身发颤。郁父最后这句话更是让他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像什么?
可突如其来的一声低吼却打断了这一切。
“郁建国,你在干什么?”一道高大的身影快步从玄关走来,一下子挡在宋情面前。
郁经哲神色阴沉,他双目直勾勾瞪着自己的父亲。两父子的视线在空中相遇,碰撞中无数火花。
当着外人的面被亲儿子直呼姓名,郁建国当场就扬起手,“不肖子,你连爸爸都不会叫了?”
郁经哲挑眉扫过那只高高扬起的手,露出一抹无所谓的笑,“是,因为你不配。”
“你——”郁建国一巴掌呼下来,旁边的王庆学却及时截住了。
“郁伯父,有话好好说。”他安抚着这满面震怒的父亲,又朝儿子方向使了个眼神。
“经哲他向来就是这样,您又不是不知道。今天,咱们不是说好了,就只是来看看?”
郁经哲见身后情人一副眼眶通红的模样,心下怒火更炽。“郁建国,这里不欢迎你。”
“不欢迎?”郁建国伸手指着他身后的宋情,“怎么?跟个男人厮混在一起,过年连家都不回,你这是什么生活?无耻!”
这回,郁经哲直接走到门口把门甩开,“郁建国,是,我是个同性恋,我无耻。可是,这里不欢迎你这个抛妻弃子、在外面包小三、还逼死自己老婆的伪君子!”
在两个外人面前,亲儿子口无遮拦的谩骂,郁建国当场气得满脸通红。他抖着手指向儿子,“你”了好久之后,才愤愤收回手。
走到门口前,他往后瞪了一眼满面委屈的宋情。突然间,他朝自己儿子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当年我赶走那姓杨的,还以为你能收收性子。没想到,搞个赝品你也这么上心?郁经哲,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
说罢,他头也不回就迈出大门。王庆学见状,赶紧追了上去,经过郁经哲身边时,他作了个求饶的动作,“没办法你爸找我爸我爸逼我的”。
嘴巴像机关枪一样噼里啪啦解释完,他小跑着出门,“等等我呀伯父!”
郁建国风风火火地来,又风风火火走。这下子,屋里又恢复往日的清静。
厨房里还传来鸡汤不断翻滚的声音,郁经哲上前抚上情人的脸,眼底划过心疼:“没事吧?那老头就是这样,他说什么,都别放心上。”
虽然来晚一步,可郁经哲稍稍一猜,便能猜到郁建国那张嘴会吐出什么恶毒的话来。
宋情轻轻摇头,“我没事。”
骂他的人是郁经哲的父亲,他该说什么?或者说,他又能说什么呢?
这么说着,他眼眶却还是红通通的,看起来好不可怜。
郁经哲沉吟片刻,安慰这种事,他向来不擅长。满屋香味倒是给他提供了很好的话题,“你煮什么,好香呀?”
拉起宋情的手,郁经哲来到厨房,就见到准备到一半的团圆餐。他上前拿过围裙挂在宋情脖子上,捏了下对方的脸,“好了,别让他破坏我们的好心情。你继续准备,今晚我等着试你的手艺。”
郁经哲很少会用这种类似哄的语气来跟宋情说话,大多时候,他总是冷冰冰的。
然而,此时宋情一双通红的眼久久凝视着这个心爱的男人。
郁经哲心中浮现不好的预感,脸上还是露出笑,“好了,快去做饭吧。”
人刚转身,身后之人却伸手捉住他的手肘。
郁经哲转过身,就撞进一双弥漫着水雾的眼。
“阿哲,你爸、你爸爸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赝品?他在说我是赝品吗?还有,他说姓杨的,谁是姓杨的?”
“你告诉我呀,阿哲!”
一声声质问如同剑般凌利,郁经哲对上宋情满是恐慌的眼神,他张了张嘴,这一瞬间,他突然找不到任何语言。
第65章
厨房那锅鸡汤已然炖煮糜烂, 发出阵阵诱人香气。墙上挂钟滴答滴答,时针已经快走向“7”这个数字。
宋情一双眼通红得厉害,他直勾勾瞪着郁经哲, 眼底已浮出层层水雾。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两人的视线就在空中胶着, 进行无声的拉锯战。
最终, 是郁经哲微微别过脸。他伸手摸进大衣兜里,掏出一包烟, 正抽出一支想点燃, 可触及宋情那张脸, 最后还是又塞进兜里。
眼前这人不喜欢烟味。
烦躁犹如重石般压在心头,郁经哲第一次觉得眼前这柔弱的情人竟是如此富有攻击性,起码,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 觉得问题棘手得厉害。
短短数分钟, 郁经哲双手握成拳头又松开, 在工作上他永远都是雷厉风行,不拖泥带水, 在私事上也相应如此。
心中已经有了决定,他望向宋情的眸色越发深沉,“好,既然你想知道, 我就告诉你,他——”
话刚起了个头, 一只手却捂上他的嘴。
宋情眨了下眼,泪,从他眼角划落。
“不要……”他猛地上前抱住眼前这个男人, 声音像被撕碎又拼凑起来,断断续续:“不要说……不要……”
“宋情……”双手抱住怀里的人,郁经哲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听见他胸口处传来尾音微微发颤的恳求。
“不要告诉我,我、我不想知道了……”
抱住他腰的手不断用力,怀里那把声音已被水汽沾湿,光是听着都教人心碎。
“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也别告诉我。阿哲……”宋情从他怀里抬起头,漂亮的脸上都是泪水,“我爱你,阿哲。你也爱我,对吗?”
世上没有任何一双眼,比得上眼前的这美得一碰就碎的情人。郁经哲抚上他的脸,哑着声答道:“对。”
火热的吻封住了任何不安与恐慌,郁经哲紧紧抱着怀里的人,他们两人仿佛世界末日即将来临般,拼命从对方身上汲取最后一丝温暖。
厨房那锅汤已然快煮干,还有一堆未处理好的食材,但是现在已无人在意。
这个除夕,郁经哲拥抱着他那美丽脆弱的情人,在餐桌上实现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团圆”。
地上散落着外套、毛衣、裤子,还有贴身衣物,在一声声沙哑亲昵的爱语中,宋情不断重复着“我爱你”,像咒语般,他想紧紧困住身上的男人……
*
春节过后,全国人民又恢复往常节奏。进入新的一年,郁经哲依旧每天忙着加班。
宋情依旧守在家里,为他做饭,晚上点着灯守着他回来。
只不过,有些事情在不知不觉中已悄然有了变化。
比如,那件印有“龙城一中”LOGO的校服又被压在了衣柜最深处。又比如,宋情开始抗拒某些两人间心照不宣的约定,他再不让郁经哲从背后拥抱他。
完美无暇的镜子,一旦出现第一道裂痕,那么裂痕只会越来越大,越来越深。
终于,两人爆发第一次争执。
起因是宋情提到,纪安康送公司月报来时,提到有一家国外企业想融资宋氏股份。宋情认为这是个好机会,可以进一步壮大宋氏纸业。可郁经哲却当场否定了他的提议。
原因很简单,他认为宋氏现在发展已经相当不错,无需“引狼入室”。
连日积压的不满终于找到宣泄口,宋情第一次跟郁经哲唱反调。
“纪先生说得有道理,为什么不接受融资,对方是家有实力的公司。他们入股,公司才会发展得更好!”
书房内,郁经哲放下手中文件,只是冷冷挑眉,“你懂什么?纪安康随便说说你就信了?那家公司实力如何?融资后他们要占多少股份?他们作为大股东,认不认同现在宋氏的经营方向?如果不认同,那我们要怎么办?”
丢下一连串的问题,郁经哲看穿情人的愕然,只是平静地下了结论:“宋情,公司的事你不懂,现在你听我的。”
像是无法承受被情人轻视的不堪,宋情咬了咬下唇,“我是不懂,可是,宋氏是我爸留给我的,我连说句话的资格都没有吗?”
郁经哲轻叹,“你还太年轻。商场上很多计划听起来很美好,可等你真正实施起来,才知道有多难。宋情,公司的事如果你真想插手,迟些我会慢慢教你,不急在一时。”
“呵,”宋情却是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我宋家的公司,竟然还要你姓郁的来教。你爸爸说得没错,我确实太失败了……”
明显赌气的话也让郁经哲连日的不满瞬间爆发,他双□□叠,沉下眼盯着眼前这人,“我早说了,那老头子的话你没必要当真。你本来就没有管理公司的经验,再者说了,现在的宋氏,也不是你们宋家的。”
这话一出,郁经哲马上就后悔了。果然,眼前的情人目眶通红,脸色却苍白得厉害。
“郁经哲,你、你终于说出心里话了。对,宋氏早就不是我们宋家的了,是你,是你郁经哲的!”
当初为了赶走宋兴群,飞鸿投资收购了32%的股份,直接成为宋氏纸业大股东。现在,对宋氏发展有决定权的,不是他这个宋家继承人,而是飞鸿投资,是他郁经哲!
丢下这句话,宋情像是一刻也不想再呆在这男人跟前,他转身快步离开书房。郁经哲愣了数秒,随后才反应过来。
在走廊就把人给截住,果不其然,那张漂亮的脸上已然泪痕涟涟。宋情的泪,像一场大雨,瞬间就浇灭了郁经哲心中所有烦躁不满。
所有负面情绪在这一刻被化解,郁经哲微叹,只是将人拥进怀里,“你呀……”
下颌抵在怀里人发旋,向来都冷静自持的男人,第一次因为私心而在公事上妥协。
罢了罢了,既然这人想要,那便由了他吧……
*
宋氏纸业最后决定接受英国“艾菲特投资有限公司”的融资,融资案进行得如火如荼。宋情与郁经哲之间那些裂痕,也渐渐像被修复起来。
日子如常过下去。进入五月的第一天,王庆学就向他们发出邀请,五月十号他要在城外搞个生日趴。
这是第一次,郁经哲带宋情出席公开场合。
离王庆学生日还有一周的时间,宋情早早就先替两人置办好衣服。郁经哲瞧出他那股显而易见的期待,莫名的,第一次觉得王庆学那不靠谱的家伙总算办了件好事。
作为龙城上流社交圈有名的贵公子,王庆学的生日趴来了众多圈内富家子弟,其中也不乏以前的同学好友。
生日趴地点就定在城郊一片私人草场,现场挂满各式精致的彩灯,还有时下刚蹿红的一个女团。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在台上低吟浅唱,台下三三两两的年轻人举杯交谈。
郁经哲带着宋情进场,立刻吸引住众人目光。宋情很少被这么多双眼睛注视着,他不自觉就攀住郁经哲的手,微微垂下头。
正在跟老同学聊天的王庆学一瞅到郁经哲,马上便迎了上来,“经哲,宋少爷。”
宋情别过眼,有些尴尬地道:“王先生,叫我名字就行。”
王庆学倒是个爽快人,“好,宋情,欢迎你呀!”他朝宋情伸出手,可郁经哲却自然而然地握上他的手,“生日快乐。”
“小气。宋情呀,我可告诉你,这人心眼小,也就你看上他。”王庆学迎着顾经哲投过来的一记眼刀,笑嘻嘻跟宋情开玩笑。
王庆学天然的自来熟性格很难让人讨厌,宋情也忍不住轻笑,“阿哲不小气。”
“经哲可真是捡了个宝。”王庆学故作叹喟,朝郁经哲挤眉弄眼。
郁经哲却看出他有话想说,轻拍身边人的手,“出门还没吃东西,你先去吃点垫垫肚子。”
宋情是个知情识趣的人,马上乖乖点头,“好。”
人走后,王庆学收回嘻笑的脸,“经哲,上回的事,是我对不住你,我没想到郁伯父他会这么激动。”
两家是世交,郁建国见儿子连除夕夜都不准备回家,立马就找上王庆学。没办法,碍于自家父亲脸面,他最后还是带着这位长辈上门。
虽然事先说好,但见到宋情和郁经哲,郁建国还是忍不住怒火,这才发生了那天的事。
郁经哲视线一直落在不远处正在挑选小蛋糕的那道身影上,“这账我记下了,下不为例。”
“放心,还有下次,我自己把头拧下来给你。”王庆学也是心有余悸。这一年多来,他见郁经哲跟宋情好好的,自然是不想当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