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年觉……发生精神暴动时,就是因为控制不住精神力,伤人害己。”
见虞煜听得更认真了,眼里多出几分神采,老胡悄悄地松口气,随即心中一颤。
他毫不犹豫地补充道:“陛下很担心您!他每天都会询问您的近况。”
听闻谢景的消息,光彩复又暗淡下去。
捂住嘴,干哑的咳嗽闷在喉咙里,偶尔泄出一两声,好不容易松开手,虞煜略带歉意地笑了笑,没再开口。
其实他也不知道说什么。
他害怕死。
却存在比死还要重要的理由,想要保护的转世恋人。
不怕死,那是假话。
命中注定有此一劫,唯独不想迈向毫无意义的死亡,出于两人间一时置气。
世间冲突,常重于毫发小节而轻于大局。
其实纠结谁对谁错,没有什么意思。
沈谢舟祈求未来,而虞煜没有未来,这就是他们之间不可弥合的最大矛盾。
在终局降临前保住安维的性命,无非让离别之日来得更迟缓一些。
仅此而已。
飞船降落了。
和离去时一样,提前收到消息的空港,此刻也正举办着一场迎接仪式。
神秘而尊贵的新帝,站在最靠近飞船出口的位置,冷冽如水的面容隐藏了浮动的心绪。
好奇的民众熙熙攘攘挤在警戒线以外,伸出头向那边张望着。
血腥又肮脏的权利斗争,他们是不感兴趣的。
贵族内部之间争风吃醋的桃色新闻,茶余饭后却人人都津津乐道。
先有帝国公主谢紫娴在安、唐两家婚约中横插一腿。
后有三皇子谢景横刀夺爱,不惜谋权篡位,搞掉安家,只为博得美人欢心。
种种流言,在口耳相传里越编越离谱。
远离舆论漩涡,身为核心却又无处不在的“唐妤”,自然成为了当下炙手可热的话题人物。
“诶,出来了出来了!”
“看见了吗?喏,就是走在陛下身边,身材很高挑的那个!他们竟然是并肩而行,陛下对他的确够宠爱的了。”
“别说,身高气质还真挺配的,可惜离得远,看不清脸。”
“传闻说他们其实关系不好,看来也不尽然。等、等下,走在陛下身边的,是个男人?”
“这么多年了,唐家大小姐怎么可能是男人。不过是男装过于英气罢了。”
“是……是这样吗?”
类似的窃窃私语此起彼伏。
略显喧嚣的议论声里,谢景对虞煜的着装却表现得格外坦然自若,并不打算在人前询问缘由。
经过连日来的心理建设,他像是忘记了前些天爆发过的剧烈争执,流露出真心的笑意。
最后一级台阶,谢景想要牵住虞煜的手。
侧旁的手却下意识躲开。
这个细节画面,被摄像头精准的捕捉到。
议论声似乎更大了些,但没能传入谢景和虞煜耳中。他们坐上了回皇宫的车。
“我的手太凉了。”后座,虞煜扭过脸,伏在窗边。
他并不是在闹脾气,心里也没有什么想法,只是在陈述事实。
或者说正是因为没有什么想法,才不知道如何面对变得陌生起来的谢景。
纵然他知晓,谢景就是沈榭舟。
话是实话。
简短的几个字,落在谢景耳中,就全数变了味。
没有感情的话谁肯听呢?
怀揣着一股找不到发泄口的怒火,谢景沉着脸,硬是仗着两人之间。十分相近的间隔距离,依偎过来又捉住了虞煜试图躲藏的手。
好冰!
肌肤相贴一刹那,谢景不自觉皱起眉头。
上一回他们相见时,虞煜的手还没有这样,苍白得近乎透明,夹杂着病态的美。
他还没想好如何斟酌语句,敲碎横亘两人中的冷战冰层,虞煜却抢先一步担任了破冰者。
“找个时间,我们聊聊吧。”他没有抽出手,也没有回过头。
声音里充满了疲倦。
作者有话要说: dbq这几天瓜太多了,我宛如一只猹。
晚上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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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混血鲛皇(19)
“只是聊天?”
谢景得寸进尺勾住蜷缩的尾指。
明明很为虞煜现在的身体状况而担忧, 仗着背对看不见而面露动容,他的语气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强硬,夹枪带棒。
“为了保住那家伙, 你可以低下头来求我放过他,现在却连与我对视都觉得开始厌烦了吗?”
“我不想因为这种没意义的事情,和你发生争吵。”
虞煜感知到了后背多出来的温度和重量, 很暖和,软下来的肌肉靠起来也很舒服。
他不太自在地动了动,身后人反倒伸手揽过肩膀, 将他完全拢在怀中。
“对我来说有意义。”
谢景下巴抵在虞煜颈侧, 幽幽道, “我很想你。”
不是通过视频或暗示,而是面对面, 直截了当说出口。
一个字,一个字凿进虞煜心里。
“三年前醒来的那一刻, 我在想。”
“一定是为了让你回到我身边,时光才会倒流回过去。”
“当见到同样拥有上辈子记忆的你,我更加坚信了这一点。即便这只是一场梦, 也是我们两个人共同的梦境。”
由智脑操控的车内只有两个人。
窗外的景色飞速流逝,渐渐驶入宫门, 无人敢拦。
气氛稍稍松快了些。
虞煜放松紧绷的身体,找到了新话题:“上辈子,你过得还好吗?”
他一直心心念念的, 就是他死后沈榭舟的生活如何。
“在卧室里, 我给你留了一封信……”
信里是他提前写好的遗书,为了宽慰劫后余生的沈榭舟,鼓励他走向新的生活。
同时也说明了, 他命不久矣。无论日后发生什么,不必挂怀,都是虞煜自己做出的选择。
“不好!”
谢景打断了虞煜的话:“一点都不好。”
“看到你留下的遗书前,我还能自欺欺人你没有丢下我。看到遗书以后,□□裸现实摆在眼前,你就是早有预谋。”
他收紧手臂,搂得更用力了点。
“你以为我会是什么样的感受?”谢景喃喃,“我他妈想毁了这个见鬼的世界!”
“该死的帝国,该死的贵族,一根朽木上爬满了跳蚤、腐蛆,密密麻麻的吸血水蛭,它早该死了。为什么提前死的人却是你?!”
“尤其是那个轻信花言巧语带来灾难的蠢货,若不是他也死了,我要把他和谢睿一起碎尸万段!!!”
“地狱之火,是谢睿送给安维的?”虞煜惊讶。
原先莫须有的猜测,此刻却在谢景口中得到证实,又一块拼图合上缝隙。
也难怪,由安家为首的贵族扶持上位,虚君大权愈发旁落,偏生幼帝谢睿又是个能隐忍多年的心机角色,玩得一手制衡权术。
二足相互钳制,才让远在帝国荒僻角落的黑狱星得以汲取养料,发展壮大自成一派气度。
谢睿若是和安家联手,打算拔出这颗眼中钉肉中刺,说明沈榭舟的势力与威名的确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峰。
而这一切,和虞煜的存在也脱不了干系。
“是啊。”谢景冷笑,“或许我该多谢某些人,让我去掌管谁也不愿去的黑狱。”
“那些本该关到死的□□,一听到有能重获自由的希望,那副争先恐后交代隐秘情报的献媚嘴脸,你要是还在,真该亲眼好好瞧瞧。”
在谢景少见多话的时候,逐渐忘却“冷战”,自然而然转过脸,窝进怀里的虞煜,从他话里勾勒出一条清晰的时间线。
上辈子。
沈榭舟利用在监狱里得到的各种情报,帮助奴隶暴动,四处搅混水,直接掀翻了整个腐朽帝国,弄得四分五裂。
失去目标的他始终是那个隐于幕后的操控者,一心只想让帝国沉沦于毁灭的烈焰,让局势变得混乱,更混乱一点。
而这辈子,于三年前重生的谢景对这套幕后黑手的玩法更加驾轻就熟。
甚至于,他决定更进一步,玩个大的!
“一个问题换一个问题,接下来,是不是该我来问了?”
谢景郑重其事问道:“你到底是唐妤,还是虞煜?”
“我是虞煜,从来都是。”
虞煜终于和谢景完全对视,同样郑重其事地回答:“这个问题的答案,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我知道。”谢景,“但我想再确认一遍。”
他把安排去见唐域平的计划暗自划掉,车转了个向,往守备更森严的地方开去。
圣殿。
虞煜此前从未有机会来过这里,但唐妤去过一次,在剧情里,安维还只是小婴儿的时候,唐、安两家定下婚约的那一天。
谢景带他来这里的目的不言而喻。
“你不是想救安维吗?”
“我要你,在圣殿的见证下,当着他的面,亲口承认撕毁那份婚约。”
“……好。”
虞煜犹豫片刻,还是放弃了最初的念头。
先保住安维的命,至于如何完成剧情任务,走一步看一步,之后再说。
如果,还是会走向任务失败……
兜兜转转这么久,他忽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不能杀了他,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他的犹豫令谢景不太高兴,轻哼一声,露出一丝不明意味的笑意
“知道了。只要你能做到,我说话算数。”
得到谢景首肯,圣殿外的司职人员才敢进入殿内,领虞煜去做准备。
需要这么复杂吗?
虞煜回想起一开始的剧情开头,胡易代表着安夫人前来退婚,需要他做的不过是修改身份秘钥,外加在声明书上签个名。
哪有可能需要进入除年初祭祀大典外,不对外界开放的圣殿。
尽管心中怀有疑虑,虞煜还是跟着走了。
他不愿再刺激谢景。
其他人都退去了,只留下虞煜泡在温热泉水里。
缭绕蒸汽熏染红了舒展的背肌,趴在池边,连日来的疲乏令他开始昏昏欲睡。
浅蓝色的水液晶莹剔透,似乎有药浴的功效,不仅缓解肢体上的疲乏,就连精神上的隐隐躁动也被温柔的水波缓缓抚平。
空气里飘荡着一股淡淡的异香,清透,不浓烈,凝神静心。
朦胧的睡眼里倒映着汤泉室内的景象。
莫名的熟悉感袭上心头。
奇怪,他又没有来过这里,怎么会对装饰风格感到几分眼熟呢?
没等想出个一二三来,缠住脚踝的东西湿软滑腻,熟悉的触感令虞煜陡然惊醒!
他一个翻身企图挣脱束缚!
嘭!
巨大的水花向外飞溅,一朵朵的白色浪从里掩映着一个姿态矫健优美的身影。
近乎形成一条泛起涟漪的淡蓝色弧线,在水中流畅的穿梭自如。
“谢景!”被溅了一脸水花,虞煜抬臂抹把脸,嚷出来人的名字。
伪装水下怪物偷袭他的那笔账,还没和谢景算,赤身的他顶着泛起晕红的脸,往水面下躲得更深了一点 。
趁水雾遮掩住视线,虞煜想上岸去拿衣服,却见放在手边的衣服不知道何时不见了踪影。
一定是那群带他来的人,离开时趁机带走了!
有胆子指使他们这么干的人,毋庸置疑。
“虽然我对名字并不在意,但果然还是更想听你唤我沈榭舟。”钻出水面的谢景甩了甩头发,在水芒下宛如放着碎光。
他抬手把额前头发往后抹平,紧接着,又充满遗憾地摸了摸脸上的伪装面具。
“等以后吧,迟早会有那一天……”
“说这话之前,你先放开我! ”虞煜羞恼地捏住缠在他腰间,一点都不老实的大尾巴。
水面上,两人相隔甚远,状似相约共浴的正人君子。
一方还对另一方怒目而视,没有半点暧昧气氛。
水面下,宛如水蛇般鳞片流光溢彩的漂亮鱼尾贴紧白皙的肌肤,滑不溜手地肆意蜿蜒。
色眯眯的鱼尾宛如被吸力强大的吸盘死死吸附住,撕都撕不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卡文orz又捋了一遍大纲。
第103章 混血鲛皇(20)
遭到阻挠, 和手指玩着捉迷藏的鱼尾非但不停,还胆敢接着上次未能达成的野心,继续探索。
这时尾巴与鲛人变成两个独立个体, 仿佛生出自我灵识。
谢景冲虞煜比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欠揍表情,尝到甜头的尾鳍却兴奋得啪嗒啪嗒打卷,在水下旋出一圈又一圈细小涡流。
傻子才会停手。他才不要重蹈覆辙。
上辈子, 即便是意乱情迷时,起于滚烫浓重的气息交换,湿红唇瓣厮磨, 最后止步于浅尝辄止的亲吻。
最可气的是, 百般诱哄, 也就失控过那么几回。
就差临门一脚,虞煜却忽然从上头状况冷静下来, 落荒而逃跑下床反锁浴室,和衣伏在由温热变得冰冷的浴池里睡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 被硬生生晾在一旁,独自憋了大半宿闷气的沈榭舟黑臭张脸敲了敲浴室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