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直播角斗场为支柱产业的东域崇虎星,自从白家覆灭后,连日来治安也不太平。”
白家二女儿是大皇子的宠妾。
而安夫人着迷于养狐族奴隶当小宠的游戏,是她风流一度过的前姘头,某个俊俏的白家旁带她染上的。
与白家有勾连的上流贵族有很多,他们都收下了经白家刻意调i教过的美貌奴隶。
奴隶中又以天赋异禀的狐族居多。
不得不感叹黑色幽默的是,白家的覆灭,从主家到旁支没有一个人得以逃脱,最大功劳要归益于狐族密探的倒戈一击。
谁也不知道。
那些乖顺的,似乎无论如何欺压都不会生气的漂亮奴隶,是怎么联系到了谢景派出去调查缉拿的下属。
带有深深啮齿痕印的满地残肢。断续的血腥影像画面。足以让私底下打听情报的每一个贵族,都陷入长久沉默之中。
沉默之后,他们的反应不一。
有的人遣散了府中篆养的成群奴隶。
有的人把奴隶更加严格的管控起来,用科技手段时刻监控他们的动静。
还有的人偏不信邪,像是故意和什么作对似的,态度愈发恶劣。
长老院一天要接收全国各地数十封贵族来信,或是表达隐晦的担忧,或是试探新帝的态度。
但谢景什么也没有表示。
他甚至不现身,只是放出了老胡和唐域平这两条一左一右,一文一武的忠心耿耿疯狗,一视同仁地,严酷对待着敢于明摆着反抗统治的贵族。
军队是皇室的利刃,他们只效忠于现在坐在皇位上,给他们发工资的人。
至于坐在皇位上的人是否换了一个,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从贵族到民间,从中央到地方,从汲汲钻营的野心家到不关注朝野大事的普通人。
压抑的、即将动荡的气氛无处不在,最终在第二年年初的祭祀大典举办之前,秘织成一张无形大网,将整个帝国笼罩其中。
皇帝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上朝了。
他身体康健,头脑清醒,正是人生中最为风华正茂的年纪。
但他却不理朝政,也不肯充实空虚的后宫,甚至还为给他塞人一事而大发雷霆,叫唐域平奉命抄了好几家贵族。
渐渐有人忘记谢景初登位时的暴君名号,转而开始称他为昏君。
就连一直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的混血奴隶们,也渐渐开始怀疑起自己的选择,是否要继续信任这位对他们许下承诺,却又不从法律与制度层面真正加以落实的人类皇帝。
意识到不平等,拥有反抗意识的混血奴隶始终是少数。
更广大的他们的同胞,他们不被允许拥有自己名字的同族亲朋好友、兄弟姊妹,经过长年累月的奴化与驯服,早已浑浑噩噩,所思所想,不过为求一口饱饭。
此时帝国的统治在表面上来看,总体还是和平着的。
没有公开的支持,没有强有力的思想引领,一切都还只是懵懵懂懂的野蛮生长。
奴隶小打小闹式的个体反抗不成体系,原先还警惕不已的贵族渐渐开始傲慢地认为——
这些贱民根本成不了气候!
他们把目标放到了更高、更远的地方。那个万众瞩目的位置。
而谢景呢?
听老胡汇报完加急密讯,被打扰好事的他淡淡地应了声,知道了,便挥挥手,叫他下去。
低头敛目的老胡表情很平静,没有半分着恼,离开时他还细心地带上了门,好教这座新建寝宫内的盎然春光不要外泄出去。
走远有一段距离,砰砰狂跳的心脏终于平缓,老胡的步伐陡然轻快起来。
他知晓他所效忠的主君意图所在,那是个超乎常人想象的伟大计划,为了实现那个未来,他绝不会背叛谢景。
但唯独遇上一个人时,谢景是绝对蛮横而不讲理的。他就是一个固执的疯子!
老胡不想因为任何事,撞上谢景的逆鳞。
他很惜命,在没有看见那个未来前,绝不能死。
这次不知道是谁的手笔,想陷害他。老胡脑子里转悠着那个告诉他陛下正在欣赏先生作画的内侍的脸,眼神逐渐变得狰狞。
在皇宫内,谢景不允许其他人用其他称呼唤男装打扮的虞煜,只能用先生来指代他。
而在皇宫外。
妖妃祸国的流言蜚语就没止住过,只是传不到皇宫里头来,也没人敢告诉本人。
按下通讯器,那头接通,传出唐域平的声音:“怎么,有新活,是哪家贵族?”
老胡有些无奈,然后他流畅地说出了几个一早想好的怀疑对象名字。
说完,额外还补充了一句:“唐前辈,这一次他们的目标,把矛头指向了您的女儿。”
“我的……女儿?”闻言,唐域平似乎愣了愣。
关掉通讯器,他甩了甩自己的头,一瞬间模糊的记忆又重新清晰起来。
“对,是我的女儿,唐妤。”
“……是我没能保护好她!”
“我早该如此做的。”唐域平坐在武器保养室里,杀气腾腾地自言自语,“一味的妥协、退让,换不来任何活路,只有对方的看不起与高高在上。”
“只有拥有把桌子掀了的能力,才能让那些人乖乖的、安分的坐到谈判桌上,静下心来听你言语。”
“不然你说的一切,在他们看来都是狗屁!”
他重新拿起武器保养液与特殊材质的绢布,慢慢开始擦拭起眼前的重型金属武器。他最喜欢的配枪。
这把老家伙,曾经能够令他摆脱奴隶身份,获得进入圣殿使用秘法的资格,以军功跻身为贵族之列。
如今将黑洞洞的枪口重新对准贵族,自然也来得又快又利,收割起人头来更加好使。
保养好武器。
唐域平站起身,枪扛在宽阔的脊背上,大步跨出门。
眼前是已经改造完毕的唐氏庄园地下,训练场星罗密布,来往穿梭的都是身着统一制服,身上某处带有血统返祖标志的混血奴隶。
第105章 混血鲛皇(22)
寝宫里一片寂静, 温度永远保持在最适合的暖春。
偶尔,空气里也会溢散着微微的热意。
此刻,虞煜半坐起身, 微凉手指搭在谢景的后颈,有一搭没一搭,抚摸着骨头突出来的部分。
谢景从被子里伸出胳膊, 环住他的腰肢,脸贴在肌肤柔滑的胸腹,十分满足地深深喟叹一声。
贴身相处的时间愈发增长以后, 他身上类似于皮肤饥渴症的症状, 没有得到缓解, 反而愈发加重了。
“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虞煜脸上露出沉思的表情。
他目光拣到密闭的床帘之外, 透出的一角朦朦胧胧剪影。那是他刚提笔起了个头,就被迫终止的画作。
说好今天不做其他事, 只来看他画画。
结果画着画着,笔触就落到人身上去了。画布勾着他滚到了床上。
虽说白日宣i淫早已成为了常态,寝宫内也没有其他人, 最多是生活机器人。先前被打扰,显然是场意外。
激情短暂消退后的贤者时间里, 萦绕于心头多日的疑问,重新探出了头。
“什么?”谢景侧仰起脸,薄背滑落肩头, 露出布满星点咬痕的锁骨以上。
从胸腔震动处传来的笑声, 融化在质感冷硬的灰色眼眸里,漾起潮湿的波光:“是我刚才的反应,不够令你满意么?”
“……不是。”虞煜耳尖发热, 不轻不重捏了手中的后颈肉一下。
自从仿佛释放天性后,这家伙满脑子都被不良思想所占据,仿佛要把前些年缺失的部分一股脑通通补回来似的。
调戏的话语直白又热烈,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时常弄得脸皮很薄的虞煜招架不来。
“别转移话题。”虞煜深呼吸一口,重新认真道,“我是觉得,这段日子是不是太过平静和安逸了?”
“亲爱的,你开始感觉无聊了?”谢景问。
虞煜指尖滑落,抬起线条过于优越的下颌,俯身,启开薄红唇瓣,用亲吻安抚谢景的不安。
“没有,我对现在很满意。”
他不是不喜欢谢景能够整天陪着他的日子。
甚至,有些过于满意了。
和心爱的恋人待在一起,精神上的疲惫与空虚逐渐从身体里撤离,他的生命里渐渐重新布满色彩与活力,促使又涌动起提笔作画的热情。
或许心理作用。
但在圣殿里,那一泉浅蓝色药液的辅助作用下,虞煜头痛发作的次数的确少了很多。
只是梦寐以求的时光,到来得突然,又太过轻易。
总让人忍不住疑心,会不会敲碎它也格外容易。
导致幸福破碎的因素,会来自哪个方面呢?
内部,还是外部,又或许,还是来自于虞煜自己?
“刚才,老胡来找过你,要去处理政务了吗?”
虞煜攥紧继续滑落的被子,往上拉,盖在谢景露出半个的柔韧肩臂,仔仔细细掖好边角。
他还想继续往下说些什么,忽然,“唔”地一声!
随即紧紧闭上嘴。
绷紧的小腿肌肉,蜷缩的脚趾,因一时惊吓与受刺激,扯乱原本就皱巴巴的缎褥。
过了好一阵。
久到站在桌上燃烧的长明壁灯,在古董灯盏中落下滴滴烛泪。
“嗯……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慵懒沙哑的声音从薄被下传来。
那些早有预料的阴谋,在脑海中紧密的排列组合,如同花样众多,但又结局腻味的酷刑。
等探出头,瞥见虞煜脸上同他嘴唇一样红的嫣色,谢景眉目含笑,抬手,指腹蹭过由苍白透出红润的脸颊,很是放松。
“别担心。”
他说:“我很快就回来。
谢景离开了。
偌大寝宫内很快变得冷清下来。
虞煜穿戴整齐,转眼瞟过室内温度,发现恒温数值保持得十分稳定,没有丝毫改动。
他不免自嘲似的笑了声。
就是这轻微的心念一动,平静许久的精神海面霎时波涛汹涌起来。以虞煜为中心,有如细线向四周扩散,渐渐弥漫过头顶,笼罩整座寝宫。
为了方便药浴,寝宫便修建在圣殿里,与前厅场地开阔的祭坛之地相隔开,又与司职人员日常起居地有一段不远的距离。
但离汤泉很近。
谢景特意吩咐下去,多修一道门,将汤泉室与寝宫连在一起。当时他并未多心。
可此刻。
强大威压转瞬即逝,虞煜脸上的表情古怪起来,像是咬苹果发现咬痕处留有大半截摇摇颤颤虫子尸体时,出现的表情。
他失手拂落个古董花瓶,空落落地站在满地碎片里。
踌躇许久,最终理智压倒感性,整理好衣服,虞煜走出房门,往精神力所指引的方向寻声而去。
……
将事情向下属们交代完毕,谢景看见一地碎片与满室空荡,怔住一瞬,对即将到来的事情隐隐有了预感。
远在皇宫的另一边,在感知到爆发的精神力时,谢景已经猜到即将败露。
原本简明扼要的安排不由得耽搁不少时间,才回到寝宫。
没声张,没动怒,他安静坐在寝宫里,满地碎片旁,碎瓷器在他指间灵巧地跳跃翻转,锋利切口与手指总相隔一线。
一线,天涯之距。
颀长身影出现在敞开的大门外。
他眼睛里涌动着某种不言而喻的脆弱的锋利,和指间转来转去的碎瓷片一起,拨弄着谢景的心绪。
“为什么要这么做?”
见谢景默不作声,虞煜又问一遍,指向与措辞,愈发明确:“为什么……要建造那个……只能从里面看见外面,外面却看不见里面的……特殊密室?”
声音从他喉咙里费力地挤出来。
一卡一卡,像是一出僵硬的滑稽木偶剧。
“当初,我就说过了。”谢景不去看他的眼睛,眼神疏冷,“我要你答应我,当面与他断绝婚约。”
“从骨头开始,一点、一点敲碎他的痴心妄想。”
“既然你的确对他无意,那么让他亲眼见证这一切也没问题吧?”
瓷片爆裂成齑粉,粗粝不平的碎屑在掌心割出一道血线:“亲爱的,我不明白这样做有何不可,有什么可值得你动怒。”
“你说过,只要他还活着就好。”
谢景复又捏起一块碎瓷片,握在手中把玩,视线盯住一动不动:“按照约定,我的确留了他一条性命,不是么?”
“这种事情……这种事情!”
颤抖声里泅出勃然怒火:“你在侮辱我,谢景,你有尊重我的意志吗?!”
虞煜劈手攥过他的腕骨,一根根掰开布满长短不一新鲜伤痕的手指,夺下刺得掌心一片猩色的凶器,用力摔在地上。
俯身重新捡起染血的瓷片,谢景反问:“你又何曾尊重过我的心情?”
定定直视着虞煜的眼睛,他抬起手,不紧不慢地又划了一道,仿佛失去了痛觉。
“你看,无论快乐,悲伤,亦或是痛苦……”
谢景凝视着虞煜:“这都是我自己的事情,是我想这么做,所以才会出现如此结果。与你没有关系。”
为什么,他的恋人不能再自私一点呢?
为什么虞煜不能只考虑自己是不是过得幸福,反而要来操心他的未来,独自担负起两个人的重量。
为什么……不能再信任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