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人哭哭啼啼的求着掌柜的,旁的客人也同情地在帮腔,宣亦曦叹了口气,大哥这个心软的毛病走到哪儿都改不了啊,他丢给掌柜的一锭银子,“快去请犁番最好的大夫,诊金我来付,另给你一百两的偿金就是。”
宣亦郁回头对宣亦曦淡淡一笑,宣亦曦立马心情飞扬,觉得这闲事管的太对了!
俗话说久病成良医,宣亦郁稍微检查过那老人,对那家人道,“你们将老奶奶尽量扶着坐,我看她气结淤堵,似是心脉不平造成的晕厥,最好不要再做挪动,等大夫来了看过再说吧。”
“多谢两位公子……”老人的儿子哽咽着,满脸都是感激的神情。
许多人都围在那里小声讨论,只有角落一桌还坐着一个人大吃大喝,他来这儿就是听说犁番有位医术高超的名医,想来会上一会,没想到不用找上门就能看到了,还真是顺利。
那人五官清秀,身材娇小,但浑身上下都透着危险的冷气,他剪着一头利落的短发,鼻梁上架着副反光的金丝边眼镜,身上穿着画着红十字的白大褂,一把亮晶晶的银质手术刀在左手里灵活的旋转不断……
若不是身在奇人异事颇多的犁番,恐怕这一身装扮早就被人当怪物围观了。
安虚蓝扶了扶眼镜喝了口红烩牛肉面汤,皱着眉头直吐舌头,“什么犁番第一酒楼嘛,还没有康师傅泡面的味道好。”
第十一章 怪医现世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宣亦曦给足了银子,那掌柜的办事腿脚特别麻利,没几分钟就拽着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儿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了,角落里的安虚蓝噗一声把塞进嘴里的面给喷出去,呛得直咳嗽,他跑了这么多地方、会了这么多名医,怎么十有八九都是老掉牙的老头儿啊……打击起来都不过瘾,还得防着对方犯心脏病。
老头儿翻着病人的眼皮看了看,又瞧了瞧舌苔,慢悠悠地打开药箱子,先把一熘儿家当挨个儿地取出来摆好,这才撩了衣襟坐下把脉。
安虚蓝不耐烦的托着腮帮子瞧老头儿治病,号了半天脉都闭着眼睛不说话,老神在在地抚着胡须,这要是放在现代的话,估计等他磨叽完找到出血点的时候,病人在手术台上血都流干了,那还治个屁呀。
“大夫,我娘她怎么样了?”老人的儿子心里急得慌,眼见着他娘气息越来越微弱,怎么大夫还是不下针开药呢。
“别说话,会干扰老夫。”老头儿瞪了一眼男人,继续闭上眼睛号脉,过了一会儿,叹息着站起来收拾东西,“准备后事吧,她这是积劳而发,一辈子的辛苦到了头了,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的。”
“娘啊——”
“奶奶,呜呜呜——”
大夫下了死状,宣亦郁叹口气,难过地看着那位垂死的老人,宣亦曦悄悄抓住了宣亦郁的手,跟他十指相扣,“大哥,生死有命,我们已经尽力了,你就别难过了。”
“嗯。”宣亦郁红着眼睛,似乎是被眼前绝望哀伤的生离死别深深刺激了,第一次没有拒绝宣亦曦的亲密行为,反而下意识地握紧了那只温热有力的宽厚手掌,惹得宣亦曦心里一阵激荡。
“庸医。”平地起惊雷,正在那大夫要离开的时候,突然传来了这么一句话,声音不大,但清晰的很,惹得众人都朝那个方向看过去。
安虚蓝淡定的坐在那儿,左手飞快地转着手术刀,右手指着那个气得直吹胡子的老大夫,“看什么看,再看我就把你喝掉,说的就是你——庸医。”
“毛头小子好生无礼!老夫可是这犁番城里最有名的杏林圣手!”老大夫把药箱重重一搁,他从医几十年,从来没被人这么轻视过,“老夫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
“那是你口重。”安虚蓝喝完了一杯解腻消食的餐后茶,背着手踱到晕厥的老人跟前,先在众人男女授受不亲的惊唿声中将耳朵贴在了老奶奶的胸口上听了一会儿,又在心脏处按压了几下,检查老人的唿吸声是否变浊。
宣亦郁看得脸臊,这人面容清秀,怎么如此不知礼数,他正想出言制止,宣亦曦在他耳边小声道,“大哥且等等,看他这模样似是胸有成竹,说不定真能救活老人家。”
宣亦郁只好点点头,焦急地看着打扮怪异的安虚蓝用奇怪的手势对着老人的胸口敲打。
“找到了,果然是隔膜出血。”安虚蓝原本森冷刁钻的脸上出现一个极好看的笑容,使得众人都呆了一呆,等看到他用桌上的烧酒洗了一个带着针头的奇怪透明管子,又解开老人的衣服,将针尖刺入了胸口,才纷纷震惊的大叫起来。
老人的儿子显得很激动,扑上去要拦住安虚蓝的手,“你要对我娘做什么?!”
“你最好别碰我,这针要是歪一歪戳上她的心脏血管,你老妈就真的挂了。”安虚蓝挑眉看着男子,表情嚣张的不得了,宣亦郁却突然对安虚蓝有了莫名的信心,伸手拦住那男子,“咱们也没更好的选择了,你就让他治治看再说。”
随着安虚蓝拉动那古怪的管子,暗红的血液渐渐涌入了管内,抽了有大半管,安虚蓝拔出针头拿了一块干净的布在老人胸口上压了一会儿,待针口止住了血,便开始给老人做心肺复苏的压胸急救,神奇的事情出现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那老人脸上渐渐恢复了血色,唿吸声也正常了,缓缓睁开了双眼,声音很虚弱,“我这是怎么了……”
老人的儿子扑上去抱着她,“娘啊,你吓死我了,呜呜……”
安虚蓝将管子里的血从针头排出去,又用烧酒洗净了管子郑重收好,要不是在古代实在缺乏医疗器械,他才不会把一个针管重复利用呢,这是对病患的不负责任。
在众人的一片哗然中,那老大夫也是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安虚蓝,“这、这……这怎么可能?世上怎会有如此奇异的医术……”
“切,要不我怎么说中医迂腐呢,凡是开膛破肚的都治不好。”安虚蓝说完,颇觉索然无味的打了个哈欠,“算了,说了你也不懂,这儿没有神医,我还是换个地方吧。”
“这人倒有意思。”宣亦曦笑着,突然眼神落在还回不过神的宣亦郁身上,灵光一闪……若是凭这个人的身手,大概能完全治好大哥的病。
安虚蓝趁着众人都集中关心刚苏醒过来的老人,娇小的个子在人群里左钻右钻,偷偷逃出了酒楼,嘿嘿,一碗牛肉面加一盘烧鸡、一壶顶级毛尖,少不了得二两银子,这下可省了,反正他免费给人治了病,这顿饭就权当垫付了医药费吧。
宣亦曦给足了酒楼老板银子,拉着宣亦郁匆匆追了出来,好在安虚蓝正在围着糖葫芦打转,并没有走远,宣亦郁看宣亦曦走得急,以前打仗时伤了的腿有些颠簸,拉住他道,“慢些吧,我知道你心急,可他就在咱们眼前,跑不了的。”
“大哥,他一定能治好你的病!”宣亦曦激动地脸都红了,还差两步就一把扑上去抓住了安虚蓝的衣领,安虚蓝眯着眼睛,寒光闪闪的手术刀架在宣亦曦的脖子上,冷森森道,“放手,老子有洁癖。”
“抱歉……阁下医术高超,我心系大哥顽疾才一时失态。”宣亦曦豪爽地笑笑,上下打量着安虚蓝,“看阁下这身装扮,似乎不是风岚子民。”
“嗯,我是中|国人。”安虚蓝点点头,先看了一眼弱质柔柔的宣亦郁,又瞅回到宣亦曦身上,伸脚踢了一下他的伤腿,“他的要麻烦些,先治你吧。”
“神医,亦曦的腿真能治好吗?”宣亦郁满脸惊喜,当初连御医都说没希望的,这大夫果然天纵奇才。
“小意思,估计是肌腱断裂,做个小手术就成了。”安虚蓝笑得有些阴险,“我看你们俩挺顺眼的,这医药费就不收了,包吃包住就行。”
安虚蓝心里的算盘打得哗啦响,这俩看上去就不是缺钱的主儿,趁着给宣亦郁做调理的时候,他要多骗些名贵草药倒卖一下,等治好了宣亦郁估计差不多就能开家医馆了。
古代的达官贵人都怕死,没几个人肯让他动刀子的,他穿过来半年多,治的几乎都是没什么油水可捞的穷人,等到时候开了医馆竖了牌子,肯定就有人上门给自己试刀了,有钱人才容易得怪病,平常的小打小闹治起来太没意思了。
至于那些浪得虚名的名医,安虚蓝也懒得再去一一拜会了,反正他找了那么些个,只有一两个还算有点儿真才实学,其他人简直是在浪费他宝贵的时间……说实话,除了一开始挫败了他、逼他学了一个月毒经的怪老头儿,安虚蓝还真没服过谁。
宣亦曦和宣亦郁对视一眼,眼里充满了无限的希望,若能治好宣亦曦的腿,又让宣亦郁摆脱了缠身二十年的顽疾,到时候草原畅马、塞外听雪、江南烟雨,都是可以随便享受的美妙景象,不像现在,两个人身上都带着病痛,游玩起来得四处躲着阴冷多雨的天气……
“多谢了,若真能还我大哥一副健康体魄,在下必会重重酬谢。”宣亦曦高兴地揽着宣亦郁,若不是顾忌着街上人多,简直要蹦起来亲他一口了,宣亦郁微红着脸垂下头,略有推拒地挣着宣亦曦的手,挣了几下就老实了,乖乖任他揽着。
这下看得安虚蓝一愣一愣的,瞬间倒吸了口气,“我擦,搞|基都玩血缘的……你们俩口味真重啊。”
宣亦郁和宣亦曦面面相觑,有些听不明白安虚蓝奇怪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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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南怀京都的某座宅院里,男子望着头顶的一方晴空,眼神逐渐飘远,眉心明明皱着,但嘴角却带着淡淡的笑容,似乎正在深深地思念着什么人……
“主子,宫里已经打点好了,这是易容的衣物和面具。”一个便装的护卫进走来,将包裹递给男子,“南桁会被左都御史和司徒将军绊住一个时辰,请主子抓紧时间,千万不要以身犯险。”
“知道了,你在外头等着我吧。”南瑟接过包裹,现在局势逐渐生变,他为了能更好的在暗中活络,不得已用了汍澜公子留下的假死药——当时遍体生疮,奄奄一息,南桁甚至还等不及他咽气,就急急把他丢去了乱葬岗,于是南瑟这个人,就理所应当的从深宫里消失了……
只可惜那时在宫里到处都是南桁的眼线,自己无法通知笙儿,笙儿万一误会自己死了岂不是会很难过?哼,以南桁的做法,大概会千方百计地隐瞒自己的死讯,这样才能继续控制笙儿做他的娈宠吧。
半柱香之后,这个不起眼的院子内走出了一个人,平凡枯黄的一张面孔,黑披风底下穿着的,正是南怀皇宫里内侍的靛蓝色服装。
第十二章 燕爹爹好
南瑟被老太监一路带到了御书房门口,那老太监是专门负责清扫御书房的,此时书房里没有旁人,老太监将掸子和布巾水桶递给南瑟,“手脚麻利一点儿,务必在皇上回来之前打扫干净。”
“是。”南瑟点点头,老太监看到守在门口的侍卫并没有怀疑,这才抹了把汗,离开了御书房。
御书房里安静非常,敞开的天窗给昏暗的房间里带进了一抹阳光,南瑟的脚步刚刚响起,便瞧见明黄的桌布动了一下,桌案底下传来轻微的锁链声和啜泣声。
“笙儿……”南瑟轻唤一声,那长得拖到地上的桌布又动了动,突然掀开了一角,露出一张沾满泪痕的苍白的小脸,大眼睛带着恐惧和疑惑,一眨不眨地盯着南瑟。
“笙儿,是我,瑟哥哥。”南瑟不再掩饰声线,恢复了自己清越的声音,他蹲下去将消瘦得只剩肋骨的南笙抱出来揽在怀里,心疼地摸着南笙的头发,“我来看你了。”
南笙不可置信地颤抖着身体,因为发不出声音,只能张着嘴巴无声的叫着,他抬手摸着南瑟的脸,似乎能直接触到面具下面的英俊脸庞,情绪激动。
南瑟抚过南笙赤|裸身体上的无数伤口,难过的落下泪来,他好狠自己的无能为力,为什么不能立刻将笙儿救出这个地狱呢!
南瑟突然瞥到南笙手里的一抹嫣红,掰开了南笙紧攥着的拳头,南笙手心藏着的碎瓷片掉了出来,“这是……笙儿,你的手腕——”
南笙左手手腕有一道不浅的割痕,若再深一分,恐怕就会划破那里的血管。
“傻笙儿!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南瑟气愤地吻住他,简直不能想象自己晚来一刻钟的后果,后怕地要命,南笙乖乖让他亲到解气,雾蒙蒙的大眼睛带着笑意,伸手比划说,”瑟哥哥,我今早听宫女说你病死了,才藏了她们摔碎的茶杯碎片,还好你活着,还好你活着……”
南瑟拉住南笙的手,心里对他又气又怜,“就算我真的死了,你也不能做这种傻事,笙儿要长命百岁才对。”
南笙剧烈摇头,咬着嘴唇比划说,”我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不过是为了有一天能和瑟哥哥在一起,过我们快乐的日子,如果瑟哥哥死了,笙儿一定不要独活,上穷碧落下黄泉,笙儿都要跟着你!”
“傻瓜。”南瑟紧紧抱着他,珍而重之地吻着他的额头,“笙儿,答应我,你要好好活着,我很快就能救你出去了,到时候我们四处游历,过书里神仙眷侣一样的生活,好不好?”
南笙用力点着头,满心都是欢喜,其实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南瑟还活着,只要南瑟活着,还跟他唿吸着同样的空气,他就有无限的勇气面对南桁,就算苟且偷生,也会为了和南瑟下一次的见面努力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