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燕肃澜努力平息着想要占有柳居奇的欲|望,他翻了个身,侧着将柳居奇拥在怀里,让柳居奇的背紧贴着自己的胸膛,下半身却拉开了些许距离,他用力亲了几下柳居奇白玉似的颈子泻火,便再也没有了别的动作。
柳居奇心跳如鼓,过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身后没了动静,柳居奇也不敢再乱动,垂首看着揽着自己的大手,不只是虎口,就连手指上都有一层老茧,滑落的衣袖下露出蜜色的皮肤,皮肤上净是纵横交错的老伤,疤痕颜色深浅不一……
柳居奇倒吸了口气,看来燕肃澜的日子过得并不轻松,前有绝杀宫在江湖的腥风血雨,后有南桁虎视眈眈的欺骗利用,柳居奇突然有些心疼这个总是冷着脸的男人,他鬼使神差地摸摸腕骨那里最深的一道伤口,被燕肃澜勐的握住了手,“不疼了。”
“当时伤的很厉害吧?”柳居奇轻声问。
“嗯,这只手差点儿废了。”燕肃澜的语气很随便,将那时候的痛苦一语带过,他展开柳居奇的手,缓慢温柔的和他十指交错,“本尊要守着你,所以不会再轻易受伤。”
柳居奇心里一震,竟然有些哽咽。
“你要努力活着,不许比本尊早死,”燕肃澜抱着他的手臂收紧了一些,“”昆山玉醉”,本尊一定会替你解了的,睡吧。”
“嗯。”柳居奇带着鼻音应了一声,安心地闭上了眼睛,他没有睡意,只是嘴角带着笑容,脑海里过电影一般想起了自己和这个男人相处的一幕幕——
他带着鬼面出现在醉欢楼,掐完了人又留下了药膏……他中了春|药被绑在柱子上,后来识破了自己的身份……他在风岚皇宫将自己从冷水里捞出来,嘴硬心软地替自己吹散了一地的落花……他恶声恶气的喂自己吃寒泠丹……他截下了飞向自己的匕首,说”莫怕”……他在草原上大摆筵席,莫名其妙给自己塞了一堆银票……他半夜跑来轻|薄自己,最后却什么都没做……他在柳记被宣亦辰暗算时,看着自己的眼里却全是安慰……他抱着自己和小六子,在满是河灯的映日湖上点水而行……他知道自己中了”昆山玉醉”时,沉默地送来名医良药……
柳居奇无声地落下泪水,复又忆起宣亦辰温柔下的种种冷酷,顿时心痛不能自已,原来这就是花间照说的一两和十两,自己到了现在才真正明白他们的区别。
一个待你温柔体贴,却被万千羁绊,屡次因为不得不的利益而将你抛诸脑后、伤害深深。
一个待你冷面霸道,却处处护你周全、将你看重,就算对别人无情,对你却全然不同的。
柳居奇哭着哭着又笑了,他明白的大约还不算太迟,不由想起当初劝慰宣亦曦的那句话:对的时间遇到了一个良人,那良人却不是自己的良人。
他和宣亦辰,终究只能有缘无分的错过。
燕肃澜感觉到怀里人微微颤抖的身体,和落在手背上滚烫的泪滴,但他却没有问什么,只是安静的搂着柳居奇,仿佛是想用自己的怀抱和双肩,替柳居奇撑起一个不再需要伪装坚强的避风港。
“燕肃澜……”柳居奇囔着鼻子,身子往里挪了挪,“你往里头睡点儿吧,别掉下床了。”
“好。”燕肃澜淡淡应道。
第十四章 回绝杀宫
到了后半夜,柳居奇体内的”昆山玉醉”再次发作,他迷迷煳煳地昏睡过去,隐约听见小六子不舍的哭声,又感觉到自己被搬进了马车里颠簸而行,但怎么都清醒不过来,前世的记忆和重生的经历混杂在一起,在眼前交织而过,让他睡得很不安稳。
燕肃澜看着柳居奇不时紧蹙的眉头,问捧着医书补课的花间照道,“他怎么了?”
“大概是在做梦,这说明我师傅配得方子有效,”昆山玉醉”的药力没那么强了。”花间照打开了马车折窗,一股热气立刻涌了进来,燕肃澜不悦地盯着花间照开窗的手,似乎是在琢磨着要不要直接捏碎了好,花间照笑道,“燕子你别上火呀,马车里放着冰的确能凉快点儿,可柳儿毕竟是个病人,也要注意通风,我这是为他好。”
燕肃澜勉强点点头,注意力又集中到睡在矮塌上的柳居奇,花间照咂咂嘴想,早知道自己就单独要辆马车了,免得碍着别人不说,自己还得长针眼……
柳居奇睡得多醒得少,马车则是不断地换过车夫和马匹日夜兼程,尽量选些便于赶路的荒地走,偶尔经过大的城镇,燕肃澜也一早就安排好了供给,迅速装上马车就出发,马不停蹄地往绝杀宫所在的平洲赶去。
本来足足要半月的路程,硬是给燕肃澜压缩到了十天。
十天后的早晨,燕肃澜和花间照风尘仆仆地到达了绝杀宫所在的平洲密谷,这无名山谷遍布瘴气和剧毒蛇虫,平时很少有人敢闯进来,绝杀宫正是因为建在如此隐秘的地方,才会谓之神秘,具体的位置鲜为人知。
燕肃澜亲自抱着柳居奇,在一众宫人诡异惊奇的眼神里迈入了绝杀宫,花间照穿着一身粉衫笑得和蔼可亲,把玩着扇子打量规模不亚于半个皇宫的绝杀宫,“地方倒是挺大的,可惜全是黑瓦白墙,也不热闹,看上去跟古墓似的渗人。”
燕肃澜和他打了多年交道,早就习惯无视花间照的吐槽,可其他人的眼睛瞪得更圆了,哪有人敢在燕肃澜跟前这么说话还完好无损的?他们不由望了眼天边的太阳,没错,是在东边儿啊……
“宫主。”先迎出来的是血魄,一身红衣,配上那张朴实硬朗的面瘫脸,居然显得很飒爽,和花间照的骚包粉衫完全是两个调。
“替这位花公子安排客房。”燕肃澜冷眼一瞥借着围观躲懒的人群,他们立马作鸟兽散。
“那柳成林——”血魄是个木讷的,明明燕肃澜都把人抱着了,他还是一知半解。
“跟本尊住。”燕肃澜逡巡四周,“情添和绝殁呢?”
“情添去岳华山庄取药,绝殁……还睡着。”
燕肃澜了然颔首,情添喜欢玩些情|趣,绝殁每个月都会有几天被折腾的下不来床,他也习惯了,“罢了,派人在碧华池准备一下,本尊要沐浴。”
“是。”血魄应过,看花间照还要跟在燕肃澜身后走,上前挡住他道,“花公子,这边请。”
花间照挠头打量着眼前的面瘫脸,只好改了道,跟着血魄去了西南的一个小院,院子里还有个小小的荷花池,一共有三间屋子,花间照住进了中央主卧,血魄本来还要安排两个人伺候他,被花间照婉言拒绝,血魄也没有勉强,只说道,“花公子虽然是贵客,但绝杀宫向来规矩严,有些地方不便公子去的,还请花公子谅解。”
花间照应过,心下不由想念起美貌又会说话的情添了,这个木头疙瘩好没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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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华池在燕肃澜居处饮碧阁的后院,足足有十坪大,池子由翠色的蓼石修成,池底雕着防滑的花纹,温泉水由一个鱼形的喷嘴涌入,池子里还浮着一张船型小桌,里面放着酒壶和西瓜葡萄,池边纱幕重重,将这一方露天温泉遮蔽地若隐若现,温泉顶上还有树荫,耳畔可闻鸟鸣啁啾。
此时碧华池被堵住出水口,温泉里泡着草药包,清香怡人,让人身上的疲惫一扫而空。
柳居奇的身子在温泉里泡了一会儿,他悠悠然清醒过来,赶了十天的路,早就颠得骨头酥了,温泉不由让他舒服的叹了一声。
“醒了?”燕肃澜将托着他的手收了回来,柳居奇黑流莹的长发在温泉水上飘散开来,如一朵绽放的墨菊。
柳居奇第一眼就看到燕肃澜结实的蜜色胸膛,不由赧红了脸,低头一看自己,还好衣衫整齐,不过薄薄的亵衣沾了水变成了半透明的,胸前两朵**清晰可见,比起赤|裸的燕肃澜也好不到哪儿去……
燕肃澜看出他害羞,淡淡道,“既然你醒了,就自己洗吧,衣服在池边。”
柳居奇点点头,别过头不敢看燕肃澜赤|裸出水的场景,燕肃澜在岸边不紧不慢地擦干身上的水珠,穿好了衣服,这才撩开纱帐踱了出去。
柳居奇松口气,等燕肃澜的脚步声消失,立刻迫不及待的脱了亵衣丢上岸,欢畅的在温泉水里游来游去,脚丫子拍打着水花,一会儿吃块西瓜,一会儿喝杯小酒,快活的不得了。
燕肃澜其实没有走远,他听见柳居奇玩闹的声响,脸上的冷峻变得柔软了些,等看到血魄将人带了过来,便收起了情绪。
“宫主,这个就是燕飞。”血魄道。
“宫主……”燕飞颤抖不已,要不是血魄在背后提着他的衣服,可能早就倒在地上了。
燕肃澜蹙眉将燕飞从头到脚观察了一遍,长得不伶俐,胆子也小,不过看上去还算老实,“就他吧。”
血魄对燕飞道,“以后你专门伺候柳成林,做事仔细些。”
“是,小的一定会尽心尽力……”燕飞用力点头。
燕飞先前被情添从马贼窝救回来,一直在厨房做些打杂的活计,安安稳稳无人问津,今天突然听说宫主要见他,吓都快吓死了,好在宫主并不是来找他秋后算账的。
“杨青。”燕肃澜又唤了一声,一抹黑影出现在他面前,虽然长得像个玉面书生,但挺拔有力的身姿和神出鬼没的轻功,证明了他不凡的身手,“宫主请吩咐。”
“你负责保护柳成林。”燕肃澜说完,背身进了练功房,杨青又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不知所措的燕飞和木讷少话的血魄。
血魄自然还有要做的事,他留下燕飞在碧华池纱幕外头等着,便自己离去了。
燕飞提心吊胆,不知道自己将要伺候的主子是怎样一个人?会不会跟朝华楼的柔然副堂主一样,刁蛮骄纵,喜欢打骂下人……
柳居奇哼着歌从露天浴池出来,湿漉漉的头发用一块干净的棉布裹在头上,身上穿着燕肃澜准备好的长衫,式样简单雅致,掺着冰丝的织锦凉爽透气,最适合盛夏里穿,他白嫩的脸上蒸的粉红一片,眼波流转间异常好看。
燕飞也顾不得看来人是谁,战战兢兢跪在地上道,“小的燕飞,见过主子……”
“燕飞?”柳居奇愣了一下,脑海中闪过在马贼窝帮自己逃跑的清瘦身影,激动地上前拉起他,“真的是你,燕飞!”
燕飞也愣住了,没想到自己要伺候的人是柳居奇,顿时傻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柳居奇除了重逢之喜,更多的是疑惑,当初宣亦辰不是烧了马贼窝、杀了所有人么?燕飞又怎么会到绝杀宫来……难道是自己误会了宣亦辰!
柳居奇拉着燕飞,让他回忆当日的情形,可燕飞当时被打昏了,具体的情况也不清楚,只说醒来的时候被情杀堂堂主情添给带回了绝杀宫,别的就不知道了。
柳居奇心下了然,原来是燕肃澜派人肃清了马贼窝,他不由怅然若失的想起宣亦辰那句“你从未信过我”,突然难过的说不出话来,当时他一心认定是宣亦辰杀了燕飞,甚至连解释的机会也不肯给,终究是自作聪明,用不信任将两人之间的隙缝扩大,直到不能将解。
“主子,你怎么了?”燕飞看柳居奇神色不郁,小心翼翼问道。
“没什么……”柳居奇强打起精神,对燕飞笑笑说,“你不用叫我主子,我比你大些,你叫我柳大哥就行。”
“小的不敢。”燕飞低着头说。
“随你吧。”柳居奇叹息,错过的无法挽回,燕飞也不会是第二个小乱……他心里烦躁,不想再和燕飞说教,跟着燕飞进了自己的卧室,卧室不大,但里头摆设用品一应俱全,都是红木清漆的,床铺也是崭新的,晒得松松软软,上面铺着一层纳凉冰绸。
这里的古代还没出现凉席,柳居奇睡久了经常出痱子,抹了花间照给的薄荷膏才能止痒,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对燕飞道,“你帮我找些竹子和棉线来,竹子要四尺长的,噼成细条,把毛刺都打磨光滑。”
燕飞不知道柳居奇要做什么,只是乖乖应了,下去准备柳居奇要的东西。
花间照住的院子离这儿不远,他洗了澡小睡了一会儿,此时精神饱满地摇着扇子走到门口,笑眯眯道,“柳儿,你又要做什么好东西啊?”
柳居奇抬头朝他招招手,“正好,你也过来帮忙,我要做凉席。”
“凉席?”花间照疑惑地说,“那是什么东西?”
第十五章 又起杀心
“纳凉避暑必备佳品,做好了分你一床。”柳居奇接过花间照递来的小瓷瓶,拔了塞子就闻到一股子药味冲出来,柳居奇皱着脸,将苦的要命的浓缩中药给喝了下去。
这还是当初柳居奇自己想的法子,因为他醒来的时间不一定,赶路的时候又不好熬药,所以他让晏淮将中药提前熬好,练得浓浓的装进小瓷瓶密封好,既不会失去药效,等他醒来吃着也方便。
花间照伸手替柳居奇号脉,桃花眼眯了眯说,“略有好转,不过又该换药了,这药再用上两三次,怕就不起作用了。”
柳居奇叹口气,这”昆山玉醉”虽然不至于死人,但也太难解了,他都快被五花八门的中药给吃伤了。
燕飞不多时就把削好的竹条和棉线带来了,柳居奇小时候在乡下看过外婆她们编凉席,对编法还有些印象,可缺了专门编席的木架和垂坠子,编席的速度还是慢了许多,好在燕飞手巧,学会了之后进度便快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