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肃澜不容他拒绝,拿汤匙盛了一勺药吹凉送到他嘴边,“你一路颠簸,胎儿有些不安稳,还是乖乖喝几天药吧。安虚蓝知道你怕苦,这安胎药是特制的,加了许多甜根,你尝尝看。”
柳居奇半信半疑地看着药汁,燕肃澜抬抬下巴,他只好不情愿的张嘴吃药。
“要说这柳儿天不怕地不怕,幸亏还有个燕子能治住他。”花间照摆弄着扇子,打量一圈伸长脖子看孕夫吃药的男人,“啧啧,这有什么好看的,往后还要看九个月呢,大家还是赶紧吃饭吧。”
安胎药的确不苦,清清甜甜的有点儿像柳居奇在现代喝过的板蓝根冲剂,柳居奇颐指气使的让燕肃澜给他喂药夹菜,这个不吃那个不要的,怀孕之后唯一的好处就是可以”携肚威夫”了。
自从到古代以来,柳居奇还是第一次跟这么多朋友一起吃饭,这种感觉就好像以前除夕时在家里守岁,身边全是亲人,大家笑闹不断,令人觉得很幸福。
除了宣亦辰之外,其他人都成双成对,就连木讷的血魄和冷脸的杨青也坐在一起,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举杯共饮。
宣亦辰微笑着听他们说笑,只是一杯杯默默喝着酒,在这样的热闹筵席中安静的有些格格不入。
吃了大半个时辰,桌上的热菜都冷透了,外头的天色也暗了,众人才尽兴的一一起身去客房,他们就住在燕肃澜在夏城临时的小宅院里,空余的房间打扫出来勉强够用。
燕肃澜依旧不多话,但柳居奇看得出来,他心情很好,其实燕肃澜一直都是个很怕寂寞的人,他一个人坚持了二十年,现在也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真正的亲人,有了除南瑟和南笙之外的朋友。
柳居奇吃饱了饭要去院子里散步,燕肃澜也没什么事,就陪着他在外头走,听柳居奇絮叨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柳居奇天南地北海侃一通,突然发现燕肃澜一直没回应,拉着他大声道,“燕肃澜,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听着呢,你说到歌姬卫子夫和大将军卫青。”燕肃澜无奈地拉着柳居奇有些凉了的手,把真气缓缓度过去,“外头冷了,要不咱们进屋吧?当心着凉。”
“哼,你就只关心孩子不关心我。”柳居奇故意板着脸,装着不高兴的样子逗弄燕肃澜。
燕肃澜忙道,“我自然是最关心你的,孩子哪里比的上你。”
“原来你不喜欢这个孩子啊,那我就不生了,省的折腾……”柳居奇偷偷打量着燕肃澜的表情,憋着笑说,“我可是听安虚蓝说过,生孩子的时候肯定很疼,比女人难产还要疼。”
“孩子是重要,我很想要一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孩子……但是你是最重要的,如果你不想生,我也不会强迫你,有你一个就够了。”燕肃澜叹口气,将柳居奇搂紧怀里,心想安虚蓝还真的没说错,孕夫的心思真是太难猜了,“我们不是还有小六子么?你要是真不想生就算了……不必勉强。”
柳居奇心里甜丝丝的,好像刚才吃的那盘拔丝地瓜还在嘴里似的,他伸手抱住燕肃澜的腰说,“不过是开玩笑罢了,我怎么可能不要它呢?……肃澜,你真的变了好多,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掐着我的脖子要杀人,后面几次也是冷声冷气的,跟现在一点儿也不一样。”
燕肃澜笑了,摸着柳居奇顺滑的乌发说,心道:那也只是对你,你和旁人是不同的。
在很久之前,燕肃澜还想不通,遇见柳居奇到底是幸还是不幸,柳居奇虽然能让他心情平静、不再寂寞,但也改变了他的初衷和原则,让他变得心慈手软……如今看来,假如真的错过柳居奇,才会让自己悔恨一生。
做错的事也许还可以想办法弥补,但错过的人,你却没有办法再挽回。
所谓真正的爱情,人这一生只会有一次——你会为了他改变你的原则、你的手段、你的性格,为了他赴汤蹈火在所不惜,为了他失去理性,为了他背叛所有,不管是轰轰烈烈还是平淡如水,这段爱情都会成为你生命里最最珍贵的回忆。
两个人正温存,树后的阴影里走出一个人,正是宣亦辰。
宣亦辰抱歉一笑,“我也不是故意偷看的,只是有些话想要跟燕肃澜谈一谈。”
“说吧。”燕肃澜依旧抱着柳居奇,他对宣亦辰还是有些不放心,虽然柳居奇对自己实心实意,不过每次柳居奇露出关心宣亦辰的表情,都会让燕肃澜涌出强烈的威胁感,毕竟宣亦辰是柳居奇的初恋,意义非凡。
“我想让你帮我演一场戏,你我的目标都是同一个人——南桁。”宣亦辰说起正事,儒雅俊秀的面孔立刻带上了身为皇者的笃定气息,“南桁大概是想来一招”蚌鹤相争,渔翁得利”,我们不如就将计就计。”
柳居奇恍然道,“你的意思是,故意表现出风岚陷入窘境的样子,引诱南桁出手?”
宣亦辰道,“没错,南桁准备的时间越久,我们的胜算就越小,如果他急功近利的话,我们联合起来,再加上平羌从中支援,这场战事就十拿九稳的了。”
“合作是可以,不过本……”燕肃澜”本尊”两个字还没说完,就被柳居奇瞪了一眼,他抿了抿唇,改口道,“不过我有一个要求,南怀国如何我不管,南桁要交给我处置。”
“好,我答应你。”宣亦辰允诺道,他思虑了一阵,“咱们既然合作,我也就直说了,我在南怀的眼线查出南瑟、南笙两位皇子并未暴毙,而是出宫自立了,前些时候的内乱也是他们促成的,他们与南桁之间的恩怨我不清楚,不过既然目的一样,能否请你也联系上他们,好跟我们来个里应外合,让南桁再无翻身的机会。”
燕肃澜沉思了一下,自从救出南笙后,他就再未和他们互通消息,但也是知道他们的情况:南瑟换名”林瑟”,南笙换名”林笙”,占据南怀西北部的翠峰岭一带,依靠那里易守难攻的地利聚拢义兵,似乎是打算休养生息过后再和南桁背水一战。
就算为了南笙的事,南瑟也不会轻易放过南桁的,和他们协作起来应当没有问题。
“此事我会尽快处理,南瑟对南桁恨之入骨,一定会加入我们。”燕肃澜又说,“若要布局,我倒有一局棋可用,先前你对外称病、轻装简骑的来到夏城,将政务交给了骆秋棠,我在凤城留下了几个心腹,让他们假造骆秋棠毒杀你的事实,好把监政权夺过来。”
柳居奇和宣亦辰听的同时一寒,幸好及时跟燕肃澜和解,不然鹿死谁手还真未可知。
“要想引出南桁,小甜头肯定是不够的,除非凤城群龙无首,你和我又在夏城拼个鱼死网破……”燕肃澜一语未尽,宣亦辰已经理解了其中深意,他拊掌道,“妙,就这么办,我今晚就去安排,为防暴|露坏事,骆卿那里我也会瞒着,戏要做足了才是。”
后面燕肃澜和宣亦辰又说了一些细节,柳居奇听的直打哈欠,他果然还是不适合太劳动脑子的事情,这些勾心斗角实在太让人心累了,过了一会儿,燕肃澜看柳居奇实在困得不行了,才打断宣亦辰说,“其他的事也不太重要了,我叫情添来和你谈吧。”
“好。”宣亦辰理解的颔首,柳居奇却从燕肃澜怀里挣出来,小声道,“肃澜,你能不能先回房等我,我想和宣亦辰说几句话。”
燕肃澜默默看了一眼宣亦辰,摸了摸柳居奇的脑袋说,“早点儿回来。”
柳居奇没想到燕肃澜会答应的那么干脆,愣了愣才笑了,“行,我只有几句话,很快的。”
燕肃澜帮柳居奇紧了紧衣襟,免得渐寒的夜风冻着他,这才转身慢慢踱出了院子。
柳居奇一直看着燕肃澜的背影消失,还是恋恋不舍的望着拱门不想挪开眼睛,宣亦辰淡淡开口道,“你似乎过的比我想象中要好。”
“是,肃澜是个无法挑剔的好情人。”柳居奇转身看着宣亦辰——宣亦辰白净的脸庞在夜色下温柔极了,可眼神里的寂寞却好像变成了以前那个不苟言笑的燕肃澜,高处不胜寒,这就是皇位的可悲之处,宣亦辰的身边有大臣、有妃子,却没有钟情之人,那些人崇敬的是他的地位或者样貌、权势,并不是他这个人。
“骆秋棠让我夺回你,现在怕是不能了……我如果真的那么做,你大概要恨我一辈子。”宣亦辰道。
“宣亦辰,你放下了吗?”柳居奇仰头看着他问。
宣亦辰没有回答他,只是伸开双臂,缓慢温和地说,“柳儿,我能再抱你一次吗?”
这样的姿势,可以代表亲密,也可以代表告别,柳居奇默允,轻轻回抱住宣亦辰,两个人的拥抱安静而纯粹,不带有任何的欲|望私念……
良久之后,柳居奇松开了宣亦辰,转身走向院子出口的那道拱门,那道刚才燕肃澜走出的门。
秋夜的晚风微凉,带来宣亦辰轻如蚊蚋的声音,“……我想,我不得不放下了……”
第三七章 各自出发
一帮人在夏城暂留了三日,一是为了柳居奇安胎,二是为了详细部署。
他们打算兵分四路:宣亦辰沿水路秘密返回风岚,等骆秋棠的监政权利被架空之后,以绝杀宫宫人的身份重新接手政务;宣亦郁和宣亦曦则一路前往平羌,暗中寻求大战支援;而曾和南瑟有过一段交情的花间照,和安虚蓝带着燕肃澜的手书去寻找南瑟兄弟;燕肃澜则借口受伤,躲回绝杀宫闭门不出,给南桁造成和宣亦辰两败俱伤的错觉……
风岚帝感慨着这些小辈的心思缜密,他们的计划大胆又缜密,只要能够成功,便能以最小的代价换得成功。
一系列的行动安排下来,除非他们有着足够的信任和默契,否则很难把握好时间点,真正做到四箭齐发。
第四日清晨,他们便齐聚在夏城的外郊,准备相互作别。
原本柳居奇是要风岚帝和他们一起回绝杀宫的,眼见着燕肃澜和风岚帝之间形势渐缓,打铁要趁热,柳居奇想帮他们两父子变得更亲密一些,但风岚帝却拒绝了,他道,“你的心思我懂,不过这事也急不来,如今亦缅还要备战,我不想让他分心。”
“皇帝大叔,那你准备去哪儿啊?”柳居奇有些失落,前几天大家都热热闹闹的在一起,现在却要各奔东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的关系,突然让他觉得伤感起来。
肖蒙看出来柳居奇不高兴,逗他说,“儿媳妇,你就这么舍不得我啊?咱们迟早还要再见的,等要开战的时候,我们一定回来帮忙。”
“呸,别叫我叫的那么恶心!”柳居奇脸上发臊,虽然他怀孕了,但到底还是个男人,”儿媳妇”这三个字实在是太怪异了。
离愁别绪被肖蒙和柳居奇的吵闹弄了个烟消云散,风岚帝看着失而复得的爱人和柳居奇斗嘴,淡笑着摇摇头,他望着并肩而立的燕肃澜和宣亦辰、宣亦郁,郑重道,“此次非同小可,你们行事千万小心……对我来说,你们先是儿子,然后才是皇子。”
“是,父皇也多保重。”宣亦辰和宣亦郁恭敬的说完,一同瞥了一眼冷着脸的燕肃澜,提醒他也回句话表示一下。
燕肃澜权当看不见,拉过和肖蒙叽歪的柳居奇说,“该启程了。”
“小柳,你要按时喝药啊,到时候我可要当宝宝的干爹。”宣亦郁朝柳居奇笑着挥挥手,柳居奇还来不及答话,就被燕肃澜塞进了马车里,他不满地咕哝了一句,但一看到马车里的摆设就乐了。
燕肃澜给马车里放满了棉垫和鸭绒靠枕,坐在上面就好像陷进了一团棉花里,一点儿也不觉得颠簸难受,旁边还放着一只紫藤书篓,里面自然是柳居奇最爱看的传说杂记,厚厚的一摞,全是当下最风行的精装本。
柳居奇笑眯眯地对燕肃澜说,“时间这么紧,你居然还能准备的这么周全,真难得。”
情添坐在马车辕上负责驾车,他闻言抱怨道,“宫主是周全,可怜我们这些人连腿都跑细了,又不是寒冬腊月,这些鸭绒鹅毛可不好找。”
“情添。”燕肃澜淡淡喝止了一声,情添立马吐吐舌头乖乖闭嘴了。
柳居奇看着自己对面那个冷峻英朗的男人,心里是一阵赛过一阵的甜蜜,没有了那道疤痕,燕肃澜简直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完美的男人了,他一时色|心大起,勐的朝燕肃澜扑过去,吓得燕肃澜赶紧接住他,训斥道,“别一惊一乍的,小心孩子。”
“有你在,孩子不会有事的。”柳居奇抱着燕肃澜蹭,手不老实的摸摸对方的胸肌,手感真好。
燕肃澜有些无可奈何,“安虚蓝说了,前三个月不能行|房,你就不要撩|拨我了。”
柳居奇完全是有恃无恐,他最怕的就是燕肃澜的床上惩罚,现在对方没有利器逞凶,柳居奇就可劲儿的拿捏折腾,完全有恃无恐了,他一双手在燕肃澜身上到处点火,捏捏摸摸的一直往大腿内侧游动起来……
“啊!疼!”
燕肃澜双腿一错,牢牢钳住柳居奇作怪的手,柳居奇使劲儿拔了半天,怒道,“你这腿是铁板做的啊,快松开!”
燕肃澜坏笑着,“趁着还没出发,我就多管教它一会儿。”
两个人正闹着,马车窗突然被人从外头掀开来,宣亦辰探头扫到他们两人亲密的样子,表情有些尴尬,“我似乎打扰到你们了?”
燕肃澜一收力,柳居奇赶紧把手拔出来,满脸通红的坐到一边摇头说,“没有没有,我们就是闹着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