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居奇快吐血了,迎上燕肃澜疑问的眼神,慌忙摇着头,“我没有。”
燕肃澜对柳居奇是绝对信任的,听到柳居奇说没有,就安心的点点头,继续抱紧他,懒得回应宣亦辰的挑衅,人都是自己的了,宣亦辰再怎么蹦跶也是白费力。
“他分明就是怕你才会顺着你说。”宣亦辰转头温柔的看着柳居奇,似乎是在替他打气,让他不要畏惧燕肃澜,“柳儿,你不必因为他替你解了”昆山玉醉”就委曲求全,若他威胁你,你告诉我就是……我虽不勉强你跟我在一起,但也绝不让你受委屈。”
柳居奇感觉到燕肃澜搂着自己的胳膊缩紧了肌肉,变得如钢铁一般坚硬,似乎下一秒就会因为愤怒而将积蓄的力量全部发泄出来。
柳居奇最了解燕肃澜的脾气,他要是冷言冷语的凶你倒不可怕,最可怕的是表面无事,转身就毫不留情的削掉你的脑袋,柳居奇摸上燕肃澜的手,燕肃澜紧绷的手指这才放松了一些。
柳居奇回身看着燕肃澜坚毅俊朗的脸,他脸上那道长长的疤痕已经愈合了很多,不过看着还是有些可怖的,柳居奇想起这疤的来由,更加心疼起这些年独自挣扎成长的燕肃澜。
同是兄弟,宣亦辰他们都在亲人身边,用皇子的身份正大光明的享受一切最好的待遇,而燕肃澜却被南桁百般磨砺,身上遍布大大小小的伤疤,甚至还有一道剑痕曾经贯穿过他的右胸……柳居奇一想像当时凶险的情况就浑身发寒。
宣亦辰看到对面两人亲密相拥的模样,心里都是酸楚,他不由握紧了双拳,好让自己能够抑制住情绪,保持往常的冷静理智,柳居奇对燕肃澜的关心和心疼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宣亦辰有些想笑,柳居奇从来都没有这么看过自己,自己在他面前,就是遮风挡雨的大树,好像永远都不会受伤也不会痛一样……
燕肃澜察觉到宣亦辰的目光,冷冷地凝视着宣亦辰,要不是柳居奇在这里,他一定会让觊觎自己心上人的家伙后悔活在这个世上。
“看来你是真的爱他。”宣亦辰苦笑着叹了一声,“原来我也有走眼的时候。”
柳居奇知道他这话是跟自己说的,但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就继续低着头不说话,任由燕肃澜像小孩子抱宠物熊一样牢牢抱着自己。
宣亦辰继续说,“这次我来,不单是为了绝杀宫,也是为了你……骆秋棠说,要我一箭双雕,先灭了绝杀宫,再利用燕肃澜假意利用你来争夺皇位的事,重新让你回到我身边。”
“肃澜不是那样的人。”柳居奇轻轻捏了一下燕肃澜的手,男人的火气立刻又降下去,比什么苦口相劝都管用。
“我现在知道了……他不止不会利用你,甚至还会为了你放弃一切。”宣亦辰又说,“我以为江山美人中,男子都会选择前者,他却是不一样的……柳儿,恭喜你,你还是找到了你想要的爱情,不必踌躇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在他心里,只有你最重要。”
燕肃澜因为宣亦辰这一番肺腑之言,对他卸下了些心防,看着他的眼神也温和了一些,“宣亦辰,你后悔了?”
“没错,我时常想,若当时我选了柳儿,也许会比现在更快乐。”宣亦辰自嘲地看着自己腰间的盘龙玉佩,那块象征着帝王尊严的冷玉,“不过若是再选择一次,我大约依旧会选择江山,这是我的使命。”
“可笑。”燕肃澜冷哼道,“你做的事可以有许多人替你做,然而你爱的人却只有你能去爱。”
宣亦辰一震,过了很久,才怅然若失地笑了,“聪明反被聪明误,帝王之策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每个人的观念都不一样,因为经历的不同才会有不同的想法,你最缺少什么就会最看重什么,宣亦辰,你的选择只是因为你更看重帝位,并没有什么错。”柳居奇想,这和自己贪财贪吃没区别,自己就是因为在现代的时候苦惯了,才会更希望能过舒服的生活。
燕肃澜瞧了柳居奇一眼,眼神里说:你方才帮他说话,我记住了。
这个大醋坛子,柳居奇又好气又好笑。
三个人说开了之后,气氛反而比之前要融洽不少,一阵沉默后,宣亦辰先开口问,“时辰也差不多了,花间照究竟什么时候来?”
“再等一会儿吧……”柳居奇心里忐忑,犹豫着要不要先给他们俩提前透露一下谈话内容,好给他们打打预防针,可是燕肃澜能接受吗?燕肃澜对自己的身世一直都很介怀,就连对自己也不愿多提,他隐忍多年不过是为了替母报仇,如今一切努力都付之东流,对他未免不是一件残忍的事。
柳居奇觉得很纠结,不管结局如何,好像都会伤害到燕肃澜。
“花间照叫我们来此私谈,莫不是想化干戈为玉帛?如此大可不必,既然燕肃澜对风岚无意,我们自然不是敌人。”宣亦辰望着柳居奇,淡笑道,“柳儿,我如今知道你是真心喜欢他的,就算为了你,我也不会和燕肃澜为敌。”
柳居奇很感动……可惜这个不是谈话主题啊,燕肃澜的身世才是。
“风岚一定要亡。”燕肃澜冷冷道,刚才的和洽转瞬就被紧张取代。
宣亦辰也沉下脸,不悦的盯着燕肃澜,“你这是什么意思?”
“风岚帝死了,他的罪孽就由你来还,由风岚来还。”燕肃澜漩涡般的黑眸闪着寒光,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柳居奇急了,这两个人怎么又开始不对盘!
“道不同不相为谋,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我也有我的底线,只要我活着一天,风岚就要繁荣昌盛。”宣亦辰冷笑,站起来拂袖道,“若你执意如此,朕陪你斗这一局。”
宣亦辰有些不舍的看看柳居奇,终于还是收回了眼神,“柳儿,我走了。”
柳居奇要拦下宣亦辰,如果他这个时候走了,花间照的计划就会功亏一篑,可惜燕肃澜将他搂得紧紧的,他根本挣扎不动,燕肃澜看柳居奇要跟宣亦辰说话,干脆抬手点了他的哑穴,急得柳居奇满头大汗,偏偏瞪着眼睛无能为力。
“啧啧,燕子你真粗鲁。”远远一把扇子斜抛过来,解了柳居奇的哑穴,又重新旋回到粉衫男子的手里,花间照眯着一桃花眼笑道,“宣亦辰,你也别急着走,我请这两位来一次可不容易,好歹你见过了再说。”
花间照身后站着两个人,似乎是一路急赶来的,风尘仆仆的卸下了斗笠露出脸来。
宣亦辰瞬间就怔住了,“父皇、肖先生……你们怎么会……”
“你没死?!”燕肃澜勐的变了脸色,松开柳居奇就运气要扑上去杀人,柳居奇死死抱住他叫道,“燕肃澜,你等等,你要是现在杀了他我就、我就死给你看——”
第三四章 尽释前嫌
燕肃澜蹙眉瞪着柳居奇,虽然很生气,但他手上依旧没用力气,只是语气冷冽的警告柳居奇,“放手。”
“不放。”柳居奇才不怕他,双臂把燕肃澜圈的死死的,苦口婆心道,“你就听听他们怎么说吧……皇帝大叔真的是个好人。”
风岚帝要走进跃然亭,肖蒙不放心的拉住他的衣袖,风岚帝回头拍拍他的手,“没事的。”
肖蒙点头,俊秀的眉轻轻蹙着,“那什么宫主武功高着呢,你千万小心一些。”
“他毕竟是我儿子,放心吧。”风岚帝淡淡一笑,信步走进跃然亭。
燕肃澜最后还是妥协给柳居奇,他将柳居奇看得如珠似宝,那些加诸在他身上的仇恨根本比不上柳居奇的一个笑容,就算为了柳居奇,他也要暂时隐忍。
花间照环顾一圈,宣亦辰、风岚帝、燕肃澜和柳居奇都在,主要人物齐全了,他这才满意地合掌道,“人到齐了咱们就开始吧——”
亭子**着安虚蓝、脸上写满担忧的肖蒙和刚刚赶到的宣亦郁、宣亦曦兄弟俩,他们四个远远眺着这边的情势,似乎只要一个不对劲,就会立刻冲进来阻止。
燕肃澜阴沉着脸,风岚帝静静坐在他的对面,望着燕肃澜的眼神带着种父亲特有的慈祥。
自从和肖蒙逍遥天下后,风岚帝愈发知道了感情的重要,权势名利不过是过眼云烟,只有人和人之间无法用金钱交换的感情,才是这世上最最珍贵的东西……友情、爱情、亲情,都是每个人受用一生的财富。
柳居奇偷偷看燕肃澜的反应,小声说,“你答应我的,不能大开杀戒啊。”
“嗯。”燕肃澜闷闷应了一声,不悦的别过头躲着风岚帝的眼神,他不喜欢那里面虚伪的关怀,如果这个男人真的关怀自己,自己就不会因为失去母亲而流落在外,度过这孤单的二十年。
柳居奇能感觉到燕肃澜身上传来的压抑气息,他只能默默地抓紧对方的手,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他。
宣亦辰坐在风岚帝身边,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他强迫自己不去看对面柳居奇两人的互动,只将心思放在当下的事上。
“燕子,你还记得我师父吗?五锳山上帮柳儿治”昆山玉醉”的晏淮?他是你娘的师兄,也是你娘的初恋情人。”花间照收起了往日玩世不恭的表情,从怀里掏出一块冰丝织就的帕子,“南瑟告诉我,你曾经收集过你娘少女时的字帖,既然如此,你也一定认得出她的字迹。”
燕肃澜定定的盯着那块写满了字的丝帕,终于伸手接了过来。
“二十一年前风岚皇宫的那场大火,我师父赶去的迟了,你娘当时被倒下来的梁柱压住胸口,拼了最后一口力气,让我师父剖腹取子,将生的希望留给了你,这一块丝帕,是她在弥留之际写下来的……可惜我师父抱你离开时不慎遗失了,我去了好几次风岚皇宫,才重新找到它。好在这帕子是冰丝织的,上面的字迹没有太大破损。”
柳居奇恍然大悟,当初自己在置笔阁外头遇到过花间照,他说自己是来寻”故人之物”,原来不是骗人的。
燕肃澜摸着那方帕子,像是在透过那方丝帕追悼自己未谋面的母亲,他慢慢展开了丝帕,丝帕一角还沾着暗红的血,字迹虽有些急躁,但还是能看出执笔者的天生秀骨。
“她一定很爱你,才会留下这封书信……”柳居奇感慨道。
燕肃澜垂眸静静看着帕子,指节发白,唿吸也渐渐凝重。
柳居奇猜得出上面写的是什么,肯定是一个母亲在临死时对孩子无尽的爱和嘱托。他记得以前汶川大地震的时候,一个小婴儿的母亲拼死护住了自己的孩子,在手机上留下了一条短信”孩子,妈妈爱你”后,用虾子一样保护者的姿势死守着自己的孩子,直到耗尽了她的生命……
亭中一时沉默无语,风岚帝最先开口,“虽然燕琼不是我害死的,但当时我因为失去肖蒙变得消沉,放任后|宫妃子的争斗,这场惨剧,我终究不能脱了干系……燕琼是个好女人,我看得出她早已心有所属,所以一直相敬如宾,那日天干物燥,火势借风勐涨,我让许多人去打水救火,却已经无力回天。”
宣亦辰隐约也知道一些当年的事情,她的母亲做完那事之后,一直心怀愧疚,以至于生下他和宣亦郁没多久后,就忧郁辞世,故人已矣,就算她曾经做了不可挽回的错事,这一切也该因为她的去世烟消云散了,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为了自己孩子的将来打算,才会这么狠心。
花间照说,“燕子,我师父将你救回如意门后,南桁派人血洗如意门,就是为了抢夺你,好培养你做毁灭风岚的利刃,甚至打算利用你的敏感身份,制造一个受控于他的傀儡皇帝……我师父的双腿,就是在争夺你的过程中废掉的,如意门原本是风岚名门,也在一夜之间销声匿迹。”
“这么说……”燕肃澜的声音有些颤抖,他看向风岚帝,“不是你因为两国不合而杀了我娘?”
“当然不是,我甚至和燕琼约定过,为了让南桁不起疑,只要她在宫里呆满三年,我就替她假造死讯,放她出宫去找自己心爱的男子。”风岚帝看着亭外的肖蒙,眼神温存,“因为和相爱的人分开的那种痛苦滋味,我再了解不过了。”
“还有一件事,是我无意中查到的。”一直沉默的宣亦辰也开口了,“我登基时处理了几个和南怀国来往密切的商贾官员,其中一个官员的外甥女,正是当时怂恿我母妃纵火杀人的妃子。她和自家舅舅去南怀做生意时见过南桁,对南桁一见倾心、私许终生,甚至答应帮南桁进宫监视我父皇,好让南桁在稳固皇位的时候无忧外患。可惜南桁对她越来越冷淡敷衍,她渐渐知道南桁是在利用她的感情,遂对南桁的表妹,也就是你母亲起了杀心,借风纵火的主意就是她出的——我查到这事后,已经将她饮鸩赐死,毕竟她曾是我父皇的妃子,我不能处理的太过份,以免招人非议。”
花间照颔首,叹道,“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内幕,若这么算起来,一切都是南桁的错,他拆散有情人在先、薄情寡义在后、还想蒙蔽利用你……燕子,事情已经很清楚了,若你还要执意找风岚帝报仇,就算我看错你了……我师父因为当年没能护住你,一直怀咎在心,他收我为徒,也是为了找到你,阻止你报仇。”
“我母妃的确有错,但她在事后饱受愧疚折磨,直到病死也不能释怀,逝者已矣,我希望你能原谅她。”宣亦辰郑重道,“她不过是爱子心切,才会受人利用。”
燕肃澜不说话,似乎是在出神的想着什么事情。
“肃澜……你还好么?”柳居奇担忧地看着燕肃澜,他太过平静,似乎这些被埋藏许久的真相没能给他任何触动,然而柳居奇知道,他表现得越是镇定如常,心里就越是受到了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