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完往回走的时候,闻礼问他,“你喜欢睡上铺还是下铺?”
文斯的票在下铺,闻礼的票在上铺。文斯自己买的票,刷身份识别卡进站,直接上车凭卡领取位置牌,全程不会泄露个人信息。
国内出行还是方便许多,也多亏身份识别卡除了编码外都长一样,兼之文斯已经和闻礼坐过一次火车,有经验了才能有恃无恐。
“我都行,你睡下铺吧,你个儿高,在下铺方便。”上次坐这趟车,闻礼也是睡下铺。
等两人都躺上床了,闻礼忽然又起来,往上一看文斯没盖被子,还躺着在捣鼓手机,他皱眉,低声提醒,“盖上被子,你那对着空调口,别着凉。”
文斯坐起来扯开被子,微窘,“看手机看忘形了,本来是要盖的。”
“嗯,把小灯开着看,早点睡。”说完闻礼就再度躺下了。
文斯在被子里默一会儿,听见没动静,才从上铺探出半个身子,闻礼已经闭眼睡了,上次他没注意,这还是头一回看到弟弟的睡姿,安安稳稳平躺,果然连睡觉都充满着自律。
文斯暗暗咂舌,心想刚刚闻总对自己那点叮嘱,约摸也是来自良好自律的生活习惯下,不经意的强迫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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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鸽雪山希望学校时,孩子们和老师还在上课,闻礼提前已经和彭方汉说过,直接去宿舍那边,张妈早就等着了,给泡了两杯茶,先让他们把旅行包放在后厨这边,等晚上彭校长再分配宿舍。
“刚才好像看见教室外面有人摄像,是电视台的?”
“是,一会儿我去打声招呼。”闻礼说,“你要不想来就四处转转,别走远。”
他显然以为文斯第一次到这里,而文斯也就顺着他意思,乖觉地说,“不会不会,我在这儿看看,哪也不去。”
拍摄的人从教室窗口下来,回到操场中间调试机器,他们时而抬头仰望,好像是在寻找角度,闻礼上前和那两人说话,文斯就自己沿着四周溜达。
操场边的两排树已经长得葱葱郁郁,没了冬季时萧条的样子,高原地区的空气却还是一如既往纯净,蓝天万里无云,底下红瓦绿树格外好看。
挺惬意,当然如果没有那倒霉催的系统,就更好了。
从抵达鸽雪山希望学校,下一条任务就已经更新,这次是阶段性的,也就是在此地期间三天内完成。
剧情梗概:【表现柔弱善良人设,吸引闻礼注意】,演绎要点:【在镜头前假意同小孩亲近,和闻礼爬雪山途中装作崴脚】。
文斯:……yue,还能再茶一点儿吗?
他正烦恼该怎么办,突然“叮铃铃——”下课铃声响了,然后一转头,就见几间教室门先后打开,孩子们撒欢儿地跑了出来。
他们身后跟着几位老师,彭方汉和富小薇都在。
应该是课间操时间,广播里传来指挥秩序的口令,孩子们就在老师带领下,开始站队伍。
文斯下意识就在里面找大林。
与上次寒假不同,现在孩子们都穿一样的校服,又都背对他,开始文斯还没找着,后来等广播体操的音乐响起,大家开始跟着做操了,文斯才在一溜儿的伸展运动中,找到那个动作不怎么连贯的身影。
虽然稍微吃力些,但他还是在努力跟上节奏。
摄影师开始拍摄孩子们课间操的画面了,闻礼回到文斯身边,两人就站在操场旁,看孩子们做完两套广播体操。
剩下的自由活动时间,大林果然第一个来找闻礼。
“闻叔叔好!”
“你好。”
大林和闻礼亲热地打过招呼,转而看见和他站一起的文斯,小男孩澄澈的眼睛眨了眨,似乎有点被文斯吸引一样。
文斯被他看得心里一咯噔,都说小孩子最聪明,应该不会认出来吧?
而大林歪着头,好一会儿咧开嘴笑了,“大哥哥,你长得好像我们的闻老师哦。”
“……哎?”文斯尴尬地也笑,“闻老师?是……?”
闻礼说,“是我姐姐。”
文斯默然:我当然知道是你姐。
好在大林没再继续关注他,而是拉住闻礼的手问,“闻叔叔,闻老师怎么没有来呀?”
闻礼答道,“有点事情,下次会再来看你。”
“哦,”大林有点小失望,低下头,摩挲着校服口袋,原来那里还卷着一张白纸,“我画了画,想送给闻老师的,还以为闻老师这次能再来教我们画画。”
闻礼安慰道,“没关系,叔叔帮你转交。”
“好呀!”大林把那卷纸抽出来,小心地递给闻礼,红润的脸蛋上满是喜悦,“叔叔告诉闻老师,我们可想他了,下次一定要来看我们啊!”
“……”文斯在旁只当听不见,事实上心里已经软得一塌糊涂。
他盯着闻礼手里的画,恨不得现在就能抢过来,那可是给他的礼物!
总算等到这磨人的小孩儿走了,可文斯又舍不得他没和自己说两句话就走,不是闻老师待遇就不一样,文斯有点醋。
大林虽然现在已经能正常走路,但若仔细观察,左右脚还是深浅不一,他看着那小小的背影,总觉得自己好像无形中伤了一个纯真孩童的殷殷期待。
有刀子戳心窝的感觉。
闻礼见文斯望着大林怔怔出神,说,“刚刚他提到的闻老师,是我姐,你们的确长得有点像,我在巴黎初见你时,也觉得。”
“……”文斯打个哈哈,“有那么像吗?”
“其实外表上相似的点不明显,”闻礼偏头看向文斯,“但偶尔不注意看,反而会觉得像。”
文斯整个后背都凉飕飕的,“能和闻小姐像,我也挺荣幸的。”
“以后有机会,让你们见见。”
妈呀!
文斯这下感觉后背不仅是凉,而且几乎是要结冰,他呵呵一声,自己都不知说了个啥,就随便搪塞过去。
第七十六章
课间操后,有个班留下来没进教室,接着上活动课,代课老师是校长兼体育老师的彭方汉。
也是拍摄需要,这节活动课的内容是玩趣味扔沙包。
文斯看着那个镜头,算计着找个什么时机上去装一下和小孩亲近的剧情,这不机会就来了,彭方汉拿来两个动物头套,正是过年那时候季明景他们剧组演舞台剧用过的,后来专门留给学校了。
旁边观看的摄制组人员除了摄影师,还有几位,彭方汉问谁愿意上来客串NPC,要戴着头套扮成动物的。
文斯当即自告奋勇,这个活动简直为他量身打造,既可以达成在镜头前和小孩亲近的剧情任务,又不用露脸,还能瞎玩,简直不要太完美。
他从彭方汉手里要来一只动物头套,不巧是梅花鹿造型的,突然想起过年那会儿,季明景也扮的梅花鹿,而看彩排时,文斯还和闻礼说过打趣的话。
就此灵机一动,文斯又多要了另一只头套,“这个大象的也给我吧。”
“咦?”彭方汉问,“谁戴啊?”
“闻礼啰。”
彭方汉诧异,“他会戴吗?”虽然知道闻礼和一个姓“文”的朋友、应当就是眼下这位小兄弟一起来的,但闻礼那样子,看着就不像是会戴这种东西和小孩打成一片的人。
他把剩下一只头套分给摄制组的有个工作人员,再回头看时,就见那边文斯举起那只大象头套。
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理直又气壮地扣在了那位一脸高冷的闻总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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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礼愣了一下,抬手将头套掀起来,露出的俊脸上依旧神色淡淡,无甚表情,不太像被激怒的样子,但也谈不上欣然接受。
其实文斯这么做了之后,就反应过来玩笑开得有点儿过,刚刚突然就被“姐姐”这个tag主导,不由自主地想要调戏一下弟弟。
“……”文斯默默将自己的梅花鹿头套戴好,再默默转身,却被一只手不轻不重扣住肩膀。
“干嘛?”他扶住头套转过脸,强词夺理,“我就是和你闹着玩儿,你要不想戴,头套还校长去,他让我找人戴的,我也不认识别人。”
这锅甩得,不可谓不漂亮。
文斯摊手朝他要头套,闻礼却低头看了那只手,然后将大象头套重新扣回头上。
然后他靠过来,低声,“你信不信我能用鼻子把你卷起来?”
“……啊?”文斯以为闻礼会说什么,结果一听这话,感觉见了鬼似的,“你说什么?”他以为自己听错。
不就是戴个卡通动物头套吗?怎么连话风都变了?不仅话风变了,行动风也变了。
“不信就试试。”
闻礼说完就要伸手,文斯见状不妙赶紧闪躲,闻礼居然还追了过来,作势真要卷他似的。
“喂,你干什么!幼不幼稚!”
“是你先幼稚的。”
两人围着操场你追我赶,把一众小孩和大人看得是满头问号。
直到终于又一圈跑回摄影师那边,文斯气喘吁吁对摄影师说,“这段没拍吧?删掉删掉,太丢人了!”
用力咽了口气,文斯旋转头套,从洞洞里不能三百六十度看清前面,只能靠手动转,看向后面那只“大象”。
“真想不到、闻总还有这么童心未泯的一面,我今儿算见识了。”
人设就此崩塌,虽然文斯自己两天前也才刚崩塌过。
所以闻礼回道,“彼此彼此,你也有让我意想不到的一面,算是还礼。”
“……”文斯边笑边摇头,把头套往上提了提,好家伙跑得可真热,“我终于相信你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而不是奔三的总裁闻叔叔了。”
“之前不信?”
“多少有点老成了。”
“老?”闻礼:“我还很年轻,谢谢。”
两只头套仿佛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彭方汉笑眯眯地过来,“动物们就位了没?”
“来啦!”文斯不忘对摄影师强调,“刚刚那段记得删掉啊。”
“故意戴头套就是不让群演露脸的,放心!”摄影师比个OK,文斯想想也是。
然后活动课就这么在奇奇怪怪的氛围里开了头。
作为动物NPC,文斯几人等于就是孩子们的自动沙包投射器和挡沙包人形肉盾。
只要在歌谣里唱到什么动物,那个动物就会扔出沙包炸弹,被打中的小孩就要跑着追其他小孩,规则是沙包和追人游戏的结合版。
一开始孩子们还没太放得开,跑得也都不快,后来渐入佳境,文斯扮的梅花鹿又时不时就爱搞怪逗小孩,给自己加戏,所以最受欢迎,被叫到的次数也最多,他总要朝各个方向扔沙包,还老被推搡来推搡去。
文斯戴着梅花鹿头套,视野有限,行动笨拙,前面有个小姑娘抓着他的手,躲避那边的沙包,后面好像还有个男生揪着他的衣服,把他往旁边扯,文斯也看不见。
就听四周都是孩子们的欢笑声,还听彭方汉喊着,“这边,哎这边还有大象,别光围着梅花鹿啊!”
文斯看不见闻礼那头大象和其他NPC在哪,光跟围着他的小孩们跑过来闪过去,正觉得头套有点歪了,想伸手扶正一下,就见前面抓着他手的小姑娘刚松开他要跑向别处,突然又返回来用力抱住他的腿。
而后听得“哎呦”一声,人群中小范围起了骚乱,像是小姑娘被跑动中的小孩给撞到了。
文斯头套完全偏到右边,也来不及扶正,只能凭着意识稳住她,而这时旁边好像又有推搡的小孩,文斯为了避开顺着小姑娘抱住他的方向后退一步,没想到鞋跟处猛地一滞,像是被什么东西阻挡,害他直接呼啦一下就往后仰了过去。
听声音旁边还有个孩子,文斯慌乱中只来得及拥住两个小孩,将他们按在自己胸口,不让他们摔到地上,而这一仰倒,眼前突然大亮,头上的梅花鹿也跟着掉了。
彭方汉匆匆跑过来,远看着实惊险的一幕,结果当他瞧见文斯的样子时,还是没忍住有点不厚道地笑了,“你……抱歉抱歉,你怎么样?快快,我扶你起来。”
文斯抱着孩子,感觉眼前蒙蒙的一片,下意识抬起胳膊擦脸,他还没搞清楚状况,但是身上不疼,就说,“没事,没摔怎样。”
闻礼虽戴着大象头套,却一直有注意文斯,况且他没什么小孩缘,小朋友都爱围着梅花鹿转,刚刚文斯护着俩小孩跌倒时他一下就看见了,摘掉头套就跑了过来。
然后,他也看到了文斯现在的样子。
还坐在地上的文斯没急着起来,好像有点恍惚,大汗淋漓,打湿的刘海粘在额头上。
夏天戴着头套在日头下跑来跑去,的确是热,但让人忍俊不禁的不是这个,而是文斯摔倒时后面正好是学生跳远用的那种沙坑。虽然摔进去不会有什么大碍,但溅起来的尘土和脸上的汗混在一起,胳膊再随便两擦,瞬间整张脸和头发都上了土色,偏生他还一脸无辜,完全状态外似的。
文斯没意识到自己什么搞笑造型,还搂着怀里的两个小孩问他们有没有摔到哪儿,那小姑娘一看他的样子,噗嗤乐了,摇头说,“梅花鹿哥哥,你现在不像梅花鹿了,像小花猫了。”
她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脸。
文斯这才似有所悟,哈哈笑着说,“那很好啊,那我就不用戴头套了!”完事还有模有样地“喵”了一声。
两个小朋友愈发抱着他的脖子笑起来。
这猫叫本来是哄孩子用的,谁都没在意,唯独闻礼听得心头一颤,那么甜腻腻的一声,仿佛能挠到他最敏感的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