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亦心的嘴角弯了一下,但很快又绷直,抱着我的手在我身上不轻不重的掐了一把。
“本座日夜兼程赶过来救你,你还敢说风凉话。”
他掐的正是我的痒痒肉,我哎呦一声,闷头像只兔子似的往他怀里钻,没想到这幅样子倒是逗乐了他,脸上冰雪消融,眉梢眼角都漾开了笑。
关吟赶来的车果然是又大又舒适,里头不仅有锦缎铺就的软榻,还有小茶几和小柜子,摆的整整齐齐,吃的用的,一应俱全。
关上车厢门后,这简直就成了个移动的酒店五星级客房。
明亦心把我的头放在了他的腿上,给我梳理乱糟糟的头发。
在地牢里呆了这几天,又没洗漱过,头发不仅散了还沾了一地的草屑灰尘,肯定要多狼狈又多狼狈。
我知道明亦心素有洁癖,见不得脏乱,便伸手去拦住他。
“算了,别弄了,等找个地方好好洗洗就行了。”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看着掌心上面已经血迹凝固了的伤口,眼神一下子冷了下来。
“这是怎么伤的?”
我也没觉得这有什么好隐瞒的,便老老实实的说了经过。
“早知道这么疼,我就划轻点了,还好只是小伤,上点药应该很快就会好了。”
“小伤?”
明亦心的语气更冷了。
“关别凛父子还是死的太便宜了,应该把他们千刀万剐再扔去给野狗啃噬。”
他说着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阴森森的朝车厢外看了一眼。
“这倒是还留了一个姓关的。”
我毫不怀疑他会一时怒起就去“斩草除根”,毕竟关吟在他眼里,只有关别凛女儿这一个身份,丝毫不值得他同情。
“别冲动。”
我吓的抱住他。
“关吟同她父兄不是一路人,她是无辜的,而且还帮过我,不能杀啊。”
明亦心眯了眯眼睛,似笑非笑的说道:“你倒是挺怜香惜玉。”
“我没有,我······”我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得车厢外关吟小心翼翼的询问道:“明宗主,前面有个温泉客栈,好像还挺大的,今晚要不要去投宿,让宋公子歇息下?”
温泉客栈?
我的眼睛一亮。
听起来好像很高级的样子,泡泡澡洗洗自己这一身尘灰,再好好的睡个觉,那可太舒服了。
明亦心挑了下眉。
“你想去?”
当然想去了。
我连连点头。
他盯着我看了会儿,忽而扬唇一笑。
“这可是你说的。”
第34章
说是温泉客栈,其实倒更像是个度假山庄。
最贵的上房并未连在一处,而是分成单独的小院,从抄手游廊进到花厅,一路的花香袭人,灯影摇动,颇有些曲径通幽的意趣。
而过了花厅便是两间陈设大气素雅的卧房,卧房后面带着一个小院,栽着开满了玉兰花的树木,树下便是以山石堆砌的温泉池子,池水清澈见底,入手生温,一看就是个休闲养生的好地方。
明亦心给我吃的不知道是什么灵药,才这么短短一段路的功夫,我手脚便恢复了大半的力气,心中晕闷难受的感觉也消散了不少,除了肚子有点饿以外,与往常已经无异。
泡在水里放松的时候,我盯着手上那串木头制的避瘴珠出了神。
说来好笑,到现在为止,我都不知道这在江湖上引起腥风血雨,人人争抢的大宝贝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那个叫冷情的,说话藏一半露一半,明摆着是想让我自己胡乱猜测,胡思乱想,再来个胡编乱造,到最后自乱阵脚,自相残杀,最后落得个自作自受。
“在想什么?”
身后有人似在闲聊一般的问。
我头也没回,下意识的答了句。
“在想我成语知识掌握的可真好,去参加词典节目肯定能拿奖,可惜了。”
自吹自擂完,我才猛的反应过来,转头看着不知何时已经跟我泡在一个水池子里的明亦心,眼睛一下子瞪大。
“你怎么跟个鬼一样,进来一点动静都没有?”
明亦心挑眉看了我一眼。
“不做亏心事,又怕什么鬼呢?”
您这模糊重点,倒打一耙的本事真是大师级别的。
我被他噎的无话可说,眼睛落在他露在水面上的身子上,顿时有些口干舌燥起来。
虽然我也跟他同床共枕了很长一段时间,但他向来都是寝衣穿的齐齐整整,领口衣襟一丝不乱,我连他脖子以下的皮肤都没能瞧见过一次,以至于我都曾怀疑过他是不是身上有什么吓人疤痕,或者像电视里混社会的大佬一样,手臂胸口都纹满了龙虎刺青。
然而事实却是他脱下衣裳后的身材完美的无可挑剔,就如羊脂玉雕刻出来的艺术品一样,在灯火和水光的映照下,莹润润的勾人心魄。
我知道这样直勾勾的盯着人瞧,显得我很不正经,但是如果谁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无动于衷,那估计是某些方面的能力不太行。
“你这样子,好像是只流着口水的呆头鹅。”
明亦心不愧是破坏气氛小能手,一句话把我拉回了现实。
“我哪里流······”我的话还没说完,他就倾身过来,嘴唇顺着脖颈,一路缓缓向上,温热触感好似过了电的藤蔓,让我心头狂跳不止。
路过喉结的时候,也不知他是无心还是故意,轻轻在上面咬了一口。
我像条鱼似的弹跳了下,慌慌张张的就想逃。
再让他这么撩下去,我只怕是要把持不住了。
然而我刚起心动念没来得及抽身,就被明亦心勾着腰一把贴进了怀里。
“跑什么?”
他说着,手指在我腰上的皮肤蹭了下,像是渔夫抛下的钩子,让我这条小鱼插翅也难逃。
“本座来查一下你身上还有没有别的伤。”
这话让我脑中的警铃大响,总感觉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不,不用了。”
我开始变的结巴。
“你贸然出关,身体肯,肯定没恢复好,色字头上一把刀,还是清心寡欲一,一点······”“清心寡欲?”
明亦心眯了眯眼睛。
“我只是要给你渡内功排毒疗养而已,你在乱七八糟想些什么东西?”
我伸出去准备推开他的手顿时僵在了半空。
干正经事你不早说,搞的我现在像个欲拒还迎的绿茶,多尴尬呀。
明亦心抓住了我的手,低头在我掌心已经结痂的伤口处亲了亲。
“看来需要清心寡欲的,是你。”
这句话让我本就滚烫通红的脸更加的火上浇油,但为了面子只能装傻。
“你在说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明亦心没计较我的死鸭子嘴硬,只勾唇笑了下,掌中运起真气,拍在了我的腰窝处。
他的手微微有些凉,可传递进来的温度却是比温泉水还烫。
我感觉从有一股热气从我的丹田处缓缓升起,顺着我的各个穴位传遍了四肢百骸,似在洗涤,又似在锻造,让我的内功经过轮转积累,又瞬间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以前看小说中,老是有武林前辈给掉入悬崖或者闯入洞府的主角传功,让废柴一般的主角立马脱胎换骨变成高手的桥段,当时只觉得烂俗老套,可当我自己也亲身体验其中时,才知道有时候运气来了,老天就是要给你光环金手指,没有什么合理性可言,拦都拦不住。
譬如现在,我的内动等级就已经鱼跃龙门一样,成功的从小有所成跳到了大有可为。
明亦心收功回掌,将我的额头轻轻靠在了他的心口。
“你要快快的变强,强到即使是我不在,你也能保护自己。”
他这句话,明明语气淡淡的,可却莫名的让人感受到了一种炙热的情感。
我听着他胸膛里心脏跳动的声音,仿佛如春雷阵阵,从我的耳朵,直击到了我的那颗心。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你真的知道我是谁吗?”
这句话,很煞风景,可我就是很想问出口,冷情对我说的那些事情,虽然我不信,可终究是在我心中扎下了一根刺,我不喜欢猜疑,不喜欢误会,我想知道真相。
“为什么对你这么好?知道你是谁?”
明亦心重复着我的话,意味深长。
“有人对你说什么了吗?”
我沉默着没说话,明亦心的声音又从头顶传了过来。
“那你愿意相信谁?”
又沉默了会儿,我靠在他的胸前,闷闷的开口。
“废话,当然是你。”
明亦心摸了摸我的头发,轻声笑了笑。
“这就是我对你好的原因之一,因为你是这世上,唯一真心信任我的人。”
“之一?”我说道:“那之二呢?”
明亦心却不答了。
“以后再告诉你。”
这个答案,我并不是很满意,但既然他不想说,我也不强求。
“至于你是谁······”他勾着我的下巴,让我抬头看着他的眼睛。
“你谁都不是,因为,你的魂魄根本不属于这儿。”
第35章
其实,我之前也预想过明亦心会怎么回答。
坦诚,狡辩,或者是诉苦衷,再不济就是置之不理,以不变应万变。
可万万没想到,他会给我这么一个石破天惊的答案。
他口中的“魂魄不属于这儿”,意思就是他知道宋子善不止是失忆这么简单,而是压根换了个芯子,变成了与原身毫不相干的一个人。
这到底是怎么猜出来的?
我觉得他这个超前的思维也不属于这儿。
难道······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我的心中呼之欲出,让我头皮都瞬间绷紧了,像是等待着彩票开出大奖一样,心情紧张又兴奋。
“地镇南岗,一派溪山千古秀?”
明亦心垂眸看我。
“为什么突然作诗?”
呃,你一个混江湖宗派的大佬连金庸武侠小说都不看啊。
我不死心,又问。
“你无情,你残酷,你无理取闹?”
明亦心的眼皮跳了下。
“你再这样胡言乱语,本座就让你知道什么叫无情,残酷,无理取闹。”
好吧,琼瑶阿姨的言情小说你也不看。
我本来还想再问几个大众梗,但看着他的眼神顿时又怂了回去,想了想还是不甘心,小声道:“所以你是怎么知道我的灵魂不属于这儿的?这根本不可能猜的出来,除非你的灵魂也跟我是一个老家来的。”
“这有何难?”
明亦心一脸少见多怪的表情。
“本座善占卜扶乩之术,已入化境,别人猜不到,我却可以。”
原来是算命算来的。
我涌起的那股他乡遇故知的激动心情顿时烟消云散。
“那太可惜了,你要是能去我们那儿,就凭你这个算命本事,能把彩票头奖中个百八十回,地球首富非你莫属。”
“听起来,那里倒是个很有意思的地方。”
明亦心道:“以后,你带我去看看。”
这怕是办不到了。
就算是哪天我突然又穿回去了,也带不走明亦心啊。
想到这儿,我莫名的又有些低落,垂着头靠在了明亦心的身前。
好像不知不觉间,我已经把他当做了我人生的一部分,越来越依赖他。
如果当真有一天,让我选择回去过以前平静安稳的现代生活,还是留在这个血雨腥风的古代江湖,我该怎么选?
鱼和熊掌当真难以抉择。
在温泉客栈呆了几天后,我连手上的伤都已经完全痊愈了,再加之有明亦心给我的真气滋养,我现在整个人容光焕发,身轻如燕,颇有些武林高手的派头了。
关吟很惧怕明亦心,有时候想来跟我聊天,但一瞧明亦心的脸色就吓的撒腿就跑,躲在角落里偷偷的朝我们这边看。
我觉得这孩子怪可怜的,便在明亦心出去时,招手把她叫了过来。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关吟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笑。
“我就想来谢谢宋公子,之前在街市上为我解围,后来又在清远山救我性命,我真的是无以为报。”
“没什么,举手之劳,不用谢我,要谢就谢明宗主吧。”
我说完这句话才想起来明亦心杀了她爹和她哥,顿时有些窘迫。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不,你别向我道歉。”
她连忙摆手道:“我爹和关衡落的那个下场,都是他们咎由自取,我与他们虽有亲人名分,可实际与仇人无异,又怎么可能因为他们的死去怨恨明宗主呢?”
这小姑娘明事理晓大义,既有胆量又有脑子,同她父兄还真是天壤之别,关别凛舍珍珠而取砂砾,放着这么优秀的女儿不要,反而把关衡那个废物儿子当成继承人,活该关家彻底败落。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关家的那些遗产,你不要了吗?”我问道。
“要啊。”
她也放松了下来,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坐到了我对面的凳子上,一副准备闲聊的样子。
“只不过我现在势单力薄,斗不过家里的那些叔伯,等我在渊合宗混个一年半载的,再狐假虎威的回来收家产,谁要不服,我就搬出宋公子你跟明宗主的名头来,他们只当我在渊合宗彻底攀上了高枝,哪里还敢求证去,到时还不是我想说什么就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