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山谷里传来了一阵歇斯底里的吼叫,声音之大,几乎要把崖上的树叶给震落下来。
“金子呢?我的金子呢!谁拿了我的金子?是谁!”
我顺着长筒镜锁定了那个急怒攻心面目都开始扭曲的老男人,观察了一会儿,终于是在自己尘封的记忆里想起了这个人。
松鹤堂堂主吴若为。
自从他三年前从渊合宗卷款跑路,就仿佛是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一样,再也没人见过他,姚云轻跟我说这几年都没放弃派探子出去搜寻他的下落,可就是找不到一丁点踪迹,八成是因为分赃不均已经被人给杀死了。
没想到,原来他还好端端的活在这世上,居然让我给碰上了。
车队的骚乱只是刚刚开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有人开始攻击身边的人,随后又有更多人加入混战,像是一群疯子在不死不休的互相撕打,刀剑乱响,血肉横飞,喊杀声不绝,仿若置身与一处活地狱之中。
而此时的吴若为,早已没有了当年的和蔼可亲的气质,也许是因为突然失去所有钱财受的刺激太大,看起来他都有些陷入癫狂,无法控制自己的言语和行为了。
“明亦心!”
在胡乱发泄了一通后,他突然赤目张望着四周,嘶吼了起来。
“是不是你?是你对不对,我知道是你!你一天杀我一个亲信,一天给我饭菜里下一种毒药,现在连我的钱也全都抢走了,你就是想这样慢慢折磨我,让我生不如死!有本事你就出来杀了我,只敢躲在暗处下黑手,你这个卑劣小人!你活该不得好死!来啊,你出来啊!”
明亦心压根就没把他的咒骂当一回事儿,他就这样悠闲的抱着我高坐在断崖之上,仿佛是在看下面一条狗在叫。
但我可不喜欢有人在我面前骂明亦心骂的这么难听,蹙了蹙眉头,问了句。
“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你说呢?”明亦心不答反问。
我想了想道:“就这么一刀杀了,反倒便宜了他,当初因为他,害的多少灾民衣食不继,走投无路,我看不如将他废去武功灌下哑药绑了送回渊合宗,罚他去那些佃户田地里帮工,有没有饭吃全看他干活卖不卖力,佃户们如果不满意,他就得饿上一天,下半辈子都得这么过,让他好好体会一下劳动人民的辛苦和不容易,这可比杀了他要大快人心的多了。”
“好啊。”
明亦心勾着唇角,爽快答应。
“就照你说的办。”
吴若为真的是个狂热的黄金爱好者,这么多钱,换成银票多好跑路呀,他偏不,愣是积攒了整整十万两的金条,堆起来足有一座小房子那么高。
当然,这些金子现在全都摆在了怀灵宫,被颇有技巧的搭了座漂亮的黄金屋,极具艺术性和观赏性。
而这座黄金屋被明亦心大手一挥就送给了我。
我躺在黄灿灿的金子堆上,抱着明亦心这个神仙似的大美人儿,幸福感真是油然而生。
什么叫人生赢家啊,这就是了。
不过人生赢家也有一点小烦恼,那就是每天都得喝药。
比起在渊合宗喝的那些苦药,明亦心给我喝的,还要苦上一倍,我都怀疑这是不是拿千年老黄连熬成的汁,怎么能苦成这个德行。
不过它的疗效确实强的不是一丁半点,短短十日的功夫,我沉疴已久的咳疾竟然治愈了大半,气色也一天比一天好,皮肤透白,嘴唇红润,就像是湖水里新绽的睡莲,从里到外,重新焕发了光彩。
明亦心送来最后一碗药时,我刚刚沐完浴出来,身上只穿着一件透白的寝衣,湿漉漉的头发披散着,隐约透着一缕皂角的清香,犹自在往下滴着水珠。
“是不是喝了这个,以后就再也不用喝药了?”我苦着脸问。
“嗯。”
他走过来,将装着药碗的托盘放在了桌子上,接过我手里的布巾,替我擦拭着长发,口中似无意中说了句。
“喝了这个,你的身子就算是真正的康复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这句话,好像是话中有话。
我顾不上想太多,抱着早喝早完事的态度,端起碗来一饮而尽。
好苦······纵使是已经喝了这么多天,我依旧是受不了这可怕的苦味,放下碗就赶紧去找今天润口的甜点蜜饯。
但奇怪的是,以前每天明亦心都会在药碗旁边准备一些五花八门的小零食,今天却是什么都没有。
“我嘴里好苦呀,为什么没有甜点,你是不是忘了?”我蹙着眉头朝他小声的抱怨。
明亦心笑了笑,低头在我的唇上亲了下,一把将我抱了起来,缓步朝床边走去。
“我没忘。”
第79章
大约是刚泡过澡的缘故,我整个人都懒洋洋的,连脑子也不太灵光,被明亦心抱到那张大床躺下时,还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但很快,在他过来吻我的时候,我就感觉到,这好像并不同于往常睡前浅尝辄止的晚安吻,而是变得缠绵又温热。
唇齿厮磨间,我几乎都要喘不过气,想要伸手推他,可是胳膊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说是推拒,看起来倒更像是欲拒还迎。
明亦心在我凌乱的呼吸中终于放开了我的唇,顺着脖颈又亲上了我锁骨的那枚小痣,他鼻息间的热意似有若无的萦绕着我,让我心痒难耐。
身上本就轻薄松垮的寝衣被明亦心勾着手指一扯,便散落而开,我顿时感觉到凉意丝丝麻麻的攀附了上来,脑子终于是清醒了一点。
“你,你这是要······”我紧张的声音都有些发颤,后面的话都说不出来。
明亦心轻笑一声,覆身又吻住我的唇,直把我吻的七荤八素之后,才凑在我的耳边,声音暗哑的似化不开的雾。
“对,要你。”
我感觉到他的掌心在顺着我的脊背一路往下,如星火燎原一般,几乎要将我烧的燃起来。
莫名的,我有点怕,仿佛自己偷懒摸鱼了一学期却突然发现要上考场似得,连额头上都沁出了薄汗来。
“会不会,很疼啊?”
“不会。”
明亦心轻啄着我红彤彤的耳垂,声音温柔的像一池春水。
“一点都不疼。”
事实证明,永远不要相信男人在床笫间说的话。
第二天醒来时,我的全身都像被从头到尾重力碾压了一遍,酸软又疼痛,疲惫到连手指都快抬不起来。
明亦心这个大骗子!
哪里不疼了,我都疼哭了!
哭了他都不放过我!
“醒了?”
明亦心衣着齐整的出现在床边,俯身摸了摸我的脸。
“都中午了,起来吃饭。”
我一看见他,就忍不住回想起昨晚他那股疾风骤雨的劲儿来,脸上顿时烧的通红,把刚才要骂人的气势也忘了个干净,伸手拽着被子就往头上一盖。
外面半天没声音,在我以为明亦心走掉了,悄悄把被子拉下一点缝隙观察情况时,却正对上了明亦心那双含着温情笑意的漂亮眸子。
“不饿吗?”他微勾着嘴角问我。
“你什么时候跑上来的?”
我瞪大了眼睛,攥着被子看他。
“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你想要什么动静?”
他骨节修长的玉白指尖轻轻拂过我掉落在脸侧的发丝,语气意味深长的。
“昨天那样的吗?”
我并不觉得他是在跟我开玩笑。
这要是再来一遍,我估计好几天都下不了床了。
“不,不是的,我饿了,我要起来······”我像是只慌不择路要从猎人手底下逃走的小白兔,手脚并用的想爬起来,然而刚刚才起了个头,就因为腰间的一阵剧烈疼痛又给瘫了下去。
明亦心看着我,笑的像是个中了五百万大奖的神经病患者。
这还是重逢后,我第一次看他笑成这个样子,很有几分从前那副欠揍的德行了。
笑什么笑,还不是你干的好事儿!
我又羞又气,抓着被子又想往里钻,却被他一把拦住。
“不是饿了吗?”
“现在又不饿了。”我把脸埋在被面上,死活不肯抬头。
“我待会儿再吃,你先出去。”
“那可不行。”
没等我再找出下一个借口,他就将我连被子带人,一起卷着抱了起来。
“饭菜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我疼的眉心又抽了抽,红着脸倚在他怀里极小声的哼了哼。
“你以后,轻一点儿。”
明亦心嘴角的笑意愈发的加深,低头轻轻的吻在了我的头顶上。
“好。”
事实再次证明,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以后的第二次,第三次,第N次,他没有一次遵守他“轻一点”的诺言。
而我也逐渐的发现,其实我还挺喜欢他这样没轻没重的,让我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愉悦感,欲罢不能,于是在认清了自己真实的内心后,我就疼并快乐着,同他在这座华丽宽敞的怀灵宫没羞没臊的过了大半年。
从前在外头苦苦寻找失踪的明亦心时,感觉每一天都是度日如年,而现在天天跟他厮混在一起,大半年也不过是弹指一瞬间。
明亦心的记忆恢复了不少,虽然还没有把从小到大的一切事情都想起来,但对他找到当初那些参与过西域围剿的黑手也还是够用了,这些人被找出来后,当真是每一个都死的惨不忍睹,后悔自己曾经活在这个世上过。
不过这个怀灵宫主甄媛倒是一直没露面,哪怕现在怀灵宫上下所有人都唯明亦心之命是从,她这个所谓的“宫主”也没吭过一声。
求生欲很强啊!
明亦心并不着急,他由着手底下的人继续去抢占地盘,攻打那些不听话又作乱的门派,掌握的势力也越来越大。
当然,怀灵宫不会再像甄媛主事那时一样掠夺少男少女,也不再搅扰新婚夫妻婚事,更没有用傀儡去滥杀无辜了。
久而久之,江湖上谈起怀灵宫,不再是闻之色变,更多了一种对强者的向往和渴望,甚至还有习武的青年男女主动找上门来,要拜入怀灵宫当弟子。
而在怀灵宫周边的城镇,之前因为劫掠搜刮苦不堪言逃得七七八八的人们,现在又慢慢聚集回来了。
因为他们惊奇的发现,可能最危险的地方真的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怀灵宫虽然恶名在外,但它好像不再对平民普通人出手了,只会去打压那些以武犯禁的江湖人,铲除那些作威作福的帮派门阀,比很多干说不练的正派还管事儿。
没了流氓地痞,没了欺压践踏,更无人敢在这儿行凶斗狠,对于只想安安静静过日子的人们来说,简直是等于找到了一块洞天福地。
人多,做生意的也就多了,光在离怀灵宫不远的地方,就出现了好几条热闹的集市,吃的喝的玩的,衣裳首饰奇花异草,一应俱全,连狗皮膏药都有,同当初渊合宗那附近的繁荣景象也差不离。
我在宫里待的闷了,也经常拉明亦心出来到处瞎逛。
明亦心的身份并未泄露出去,这儿的人也基本上没去过渊合宗,所以也就没人认出这身材高大俊逸的美男子就是大名鼎鼎的怀灵宫少宫主,外加渊合宗的宗主了。
当然,就算有一两个猜出来端倪,为了小命着想,也会聪明的选择紧闭嘴巴的。
至于我就更轻松了,不用再戴假面具,直接顶着一张真实面容出去,同样没人知道我就是名满天下的大好人宋子善。
这惬意自在的生活,甚至让我萌生了一种干脆就在这儿过一辈子也不错的念头。
明亦心倒是无可不可,随我高兴就好,但凡只要我开口的事,他就没有不点头的,怕是我要上九天去揽月,他也会眼睛也不眨一下,搂着我的腰就起飞。
甚至他发现我的手腕上空空如也,那串暗藏着沧海泪的木质珠子不见了踪影,他也没有多问过一句,仿佛从来就没有这回事一样。
到最后,还是我自己憋不住,主动去问他。
“你当初为了抢这东西受了那么重的伤,费了那么多心力,现在无缘无故的不见了,你就不着担心吗?”
“有什么可担心的?”
他一脸随意的表情,好像谈论的不是什么稀世罕见的灵药,而是街上小贩卖的三文钱一大包的糖豆。
“既给了你,那就是你的了,不管是丢了,扔了,还是被抢了,都由你自己决定它的命运,你还想要它,我就帮你找回来,你不要了,我就更不会在意了。”
我听的一愣一愣的。
沧海泪诶!内功顶点,长生不老!全江湖梦寐以求的珍宝,说不要就不要了吗?
明亦心笑了笑,像逗小孩一样轻弹了一下我的脑门。
“傻瓜,道听途说而已,这世上哪有什么长生不老的灵药,顶多也就是强身健体,增多点寿命而已,至于内功到顶点,就更没意思了,武学之道,追求的就是不断上升突破自己极限的过程,若是直接就到了终点,那还有何乐趣可言?”
这说的好像也很有道理啊。
但是这道理你当初难道就不懂?
“当初是觉得这东西人人都说它珍贵,珍贵的东西自然只配我才能拥有。”
明亦心看着我,嘴角微微漾着一抹笑。
“不过现在,你的珍贵就可以抵得过世上所有,我有你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