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毛烂泥似的瘫软在地上,哽咽道:“再也不敢了呜呜呜。”
走出破旧的小巷。
仲夏夜的晚风吹散身上的燥热,纪安澈拉开衣领让凉风从领口灌进身体,感觉凉快了很多。
纪安澈喘了口气,侧首问男主:“哪里受伤了,让我看一下。”
顾寒洲摇了摇头,小声说:“没事,我去擦点药就好了。”
“你又不是女孩,扭扭捏捏地做什么。难道怕我……”
纪安澈猛地顿住话头,他突然想到小说里,很多帮助男主的人最后确实都是为了占男主便宜。
这是一本狗血耽美文。
纪安澈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干巴巴地提醒道:“扭扭捏捏挺好的,以后千万不要让陌生男人看你的身体。”
那些人都是变态,都想着占你便宜。
顾寒洲迷茫道:“为什么?”
纪安澈耳根染上浅红。
他一个正常人怎么能理解变态的想法。
再说他是钢铁直男,又不喜欢看男人身体。
纪安澈随便编了个理由,“那些盯着你身体看的人,都是贩卖人体器官的。千万别让他们看。”
听到这样明显是胡编乱造的理由,顾寒洲没有多问,他眉眼微弯,乖巧地点头:“好的。”
过了几秒钟,轻声说:“以后只让哥哥看。”
纪安澈:“?”
“你应该给你以后的老婆看。”他神情严肃,认真地说:“除了老婆谁都不能看。要守男德。”
顾寒洲眸色意味不明,轻笑道:“好的。”
旁边恰好有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药店。
纪安澈拐进药店,买了盒云南白药。
“记得往伤口抹药。不然现在天气太热,伤口很容易发炎。”
顾寒洲接过云南白药,腼腆地笑道:“谢谢哥。”
走在回家的路上,旁边车流呼啸而过。
昨晚下了雨,路边是深深浅浅的水坑。
马路交叉处。
头发花白满脸褶皱的老太太手里牵着只拉布拉多导盲犬。
老太太手臂伸直,试探地往前面小心翼翼地摸索,脚尖刚踏出一步,听到尖锐的汽车鸣笛声,老人惊慌失措地收回脚,仓促地往后退了一步,战战兢兢地站在原地再也不敢往前走。
现在是深夜,路边几乎没有行人。
老人家身形单薄地站在冷风中。这么大年纪独自牵着导盲犬,身边没有家人朋友照顾。
纪安澈刚打算去帮老人家一把,身侧突然有个人影走上前。
顾寒洲:“哥,我马上回来。你等我一下。”
“噢。”纪安澈突然反应过来旁边还有个圣父男主。
不过这哪里是圣父。
这明明是助人为乐的有志青年,放到他原来的世界很可能会被评选成“道德模范”,会得到很多人尊敬。
看到男主搀扶着老人过马路的温馨画面,纪安澈心里暖融融的。
男主太温柔了。
如果男主能生活在正常的世界里,该有多好。可这本狗血小说三观歪到没边儿了。
纪安澈叹了口气,快步跟到男主身后。
恰好听到老太太正在和男主聊天。
老太太苍老的脸上露出笑容,用导盲棍敲击地面,“哎呦,小伙子谢谢你,实在是太感谢了。”
“没事,举手之劳。”顾寒洲握住老人的手臂,小心地带老人避开车流,浅笑道:“我也没帮您什么大忙。”
“老婆子我刚才问了好几个过路人,他们都不肯扶我这个瞎眼的老婆子过马路,生怕被我讹上。”老太太絮絮叨叨地叹气道,“唉,不过也正常,现在有太多碰瓷的老年人,怪不得人心越来越冷漠。”
“你可真是个好娃娃。”
老太太拍着顾寒洲的手,感激道:“好人肯定会有好报的。”
顾寒洲扶着老人很快穿过路口,扭头看到纪安澈在等他。
“我看到那位老人不太方便,所以顺手帮了她一把。”
顾寒洲牵起唇角,笑容如春风般和煦,“哥,我没有耽误你时间吧。”
“当然不耽误。”纪安澈心里淌过暖流,忍不住赞扬道:“你做的很好。”
顾寒洲垂下眼眸,漆黑眼眸晶亮,微微翘起唇角。
幼时不堪的经历,教会他如何讨人喜欢。怎么利用别人的心理防线,一点一点地渗透进去。
纪安澈喜欢热心善良的人,他便装成他喜欢的模样。
类似蜘蛛吐出坚韧的丝网,紧密地缠绕住猎物,最后收网时才能让猎物窒息而死。
两个人走在林荫路上,彼此相顾无言。
无言的沉默并不让彼此感觉到尴尬,反而是一种比较舒服的相处模式。
帆布鞋踩在水泥地上的树叶,发出簌簌响声。
道路上有很多昨晚下过雨的积水。不小心踩到水坑,会把泥水溅到裤管。
前面又有岔路口。
过马路时,纪安澈刚走到中间的栏杆。
刺眼的车灯直直射进眼里,纪安澈反射性抬手挡住眼睛。
再睁开眼睛,他看到轿车正在朝他们飞速行驶过来,轮胎边溅起高耸水雾。
前面有一滩很大的水洼。按照轿车的速度,必定会溅他们满身脏水。
等他反应过来想跑的时候,已经完全来不及了。
轿车距离他们已经不剩五十米。
完蛋!!!马上要和地面上的脏水来个脸贴脸亲密接触。
作为一个洁癖,纪安澈真的要疯了。
刹那间,腰部被人用力揽住。
眼前簌然陷入黑暗。
纪安澈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少年身上干净清新的青柠味盈满鼻息。
*
作者有话要说:
顾寒洲:哥,你的腰好细
第10章 蝴蝶骨
少年的怀抱温暖炽热,滚烫的体温顺着纤薄的衬衫外套亲密地传递过来。
青涩的柠檬味萦绕在鼻尖。
距离近的甚至他能捕捉到顾寒洲的呼吸声。
汽车轮胎飞速溅起的水雾完全被隔绝在外。
纪安澈清晰地意识到,男主竟然比他高,骨架也比他宽,可以完全把他围拢在怀里。只不过一直以来男主身上表现出来的苍白虚弱,让他总以为男主很瘦弱。
轿车飞速驶过,留下被溅了一身水的小可怜男主。
纪安澈嗓音干涩,“小洲,松开我吧。”
闻声,顾寒洲松开他。
在路灯下,纪安澈看到顾寒洲眉眼苍白,正在惊魂未定地喘息着,似乎是受到了惊吓。
纪安澈担心地问:“你怎么样了?”
顾寒洲摇了摇头,“我没事。”
纪安澈无语地骂道:“那个司机眼睛不需要的话可以捐给有用的人。”
“让我看一下你的后背。”
“真的没事。”顾寒洲后退一步,浑身僵硬地想避开纪安澈的动作。
“别乱动。”纪安澈按住少年的肩膀,看到少年白衬衫背后脏污的水渍。
黑色脏水在顺着干净洁白的衬衫往下淌,显得格外刺眼。
纪安澈忍不住骂了句脏话:“草。”
他匆忙从口袋里拿出卫生纸,用纸巾擦拭白衬衫上的脏污。
卫生纸沾上脏水,很快变成黏糊糊的一团。
湿透的卫生纸黏在衬衫,衬衫上冒出来很多白色纸粒,眼看越擦越脏,根本擦不干净。
纪安澈眼睛都气红了。
顾寒洲扭过头,漆黑的眼眸中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格外亮。他弯起眼眸,安抚道:“哥,你别生气。我回家以后把白衬衫洗干净就行了。”
纪安澈咬牙切齿地说:“我不生气!”
“以后遇到刚才那种事情,你赶紧跑,用不着管我。”
“不行。”顾寒洲摇头。
纪安澈拧眉,“怎么不行?”
顾寒洲眸色认真,“我身体好,淋点水没事。”
“哥,你体质偏寒,淋到冷水万一发烧了怎么办。”
听到男主的话,纪安澈神色微微怔愣。
没想到连他体质偏寒的事情,顾寒洲都记得这么清楚。
他当初只是随便提了一嘴,竟然有人真的放在了心上。
纪安澈心里升起几分说不清的滋味。
他清了清嗓子,“你的衬衫已经脏了。我家就在附近,你先去我家换套衣服吧。”
“要不算了吧。”
顾寒洲局促地揪紧衣角,“这么晚了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
纪安澈拽住男主的手腕,强硬地说,“跟我回家吧,别磨叽。”
“我……我今天还有点事情。”顾寒洲神情浮现出浓重的抱歉,小心翼翼地说:“哥,对不起,恐怕不能陪你回家了。”
“既然你不方便,那算了吧。”纪安澈看到顾寒洲谨小慎微的模样,“没必要去顾虑别人的想法,自己开心最重要。”
“改天邀请你去我家里玩。”
顾寒洲低下头,讷讷道:“好。”
顾寒洲握住他的手,轻声说:“哥,你的手好凉。”
“对啊,你要帮我暖手吗?”
纪安澈心里起了逗弄男主的心思,故意把手伸进顾寒洲衣领里面的脖颈,带着凉意的手心紧贴在温热的皮肤上,他能感觉到炽热皮肤下蓬勃跳动的脉搏。
暖烘烘的热意顺着皮肤传递到微冷的指尖,仿佛连心里都变暖了。
纪安澈伸手在顾寒洲脖颈处轻轻挠了挠,顾寒洲依旧乖乖的任他施为,丝毫不反抗。
这样都不反抗?!
纪安澈忍不住问:“你不怕痒吗?”
脖颈是他最敏感的地方,根本不容许别人触碰。如果是他以前那些死党敢这样对他,那他们非得打一架让对方知道究竟谁才是爸爸。
唉,男主脾气实在是太好了。
顾寒洲抿起嘴角,眼底洋溢着清浅的笑意,“不痒。”
男主头发凌乱,黑发零散地坠在额前,脸颊俊秀冷白,五官深邃得近乎矜冷,现在尚且带着一丝青涩,依然可以看出长大后的惊艳。
纪安澈心里蠢蠢欲动,最后揉了揉顾寒洲额头的碎发。
男主乖巧地凑过来脑袋,任他随意揉搓。
嘶,这就是有一个乖巧听话的弟弟的幸福么。
看到男主乖巧的模样,纪安澈心里软乎乎的。
真乖啊。
他怎么能欺负这么乖的小朋友。
心底蓦然浮现出一丝罪恶感,纪安澈连忙把手收回去。
“咳……我家挺近的,马上就到了。”
顾寒洲安静地站在原地,眉眼弯弯地点头:“好的。”
周围空气安静下来,只有鞋底磨过沥青路的脚步声,纪安澈思绪漫无边际地漂泊。
男主本性温柔善良,会照顾其他人的感受,会主动扶老人家过马路,会帮助被校园霸凌的陌生同学。
他帮了男主,男主也一直记在心里。看到他打喷嚏,男主会主动给他递衣服,体贴又暖心。
刚才轿车溅水,如果不是顾寒洲,现在被溅了一身脏水的人可能就是他自己。
这些小事一件一件浮现在眼前,说不感动肯定是假的。
如果顾寒洲生活在一个正常的世界中,一定会有很多人喜欢他。毕竟学习成绩好,长相帅气,性格温柔又热心的少年在哪里都会非常受欢迎。
但顾寒洲恰好生活在一本虐身虐心的狗血小说。无穷无尽的恶意围绕在他身边,等待着把他吞噬咬碎。
他的未来是一片浓郁的黑暗。
不,他甚至连黑暗的未来都不配拥有。
原著里说:
【少年的生命永远停滞在十八岁的雪夜。】
【他的人生还没来得及开始,便已经黯然结束。】
纪安澈现在愈发坚定了要帮助顾寒洲改变命运的决心。
这么好的少年就该平安顺遂地度过一生,不应该无端遭受那些恶心的事情。
安静的空气被打破,少年温润的嗓音传来,“哥,你什么时候教我练格斗呀?”
纪安澈抬起眼眸,恰好看到男主眼底隐约流露出期待之色。
“等我找个合适的时间,马上就能教你。”
“好!”少年黑发微微沾湿,看起来干净又乖巧。
“哥,我回家了,明天见。”
纪安澈唇角微弯,挥手告别道:“明天见。”
.
回到阴暗狭窄的地下室。
房子是很久以前修建的,只有两扇小小的窗户,密不透风,空气闷热潮湿。
家里的装饰少的可怜,只有一张简单的铁床和一个破旧沙发。
顾寒洲脱下湿透的衬衫。
少年身体上覆着一层恰到好处的肌肉,并不像外表看上去那么瘦弱。
距离他重生,已经过了三天。
顾寒洲打开床榻上的旧版电脑,电脑面板上显示的是今日的股票K线图,电脑屏幕的蓝光洒在顾寒洲脸上,莫名有些晦暗压抑。
他侵入学校的计算机系统,调出刘利飞和黄茂那天打架斗殴的监控视频。做了些有趣的改动。
随后,顾寒洲借用木马程序,把监控录像投放到校长的电脑。只要触发相应条件,就会循环播放十遍,且中间不会停止。
做完这一切,顾寒洲视线落到床沿。床沿放着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的是纪安澈买的云南白药。
顾寒洲拿着装云南白药的塑料袋,走到垃圾桶旁边。
指尖悬停在垃圾桶上方。
过了几分钟,他将云南白药扔进垃圾桶。
顾寒洲沉下心,刷了两套理综卷,写了一套数学题。
时间大概过了两个小时。
顾寒洲再次走到房间角落的垃圾桶面前。
垃圾桶是今天刚换的,很干净。
他顿了顿,俯身弯腰把那盒云南白药又从垃圾桶里捡回来。
看到手里的云南白药,顾寒洲心里浮现出一丝罕见的迷茫。
指尖触到云南白药的纸壳,脑海中蓦然浮现出,他们拥抱的那一幕。
晃眼的车灯袭来,顾寒洲右手恰好拢住纪安澈肩胛,少年脊背清瘦,指尖透过纤薄衬衫,可以清晰摸到后背骨骼的轮廓。
翩跹振翅的蝴蝶骨……
顾寒洲眸色渐深,心里浮现出隐秘的难言之欲。
最后那盒历经坎坷的云南白药被放到抽屉最里面的角落。
*
作者有话要说:
顾寒洲你就是馋澈崽身子!
第11章 濒临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