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来吊唁的宾客胸口佩戴着白花,带着悲伤的神色同阮夭握手。
“夫人请节哀。”一看就是脑满肠肥的中年富商握着阮夭带着一些凉意的柔软手掌,很不引人注意地在那光滑手背上摩挲了一下。
谁都知道云城的商业巨鳄顾容章今年新娶了个祸水一般的美人,听说年纪刚刚过二十岁,美得光是看一眼都能让人忘记自己姓甚名谁。
小寡妇藏在网纱后面的漂亮眉睫好似受了惊一般颤了颤,怯怯地收回手指:“谢谢您。”
或许是这几天哭得太多了,声音柔和之间带着一点撩人的沙哑,打着旋似的勾着男人的心尖尖。
他目光躲闪着不欲与男人对视,连唇珠都快被自己咬进嘴里。
男人眼睛都看直了,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自己还在灵堂上,就想去拉阮夭刚刚收回的手:“夫人不要见外。”
“咳咳”身后传来不耐烦的咳嗽声,男人猛地醒过神来,有人在身后不动声色地退了男人一把。
富商立刻白了脸,四处巡视一周看到戴着墨镜的保镖没有注意这边这才匆匆溜走了。
那个站在富商身后的是个云城著名的政客,戴着副斯斯文文的眼镜,看年纪也有四五十上下。
把富商赶走了,政客这才挤出一个自认为风流的笑脸同阮夭握手:“夫人节哀。”
喂喂,看表情一点都没有要人节哀的意思啊。阮夭勉强弯起唇角,心里疯狂吐槽。
不过想来也是正常的事。顾容章在云城把持着百分之八十的产业,把已经濒临破产的顾家一手带到了鼎盛的如今。
现在顾容章一死,整个云城的势力都要进行一次大洗牌。
自然对有些人来说是一个登上新阶梯的好机会。
顾家堪称富可敌国的财富,以及留下来的可怜小妻子,都是勾的这些或大或小的势力蠢蠢欲动的饵食。
阮夭垂着长睫专心听着系统在给他介绍这个世界的背景设定,也就没有注意到周围人落在他身上的灼热眼神。
“难怪能让顾容章娶回家啊,啧,要是能和这样的尤物睡一觉倾家荡产也值了。”
“这个腰这个腿,女明星都没她好看。”
“听说顾家的人不待见她,说不定还有机会……”
“没了顾容章,一个女人还不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我听说这个顾夫人不就是看顾容章有钱才嫁的,好像还甩了自己的小男友哈哈哈。”
男人们猥琐的窃窃私语在空旷的灵堂里响起,要是躺棺材里的顾容章听见这些油腻的男人敢这么肖想他的老婆估计能从棺材里气活。
阮夭站得太久了,又不很适应鞋跟只有小指细的高跟鞋,从脚踝到小腿都酸的不行。
裹在黑丝袜里的修长小腿晃了一下,几乎是瞬间吸引住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幸亏阮夭眼疾手快扶了案台一下,否则就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摔跤了。
“站累了就去休息一下。”男人温和却难掩疏离的声音蓦然在身侧响起。
阮夭愣了一下,面纱下偏过泠泠的眸光。
一个坐在轮椅上的清俊男人,穿着黑色的唐装,盘扣一直严严实实地扣到喉结上,长发被整齐地梳成一束垂落在男人的胸前。
他好像身体很不好,皮肤在水晶吊灯过于刺眼的灯光下白得有些病态了。
让人联想到没有生命的冷冰冰的碎雪。
男人看到阮夭也是微微一怔,随即便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
阮夭声音有点犹豫地,怯生生地问好:“小叔。”
啧,怎么这么软,光是听着就觉得很好欺负的样子。
来人是顾容章同父异母的弟弟顾容铭,自小生了重病双腿残疾,一直靠着昂贵的药物维持着一口气。
但就是这样虚弱的随时都会死掉的男人,却是顾家位高权重的二把手,看似春风拂面待人温和,实则心机深沉,可以轻易玩弄人心于股掌之间,聪明得可怕。
阮夭有点怕他,不敢真的去休息,摇了摇头露出一个眉眼弯弯的笑来:“我不累,还能再站一会儿。”
顾容铭挑了挑眉,这位小嫂嫂自进门后就在家里横行霸道,过日子奢靡无度,几乎是把整个
顾家当成了自己的金库,趾高气扬的,稍微有一点不顺心就要闹脾气黏着顾容章吹枕边风,惹得所有人都厌烦不已。
头一次看到小嫂嫂这样弱质纤纤的模样,顾容铭好像有点理解他那个向来不近女色的大哥为什么会沦陷了。
是意识到自己的靠山没了吗?
摆出这样一副样子是故意做给谁看呢?
顾容铭不得不承认只要阮夭想,她可以随时从在场的男人里挑走一个作为自己新的靠山。换一个男人的怀抱继续作威作福。
只是想想就莫名地让人不爽呢。
顾容铭把这当作是自己不愿意看阮夭这样爱慕虚荣的女人到处攀高枝的行为。声音里莫名添了一分冷淡:“那就辛苦了。”
阮夭没听出里面有嘲讽自己忙着找下家的意思,还挺高兴:“看来顾容铭人还真的挺好的,没有那么可怕嘛。”
用兑换来的积分升过级的系统已经比过去稍微聪明了一点,起码能看出顾容铭突如其来的阴阳怪气,犹犹豫豫地告诉宿主残忍的真相:“他只是怕你继续在灵堂上勾引别人,坏了顾家的名声。”
阮夭:“……”
笑话,我是那种人吗?阮夭气哼哼地叉腰。
“为了保持人物设定,您必须为自己找一个能保住下半生荣华富贵的下家,于是经过仔细的筛选,您决定……勾引顾容铭。”
“支线任务一开启,爬上顾容铭的床。”
藏在面纱下的绝美容颜霎时间寸寸龟裂,阮夭觉得如果可以的话自己宁愿去外星生活,至少
这个地球是一秒钟也呆不下去了!这具身体的原始数据未免也太会挑了吧!是嫌他死的不够快吗?
司仪站在灵堂前拍了拍手示意大家看过来。
“接下来请各位亲友子孙上前敬香。”
灵堂上安静了一瞬。
下一秒细细的交谈声又如虫鸣一般响起来。
“啧,这老头子去年刚把自己唯一的儿子赶出门,现在好了,死了也没有后人来给他上香。”
“自己作的哦,当年听说他儿子不同意他娶新老婆,这才跟儿子断绝关系的。”
“祸水啊祸水,今天是真的见到了。”
于是大家八卦探究的眼神又不约而同纷纷落在了一身黑裙的“女人”身上。
没有儿孙,自然就由顾容铭这个亲弟弟和阮夭来主持了。
阮夭接过燃起的线香,一粒细灰落在白皙如瓷的手背上,阮夭下意识惊叫了一声。
上个世界死在火海里对阮夭来说阴影实在很大,如今碰见一星半点的火星还是会恐惧。身边
同样拿着香的顾容铭微微斜过眼看着阮夭蜷曲起来的粉嫩手指。
娇气。顾容铭心里浮起这两个字。
阮夭自己也意识到这有点不妥,微红着脸握紧了手里的香。
灵堂外却在这时候突然响起了刺耳的刹车声!
所有人都在一瞬间回过头。
胸口佩着一朵白花的西装男人大踏步走进来,英俊到摄人的眉目间带着难以褪去的凶戾野性:“做儿子的还没到场,这就开始上香了,不合适吧?”
顾家消失已经的儿子顾瑾带着冰冷的笑意打量了一圈参与吊唁的宾客和不由得面带惊惶的顾家人。
只有他那位叔叔还是气定神闲地坐在轮椅上好像早就料到他会回来。
顾瑾的目光在灵堂里绕了一圈,最终定格在阮夭的身上。
他眼神里露出些微的讶异,很不正经地吹了个口哨。
“现在的打扮很适合你嘛,阮夭。”顾瑾表情有些恶意,语气狎昵“有这种癖好干嘛不早说呢,我还能拦你不成?”
“顾瑾,注意你的身份,她是你的后妈。”顾容铭半阖着眼睛厉声训斥。
“顾瑾是知道您的真实身份的。”系统悄咪咪在阮夭耳边说。
阮夭这下真的裂开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灵堂play可冲吗?
第35章、豪门的秘密(2)
本来安静的灵堂里突然间骚动起来,人们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
顾瑾说的话信息量太大,反应快的人一下子便意识到这位漂亮得不似真人的顾家遗孀先前必然和顾瑾有什么见不得光的暧昧牵扯。
说不定是同时勾着父子两个人。
真是个厉害的人物啊。
碍着顾家人在现场,大家不敢当着人家面谈论这种隐秘的风流艳事,几个好事者倒是更加明目张胆地用下流的目光从阮夭尖尖的下巴一直转到那不盈一握的细腰,再到被丝袜包裹住的玲珑踝骨上。
阮夭嘴笨,一被置于视线的中心,心里就发慌,一时间想不到反驳的话,还没有顾瑾巴掌大的小脸苍白下来,丰润绯红的唇瓣被他抿成了薄薄的一线。
黑色网纱下的眼瞳慌乱地眨了几下,又浓又密的眼睫轻轻地发着颤。
一副有被狠狠羞辱到的样子。
在顾瑾的眼里,阮夭便是被他戳中了痛处,心虚了。
阮夭再怎么不好,明面上好歹也是顾容章名正言顺的妻子,顾瑾这样对着名义上的后母嘴巴不干不净,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明天小报上会被记者怎么添油加醋大肆造谣。
顾容铭线条清冷的凤眼抬了抬,声音更厉:“这里是灵堂,你这样胡言乱语像什么样子!你对你父亲一点尊重都没有了吗?”
这话说得太重,简直是要直接骂顾瑾狼心狗肺,父亲去世他不悲伤就算了,还敢大闹灵堂,对着父亲的遗孀出言不逊。
顾瑾不屑地勾起嘴角,他知道顾容铭是什么心思。
如果顾瑾不出现,顾容铭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继承整个顾家的家产,说不定……他危险的眼神在阮夭身上流连了一圈,冷冷地笑起来,说不定连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都会一起被他“继承”吧。
根据他对这个贪慕虚荣的男人的了解,顾容铭长得比顾容章好看又年轻,估计连逼都不用逼,自己就眼巴巴地送上去了。
阮夭撇过眼睛不愿意看他,顾瑾的眼神称得上可怕,像是要直接把他生吞活剥了。
好吓人QAQ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这么慌,故作镇定道:“要是来给你爸爸上香的话,就过来吧,好歹最后一面了。”
他本身的嗓音就比较柔和,为了更贴合女性,早已经习惯了压低声音说话,听在耳中有一种别样的雌雄莫辨的沙哑的魅力。
顾瑾听了更想笑,装女人装到这个地步也算是阮夭的本事。
“装模做样。”男人大踏步走过来接过司仪恭恭敬敬递过来的线香,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擦过阮夭的肩膀,狠狠撞了他一下。
阮夭刚穿越过来,本来就很不习惯高跟鞋,被这么一撞整个人都差点被撞飞。
脚踝扭了一下,剧痛瞬间袭上大脑,眼看着额头就要磕在棺材角上,这一下不说头破血流起码也要破相。
阮夭有点惊恐地闭上了眼睛。
“夫人小心。”风流轻佻的年轻男声蓦然在耳后响起,一只手在阮夭腰上扶了一把,几乎是留恋地从腰侧摸过去。
好细。
阮夭惊魂未定,因为脚踝的疼痛浅色眼眸上浮起了一层浅浅的泪光,隔着面纱像两块深藏的琥珀。
“谢谢。”阮夭低声道谢,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痛楚。
男人呼吸一窒,随即笑得更加殷勤:“夫人伤到哪里了,我是医学生,可以给您看看。”
阮夭本能地不想和陌生男人再有牵扯,结结巴巴地偏过脑袋:“不用了。”
有佣人上来扶他,阮夭手指搭在佣人的手臂上,刚刚站直了就觉得脚踝一阵钻心的疼。眼泪再也止不住,眼尾不由自主地漫上一片绯色的红云。
在场人眼睛都要看直了。
顾容铭敲了敲轮椅的扶手,冷声对顾瑾道:“给他道歉。”
“道歉?”顾瑾拿着那三支线香随意地打头拜了拜,香灰簌簌地落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整间大厅里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梵香。
“我看他享受的很,谢我还来不及吧。”顾瑾随手把香插进香炉里,不知道是愤恨还是什么情绪地盯着阮夭惨白的容颜。
“我倒不知道这才几天,叔叔已经开始帮着他说话了,阮夭本事不小啊。”顾瑾话里话外都是满满的恶意,像是恨不得把几个人的关系抹的再黑一点。
阮夭这个恶女的名声不重要,但是顾家的名声就容不得污蔑了。
当着众宾客的面,顾容铭清冷面容上只是浮起一阵看似很宽容的笑:“你要是还想着顾家,就不该这么污蔑自己的家人。”
“你年纪也不小了,在外面玩了这么多年,却没有想到一点为家里付出吗?”
“你不是孩子了,顾瑾。”顾容铭眼神怜悯。
话里话外就是顾瑾不顾家族情面,不配当这个继承人。
当年顾瑾虽然被顾容章一气之下断掉了所有的资金逐出家门,但是并没有登报声明断绝父子关系,因此顾瑾的回归对大部分等着分遗产的顾家人来说都称不上是个好消息。
顾瑾回来的突然,除了上帝视角的阮夭,谁也不知道顾瑾在外面发展出了怎样的事业,都以为是顾瑾在外面过的狼狈回来只是想抢家产的。
阮夭懵懵地向系统提出问题:“既然顾瑾回来了,为什么我不直接向他示好呢?这可是男主欸,抱住正确的大腿才能苟的长久啊。”
系统用很智慧的眼神思考了半晌:“可能是这样才能凸显您水性杨花的人设吧。”
早知道不问了。阮夭又被打击到。
空气中火光四射剑拔弩张,一点无形的火花正在逐渐引爆越来越压抑的气氛。
顾容铭突然看向了阮夭,语气听起来还是很温和,看不出一点厌烦的态度:“嫂子先去休息吧,受伤的地方让医生来看看。”
刚巧阮夭在即将掉马的恐惧中已经扣紧了脚趾,他怕顾瑾再说出什么胡话来,瞳光盈盈地向顾容铭感激地道了声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