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夭:……他总有一种本体被眼前男人看穿的感觉。
“让那个男人,或者说更多拖后腿的东西从你的生命里彻底消失吧,你属于艺术,凡人恶心的谷欠望只会让你跌落尘埃。”他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轻轻地把阮夭颊边被汗湿的鬓发勾到耳后。
手指轻飘飘地蹭过软嫩脸颊。
反倒是晏徽自己脸上先漫上了一点惹人遐想的潮红。
阮夭心想他可没有晏徽说的这么高雅,本质就是一只为了工资奖金带薪休假拼死拼活的社畜罢了。
但是晏徽的话确实让他没有再那么纠结跟踪狂的事了。稍微调整了一下心态,又可以很迅速地投入到戏里。
这是他最后一场和谢桐的亲密戏份,明天拍完结局就正式杀青了。
阮夭安静地垂下眼睛,再抬眸的时候已经变成了那个病态阴郁的漂亮男孩宁真。
“老师,”男孩穿着漂亮的蕾丝裙,波浪式的长卷发在颊边勾出浪荡诱惑的弧度,口红从形状姣好的唇边溢出来,蹭得半张白玉似的脸蛋上都是靡艳的红色,模糊了性别的界限,夹杂在纯真和成熟之间的烧毁一切理智的美丽。
他轻巧得像一只猫咪,粉白膝盖半跪在冷硬的办公桌上,双臂环住了男人僵硬到发酸的脖颈。
“我知道你在调查舅舅,我可以帮你。”琉璃一般的眼眸在曜曜的日光下灿烂如金河,糅杂着最天真的孩子气的诱惑,“我是认真的,只要你愿意爱我,我可以为你付出一切。”
他是最美艳也是最任性的恶魔,在男人耳畔留下堕入地狱的誓词。
是选择捍卫他无用的自尊,还是堕落成少年脚下的臣子。
“我早就说过他是最适合宁真的人选。”晏徽在摄像机后面面带微笑地看着屏幕,那样悱恻的画面足以让任何一个有着正常生理谷欠望的人类在电影院喷出鼻血。
“你的眼光确实是最好的,晏。”操着浓烈异域口音的白种男人惊艳地看着眼前的画面,“他会成为新时代的巨星。”
晏徽笑意颇深:“这也说明了当初那个妄图独占他的蠢货,有多么不自量力。”
几乎是一下戏,阮夭就接到了来自裴西楠的电话。
他刚才那场戏演得超级成功,结束之后引发了全场的掌声,先前的不愉快早已被抛诸脑后,接通电话后少年的声音轻快得像一只蹦蹦跳跳的小雀。
“喂,怎么了?”
那边没有人说话。
阮夭只能听得见少年有些沉重的呼吸声,似乎穿过了屏幕,凉凉地拍打着他的耳朵。
几乎是过了足足一分钟,裴西楠终于开口了。
“夭夭,你在那边过的还好吗?”
阮夭毫无疑心,非常快乐:“挺好的。”
“滴,检测到主角受厌恶值上升10%。”
系统看不下去了,悄悄在他耳边提醒:“杨斐已经把录音寄给裴西楠了,他现在肯定听过了。”
哦豁。
阮夭很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一个词:双喜临门。
“还有没有别人欺负你啊?”裴西楠隐忍了很久,在咬着牙换了个温和的说辞询问阮夭,。“那个盛以容,还跟着你吗?”
对面传来的是一段沉默和漏洞百出的谎言。
阮夭刻意虚伪地停顿了一下,好像是被突然捉奸的措手不及,接着才慌慌张张地编造蹩脚的谎话:“没,没有啊,盛以容他,只是顺便路过而已。”
“我只是稍微应付了一下他。”
“滴,检测到主角受厌恶值上升5%”
明明只要说没有他就一定会相信的,为什么偏偏要这样让他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裴西楠攥紧了手机,力气大到手背上狰狞青筋乍起,指节全都泛起苍白的颜色。
“夭夭,你真的爱我吗?”
“嗯,我爱你。”
“滴,检测到主角受厌恶值上涨4%,已达到99%,希望宿主大人可以再接再厉。”
真是好坏一个人。
虽然是因为工作不得不欺骗他,阮夭还是不免心虚了。
对一串数据感到不忍心是很危险的事情。
这是阮夭入职那天,部长揪着他的耳朵耳提面命的第一件事。
阮夭伸手捂住了自己胸腔里不断跳动的心脏,难得的,感到有点无所适从的茫然。
录音室里少年一个人坐在地上,脚边都是纷乱的曲谱稿子,如雪片一般几乎要埋掉了他的半个身体。
黄昏的暮光透过窗格在少年身后拖出落寞的长长影子。
地上的一只被砸出磨损的录音笔,不断在空旷房间里循环播放着唯一的一段录音。
美人绝情又压抑的喘息顺着录音笔在空气中流转又消散。
“选他当然是因为他好骗啊。”
“稍微给点甜头就像哈巴狗一样缠上来的傻子谁会不喜欢啊,更何况他还有能力帮我逃出你的手心。”
“做了好事的狗狗,奖励一点也不是不行哦。”
裴西楠的心脏已经紧缩到了疼痛的地步,可是他甚至还不能生起一丝一毫对阮夭的厌弃。他后知后觉地发现阮夭就是一株冶艳的罂粟,不断有男人被艳丽的色彩引诱,最后甘愿在他编织的情网中沉沦。
裴西楠根本无法想象阮夭完全离开他的日子。
既然他会背叛他,那就用黄金铸造一只鸟笼,用珠宝装饰他的镣铐,用鲛纱织成缠缚他的绳索。
让这只无心的金丝小雀,永生永世只能身在自己的怀里,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他的身边才可以。
杀青那天,阮夭收到了一束来自盛以容的玫瑰。看得出是精挑细选过后的花朵,饱满完整色彩明艳,花叶上还带着一点新鲜的水汽。
同剧组一个杀青的女演员惊叹了一声:“哇,好漂亮。”
那女孩子调皮而促狭地打趣他:“这是爱情花诶,送花的人是不是在对你表白啊。”
阮夭脸颊都被浓郁的颜色映成了浪漫的绯色,眼底却是一点小兽似的警觉。
他不知道盛以容又想做什么。
但是花束上的铂金卡片只有一句话,像是爱侣之间最惯常的叮嘱:“杀青宴少喝点酒,晚上八点我来接你。”
与此同时,就在影视城不远的一辆车里,驾驶座的男人正低头把刚吃过的药片藏进暗格里。
他手里拿着一只丝绒盒子,修长手指轻轻地把盖子弹开,里面是一枚工艺极致精巧的蓝宝石戒指。
定制戒指的时候店员曾经很殷勤地介绍过,海蓝宝又称作“爱情之石”,象征着两人至死不渝的感情。
他十分眷恋地摩挲着蓝宝石光滑的切面,日光在表面落下灿烂生辉的星芒,一如那人熠熠闪光的眼眸。
不知道他看到这枚戒指的时候会不会开心。
他还想告诉他,他的病可以得到控制了,他不会再雪藏他了。
杀青宴举办的地点离影视城不远,阮夭打算参加过杀青宴后再赶去遵守约定去看裴西楠的成年演唱会。
“不过不知道裴西楠还愿不愿意看到我诶,厌恶值都到99了。”阮夭一边夹起一块马卡龙塞进嘴里,一边又有点忧愁。
他身边站着两个穿着礼裙的贵妇人,正在讨论着最近的团伙绑架勒索案件。
阮夭饶有兴趣地听了一嘴,然后被系统毫不留情地打断了。
“主角受的好感值还是100呢。”系统冷酷地抛出一个更残忍的事实,“根据惯常小说设定,爱恨交织比完全的恨更加恐怖呢。”
阮夭瑟瑟发抖。
够了,别说了。
“您好,小阮老师,我可以敬你一杯吗?”有点羞涩的小帅哥举着两杯酒从远处绕过来,眼巴巴地流露出一点渴慕。
阮夭上次在酒吧喝出了阴影,本来是不欲喝酒的。但是对面这个小帅哥是剧组里的场务,平时杨斐不在的时候一直很热心地照顾阮夭,俨然是一个十全十美的小助理。
阮夭觉得这样拒绝他未免也太让人伤心,于是很爽快地接过了酒杯一饮而尽。
小帅哥满眼亮晶晶地道了谢,冒着粉红泡泡美滋滋地飘走了。
“阮夭。”谢桐手里也举着一杯香槟,总是嚣张傲慢的脸上难得地出现了一丝挣扎和犹疑,最后他自己心理斗争了老半天,才吭哧吭哧地喝下了半杯酒说,“我其实不是真的讨厌你。”
谢大影帝这么多年怼天怼地,终于遇到了一个命运中的克星,狠狠地治好了他那目中无人的臭毛病。
“我承认一开始是有点看不上你,但是后来,我也是真的很后悔对你说了那些话。”
“其实你的演技真的很好。”
这次结束之后,可能以后再也不会见面了。阮夭看着他,微微地弯起眼睛,满眼都是盈盈的水色,笑起来的时候就像是星河飞溅:“其实我也没有那么讨厌你哦。”
谢桐脸上表情空白了一瞬,接着心脏狂跳。
反正是最后一次了。谢桐心想。
“阮夭,我喜欢你。”谢桐闭着眼睛脸颊红得要滴血,趁着他被冲击得还没回过神,快狠准地在那雪白脸颊上亲了一下。
阮夭呆了一下。
谢桐拎起酒杯落荒而逃。
好奇怪诶。阮夭懵懵地摸了摸被亲到的脸颊,感觉脑子里莫名昏昏沉沉的。
他扶着墙,觉得可能是喝酒上头了需要休息一会儿。
四处询问了侍应生,跌跌撞撞地找到了去房间的路。走廊里空空荡荡,灯光突然闪了一下。
阮夭没有撑住,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
作者有话要说:
第80章、桃色传闻(24)
阮夭是在一片连绵压抑的啜泣声中醒过来的。
沉闷阴湿的空气里飘浮着呛鼻的灰尘,阮夭挣扎着睁开沉重的眼皮,喉间满是干涩呛人的铁锈味。
他强撑着力气坐起来,无力地半靠在墙壁上打量着自己身处的环境。
那人给他下的药药效强劲,就算是意识清醒过来了脑袋还是一阵阵的昏沉。
他被关在一间漆黑脏乱的废弃仓库里,除了他以外还有三个纤细瘦弱的女孩子,正瑟瑟发抖地缩在角落里哭。
阮夭喘着气心想大概是遇到传说中的那个绑架勒索的犯罪团伙了。
仓库的铁门骤然被人打开,一个身形瘦高带着棒球帽的男人从外面走进来。
他手里还拿着一部手机,正皱着眉看着角落里被绑架的人质。
阮夭认出来那是剧组里的场务小哥。
和平时见到的青涩羞赧的样子完全两样,称得上清秀的五官在昏暗光线下显得阴鸷而可怖。
“你们一个一个来给家里打电话,记得谁敢提报警谁就第一个去死,听到了吗?”他晃了晃手机,语气透着一丝对眼前人命的漠然和嘲弄。
他穿着皮靴的脚在地上溅起一层厚厚的积灰,鸭舌帽下阴郁的目光在阮夭脸上停顿了一下,然后走向了那三个女孩子。
“你,过来。”
他动作粗暴地随机钳制住一个女生把她硬生生从地上拖起来。
那个女孩子已经吓到精神恍惚,只知道用哭肿了的红眼睛哀求地看着绑匪:“求求你别杀我,别杀我。”
绑匪很不耐烦地发出一声嗤笑,用力把手机塞进女孩发抖的手心:“快点打电话,记得哭大声一点。”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金属物体轻佻地对着女孩柔嫩的脸颊拍了拍。
借着一点从天窗里泄出的光线,阮夭背后渗出了一点冷汗,那是一柄成色相当不错的手木仓。
三个女孩一个接着一个和家人通完了电话就被带到另一个屋子去,阮夭眼睁睁看着男人压迫感极强地往自己这边走来。
他身上的药效还未褪去,连站都站不起来。
“夭夭……”
少年精致如画的眉眼就算是沾了泥土也漂亮得惊人,男人着魔似的想伸出手去摸摸他的脸。
“!”
细白牙齿深深陷在粗糙皮肉里,几乎要咬出血丝来。他力气实在是太弱,就算是用牙齿,也忍不住发颤,不像攻击,更像是撒娇。
绑匪只是轻笑了一声,揉了揉阮夭凌乱的发顶:“轮到你了,夭夭。”
阮夭颤着睫毛,松开了牙齿,语气前所未有的冷硬:
“我父母双亡无依无靠,你绑架我没有用,我连个可以打电话凑赎金的人都没有。”
男人笑得极其暧昧:“别这么想自己,那些男人愿意为了你把命都豁出去。”
阮夭双手被麻绳反绑在身后,挣扎间磨出了好几道红痕。
他细细地喘着气,明明只是力竭的喘息声都撩热了男人冰冷的耳垂。
“算了,不打就不打。”
男人对着阮夭似乎有一种诡异病态的迷恋,纵容着人质发脾气,竟然真的就这么放过了他。
阮夭倒是想起裴西楠的演唱会差不多这个时候快要开始了,不知道他还会不会想起他们的约定呢。
不管怎么样,他好像要违约了。
“你等会儿,把手机给我。”阮夭突然改变了主意,言辞间对着绑匪非常不客气。
偏偏绑匪就吃他这套,拿出来的还是阮夭自己的手机。
“我不会说不该说的话,你先出去。”
绑匪耸了耸肩,盯着阮夭的眼神在那苍白柔软的脸颊和绯色的唇瓣间暧昧逡巡了一圈,这才送开了阮夭的手,走远了一点。
却没有完全让阮夭离开自己的视野。
阮夭调出了裴西楠的电话,但是并不打算告诉他自己被绑架的事。
“夭夭……”
今天是裴西楠举办的巡回演唱会的第一站,很早的时候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里就已经布满了各种应援和装饰,狂欢的气氛都已经炒到了极点,唯独正主本人却好像在这关键时刻失魂落魄地提不起精神。
秦霜急得团团转,嘴上都燎出了水泡。
就在登台的前半个小时,裴西楠接到了一通电话,他整个人几乎是立刻从沙发上跳了起来,灰败的脸色里瞬间容光焕发。
阮夭咽了一口唾沫,小声地说:“裴西楠,对不起我不能来看你的演唱会了。”
裴西楠的声音好像在抖:“没关系的,夭夭只要你还爱我我什么都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