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身穿武衣腰佩软剑的青年策马上前,恭顺地低声道:“主子。”
温斐道:“你先进城去把大夫备上,我们马上就到。”
“是!”谨言恭敬一揖后手中马鞭狠抽,一骑绝尘而去。
钟泌这才想起来得先让人进城找大夫,对温斐连声道谢,命车队加速前行,不怕他怕自己老爹还没进城就疼死在半路了。
好在他们早就到了隐洲境内,前头不远处就有个小城镇,进了城镇谨言就带着一个老大夫等在最近一家客栈外了。几个随从连忙从马车里抬出一个锦衣华服疼得满头冷汗的清瘦老人,将他送进客栈上房,顺手把老大夫也抄上。
钟泌挤在他老爹的房里等着大夫诊完脉,温斐则进了另一间厢房,没让人跟着。他解下腰间长刀放在桌上,一手摁着刀,在桌旁落座,静静等着刚才在城外出手相助的人。
当然他没那么天真地会以为一次相帮便是盟友,想要他命的人太多了,想接近他的人自然也不少。
于是秦淼等到他落单,刚瞬闪进他房间,就听见猛然抽刀的声音,回过神来时,闪着寒光的刀尖就抵在了他的咽喉。
温斐漠然道:“奉谁的命?”
他以黑绸遮眼,分辨不出他此时的神情,秦淼只能看到一双折刀般霸气的黑色长眉微微蹙起,暗含一丝杀气。黑绸下他的脸庞肤如白玉,细腻得毫无瑕疵,唇边抿着一抹冷硬的线条,整个人都阴沉冷极,似一把出鞘的战刀,没有属于秦衍这个人一丝一毫的温柔。
秦淼心里一下难受极了,不知道这一世他都经历过什么,将性子里最柔软温和的一面都磨没了。
“是我。”秦淼喉咙抵着刀,没有擅自乱动,嗓音沙哑眼神难过地看着自己的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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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斐看不见他蓄满眼眶的泪水,手中战刀没有丝毫松懈,声如冰霜道:“谁?”
“秦淼,我是秦淼。”他急急道,看不见他,但听见他的名字他一定有感觉。
果然在听见这个陌生的名字后,温斐心里莫名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悸动,似春风细雨,漫漫洋洋,将他的心吊得老高。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手里的刀竟然都已经放下了。
秦淼往前跑了两步,一头扎他怀里,双手紧紧抱着他的劲腰。
温斐大惊,自己竟然疏于防备至此,这人手里要是有刀,恐怕早就成功一刀扎进他心口了!
他想将秦淼推开,一手落在他肩上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温度后却一丝力气都用不上,只能任他缠在自己身上。
“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谁干的?”
温斐看不见秦淼的咬牙切齿,但能听得出他声音里染上的一丝狠劲儿。
“中了一支毒箭。”温斐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说出来了,声音也不似刚才那般冷硬,不自觉地就带上了一股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来。
“下手的人找到了吗?”秦淼又问他。
温斐轻轻摇头,“没有,当时太乱了,无从查起。”
“我来查,一定把那人的眼睛挖出来给你!”秦淼阴测测地说,每一个字都从牙缝中打磨得冷硬尖锐。
温斐把刀放在桌上,摸摸怀里比他矮了一头的小少年,默默量了一下他的个头,唇边忍不住漫上一抹轻笑,“这是我的事,你不必牵扯进来。”
秦淼不高兴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他松开温斐,强势地将他摁在椅子上,用手轻轻触摸了一下他遮眼的黑绸,刚刚还冷硬肃杀的声色忽然软得冒泡,透着一股浓浓的心疼,“我可以解开看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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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斐迟疑了一瞬,还是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秦淼环着他的后颈将手探向他脑后,解开了这条黑绸。
一双被鸦翅般浓密纤长的羽睫簇拥着的墨黑眸子映入眼帘,如水中蒙上细沙的曜石,没有一丝光华,却丝毫不减这张脸孔的俊美,靡丽得如一抹画中的风景。不知是不是毒入心脉,他眼中的巩膜上生出几颗小小的红点,将这副靡颜腻理衬得有些妖异。
秦淼的手都在发抖,紊乱地问道:“你中毒多久了?”
“已有七月。”温斐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如今已经变成了什么样,下意识地微微偏头,想避开秦淼的视线。
“毒清了吗?”秦淼呼吸急促,五指紧紧攥在一起。
温斐不疾不徐,似是已经不太在意了,轻笑一声道:“寻遍名医,无人可解。”
秦淼牙都快咬碎了,也就是说,他被那一支毒箭生生折磨了七个月……
“痛吗?”秦淼咬破了自己的指尖,用血在温斐掌心慢而细致地画起了一道符文。
温斐声音轻柔,“还好。”
“我会治好你的。”秦淼用自己的血一点一点在画好的符文旁套了个被他拆解过的鹤神天宫阵,把自己的气运和寿数与他绑在一起,从此以后与他同生共死,替他分担眼下所有的痛楚磨难,不叫他再受到一丝伤害。
温斐不知道他在干什么,更分辨不出在他自己手心画什么,只笑道:“你懂医术?”
“我不懂医术,我懂玄术。”秦淼说着,画好阵法后温斐身上的毒立刻引了一半到秦淼身上,这一瞬间秦淼忍不住心疼地皱起眉,眼泪一颗一颗掉进温斐怀中,他抽抽噎噎地说:“……明明很痛。”
第73章 拯救眼盲废太子5
秦淼只是引了一半的毒到自己身上,就痛得几乎被噬穿心脉,他只感觉到一瞬间的痛苦,身上暴虐的魔气就立刻将这股毒吞噬殆尽。一半又一半,一次又一次,直到天宫阵位里的咒枣符文生效,将温斐体内的余毒清除得一丝不剩。
全程不过短短几息,秦淼就痛得难忍,温斐却生生受了半年多的折磨。
痛苦过后,秦淼心中便是无以复加的戾气。
这东西与其说是毒,更像是一种妖力催化出来的死蛊,不是出自人类之手,难怪寻遍天下名医都无济于事。下手的不是人,人类的医药自然也无法解毒。
对方不仅想要温斐的命,还想将他折磨得生不如死。秦淼虽然来迟了,但也不算太晚,如果他再晚来个半年,恐怕天仙老婆早就被噬穿心脉,死于非命了。
秦淼又是心疼又是后怕,紧紧攥着温斐的衣袖,气得肺都快炸了。
温斐自然能感觉到身体在这几息之间的变化,折磨了他半年多的痛楚先是忽然消失大半,随后彻底湮灭于无形。他的眼前依旧是黑暗的,但心头仍因为这瞬间消失的痛楚而震惊不已。
“你做了什么?”温斐下意识抚上心口中箭的地方,虽然毒箭早已被拔除,但那份日益剧增的尖锐疼痛依然像一支无形的箭矢般扎在血肉里。
此时不仅那份痛觉消失了,甚至连当初毒箭留下的伤疤都不见了。
“你的眼睛我也会治好的,少则三五天,多则半月,你很快就能复明。”符文在重伤面前并没有那么立竿见影的效果,虽然温斐只是失明,但导致他失明的是游遍五脏六腑的毒素。要复明,也得先慢慢治愈他内腑被腐蚀的创伤。
秦淼轻轻说着,难受得红哭了鼻尖,一开口便是泛着哭腔的浓浓鼻音。
温斐伸手摸他的脸庞,果然摸了一手温热的泪水。
“你究竟是谁?”温斐情不自禁地问出声,至此对秦淼已经再无一丝一毫的戒备警惕。如果是他的敌人,知道他受这份毒素的折磨只会拍手称快,怎么会替他除毒。他现在也已经被父皇废了,手中无权无势,就算接近他博得他的信任,也无法图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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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小少年,似乎没有任何私心,凭空出现,只为他而来。
秦淼往他身上爬,跨坐在他腿上搂着他的脖子往肩上趴,抽抽噎噎地在他耳边说:“我是秦淼,是你的秦淼。我不会离开你,更不会叫任何人再伤害你一根头发。谁伤的你,我一定十倍百倍叫对方奉还回来!”
他一开始哭哭啼啼,说着说着便咬牙切齿起来,说出的每一个字都透着深情与暴戾,矛盾得像个纯稚又天生邪恶的孩童。
温斐抱着秦淼的后腰,心中呢喃着秦淼这两个字,脑海中不自觉就出现了一个黑发赤瞳的少年身影,那少年张扬狂傲,不可一世,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邪魔外道的狠劲儿……
那只是一个突然出现在脑中并且很模糊的影子,明明是陌生的,温斐却觉得十分熟悉。
他忽然道:“你是……魔?”
秦淼满是鼻音的嗯了一声,“我来找你。”
温斐没再说话,只是把秦淼往怀里拥紧了些。他也不知怎么会问出这句话,没想到会得到秦淼一个肯定的答案,自己心中却也没有任何抗拒,反而因为他这句来找你而欣喜,像是浮萍生了根,安定落停。
秦淼倏地抬起头道:“我刚刚在路上听到你身边的人说贵妃要杀你,怎么回事?”
温斐眉目间尽是温柔,“你不知道我是谁?”
秦淼摇摇头,又马上反应过来他看不见,便道:“我刚到这个世界来,我连自己是谁都还没搞清楚呢。”
他这话显得莫名其妙,偏偏温斐不觉得有什么奇怪,认真回答他道:“我叫温斐。”
温斐这个名字一出现,秦淼瞳孔骤然涨大了一圈,几乎被他遗忘干净的记忆此时如潮水般向他纷迭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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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舜朝太子!”秦淼从温斐身上蹦下来,他一周目的时候就听过这个名字!
大殿下温斐五岁被立为皇储,刀比人长时就上过战场,十五岁便有无数战功在身,年纪轻轻平定边疆十二洲,战刀一出必定大捷。这世界所有赞誉之词用在他身上都不够,有这样一位皇储,是大舜之幸,更是皇位上那个平庸皇帝对大舜唯一的卓越贡献。
只是这位太子殿下甚少回京,一周目的时候秦淼并没有见过他,更没想到他就是秦衍!他以前一直以为他在哪里复活,秦衍就在哪里,所以一周目根本就没往这位名震天下的太子身上想!
秦淼怄得险些吐血!
此时温斐轻笑道:“应该是废太子才对,我如今什么都不是。”
“发生什么事?”秦淼急忙问道,他一周目离开的时候太子都还没回京呢,这才过了多久,他怎么就被废了!
他即便是做错了事,有如此卓越战功在身,也不至于被废,废掉这样一个战神般的皇储,于国于民都是巨大的损失,那昏君是脑子出问题了吗。
事情经过对于温斐来说想必是一段不愿回忆的痛苦经历,他沉默了一会,唇边笑意浅淡不少,“国师说我是妖星降世,立为太子是玷污龙脉,龙脉被我污染大舜必定灭国。朝臣深信不疑,满朝文臣武将一同跪求父皇,废黜皇储。”
“然后你就被废了?”秦淼听得一愣一愣的,这都什么跟什么!
温斐点头,“父皇十分信赖国师,国师说我是妖星,在他眼里我自然就是了。”
秦淼张了张嘴,好半天不知道该对如此荒诞的事说什么。大舜的康宣皇帝本来就是个平庸之辈,被花言巧语的洗脑了很正常,但满朝文武也是智障吗?竟然没有一个人质疑那什么狗屁国师,如此国之栋梁说废就废了!
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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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淼被此事震惊得不知说什么才好,温斐看不见他无语的神情,只知道他沉默了下来。
他这一沉默,温斐的心也跟着被吊了起来,七上八下的。
国师的威信在大舜早已超越皇室,不止皇帝和朝臣,百姓也不外乎将国师之言奉为真理。他怕秦淼也会像他曾经的心腹亲信一样,在国师的一句妖星面前,对自己露出厌恶又恐惧的神色,倒戈相向。
温斐下意识伸出手,一双温热柔软的小手立刻握上来,紧紧捧在心口,随后便是少年愤愤气急的声音传来,“你不是妖星,你是天仙。”
温斐被他一句天仙给逗笑,不由地握紧了秦淼的手。
秦淼继续咬着牙道:“那个国师绝对有问题,我帮你对付他,他是巧言善辩还是精通术法,才给满朝文武洗了脑?”他一周目的时候根本就不记得大舜有什么国师,也不知这江湖骗子是哪冒出来的。
温斐将他拉近自己,秦淼顺势爬到他腿上窝着,静静听着温斐说话,“皇城内有一座通天塔,共一百一十八层,高耸入云固若金汤,一夜间拔地而起,整个京城都能看到它的巍峨。国师之所以能深得父皇和臣民的信赖敬仰,便是因为这壮观的通天塔仅仅只是国师的一念一息。”
秦淼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那就是说他会点术法呗,他一念之间能造个通天塔,我吹口气就能让这豆渣工程连着皇城都砸成一片废墟。”什么玩意儿,敢欺负到他老婆头上!
温斐丝毫不觉得他是在说大话,只嘘了一声轻轻道:“你通玄术的事暂且不要张扬。”
“为什么?”
“母后和敏儿在国师手里。”温斐道。
静和皇后与敏儿公主,秦淼有那么点印象,似乎见过,但闲杂人等他记不太清楚了,此时倒也愿意听话地点头,“好,我们慢慢筹谋,回京再说。不过国师针对你,关贵妃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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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妖星,高贵妃的三皇子是紫薇帝星,她怕我死灰复燃东山再起,自然欲对我除之而后快。”温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