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毫无威慑力的一脚,也将匪首吓得肝胆俱裂,不住磕头,“小人不敢,小人真的是受沈二公子的指使,只是要杀三公子,不知大殿下在此啊!”
他不知道自己这一声声的“杀三公子”无异于往温斐心里添柴加火,真正的三公子远在京城,现在的三公子是他的心上人秦淼。在温斐面前承认要杀三公子,还不如说自己意图行刺。
温斐面上不显愠色,抄着秦淼的后腰将他捞起来站好,声色森冷道:“既如此,把他带去沈宅同沈梦龙对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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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下官这就去办!”李儒赶紧命人将匪首绑起来带走。
沈家现在正办喜事呢,宾客满座,个个脸上都笑得跟花一样。将军府的嫡小姐也迎进门了,正准备白拜堂事宜。沈青云还没喝酒眼中就带上了醉意,看着眼前一身喜服的贺飞雪,那笑容如何都矜持不住。
柳氏和沈恩兴坐于高堂,雍容端庄,镇定自若。沈恩兴却像是病了,脸色煞白,不住地擦冷汗,在迎亲队伍回来之前就因为一直流汗换了两套衣衫了,现在身上穿着的这第三套也隐约被浸透,显出一股狼狈来。
柳氏知道他是怎么了,不就是怕那元公子在自己辖区出了什么事,得罪了钟紘父子么,竟然被吓成这样,没出息,难怪与他同岁的旧友钟紘如今已经官拜二品,他却还只是个小小刺史。
柳氏压下心底的不悦,面上仍笑意嫣然,等着新人敬茶。
只是沈青云和被喜婆搀扶着的贺飞雪刚进了正厅,忽然一队官兵就涌进了宅子,里里外外将整个沈宅都围了起来,水泄不通,更不许有人进出。
现场宾客无数,都对此变故大为吃惊,这是怎么回事?府衙官兵竟然围了刺史的宅院,还挑在嫡长子娶亲这日,这不是诚心让沈家上下难堪吗?贺小姐已经是下嫁,正日子里来这样一出,不仅沈家难堪,将军府的脸面不也一同打了吗!
出了什么事要这样不留丝毫情面,让沈家和将军府难堪?
宾客议论纷纷,也有位高权重些的高官不满此举喝令官兵退下,官兵不仅不听命,竟然还对不从的人一拳打过去,也不管对方是不是自己上峰的上峰,坚定又强硬,谁也别想从这儿出去!竟是连将军府的面子和威信都不卖。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柳氏立刻就发怒了。
李儒一身官服走进来,冷着脸一挥手,示意手下的人去把沈梦龙抓来。
见来人是沈恩兴的下属,沈青云脸色也越发难看,沉声道:“李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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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恩兴这会才回过神,连忙起身跑上前,慌得险些摔一跤,他满头冷汗地急急问道:“是、是不是殿下出了什么事?”
“大殿下无事。”面对自己的上峰,李儒再无过去的低眉顺眼,行刺大殿下乃极刑之罪,一旦坐实便要株连全族,沈恩兴或者说沈家所有人,现在都只是会喘气的死人罢了。
沈恩兴闻言几乎瘫在地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看来他还不知道自己次子指使水匪行刺大殿下的事,李儒冷眼摇了摇头,没有多说。
旁人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只看到两个官兵从人群里把沈梦龙给押了出来,手法粗暴,毫不留情,在沈梦龙叫嚷着用力挣扎时,还用刀柄狠狠在他额上捣了一记,直让沈梦龙头破血流,也彻底安静了下来。
“你们当这是哪里,想造反不成!”柳氏一下就心疼坏了,提着裙摆上前将这几日饱受毒打的沈梦龙护下,愤怒得眼角眉梢都是火星子。
贺飞雪也顾不上还没拜堂,一把掀了自己的红盖头,看到的就是眼前这荒诞的一幕,只觉得脸上跟被人打过一样火辣辣的烧起来。这沈家究竟是怎么回事!任由沈梦龙这纨绔,生生将自己的正日子搅得一团乱!
宾客们也对此愤怒不已,纷纷斥责李儒以下犯上,冲进上峰宅院里耽误了大公子和将军千金的吉时,竟然还纵容下属打伤二公子,这可不是要造反了吗!
“想造反的是二公子吧!”钟泌怒气冲冲的声音先至,随后一副浑身湿透的狼狈模样从官兵后冒出来,他形容狼狈,但眼里的怒色丝毫不少。
“小钟大人,先前梦龙无意冒犯元公子的事,已经受了惩罚,你还想怎么样?”沈青云面色冷硬道:“难道就因为他一句无心之言,小钟大人还要判他的罪吗!”
沈恩兴铁青着脸冲长子怒吼:“你给我住口!”那一句谩骂甩到大殿下脸上,挨一顿竹板子已是大殿下开恩,这不长眼的竟然还敢提这件事!
“爹,便是梦龙做错了事,罚都已经罚过了!现在人都冲到家里头来打人,您也不闻不问吗!”沈青云气得肝火旺盛,此时也只觉得自己这父亲窝囊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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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氏多少能猜出来小钟大人带着官兵回来兴许是知道了,但这怎么都是自己家的事,轮不到他一个外人来管吧?竟然还带人到自己家里来行凶,这是什么道理!
温斐和秦淼这时才不疾不徐地进了前厅,路上秦淼看到糖葫芦想吃,两人这才慢了一步。
秦淼塞了一嘴山楂,一进来就看到阑烟正扒在沈青云身上,他招招手,等温斐俯身时便凑在他耳边说阑烟在沈青云身上呢。
“在他身上做什么?”温斐道。
秦淼又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吃糖球,“在他身上乱咬,还朝他吐口水。”
没人听见两人耳鬓厮磨地在说什么,只是柳氏和沈梦龙看到那小贱种还活得好好的,多少心里又积了股气。不过好在这元公子也没什么事,小钟大人就是再有气,也不至于能把沈梦龙怎么着了。
他们这样想的时候,原本在后堂忐忑踱步的钟紘听见动静冲了出来,他一身一身的冷汗出得也不比沈恩兴少,出来见到温斐安然无恙,一时间种种情绪汹涌而至,竟老泪纵横地提着袍角上前,恭恭敬敬地跪在了温斐脚下,“大殿下遇刺实乃微臣护驾不周,您得上天庇佑平安归来,还请大殿下降罪!”
几乎整座宅院都在钟紘这一跪中安静了下来,沈青云脚下一个踉跄,没踩稳台阶,瞪大着眼睛和沈恩兴瘫在了一处。
柳氏和沈梦龙也傻了,看着温斐,脑子一片空白。
大殿下?这元公子,竟然是大殿下!
满堂宾客也在极度震惊中回过神,随后齐刷刷跪了一地,心中只余敬畏,“下官等,拜见大殿下!”
第80章 拯救眼盲废太子12
柳氏和沈梦龙呆呆地想着,原来他的元,是静和皇后元琳琅的元。
母子俩也随着满堂宾客僵硬地跪在人群中,满眼惊惧地对视一眼,整颗心都坠进了冰窟。
坏了,沈见岚这小贱种是跟大殿下一道回来的……那岂不是说,水匪追杀沈见岚的时候,大殿下也在场?!
这么一想,柳氏顿觉眼前一黑,什么都明白了。
怪不得小钟大人浑身湿透的回来,急得连衣衫都不换就拿了钟紘的令牌去府衙调官兵搜山,慌得仿佛天都塌下来了一样!怪不得他夫君得知元公子失踪后也一副坐立难安脸色灰白的紧张模样,大殿下遇刺失踪,那可不是天塌了吗!
念及此,母子俩已经在庞大的惊惧中隐隐哆嗦了起来,那群匪类可是他们派出去的啊!现在大殿下平安归来,又有官兵将宅院团团围住,定是已经知道了……
杀庶弟事小,刺杀大殿下可是要满门抄斩的死罪!
柳氏几乎快撑不住这满心满肺的冰冷恐惧晕过去,沈梦龙更是跪伏在地把头都要塞进地底下了,浑身抖得似一只待宰的猪。
想起之前沈梦龙对大殿下如何无礼,以下犯上,出言不逊,沈青云也被吓得出了一脑袋的冷汗。如果早知道这是大殿下,他先前无论如何都不会替沈梦龙开脱那两句!现在大殿下带兵围了宅院,还不知是不是要降罪,他刚将贺飞雪迎进门,只等来年科考平步青云,如果要让沈梦龙几句狂悖之言连累了,他这辈子就全完了!
沈青云一身大红喜服,本该是今日最风光的主角,现在却以最卑微的姿态跪在人前,这还是次要的,甚至连沈梦龙先前的冲撞无礼都不那么重要,便是大殿下,也不能因为一两句胡言乱语就治了全家的罪吧?
要命的是沈见岚,看到他与大殿下如此亲密无间的姿态,随便一招手大殿下便附耳倾听,沈青云便心如擂鼓。如果沈见岚有意在大殿下面前说点什么,大殿下随便寻个由头就能让沈家所有人都万劫不复!
他被贬黜不假,他是妖星不假,但只要今上没有将他废为庶人,只要他外公还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元掣,只要十二洲铁骑仍唯他马首是瞻,他依旧是大舜除今上外最尊贵且最有权势的一个人。要发落沈家上下,不过就是他一句话的事……
此时沈青云不仅后悔之前帮沈梦龙说了那两句,还后悔从小到大无数次的欺辱沈见岚,否则也就没有大祸临头的现在!
沈青云悔意纷迭,牙都快咬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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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斐在钟紘下跪请罪的第一时间就扶着他的手臂让他起来,声色温和道:“此事与钟大人无关,起来吧。”
钟泌也赶紧小跑两步把他老爹搀起来,钟紘被吓得不轻,汗水泪液沾了满脸,“大殿下无事便好,否则微臣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爹,他没事,我过去的时候他还优哉游哉地烤鱼呢。”钟泌小声抱怨了一句,随后又插着腰扬声道:“把沈梦龙押上来!”
官兵还未动手,行稳致远就快一步把人群中的沈梦龙拽出来,压跪在温斐面前。
沈梦龙上下牙不住的打磕,抖得似筛糠,他那张脸红红紫紫的一片,肿得跟泡发的馒头一样,现在又掺了一抹惊恐的青白,乍一看倒像是具行尸走肉。
周围宾客们还跪着,连头都不敢抬,更别说替沈梦龙求什么情,他们现在只祈祷沈家没惹什么捅破天的事,否则在场的人都证明和沈家有往来,弄不好就要被沈家牵连,冤不冤啊。
秦淼面无表情地绕到谨言身后,一脚将匪首踹出来。
沈梦空和柳氏顿时眼前发黑,人都让大殿下活捉了,这天是真的要塌了。
柳氏满目惊恐又心急如焚,踉跄着上前想抢先把实话说了,他们只是想暗害庶子,绝对不能把刺杀大殿下这个罪名给担下来!
但柳氏还没上前,匪首就哆嗦着指向沈梦龙大声道:“就是他!就是这位沈二公子指使小人行刺,他给了小人五十两黄金,金子还在小人床底下藏着呢!”
这话一出满院一片死寂,宾客们把头垂得更低,连呼吸都小心谨慎了起来。刺杀大殿下……这是要全家杀头的死罪啊,沈梦龙竟如此胆大包天!
沈恩兴和沈青云闻言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晕死过去。
先前还以为大殿下忽然发难是为了沈见岚,没想沈梦龙竟然闯下这样滔天大祸,派人行刺大殿下?他怎么敢!他这是要全家都给他陪葬啊!
就连一直不声不响的贺飞雪都双膝一软,再也跪不住地瘫坐在地上。沈梦龙行刺大殿下,极刑之罪,诛全族……她怎么就偏偏今天嫁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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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飞雪的贴身女使也是慌得眼泪飞溅,贴在她耳边颤抖着小声说:“小姐还未拜堂,不算沈家新妇,大殿下定会明察秋毫不会牵连小姐的,再不济也会看在老爷战功赫赫的份上网开一面,咱们和沈家撇清关系弃了这桩婚事便罢了……”
贺飞雪面色僵硬地点头,不由得又想起前些日子梦见的事,那个梦兴许就是在提醒她不要嫁入沈家,她竟然也没有当一回,一脚踩了进来!如今只能期盼大殿下不要牵连她贺家,这事小了说也是诛全族的死罪,往大了说,那可是谋逆!要诛九族,牵连无数,若大殿下要严惩不贷,在场的所有人都会被沈梦龙这个蠢货牵连杀头!
沈梦龙之前就已被吓得半死,现在受了指证,猛地抬头露出惊恐的双眼口齿不清地想解释,“不、不是的……我不知道您就是大殿下,我没想行刺您的……”
柳氏也跌跌撞撞地跑出来,抱着沈梦龙痛哭道:“大殿下明察!我儿只是和他庶弟有了些……”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温斐略一偏头,示意让她住嘴,致远直接上前用刀鞘抽了柳氏一耳光,冷声道:“没规矩的东西,殿下许你说话才能开口!”
柳氏被抽打摔到一旁,脸上血呼呼的一条印子,现在就是想说话也疼得张不开嘴了。
传闻大殿下温斐性情和善平易近人,虽在战场上凶猛如恶鬼,战刀一出便血溅十里,但从不对身边的人发脾气,不管是至亲还是下人,都道大殿下是极为温柔的人。这话是从宫里传出来的,又得了京中官宦子弟的认同,应该不假。
可此时大殿下哪有什么温柔可言,即便他面上缠了一道黑纱遮眼,瞧不见他的神色如何,那一身绵延开来的寒气只要是会喘气的都能感受到。大殿下若真如传闻中所说那样性情温柔,又怎会连句话都不让柳氏说,刚张了嘴就让侍卫一刀抽了过去……
柳氏和沈梦龙都意识到了一个绝望的事实。
大殿下活捉了匪首不可能不审,只怕大殿下心里清楚,这群水匪是去杀沈见岚的,根本没有行刺意图。大殿下这是要钉死了这件事,把刺杀的罪名按下来,让沈家上下死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