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秋,没想到你竟然这么穷。”赫连蔚感慨道,“幸好是我嫁给了你,不然,你岂不是连彩礼都出不起,要打一辈子光棍?”
秋聿之:“……那我真是谢谢你了。”
客房是双人标间,放好行李,秋聿之就拉着赫连蔚跑去泡温泉,为了赫连蔚的贞操着想,他特意开了个包间。
温泉水很是舒坦,赫连蔚也难得没有动手动脚开玩笑,而是和他一块安静地享受着这个夜晚。泡着泡着,秋聿之便开始昏昏欲睡。
不知是不是婚礼快到了的缘故,秋聿之竟在这短暂的小憩中梦到了一点过往。
他梦到自己给穿着嫁衣的美人画眉梳发后,帮他带上首饰,又帮他整理衣裙。
秋聿之自己则带着新郎服去了另一个帐篷里,他不太喜欢让陌生人靠近自己,便说可以自己换衣服,无需他人帮忙。
至于别的,他又不需要化妆什么的,也没有不好弄的。
不过在换上衣服之前,有个小兵过来通知他说弟弟醒了。
第55章 奇蛊难解
弟弟醒了?
秋聿之大喜过望, 只觉得今天当真是个喜气洋洋的好日子,他心中感念苍天慈悲,到底对他还有些许垂怜, 便忙不迭地要去看看胞弟。
醒了好,醒了好, 若是身体还算康健, 还能赶上今晚吃一杯喜酒!
秋聿之放下手中的喜服, 便独自去了大夫那里,大夫的独帐在角落里, 他喜静,不爱叫人打搅。放置伤员的大帐在旁边, 最近没什么战事, 里面空落落并无一人。
因此除了附近站岗的士兵,并没有人在此处。
秋聿之没有多想, 直接撩开了帘幕闯了进去。
“大夫,听说我……”
声音戛然而止,秋聿之万万没想到自己看到的竟然是这样的一幅画面:
须发花白的大夫倒在地上, 喉咙处一道深深的伤口不停冒出血沫,大片大片的鲜血在地上流成一滩。
而秋聿之刚刚醒来的好弟弟, 神情麻木地举着一封信,在桌上的火烛处点燃, 而他的另一只手里,正握着一把沾血的刀子。
火舌舔舐而上, 将那封信烧了起来。
秋聿之惊得目眦欲裂, 不知道为何会出现胞弟杀害大夫这一幕。
他连忙举起一把椅子, 将胞弟打倒在地, 人噗通倒了地, 却和人偶一样没有任何反应,也不知痛,也不知别的。
那信里不知道写了什么,秋聿之猜或许很重要,便连踩几脚将火苗踩灭,可惜仍被烧毁近半。
转头又见大夫捂着脖子,胸口还有起伏,秋聿之赶紧扑上去扶他,帮忙按压不停流血的伤口。
“大夫,你等着,我这就叫人来救你!”
“咯……咳嘶……”
因被割伤了喉咙,气管也破了,大夫发声之时十分困难,他摇摇头,断断续续地说来不及了,而此时,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告诉秋聿之。
“何事?”
因大夫此时发声困难,含混不清,且断断续续。再加上他意识模糊,说出来的话颠倒凌乱,秋聿之凝神细听,好一会儿才拼凑完整他的意思。
大夫竟是说,秋聿之体内确实有蛊,且根本无药可解,他胞弟体内亦有蛊的存在,和秋聿之的不同,是普通的蛊虫。
普通的蛊虫想要脱离控制,可以杀掉控制母蛊的人。但秋聿之体内的蛊虫十分罕见,杀掉母蛊后会出现什么下场,很难确定,极有可能连他自己也会死去。
大夫最后的叮嘱是……莫要靠近小将军,将军所中之毒,来源于他。
怀中老人的身体越来越凉,秋聿之的心也随着凉了半截,不过须臾大夫便没了气息。秋聿之颤抖地松开手,看着那大片刺目的血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怎会变成这样……对了,信!
那信里到底有什么?
秋聿之连忙将信的残片打开,只见上面写了几行断了半截的话,讲的便是自己体内的诡异蛊虫。
秋聿之匆匆浏览,结合实际,很快推断出这蛊虫的作用。
不错,大夫所言非虚,赫连蔚身上的诡异奇毒便来自于自己……自己身上的蛊虫,可通过交合将虫卵渡给第二人,并在宿主交合之时不停分泌毒素来促使蛊虫孵化。但这虫卵并非自己身上的蛊虫所生,而是母蛊所生,因此孵化之后,赫连蔚就会和自己一样成为下一个母蛊的工具。
在这个过程里,因被毒素浸染,人会越发虚弱,还会产生上瘾的症状。最重要的是,若身怀蛊虫之人不肯听话,母蛊宿主可直接将其神智摧毁化为行尸走肉,包括夺取性命!
难怪……难怪龙甲城主行事如此诡异,原来他根本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等着自己和赫连蔚恩恩爱爱,时日一久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如今他没有将此事说出威胁自己,也未把自己化成失去神智的傀儡,应当是害怕赫连蔚看出来便不会上当了。
但等到赫连蔚体内的虫卵孵化后,他与小蔚变成了龙甲城主砧板上的肉,届时他还不是想如何就如何?!
不,决不能如此!
小蔚那般热爱自由,他是在草原上翱翔的雄鹰,决不能让他变成龙甲城主的傀儡!
秋聿之抓着信的残件,便踉跄起身,想要把这件事告诉给小蔚。
他没有想到赫连蔚知道此事之后自己会有什么下场,也没考虑龙甲城主会不会一怒之下直接摧毁自己的神智,他只担心再晚一点,赫连蔚便要中了城主的诡计!
偏在此刻,倒在地上的秋家胞弟忽然开口了。
“秋公子。”
先前他一直沉默,秋聿之以为他被自己打晕了,未曾想他仍是清醒着的,听到那沙哑的声音,秋聿之惊讶回头。
只见胞弟仍双目无神,他缓缓爬起身,用一种陌生又熟稔的语气说道:“没想到赫连小将军这边的大夫有些能耐,能找到病症缘由来。”
是龙甲城城主!
秋聿之错愕地发现,龙甲城主正在通过胞弟之口向自己传话。
胞弟根本没有自己的意识,完全是在模仿城主的神态语气,他继续说道:“既然如此,想必秋公子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已败露,无需废话,秋公子,你别无选择,只能继续为我做事。”
龙甲城主着实可恶,他算无遗策,笃定秋聿之无法在短时间内寻得应对方法,也根本没想过听秋聿之的想法,而是直接威胁秋聿之帮他从赫连蔚这里取得虎符。
没错,他放弃让秋聿之传染毒素控制赫连蔚的计划了,因为此时秋聿之已经知道了蛊虫的厉害,而隔得远,城主无法完全掌控到这边的动向。他担心秋聿之将蛊虫一事透露给赫连蔚后,两人悄悄寻到机缘解开蛊毒,届时便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纵然控制住赫连蔚是个极大的诱惑,但考虑到事发异常的可能性,龙甲城主当断则断,立刻便选了另一条路。
他要秋聿之今晚便办完此事,不仅要夺取虎符,还要刺杀赫连蔚!
如若秋聿之没能在明天太阳升起之前将虎符偷出,去见接应的人,那么城主便会即刻控制秋家胞弟自杀!
这么短的时间,城主自信秋聿之除了听从自己的命令外别无选择,他要速战速决,不给任何人抵抗的机会。
当然,他目前也只能威胁秋聿之,因为被强行操纵的行尸走肉没有自主意识,行为举止十分怪异,根本办不了太复杂的事情,一旦露面必然会被人发觉异常。
所以为了让自己的威胁更有效力,他不惜放出秋家胞弟做筹码。
城主似笑非笑地看着秋聿之,似乎在问他要选赫连蔚,还是秋家兄弟二人。
秋聿之坐在地上,只觉得心冷齿冷,选了赫连蔚,城主不会放过弟弟和自己,就算他愿意留着自己为后用,也必然会被他折磨的生不如死。
而选了自己和弟弟,他便要辜负赫连蔚,等回到城主身边他和弟弟的命运同样不知会走向何方,很可能一辈子都要给他做奴隶。毕竟如今看来,城主委实不算是个信守诺言的君子。
秋聿之苦笑,选择?他哪有的选。
一时间,秋聿之只觉得四面楚歌全是绝境,原来苍天对秋家,对自己并未手下留情,也绝无任何慈悲。
他想质问龙甲城主,自己按照他说的做了,他便会信守诺言放自己和弟弟离开么?
可胞弟麻木地站着停顿片刻,忽然又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话,好似鹦鹉学舌,完全不曾理解话中真意。
待他重复完了,便两眼一闭倒了地,再度昏厥过去。
秋聿之登时泄了气,他明白,胞弟只是个带话的傀儡,方才的话都是城主预先想好说的,他就算再怎么质问胞弟,也无法真正与城主对话。
到底该怎么做……?
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若主角不是自己,必然会十分圆满。
秋聿之看着手上刺目的血迹,这红,既可以象征吉祥,也可以象征不详。
他脸上的表情逐渐化为决绝的冷漠,似乎下定了决心,从这一刻起,他没有时间犹豫,没有时间懦弱,也没有时间后悔了。
趁现在还没人发现大夫遇害,秋聿之迅速地在大夫账内翻找起来,等找到了自己需要的药后,他藏到怀中,而后便用刀子割破弟弟的衣裳。
秋聿之打翻火烛,在账内放起火来。
待到火势汹涌起来,他连忙拖着弟弟向外跑去,边拖边叫人来。
此时哪还需要他喊人,火一起,便有士兵发觉赶来扑灭。
营中特意请来为将军治病的大夫被刺杀,小将军未婚夫的胞弟也险些被杀害,此事事关重大,第一时间便被捅给了赫连蔚。
*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为他擦泪
身为小将军的枕边人, 纵然不怎么被待见,还身负奸细的传言,秋聿之所言同样很有重量。先不管别人, 至少赫连蔚愿意信他。
秋聿之带着满手满身的血,根本来不及洗掉, 他坐在赫连蔚面前, 垂着头慢慢撒谎。
他不爱撒谎, 也不擅长撒谎,可碰见赫连蔚之后, 似乎便把这辈子的谎言都说光了。
他告诉赫连蔚,自己去看望弟弟, 结果进入大夫帐中便看到有人欲对胞弟行凶, 且大夫已经遇害。秋聿之说那行凶者蒙着面,看不清脸, 看到自己之后仓促逃走,自己担心胞弟,且发现大夫还有一口气, 便没有上前追赶。
却不料那行凶者并未离去而是躲藏起来,在自己为大夫急救的时候突然放火, 想要将所有人一同烧死。
被逼无奈,秋聿之只能赶紧将弟弟救出来, 而大夫已经咽了气。
至于那行凶者其人,自然是不知去向太过慌乱没注意到了。
上述便是秋聿之的说辞, 其中漏洞百出, 可一时间秋聿之也编不出更完善的慌来。他说完后便一直沉默, 与他相对, 赫连蔚似乎也在想些什么没有说话。
心中惶恐且内疚, 秋聿之忍不住补救:“大夫临终前说行凶者一来便抢夺他的信,信中有将军所中之毒的信息,恐怕是龙甲城那边派来的。”
那半封信,秋聿之悄悄藏了起来,现在还不能给赫连蔚看。
透露出这个消息,也不知是否合适,秋聿之只盼望着在明早之前,赫连蔚对自己不要太失望。
谁会忍心苛责自己亲弟弟都差点遇害的人,赫连蔚轻叹一声摇了摇头:“辛苦阿秋了,真是不吉利,苏大夫不幸遇难,应当厚葬,只是今日这情景,怕是要委屈他等等了。”
秋聿之诧异抬头,问他:“你要继续进行婚礼?”
赫连蔚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龙甲城选今日动手,不就是想让你我反目错失吉时么,那我偏不叫他得逞!”
他难得生气,吓了秋聿之一跳:“可今天出了这种乱子……”
赫连蔚看向他的时候,却又软化了下来,温和而耐心地哄道:“阿秋莫怕,你瞧军营都已布置好,喜婆和司仪都已请来,若今天不行这大礼,该多叫人失望?况且我们照常举办婚礼,那行凶者多半会放松警惕以为我们顾不上他,我再叫人去追捕,定会将他捉到给苏大夫一个交代。”
那行凶者此时还昏迷着呢!
赫连蔚体贴,怕人再来袭击阿秋胞弟,便将他安置到了自己帐子里亲自守着,势要让阿秋没有后顾之忧地与自己结亲。
秋聿之有口难言,进退维谷,他怎忍心在这种日子给赫连蔚一遭重创,可也同样不忍拒绝满心期盼的赫连蔚。
最终他点了点头,应了下来。怕耽搁吉时,他匆匆去洗了身上的血迹,换了一身新的内裳,坐在镜子前把自己打扮成了新郎官该有的样子。
秋聿之提了提嘴角,笑的虚伪。
今天是大喜之日,是个好日子,是他一生中绝不想错过的日子。
可他却也要在今日辜负他。
问一句奈何如此,无人应答,秋聿之藏起一把防身匕首,已然下了决心。
……
秋风起兮云飞扬,那场婚礼到底是没能办完。
秋聿之从睡梦中醒来,眼前一片模糊,往前看去是大片温泉升腾起的水雾,雾里是一张艳若桃李的美人脸。
就在不久的刚刚,这张脸还在用受伤的眼神看向自己,穿着鲜红的嫁衣,于大婚之日惨遭背叛。
千年后化成僵尸的赫连蔚,伸出在温泉里浸泡再久也不会变暖的手来擦拭秋聿之眼角的泪,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好好的怎么哭了,是不是又做噩梦了?阿秋今日定然是累了,刚才都睡过去了,幸亏我抱着才没淹到,既然这样,咱们早些回去歇息,明日再游玩可好?阿秋不用担心,我穿着防晒衣,白日里也能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