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蔚啰啰嗦嗦说了半天,手下那张脸上的泪是越擦越多,他颇为无奈,故意调笑问道:“阿秋到底是怎么了?用这模样看着我。莫不是在勾引我?还不说话,默认了?”
秋聿之晃晃头,压根没听进去他罗里吧嗦的话,他只是想着,自己做噩梦醒了来哭便有人擦泪,可方才梦里小蔚在哭,怎么却没人给他擦泪?
千年前的秋聿之狠着心逼他落泪,用最伤人的方式与他诀别,也难怪小蔚清醒后便要杀人……可他没清醒的时候,却还是那么信任他,依恋他。
秋聿之越想越心痛,既心痛小蔚,又替千年前的自己痛苦,他忍不住张开手臂上前扑进小蔚怀里,紧紧抱着他以此确认他就在自己怀里。
赫连蔚这下当真有些不知所措了,他停住了嘴,轻轻哄着怀里的小情人,一下又一下替他抚背,让抽抽搭搭的阿秋气喘匀些。
温泉里这么热,让人闷得慌,阿秋哭成这样,可别给憋晕了。
赫连蔚托着秋聿之上了岸,扯来干净浴袍给他披上,又用纸巾给他擦脸:“阿秋泡了那么久,皮都泡红了,咱们上来凉快凉快。”
他坐在垫子上,秋聿之坐在他腿上,离了温泉边上,赫连蔚把窗子打开一点,透进来些新鲜空气。丝丝凉爽赶走闷热,慢慢的,秋聿之停了下来却仍没有松开赫连蔚。
他把头埋在赫连蔚肩膀上,不肯离开,主要是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挺高个一成年男人了,还抱着人哭成这样,丢脸。
赫连蔚似乎是察觉到了,没在这时候逗他,而是直接抱着他起身道:“阿秋困了吧,不如我们回去休息。”
“嗯。”秋聿之闷声应了,刚想下去,便被赫连蔚扯来浴巾蒙头,他竟然就要这么抱着自己回去!
还不等秋聿之反对呢,赫连蔚手一提一丢一接,秋聿之懵逼地腾了个空,落下来仍在赫连蔚怀里,他已经穿好浴袍。
“走啦。”赫连蔚声音轻柔的,就这么把秋聿之抱回了房间。
秋聿之把头埋在他颈窝里,更用力了,他拒绝露面!
幸好这个点已经有些晚了,走廊里没有其他客人,秋聿之免遭被人围观的命运。
一进房间,赫连蔚带上房门,把秋聿之放到床上就去翻找包里的护肤品。
阿秋泡了那么久,手指肚的皮都皱巴了,得好好修复一下。
真是的,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噩梦,竟给吓成这样子。
他找来乳霜,准备把阿秋擦得滑溜溜,秋聿之却不知何时伏在床尾,安安静静地看他。
“又这么看着我,今天到底是怎么了?”赫连蔚歪歪头,不知道自己有什么问题。
秋聿之伸出手,勾住了他腰上的系带,默不作声,用眼神示意他。
“……你确定?”赫连蔚挑眉。
秋聿之的手指头特别不老实,勾缠着搅啊搅,便把那条带子抽了下来,他道:“别擦了,吃进嘴里不健康,一会还得洗。”
赫连蔚似笑非笑:“这是标间,两张床。”
秋聿之瞅他:“挤挤更健康。”
一开始,他确实想着要给小蔚惊喜,这两天就先素着。可今天他不想忍了,他迫切地想要拥抱他,想要亲近他。
秋聿之手撑床腾地站起来,决定不给赫连蔚说话的机会,他蛮横地向前一跳,整个人就跳进了赫连蔚怀里。
房间空间有限,赫连蔚后退两步就靠到了墙。
“阿秋。”他柔声唤着,“你这样我有些不适应。”
“怕什么,怕我把你吃了不成?”秋聿之揪住他长发,将他的头摁进自己怀里。
“……又不是没吃过。”赫连蔚闷笑一声,手兜着阿秋的大腿向前一倒,准备享用大餐。
谁吃谁,还不一定呢。
*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我爱你
一番抵死缠绵, 事后,秋聿之筋疲力尽的躺在赫连蔚怀里,一动也不想动。
他真的累了, 昏沉,但又不想去睡。
闭着眼睛, 一片黑暗, 感受到赫连蔚轻轻拍哄自己睡觉的节奏, 他心里头仍止不住难受。
温泉里的一场梦,他知道了千年前的真相, 他们曾认真地计划结为一体,然后抛下一切凡俗困扰, 远离尘世喧嚣过自己的小日子。
奈何命途多舛, 总有人不想放过他们。
龙甲城主以秋家胞弟性命要挟,让秋聿之刺杀赫连蔚并偷走虎符, 秋聿之不忍放弃胞弟,也不肯害死小蔚,他唯一能选的, 只有一条路。
黄昏将至,礼仪即将开始, 秋聿之穿着鲜艳的喜服单独去见了赫连蔚。
为了不给阿秋留遗憾,甘愿行中原礼仪, 以妻子名分嫁给秋聿之的赫连蔚,正将盖头蒙到自己头上。
“阿秋, 你怎么又来了?”赫连蔚诧异问道, 仪式马上开始了, 你该去等着骑马了。
“不急, 外头还没布置完, 他们忙着呢,我有些话,想私下和你聊聊。”秋聿之难得镇定且平静地坐在赫连蔚面前,用一种略带强势的语气说道。
“也好,阿秋是不是紧张了。”赫连蔚笑道,“莫怕莫怕,我信阿秋不会辜负我。”
秋聿之找了借口和他私下见面,外头的人正在忙碌,赫连蔚已经梳妆打扮好,现在这里没有旁人,只有一个人事不知的弟弟。
秋聿之问他,成婚后,什么时候才能离开军营。
赫连蔚顺着他的话畅想未来,说一定很快,但在此之前,他要将虎符交给信得过的继任者。
秋聿之便顺势提出想看看虎符长什么样子。
赫连蔚不疑有他,或者说,他也不在乎秋聿之是否有别样的心思。这里是他的军营,秋聿之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及时赫连蔚病殃殃的,秋聿之也斗不过他。
他便拿出来给他看了,见秋聿之捧着看的认真,笑道:“阿秋要是肯留在军中做我的参谋,其实也不错,这虎符可交给阿秋保管。不过我猜阿秋不会想这么做,便未曾提过。”
秋聿之放下,摇了摇头:“我确实不愿,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中原人,怎么能帮蛮夷对付中原。”
赫连蔚被噎了一下,也不在意,他只以为阿秋马上要成亲,紧张的。
“中原对秋家不公正,阿秋何必留情呢。”
秋聿之当然没什么留不留情的想法,他只是故意如此罢了,他忍着心痛说道:“那里毕竟是我的故土,罢了,今天高兴,不提这些事。”
“好,都听阿秋的。”
秋聿之又掏出一小坛酒来,说自己紧张,硬要赫连蔚陪他饮酒,赫连蔚无奈,只能应下来。
他抬手想掀了盖头,秋聿之却按住他,不肯让他掀开。
他怕直视那双眼睛,便说不出后面的话来了。
一杯酒下腹,秋聿之又引他继续喝,喝着喝着,他打开了话匣子。
“我好歹也是中原人士,被你这蛮夷强掳亵玩,已是奇耻大辱。今日你竟还妄想嫁入我秋家家门,真是痴心妄想!”
秋聿之忽然翻脸不认人,赫连蔚整个都惊了,蒙着红盖头,坐在喜凳上,一时间哑口无言。
没有哪一刻,秋聿之觉得自己有现在这般冷静且强势。
他故意露出鄙夷的神情道:“你不会当真以为我被你这点小恩小惠感动到了吧?你这种人只会叫我恶心,幸好今天终于能够结束,我无需再忍!”
说着,他拔出匕首,作势要刺赫连蔚。
赫连蔚反应何其速度,抬手打掉了匕首,秋聿之貌似惊慌失措,自然不会再顾得上捡刀子,而是去掐住赫连蔚的喉咙。、
赫连蔚想反抗,却发现自己使不上力气,他便知道,那酒里被下了毒。
他干脆放弃了抵抗,仍旧蒙着那再不会被阿秋掀开的红盖头,簌簌流泪,声音沙哑:“我不信,我不信……咳咳……不信阿秋一直以来都是骗我的。”
秋聿之痛不欲生,却不得不露出狰狞憎恨的神情面对他:“信与不信随便你,我只要完成任务,就能回中原过我的好日子,哪里还用跟你在这荒山野岭受苦!”
动情越深,受伤越痛,秋聿之完全不敢想象手下人此刻的心情。他怎的不反抗?怎么在无声落泪?怎能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秋聿之手臂颤抖,手根本用不上力,如此这样,他怕是掐到月上中天都掐不晕他。
不能在此时功亏一篑!
秋聿之连忙伸手,将赫连蔚装着虎符的盒子夺了过来,而后便将他推倒在地。
赫连蔚身中软筋散,比秋聿之还要无力,他虚弱撩开盖头一角,还想跟阿秋好声说道说道。
是不是自己逼他太紧,叫他害怕了?还是自己给的不够多,阿秋不满意了?
阿秋坐下来,好好说说,他能给的,都可给他。只那虎符不成,虎符不仅仅是自己的东西。
可秋聿之却完全不顾赫连蔚的温柔包容,他恶声恶气地让赫连蔚去死,从衣服里又找出来一瓶药,对着赫连蔚撒去。
赫连蔚失去意识那一刻,终于不得不承认,阿秋绝情起来,委实够狠。
……
每每回忆至此,现代秋聿之眼前便是那张失魂落魄无声流泪的脸,他能感知到梦中自己的情感和思绪,他知道千年前的那一刻,自己心中也在呐喊别让他哭。
只是不能,秋聿之一定要伤他的心,此后才能一别两宽,再不相见,才能让赫连蔚不再留恋,不再执迷。
千年前的秋聿之做出这般绝情事,当面与赫连蔚决裂,他用药迷晕了他,而后便带着弟弟出了帐子。
外头人还在忙碌,秋聿之身为即将与小将军成婚的贵人,大家自然不会怀疑他有什么问题,于是他随便糊弄了下,便顺利带着弟弟离开了军营。
走之前,秋聿之假意不小心将虎符遗落到赫连蔚心腹的爱马马厢里,从旁又牵了一匹马,带着装虎符的盒子冲了出去。
他给弟弟准备了一个安身的小包裹,几句简单字条嘱托他日后隐姓埋名生活,便将他交给不起眼的小村里的农户照顾。
而秋聿之自己,则在虎符盒子里装了一把匕首,找到龙甲城主派来接应的人,前去见了那个心思歹毒害他匪浅的男人。
这一去,便不再回。
他体内的奇蛊无解,母蛊死了,他也要死,但弟弟体内的是普通蛊虫,杀了母蛊,他便能解脱!
秋聿之唯一能走的路,便是和龙甲城主同归于尽!
梦境结束于千年前孤身赴死的秋聿之结束生命那一刻,他狼狈不堪,却带着一生最畅快的笑。
唯一的遗憾,便是……伤了小蔚的心。
幸好,以后不会了。
千年后的秋聿之继承了千年前的自己的记忆与情感,他知道他的过去了,过去的他却不知道未来。
不知道赫连蔚并未如他所想的从今往后忘了他,也不知赫连蔚并未逃过一劫,不知是蛊毒还是别的什么,他竟在睡了千年后变成了一只恐怖的僵尸。
可现代的秋聿之知道,他知道的越多,便越是心痛。
秋聿之翻了个身,拱进赫连蔚冷冰冰的怀里。
赫连蔚发现他仍未睡着,不由得问:“阿秋今个儿这么黏人,叫我有些害怕,正所谓打巴掌前先给个枣,我心不安。”
秋聿之哭笑不得:“哪来这个说法,人家叫打一巴掌给个枣。”
赫连蔚不以为然道:“差不多差不多。”
秋聿之揪着他的头发,犹犹豫豫:“有些事,不知道该不该现在跟你说。”
赫连蔚咦了一声,狐疑:“该不会你背着我做了什么坏事吧?”
秋聿之很怀疑他现在总这样,是因为以前自己给他留下了后遗症,想来就是一阵内疚加心虚,秋聿之便不计较他这么想自己了。
“别乱想,我能干什么坏事?你就是个黑户,除了卖去做苦力什么都干不了。”
赫连蔚不服气地嘟囔:“我这么漂亮,能干的事多了去了。”
秋聿之假装没听到,自顾自说道:“小蔚,有句话,我是不是还没跟你说过?”
赫连蔚疑惑:“什么话?”
秋聿之清了清喉咙,一骨碌爬了起来,灯已熄灭,唯有窗帘缝隙中透进来的清亮月光将室内映出些朦胧亮意。
黑暗里,赫连蔚那双诡异的眼睛愈发深沉,秋聿之恍然捉住他的手,虔诚地说道:“我爱你。”
赫连蔚一惊,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不敢相信:“阿秋刚才说了什么?”
秋聿之切切重复:“我爱你,小蔚!”
赫连蔚呆住了,他不知所措,甚至感到害怕:“阿秋……说的当真?”
秋聿之俯下上身,额头抵住他额侧,紧紧地联系在一块,他颇为动容道:“千真万确,不能再真。”
他突如其来一番表白,自己说的爽了,却把赫连蔚搞得羞涩了。
刚才还与他翻云覆雨不知羞耻为何物的男尸,竟微微红了脸,扭捏道:“我自然也是极爱重阿秋的,不过阿秋突然这么说,在下受宠若惊。”
黑布隆冬的,贴的有那么近,秋聿之看不到他面色,但能感觉到他脸皮上比其他地方更热乎一点。
他今晚格外动容,许是因为终于知晓昔日恩怨,被千年前的自己所影响,对小蔚的感情也愈发攀升到一种极高的地步。
“小蔚……”秋聿之差点便说出一句对不起,可不行,他还没做好把所有遮羞布都扯下去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