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位大少命不太硬,一出戏还没看完就猝死在了房间里,是心脏病突发。
为什么会突发心脏病呢?
祁曜抬起右手,右手指尖还有着经常拿大烟压出来的压痕,右手手臂上还有小小的针孔。摆在他桌上的东西已经稀里哗啦碎了一地了,整个二楼却没有人来看过这位大少一眼。
祁曜走去转了一下门,意料之中地没有转动。
烟瘾犯了,毒/瘾也犯了,心脏病也犯了,死起来很快的,委实用不着这些人再锁门,起个身就差不多能归西了。当然还能扔扔东西也说明孙锦严原主生命力确实还很顽强了。
祁曜索性转回身站到了观台后,抱臂往楼下看着。
戏台旁站了几个穿褐色短褂的男人,负手站着,视线不断环顾四周。祁曜放下手,搭在了栏杆上。
台上的唱道:“梅香说话好颠倒,蠢才只会乱解嘲。
怜贫济困是人道,哪有个袖手旁观在壁上瞧?
蠢才问话太潦草,难免怀疑在心梢。
你不该(想必是)人前逞骄傲,不该词费又滔滔。”
祁曜的手指伴着锣鼓锵锵声,慢慢地在栏上敲了敲。
站在台下的褐褂打手抬头看到了他,神色一变,祁曜看着他和旁边的人交代了一句什么,然后匆匆往后走了。
祁曜唇畔微微勾了一下,他转回眼来,正看见饶小瑶甩出水袖,巧目盼兮,笑盈盈地对上了他的视线。
饶小瑶的扮相委实是极美的,一眼对视后饶小瑶莲步轻移,徐徐然转了个身,继续唱道:“人情冷暖凭天造,谁能(何不)移动它半分毫。
我正不足她正少,她为饥寒我为娇。
分我一枝珊瑚宝,安她半世凤凰巢…”
他唱到这,祁曜隔壁包厢才有人姗姗来迟。
来的是个女人,她头上挽了一个髻,身上披着一件貂绒大衣,搭着里边的深墨色旗袍。她走到包厢的观台后,从后接过了一个金色的小望远镜举着往下瞧着。
两边包厢隔台间仅仅挂了一层纱,祁曜的视线仅从她身上瞥过,这个没什么审美水平的AI都忍不住赞了一声漂亮。
女人转过头时,她头上浮现了“方可儿”三个字,祁曜识念里还有附加信息提示:方家第三个女儿。
这是回去系统升级后新加的功能,能给出关键人物的身份结论,以便于作出判断和反应。
譬如这会祁曜就已经把前因后果连起来了。方家和饶家两家商业互补,再一联姻更是亲家企业了,这是合则两利的好事,可打脸的是,前不久的订婚宴上男方却连影子都没出现。
方可儿当即摔了杯子愤而离场,这下是亲家没结成反倒是要结为仇家了。
当时饶家信誓旦旦,饶遥好戏那就是个喜好,几个男人不抽烟?几个男人不喝酒?几个男人不听戏?饶遥既不抽大烟,也不嗜酒如命,就是戏痴了些,订了婚后是一定能改的——结果,呵!这订婚宴上饶遥直接送来一张歉贴,道后几天有演出要训练,没时间参加什么订婚宴,如果一定要办,那还请延后。
这简直是一计辛辣的耳光甩在两家人脸上,他还大喇喇地落款致歉人:饶小瑶。
据说当天饶金松,也就是饶遥父亲就把饶遥捆了回去,关了房门抽了整整一百鞭子,这一百鞭子之后就把饶遥赶出了家门,再不管他死活。
在这件事之后方可儿还来看戏,这就很值得兴味了。
方可儿脸上没什么表情地一直看到这出戏唱到尾,接着她往屋内走去,过了会儿,她又拎了一个箱子出来。她粗暴地将箱子摆在栏杆上,拨开扣扭,一大摞纸币暴出来,她手往下一扫,纸币雪花一般地飘洒而下,接着她又将箱子提起来,直接往外一倒。
台下地锣鼓声都静了。
方可儿撒完了钱,径直把箱子往屋内一扔,然后从兜里拿出一个烟盒抽出一根烟点上,她深深抽了一口,吐出了一口浓烟。
她靠在围栏上,垂着眼皮子盯着手上的烟,良久才不急不缓道:“唱啊,接着唱啊,我来给小四爷捧个钱场,怎的?不欢迎?”
过了会班主一脑袋汗跑了上来,台下咚咚哐哐,又唱起来了。
只是这回是唱的另一出,饶小瑶已经下场了。
饶遥坐在椅子上,背挺的很直,他换了衣服,把头上羽×兮×读×嘉。的冠也摘下,然后松了假发,接着是用油脂洗妆。
浓墨重彩的妆容一点点洗去,铜面的黄镜里显出一张俊秀的脸。他的相貌是略带女气的,丹凤眼,瓜子脸,睁着眼睛时眸子里奕奕闪着光,没来由的让人心怜。
但卸去浓妆后的眸子里却显得更冷了些,不觉得那是女气了,反而更是阴冷,让人心里发毛。
“小瑶,那边有人找。”一卸了半妆的武生匆匆走进来说了一声,又掩面出去了。
——
孙锦严包厢里终于来人了,一保镖开了门,紧张道:“大少,我……”
“过会再说。”祁曜朝他摆了下手,大步往外走去。他走的很急,一直走到后台,也没人敢拦他,他一直冲到了洗手间门口。
洗手间里边发出了细微的呻/吟声,祁曜脸色兀地一变,抬腿便要踹——
第24章 阔少和他的女装大佬(三)
祁曜只踹上去一脚,门就开了。
站里边的人没预料到门会突然弹开, 他迅速侧开身子, 看门哐当一声巨响撞上了墙,一脸的愕然。
场面一度很是尴尬。
周边站满了班子里一脸莫名其妙的群众, 洗手间外祁曜才放下腿,洗手间里边饶遥也是一脸的蒙圈。
没管这些, 祁曜一眼便看到了饶遥脸上的印记。
“你脸怎么了?”他两步朝饶遥走近,一伸手便拿住饶遥的下巴左右看了看。
饶遥脸还是红的, 脸上几个指印很是突兀明晰。
围观群众有人惊恐的“嘶”了一声。
众所周知, 饶小瑶最厌恶的就是有人碰他的脸。脸是他们这行吃饭的东西, 前不久饶小瑶被饶老爷子扇了几耳光, 这才消肿,正还是怒头上。平时里就连上妆, 他都是自己来的。别说这样掐他下巴, 就摸一下,饶小瑶都能剁了那人的手。不过想到这人是孙锦严, 围观群众便心照不宣地互相使了几个眼色了。
饶遥好像也被祁曜这莫名其妙的一通弄的有点迷茫了,他抬起下巴后退了一步, 蹙着眉头问祁曜:“您哪位?”
说这话时他没掐嗓子了, 是用的本声, 有些低沉, 但毕竟是练过的声音, 因而听起来又觉得很清脆悦耳。像是小提琴拉奏, 孙锦严突然这么想到。
“我姓孙, 字伯谨。”他道。
听了这个名字饶遥眉头轻挑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徐徐又抬头问他:“认识我?”
他抱臂靠在了墙上,懒懒散散地看着祁曜,嘴角噙着一抹笑,像是兴味。
看来接触挺成功的。祁曜点了下头,微笑着说:“之前不太认识,现在算是认识了。”
他这么说完,饶遥脸上那点兴味却顿时淡了,他一双黑曜的瞳子看着祁曜,忽地又有些不耐烦起来,他又恢复成了冷冷淡淡的模样,抬了抬下巴说:“您自便。”说完他便要绕过祁曜走了,没走开,被祁曜勾住了衣服。
对方指腹拉着了他的衣袖。
“等一会。”
祁曜低头从西服内兜里掏出了一个皮包,然后又从内抽出了一张纸条塞进了饶遥手心,祁曜真心实意道:“以后遇上什么麻烦,拨这个号码,或者派人来升旺大厦,说你的名字,能上来找我。”
饶遥看着他,然后视线又移向孙锦严拉住他袖子的手,那目光冷冷的,
祁曜松了手,礼貌地朝他微笑了一下。饶遥嗤笑了一声,往外走了几步,当着孙锦严的面就把纸条撕碎扔进了垃圾桶里。
围观群众看着孙锦严渐渐沉下来的脸色,心里直道不好。
饶遥他在孙大少面前算什么东西啊,也敢这样拿架子?别说他现在只是一个被饶家逐出家门的弃子,就算他现在还是饶家的四少爷,孙锦严想弄死他也不过是抬抬手的事,饶家屁都不敢放一个。
莫非他真是老寿星上吊——活不耐烦了?!
孙锦严沉下的脸色背后:
【主脑:任务对象饶遥人物爽度降至50%】
【祁曜:爽度为什么下降这么快?!】
【主脑叹气:你给他的那张小条是孙锦严找情人用的】
【祁曜皱眉:这二者之间没有联系,请明确回答我的提问】
【主脑掀桌:你觉得没有联系他觉得有啊!你拿找情人的联系方式给他,他没揍你已经很客气了!】
【完全没有get到点的祁曜:已记下饶遥此人易怒属性】
【主脑:……】鸡同鸭讲,game over。
认为这完全是饶遥性格问题的祁曜很快转移了注意力,他走到最后一间隔间推开门,门内一个赤/裸着的男人被反捆在水管上,嘴里还塞着一大块抹布,他看到祁曜便呜呜地哭了起来。
随行的打手一惊,问:“大少,这人怎么处理?”
祁曜是在饶遥退场后才收到主脑关于任务对象有危险的提醒,主脑检测到有一男人鬼鬼祟祟地跟着饶遥进了洗手间,接着因为河蟹大军祁曜没能再收到更详细的反馈。不过河蟹大军都出来了,男人在干什么自然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所以祁曜才三步蹦做两步地奔过来。
当然根据现在的情况,这只河蟹大军到底是河蟹的YHSQ,还是暴力/斗殴就不好说了。
但根据逻辑关系,很明确是男人挑衅在先,被迫挨揍在后,而且男人被脱的只剩下裤衩了,也不难推测他想对饶小瑶干什么。
对这种试图性骚扰的渣滓,祁曜是很冷酷无情的。
不过目前来说没有职责明确的公安部门能举报处理,只能略施小惩。祁曜对保镖道:“把他扔出去。”想到饶遥的爽度问题,他又加了一句:“扔远点,扔垃圾堆里去。”
上一个任务解决完,他很快便收到了主脑的新任务,【支线任务:接触饶小瑶并让对方对你留有印象,已完成】
【开启隐藏任务:打破饶小瑶对你产生的厌恶印象,建立一定好感度】
祁曜还是头回开启隐藏任务,他才和饶遥说了几句话,没想到就已经被扒拉进了厌恶行列了,人类心理太奇怪了,真是让AI也摸不着头脑。
不过目前除了这个隐藏任务还有一个支线任务更迫待他去解决了。
【支线任务:生命安全第一位,请解决自身安全问题】
祁曜把自己的安全问题分成了几大方面,一个是身体素质,现在这个身体看似宽肩窄腰比例良好,实际上内里已经被烟/酒/毒掏空了,是个跑两步就能喘的废物,如果不增强体质,哪天用久了说不定又像上个身体一样散架了。
而另一个则是潜伏着的危险,孙锦严是碰了哪些人的蛋糕?究竟是谁在暗地里这么处心积虑地想要弄死孙锦严?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些问题一日由-屿-汐-独-家-整-理,更-多-精-彩-敬-请-关-注。没解决,想好好走任务是不可能的。
祁曜走出了梨园门,一眼便看到了门外的方可儿,她在大声地斥责着一人,应是司机,那司机点头哈腰冷汗连连。
阶梯下有一身着西装的男子匆忙往上走着,他怀里还夹着一文件袋。
方可儿生气呵斥道:“我不听什么理由借口,事实就摆在这,没一个认真做事的,你赶紧叫修车的弄好了,明天再出这样的事你也用不着来了。”她挥了一下手打断司机磕磕绊绊讲的各种借口,便踩着细高跟往楼梯下走了。
祁曜看她落脚的地方就知道要糟,一声“小心”没说出口,方可儿就“嗷”一声把脚崴了。好在那拿文件袋的男人正从旁走过,反应快,一把拉住了她,方可儿才没至于滚下去。
方可儿疼得眼泪直冒,她低骂了一句什么。
祁曜的司机给他开了车门,正等着他进入。见他不动,便小心问他道:“大少,走吗?”
祁曜回过了神,说:“先回升旺大厦,对,还有那个招商宴去一趟,安排下周的行程。”
“好的,大少。”司机给孙锦严关了门,又坐回驾驶室。他启动了车,瞥着后视镜里孙锦严的脸色说:“大少,老爷说今晚让您回家吃饭。”
“回。”祁曜闭上了眼睛假寐。
看他活蹦乱跳地回去,得吓死哪些人。
第25章 阔少和他的女装大佬(四)
“小遥。”
罗规影敲了门, 没人应, 他便直接推门走进了厢房。
绕过屏风,屏风后的梳妆台前一人正脊背挺直,正给自己描眉,听了他的声音也没什么反应。
他放下眉黛, 又将唇脂点在双唇之间,然后慢慢晕开。
罗规影俯身瞧着铜镜里饶遥俊俏的脸, 赞了一声:“漂亮。”
“还敢来?不怕你爹削你了?”饶遥关上了唇脂盒,回过头对罗规影说。
罗规影摸了摸鼻子, “他又不是我身上的蛔虫, 哪能见天跟着我?对了,我刚在门外碰上方小姐了, 她怎么来了?”
饶遥没什么表情地说, “方泼泼来送钱的, 不要白不要,回头还能给弟兄们加加餐。”
“嚯,瞧你这口气,你都快二十奔五,还真没打算找个人定下来了?”罗规影又说, “要不是晓得你不是...对了, 我刚进来听了一耳朵, 有人说你在洗手间被人堵了, 怎么回事, 那些人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