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盛乐比谁都更清楚,无论是原书里的“男主”,还是自己的爱人,都是看似软和温柔,实则极其固执的人。
他不期望自己能彻底扭转沈徽的想法,但希望沈徽不要再为了自己而接受那些不必要的委屈。
“臣知道了。”沈徽轻声道,“臣这就过去了,还请陛下一切小心。”
被捆绑起来的几人都压在蔡侯府的主屋里。
周小姐脑瓜子再不清醒,也在殷盛乐进来的那一刻发现了他的身份。
形容狼狈的女子满眼期冀地跟随这青年帝王的脚步。
“禀陛下,人都抓住了,没有走脱的。”一个小将上前道。
蔡月萍等人是三个月前才慢慢渗入蔡侯府的,她本也不姓蔡,而是姓罗,乃前朝一郡王之女;至于蔡先林,不出殷盛乐所料,果然只是一个被摆在明面上吸引火力的工具人罢了。
但其实,这一小股前朝余孽,大概也只是被丢出来的弃子而已。
蔡月萍的嘴闭得很紧,除了突然发现自己只是一个工具人的蔡先林有些崩溃以外,他们带来的部下都是一副铁骨铮铮,誓死不背叛主上的模样。
殷盛乐也不在意,再硬的骨头,多敲打几遍就也碎了,何况对于这些人,自己还有别的安排,只目前别叫他们死了就行。
比起这个,他更好奇的是周家人怎么都那么擅长坑害自己的亲人。
周小姐嘴上的绢布被扯出来,她泪眼婆娑:“陛下......”
婉转幽怨的声音。
“妾身谢过陛下救命之恩,陛下,妾身只是想要揭穿沈徽的真面目,并不知晓这两人是前朝余孽呀......”她声泪俱下,不断哭诉着什么阴阳结合才是正道,沈徽身为男子却狐媚惑主要遭天谴之类的话,听得殷盛乐的眉头愈发紧皱,心里的躁怒之意也渐渐快压制不下去了。
周小姐见皇帝面色凝重,还以为自己的说教打动了皇帝,便垂下眼眸,娇羞地表示自己愿意为了皇帝献身,叫他明白男女相合的道理。
殷盛乐的胳膊上转瞬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忍不住刺道:“若朕纳了你,你是不是还想生个皇子,生了皇子,你是不是就要朕立你为后?”
周小姐的反应叫殷盛乐再一次直面了这个世界的荒谬:“延绵子嗣本是顺应天理之事,倘若妾身有幸,诞下皇嗣......妾身只求陛下能给孩子一个名分,至于妾身,陛下便当个小猫小狗地养在身边,妾身也毫无怨言。”
有了皇子,怎能不加封皇子的母族,不将皇子生母抬上高位?
周小姐愈发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了:“陛下,身为男子却行媚上之事,沈徽此人,绝对的大奸大恶,不能留啊陛下!”
殷盛乐无端端地大笑起来,他的笑声有些神经质,像是一种怪鸟的嚎叫,笑得周小姐脊背发凉。
停下了笑,殷盛乐抬手揉着额头:“朕不妨告诉你,沈徽从来没有像你恶意揣测的那样,引诱于朕,是朕强留于他,你的这些话,着实是可笑了。”
他站起身来,对周家人失去了兴趣:“或许沈徽也如你一样,认为男女相合才是天道至理,但,那又如何?人间天子,是朕,朕乃帝王之尊,想要什么,夺来便是了,你一心所谓的‘拨乱反正’用错地方了呀。”
看着周小姐满脸的哑然,还有一种长辈般的恨铁不成钢,殷盛乐的心情突然很不好。
“陛下为了一个男人,不惜自污,竟真糊涂至此?”
“在你们眼里,皇帝就是什么都不会错的吗?”
“陛下乃是天子!天子怎会......”
“你杀得了一个沈徽,可你杀得了天下所有长相漂亮的男人吗?”黑眼睛里满满全是恶意与嘲讽,“周家人与前朝余孽勾结,欲行不轨之事,成年男女处斩,余者戍边为奴。”
“陛下!”周小姐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不要一错再错啊陛下......”
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追过去,却被人重重地按了回去。
前院里蔡光达依旧跪着,沈徽与殷凤音不知说些什么,两人见殷盛乐满脸凝重不悦地走过来,草草地喊了声姐姐,便攥住沈徽的腕子,把人带着出去了。
殷凤音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感叹道:“年轻真好呀,你说是不是,阿启?”
孟启的眉眼无比温柔:“是啊,殿下。”
*
作者有话要说:
乐乐被前朝郡主身上的药影响到了,等......过后就会发现,也是给他解毒的契机。
因为大纲已经无了,所以现在基本就是角色推着剧情动了,看来真的还没到能公开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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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准备充分的乐乐
殷盛乐生得并不难看, 或者说,是十分符合世俗对于“俊美”的定义的。
过分深邃的双眼与常常挂在唇上的讥讽又叫他多出几分阴鹜的气质,而身为皇帝, 在这个年代里,通常是没多少人敢于去直视他的。
沈徽早就习惯了殷盛乐这张俊美又阴鹜的脸上常常会出现的一些蠢兮兮的小表情, 但今天他仔细找了,却只找到满满的凝重。
在他的小院子里, 殷盛乐将门锁死后, 紧紧地抱住沈徽:“阿徽, 我心里头不舒服。”
他的双手从沈徽的背后环过去,下巴搁在肩头, 十指紧扣, 手背上的青筋也绷得凸起来, 指节惨白。
沈徽轻缓地拍着他的手背:“他们与你说什么了吗?”
殷盛乐把脸埋在他的背上, 用力摇头:“我是皇帝, 所以我不管做什么,哪怕是错事, 也有一大堆人帮着描补,甚至颠倒黑白,因为天子是不会出错的。”
“皇帝也是人......”沈徽下意识地接话道, 旋即目光一闪,他明白了什么,于是缓了声音,“陛下,臣从来不惧外人的流言蜚语。”
他是抛弃了临川侯府的不孝之人, 这么多年, 不但生父等人一直对自己心存怨恨, 实际上也还是有许多人对沈徽他对家人的冷漠无情颇有微词,不过碍在他是七皇子伴读的身份上,没人敢光明正大地指责他罢了。
沈徽与殷盛乐的关系并不能算是一个藏得很好的秘密,在这个世界里,男子与男子相好,本来就会招致颇多指责,更何况他们一个是君,一个是臣,而这个君主还不肯选秀不肯纳妃生子,反而将姐姐的孩子立为太子。
但起码在殷盛乐还是皇帝的时候,是没有人敢于去正面指责他的,他手上有人有兵,又有太上皇夫妻的支持,才登基不多久,就彻底掌控了整个朝堂——冒犯皇帝,是真的会出人命的。
所以更多的人选择沉默,或者将所有的罪责全部归咎到沈徽身上,倘若两人之间的这段关系公开,那受到攻击最多的也必然是沈徽,而皇帝呢,则只是个“受小人迷惑”而已,这跟亡国君主通常爱把罪名都推到后宫女子身上是一个道理。
“我先前没想那么多,就只想着,不要叫你太憋屈。”殷盛乐的声音发闷,“是我没有考虑周全,以后也不再逼你了。”
“臣不怕的。”沈徽淡淡道。
“我现在心里想的,就像你之前想的是一样的。”
沈徽叹了口气,感觉到自己腰上的手臂依旧犟在那里,绷得死紧,又联想到方才殷盛乐说自己心里不舒服,他皱起眉毛:“陛下,可要点一炉安神香?”
“不用,我闻不惯那个,你给我抱一会儿就好了。”殷盛乐往沈徽身上蹭了蹭,像只撒娇的大猫猫。
只不过蹭着蹭着,他感觉自己有些不太对劲。
他平时心里也很容易焦虑暴躁,但往往都是抱着沈徽亲一亲蹭一蹭就会好很多了,但今日不知道是为什么,越蹭,心底的那股暴虐之意就愈发活跃。
贴在自己眼前的是沈徽白皙而柔软的脖颈,还能看见细腻的肌肤底下透出淡淡的青色管络。
殷盛乐不由自主地想念起这段脖颈咬在口中时的滋味,身体比他的思维更先一步动作了。
墙头的野猫贴着另一只极尽可能地柔软了身段去讨好,当它们的尾巴互相勾到了一处之后,那只讨好的野猫瞬间展露出真面目,毫不犹豫地爬上另一只的后背,凄厉的猫嚎声里凶狠地咬住它后脖颈子上的软肉。
“陛下。”殷盛乐的偷袭叫沈徽难以招架,他察觉到自己身后这人的情绪很不正常,像是有人偷偷地往烧热的油锅里加了一滴冷水,剧烈地爆炸起来。
“阿徽。”殷盛乐觉得自己甚至可以咬断那截似乎格外可口的脖子,但倘若能在这段脖颈扣上一把锁,或者一条结实的锁链应该也很不错。
他松开嘴,反复用掌心抚摸:“我们一起回宫去好不好?”
沈徽心中更加觉得异样了,他在殷盛乐的臂弯里转过身:“陛下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殷盛乐气哼哼地:“我们都这样那样了,你还在外头孤零零地一个人住,叫旁人晓得了,说我对媳妇儿不好可怎么办?”
他的黑眼睛仿佛泛着血色,俊朗的面容叫行军生涯打磨得愈发坚毅,有种钢铁般的冷硬,但他用低哑沉郁的声音说出来的,却是带着几分傻气的话:“我们本来就该住在一起的,要不是怕你伤心难过,我就......”
就怎么样?
殷盛乐心里泛着一股子委屈,同时那躁动的毒血也在旁边不断撺掇:“我就把你关起来,锁在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地方,你哪儿都别想去,睁开眼闭上眼,全都只有我一个人!”
他会把怀里的人藏在掌心,吞入腑脏。
“陛下可以直接把臣捆走的。”沈徽这下子确认了,是殷盛乐身体里的毒不知道为什么猛烈发作,但眼前这人即便眼神语气都恶狠狠的,张开口来的第一句话还是不忘询问自己的意见,这让沈徽感到一股暖意。
“在私,臣打不过你。”沈徽向殷盛乐展示自己细瘦的胳膊。
“在公,陛下是臣的君主,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陛下不管想要把臣怎么样,臣都只能生受着。”久违的,沈徽突然想逗一逗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年轻人。
他没注意到在说这些话的同时,自己的脸也是红得厉害。
琥珀色的眼睛里,那抹固存的羞怯宛如深秋静潭里倒映下的圆月,让人忍不住伸手去触碰。
殷盛乐愣了一瞬,在开心的同时又有点胆怯地确认:“这可是你说的?”
“是臣说的。”沈徽直视他。
殷盛乐搞不明白自己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那些暴虐的念头到底从何而来,但沈徽意料之外的乖顺态度,对他来说是天大的惊喜了。
殷盛乐猛地摇了摇头,表情也变得更加凶恶:“入了宫,我可就真的不会放你出来了。”
“那可未必。”沈徽凝视着他,眼神饱含深意,在殷盛乐反应过来之前,又道,“说不准哪天陛下觉得臣烦了,就把臣丢出来了。”
“不可能!我还没和你试过【消音一号】和【消音二号】呢!”殷盛乐果断地否决,他一刻也不愿意多等。
叫陈小顺去姐姐那边知会一声,便要带着沈徽先回宫去。
整个路上他一直紧紧地钳着沈徽的手腕,生怕他只是假意麻痹自己,要趁着自己放松警惕逃跑。
沈徽很是无奈。
他没想到殷盛乐的行动力这么强,而且在毒素的作用下,整个人都像是丢了脑子一样,就这么大摇大摆地把自己给掳进宫里去,根本没有要避着人的念头。
于是在老梨树巷子到皇宫这一条线上的好多人都看见有个满脸恼怒的男子,把另一个相比较起来十分柔弱的书生模样的男人横放在马背上带走了。
认出来那是当今皇帝与太子太傅的人更是无比惊恐:连平日里为数不多能得皇帝几分好脸色的沈太傅都被这么粗暴地对待,那今后朝上皇帝发火的时候,岂不是真的没人能劝导一二了?
待蔡侯府发生的一些事情传开之后,众人纷纷了然。
蔡侯大张旗鼓地办花宴,沈太傅竟然还真的敢去,结果蔡侯被安国长公主收拾得只剩一口气吊着,沈太傅又被从来不按常理出牌的皇帝亲自给抓回去问罪,这个才刚刚兴起的太子太傅,只怕用不了多久,就要落得跟蔡侯一个下场了......
在众人纷纷为沈徽可惜叹气的同时,只有何阁老凝重了脸色。
且不提外界是如何想的。
殷盛乐把沈徽带进宫后,直接将人带到了自己的卧室。
宣德宫作为皇帝的居所,自然是不缺屋子的。
而殷盛乐不肯将沈徽放在别的地方,直直就把人往卧房带——这个举动在沈徽的意料之中,毕竟他的小殿下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表现出过超乎寻常的占有欲。
然而接下来殷盛乐的举动叫沈徽看不明白了。
他被拉着直接越过放殿内的那张大床,穿过床后的屏风,看见殷盛乐对着一个书架鼓捣了几下,在机械运转的声响中,一扇通往密室的门显露出来。
沈徽:......
密室显然是被人精心布置过的,地上铺了层厚厚的绒毯,墙壁里嵌着灯,并不昏暗,还细心地分隔出一个书房,书柜上摆着许多沈徽曾经用过,但后来就不知道去哪里了的东西,连那天被撕碎了的衣服也被不知哪个人用粗糙的手法给缝制好了挂在衣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