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钱庄出来,她拢了拢怀里的包袱,正想着今天可以去吃个火锅,一不留神,脚下一滑,险些摔倒了去。
沉静华费力站稳,脚踝却扭伤了。
怀里的包袱也不小心扯开,一张轻飘飘的绸布掉了出去,落在一双黑底云纹的鞋子旁边。
沉静华抬头看见那双鞋的主人,暗道倒霉。
五皇子——吴王弯腰拾起绸布,酒色过度的脸上露出一抹自以为风流的笑:“又见面了,沈姑娘。”
自沈徽被殷盛乐掳进宫去,到如今已经快要有半个月了。
陈小顺依旧守着沈徽的小院子,打扫打扫,还从路上拐了只小狸花猫来养。
这一日,他依旧遍地“咪咪——”“咪咪——”地找猫,院子里每一个角落都寻遍了,最后却发现小狸花缩在门槛外头,陈小顺打开门,与面色略微发白的沉静华撞了个正着:“这位姑娘,你是?”
“我姓沈。”好不容易才把吴王甩掉的沉静华平了下气息,道,“请问这位小哥,沈太傅可是住在此处?”
陈小顺点头:“我家主人入宫去了,不在家中,姑娘若是寻他,得换个时候来。”
沉静华余光瞥见巷子口飞速地闪过去一道气急败坏的身影,面上不由带了几分哀求:“小哥,我是沈太傅的堂妹,今日前来,是寻求庇护的,还请您行行好,且叫我先躲上一躲。”
沉静华只是临川侯府的远亲,在家里不受重视,还没有亲娘,不然也不会被送进宫里去当宫女了。
她本来就生得不差,随着年纪的增长,面容身段也愈发地靓丽曼妙。
吴王与吴王妃夫妻生活十分不睦,吴王妃给吴王甩脸色,吴王便拼上一对肾不要了地往府里纳小妾。
这一次他盯上了沉静华,已经骚扰了许久了。
而沉静华这些年断断续续地与沈徽也有联系,横吃飞醋的殷盛乐自然也不敢遗忘这个在原书里亲手了解暴君的狠人,早早就交代过一众心腹。
陈小顺也是知情之人,见沉静华似乎真是遇上了麻烦,便把门槛外头的小狸花抱起来,请沉静华入了小院。
而沉静华前往沈徽家里求助的事情,还不到一个时辰,就已经送到了殷盛乐的案头。
他们正在宣德殿寝宫外侧的小书房里,沈徽抱着小太子教他认字,殷盛乐拿了密报到两人身边坐下:“阿徽,不如叫你那小堂妹也参与这回的‘选秀’吧。”
*
作者有话要说:
重新搞了点粗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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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新的变数已出现
沈徽很少会直接反驳殷盛乐的决定, 他更习惯先问,问清理由之后,若是觉得不妥, 才会从旁劝诫。
“怎么突然说起她来?”
殷盛乐地上密报:“我那五哥近来在纠缠她呢,把人逼得去你住处求助, 陈小顺就给报上来了。”
时间过得太久,殷盛乐对原作的记忆也所剩无几, 而这个世界原本该有的走向已经被他搅得乱七八糟——太上皇和商皇后好好地活在南宫, 而沈徽也还没和他的君主互相戒备提防以至于到了冷战的地步。
对于沉静华此人, 除了她最后亲手杀死暴君之外,殷盛乐就只隐约能回想起, 她家里情况不怎么好, 亲娘早逝, 有个体弱多病的弟弟, 当爹的不是啥好玩意儿,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被赶出皇宫, 又被男主刚好认出来是过得不好的堂妹,两人就此相识。
殷盛乐专注地看着沈徽,看着他眉梢轻轻地一动, 眉头似乎往中心略进了半寸,但很快散开,眼底的色泽随着他的动作由深至浅,从阴影里转出来,迎上了光, 愈发地像是剔透明亮的琥珀了。
“若能得个官身, 确实可以护她一二。”沈徽道。
然而正纠缠她的是吴王。
太上皇亲子, 皇帝的亲哥哥,宗室超品的亲王。
殷盛乐不置可否,耸肩:“我五哥这些日子愈发颓废了,除了跟五嫂置气,就是与李美人大眼瞪小眼。”
在原作的这个时间段,五皇子早已死了。
而他的母亲由原本的丽妃降为美人,十多年过去,依旧没能挪窝。
她曾在殷盛乐五岁时意图谋杀他,没能成功不说,反而被揪了出来,原本照着商皇后的行事风格,是不会留她性命的,然而她手里有些关乎于前朝余孽的线索,拿出来交换了一条性命。
如今那些线索已经到了殷盛乐手上。
他也无意再对一个脑袋不清楚的蠢货做什么,当然前提是他们母子都必须安安分分,别给自己闹出什么麻烦事来。
“若是你小堂妹身上有了官职,他必然会选择放弃,不再纠缠。”
吴王的外家视他为无物,李美人依旧在禁足中,只不过禁足的地方从皇宫变成了南宫,依旧每个月只能见一次外人。
吴王的妻族也不是什么很繁盛的,岳父不过一京都小官,又和吴王妃把日子过得更仇人一样,可以说,吴王手上是半点能用的东西都没有。
就连最最墙头草的官员都没有要投资他的意思,毕竟吴王势弱,而且人过而立,至今无子。
和魏王一样的。
殷盛乐的这两个兄长至今都没有孩子。
他大概能猜到是自己的母后做了什么。
在自己之后,太上皇后宫便一无所出,说不准,商皇后还对曾经相爱过的枕边人都没有留手。
“在正式‘选秀’之前,就叫陈小顺给你小堂妹在隔壁租个院子住下吧,若她真能考上,便叫她用今后的俸禄还房钱,若没能考上,朕就拿她堂哥抵债。”殷盛乐仿佛化身放债的恶霸。
沈徽怀里,认真看着小人书的殷元庭抬头:“舅舅,沈舅舅和你的东西不都是一起的吗,你这么做不就是亏了吗?”
“小孩子懂什么。”殷盛乐揉了一把小太子的脑瓜,“今天又识了几个字了,都会写了吗,你沈舅舅先前给你说的故事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欺负小孩儿。
殷元庭嘴巴一瘪,反身就抱住了沈徽,委屈巴巴:“爹爹,父皇他故意刁难福宝。”
沈徽浑身一僵,有些慌乱的把小孩儿抱住,无措地看向殷盛乐。
“嘶。”殷盛乐忍不住撇嘴,小破孩儿,脑袋瓜子灵光过头了。
最后他还是伸手把殷元庭从沈徽怀里提了出来:“得了,别跟你爹爹撒娇,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该这么娇气。”
殷元庭很不服:“可父皇你先前还撒娇让爹爹给你吹额头呢,只需那什么放火,不许福宝点灯,坏!”
人小道理多,殷盛乐啧啧称奇,他抱着孩子,蹭到爱人身侧:“好哥哥,你平日里都教他些什么,怎么这么能叨叨?”
沈徽哭笑不得,骤然被喊了声“爹”的无措感也渐渐消退,身旁那面容相似的一大一小用同一种告状的表情看着他,这让沈徽突然有了种“家”的感觉。
“福宝很聪明的,我不过教他些书上的道理,更要紧的,还是陛下的言传身教啊。”沈徽开玩笑地说道。
殷盛乐一反思,似乎自己确实也从小话多来着,与怀里的小东西对视一眼,在无言中,达成父子间的和解。
两人又陪着小太子读了会儿书,眼见殷元庭生了倦意,便叫陈平把他带下去午睡了。
殷盛乐当然也没放过这个机会,热情地邀请沈徽也一起眯一下,被沈徽搬来一堆没处理完的折子,无情拒绝。
时隔多年,曾经教导他们的夫子都已经入土为安了,殷盛乐却再一次体会到了小时候被沈徽温声细语地盯着写作业的感觉。
“说起来,静华她家里也不是很好。”
堆在案头的折子只剩下两本,殷盛乐沾了朱砂,给正研究如何加大水泥产量的工部又批出去一笔经费:“嗯?”
沈徽将他看过的奏折分类整齐地放好:“我那远房堂叔和沈健是同一类人。”
“哦,明白了。”殷盛乐点点头,一目十行地看完最后一本,“说起来,临川侯府最近好像都没什么动作。”
“我二叔胆子小,唯一的优点是识时务。”沈徽淡淡道。
殷盛乐把最后一本折子合上,精准地丢在沈徽分类好的最上层:“那你还想不想报复了?”
沈徽点头:“夺了本该是他的侯爵之位,去了柳氏正房夫人的名头,沈德至今都没能说上亲事.....我觉得,这样的情形,还是叫他们都得好好活着,再体会个几十年才好。”
自从发生了沈德争抢宫里给沈徽的赏赐不成,伤了沈徽的手这件事之后,沈健一家子的名声便落到了谷底,而随着沈徽扶摇直上,就更没有人愿意跟临川侯府的大房搭上关系了。
而且,无需沈徽出手,那些想要讨好太子太傅,皇帝近臣的人,自然也不会叫他们好过。
沈徽把自己对沈家的恶意全部埋藏在心底的最深处,今天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突然就很想把这些阴暗的想法全部捞出来,摆在殷盛乐面前:“我希望他们能受尽折磨,一事无成,求而不得,受人唾弃,在不安与恐惧里衰老,然后去死。”
殷盛乐对沈徽的念头并不惊讶,他心疼地握住沈徽的双手:“阿徽,你太善良了。”
沈徽怔了怔:“这也算善良?”
他的母亲被沈健与柳氏磋磨致死,若不是他实在是太过厌恶临川侯府那个地方,那他必然是要与生父夺一夺爵位,再将他们对母亲用过的手段全部使上一遍的。
殷盛乐一脸真诚:“换做是我,我早就给他们按个罪名,抄家斩首了,斩首之前还要给他挂在城门口示众。”
原书里临川侯府的爵位到底还是落在沈徽身上了,中间夹杂着一大段宅斗剧情,还有暴君在背后的推波助澜。
沈家所有人都被暴君以最张扬最严酷的手段给慢慢逼上死路,这似乎是他想要和伴读缓和愈发僵硬的关系的手段,然而......沈徽原本就不在意爵位,对临川侯府的一切都厌恶至极,暴君把他自以为是好的东西塞给沈徽,其实只是把这人与自己越推越远。
沈徽明白殷盛乐这样说是在宽慰自己,他忍不住问道:“陛下看臣什么都是好的吗?”
话一出口,他就又后悔了。
哪知殷盛乐果断点头:“当然了,阿徽想做好人,那我也努努力当个好人,但如果你想杀人放火,那我也就只能帮着挖坑埋尸了。”
沈徽双颊泛红,他清清嗓子:“陛下想要怎么处理给女官的考卷?”
“这个啊,不是要开恩科吗,他们先出了份试题,被我打回去重写了,原先的那一份其实挺好的,拿来做考卷正合适。”
毕竟新帝登基的恩科呢,这头一道卷子,可是吏部和礼部还有翰林院废了好些心血才琢磨出来的,结果皇帝看了几眼就给打回去重做了,工作量加倍的出卷大臣们地揪头发,浑然不知道他们顶上最大的那个上司已经偷梁换柱好了。
难得闲暇,殷盛乐不乐意叫公事打扰了好气氛:“先不说这个,阿徽,若是我杀了人,你会像我一样帮着埋尸吗?”
什么破比喻?
沈徽叹气:“烧成灰会更好。”
殷盛乐傻笑起来:“说到你小堂妹,她一个人出来住没问题吗?”
沉静华日常就跟在柳曼露身边,晚上才回家去住,原书里她只是个宫人,出宫的次数和时间都有限制,只能托人将月钱带回家去,直到她出宫,才发现弟弟在家里备受欺凌,因而一怒之下,带着弟弟离家出走,两人一起被沈徽收留。
殷盛乐脑子里又冒出来一段久违的剧情,因此有些担心地询问。
“她家里除了生父后母,就只有后母所出的弟妹,关系并不密切。”沈徽想了想,说,“自她娘与弟弟都没了,她就入宫谋生,若不是孤身在外太不安全,租房子又不划算,只怕她是连家都不愿意回的。”
哦?
殷盛乐双眼一亮。
变数。
这个世界沉静华的弟弟早死,李家多出一个从未有过的李武毅。
这些都是与自己穿越至此并不相干的变数。
第101章 二更正在码字中
新帝终于愿意选秀了。
虽然只稍微露了那么一点点意向, 但对于这段时间里掏空了脑子明里暗里小心劝诫,但又要小心不祸及自身的朝臣们来说,已经是一个了不得的进步。
要知道这年轻的皇帝极其固执极其自我, 全然没有一个年轻人的热血激进,反而总有种久经世事的荒唐执拗, 偏生他做的那些事情,看上去不可理喻, 但施行之后的效果却又出乎众人意料地好, 殷盛乐在位多久, 等着挑刺的言官就死盯了多久,最后他们不得不承认的是, 皇帝的某些举措闻所未闻见所, 但目前他们还真是很难揪出错处来。
仿佛看见一个顽劣不堪的小孩子, 用他那天马行空不切实际的梦一般念头, 顺顺当当地走出来一条康庄大道, 令人不得不惊叹,讶异, 毛骨悚然。
偏偏唯一能钳制皇帝的太上皇稳稳地端坐南宫里养老,对他最喜欢的儿子全然保持一种放纵的态度,商皇后更是打发了许多忍不住去她跟前或打探, 或挑动皇帝婚事的人,这两尊自是大佛岿然不动,只急坏了那些家中女儿刚好到年纪的朝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