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办?喝醉了,就可以肆意妄为吗?”酒滟这个人很坏,明明是他纵容的结果,现如今却想要收取好处。
韩成玉抿唇,确实喝醉也不该如此‘伤人’,憋了半天也没有憋出一句骚话或者是承认错误的话。
“这样好不好。”酒滟不得不给出解决方案,“罚你以后再也不许哭了,模样太丑了,我不喜欢。”
韩成玉眼见着眉目更沉了,心中为自己随意流泪而不满,又暗暗发誓,下次再也不这般意气用事了。
“可以。”韩成玉没有什么压力的答应了,他本就不是什么弱娇男儿。
随后将他衣服拉好,两人对视良久,一个笑吟吟的,一个抿着唇静静看着他,似怎么也看不够。
“那你之前说的都是真的吧?都……作数的吧。”韩成玉忍不住问道,披散的长发被他把玩在手上,他的声音很轻。
“哪句话?说清楚,我不记得了。”酒滟带着睡醒后的慵懒,眼眸半睁,拿着发梢轻轻扫过他的眉骨。
韩成玉觉得有些痒,便抓住了他作乱的手,看着他说道:“爱慕我,那一句。”
韩成玉便是这般直白,毫无羞涩的说了出来,眼睛直勾勾看着他,试图捕捉他的眼底的每一片情绪。
可是很遗憾,酒滟真实的情绪,很少有人能看见,他所表现出来的,都是他想让韩成玉看见的。
“是啊。”酒滟漫不经心的回答,他对很多人表达过喜欢,爱慕,只有这一次他是紧张且认真的,虽然表情看起来并不那么明显。
“我不信。”韩成玉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说出了自己心声,他确实是怀疑的。
“那要我如何证明,你才信呢?”酒滟挑眉反问。
韩成玉凝眉沉思,随后主动抱住他,声音低低的:“不需要证明。”
只要知道我喜欢你就好了。
后面半句话,韩成玉没有说出口。
但是酒滟却懂了,他的手上还带着他上午咬的印子,一圈还是红的。
酒滟笑着抬手捏了捏他的脸,在他难以忍受将他扒拉开之前离开他的脸颊,慢慢的调侃他,两人像是闲聊一般:“你看看,手腕上也是你上午的‘罪证’。这是平日里多大仇多大怨呐,才会借醉酒发泄出来?”
韩成玉板着一个脸,一点也没有之前双颊微红时的可爱了,他轻轻揉了揉他的手腕,受伤的地方,声音沙哑,表情无奈:“别取笑我了。”
酒滟笑弯了眸子,完全就是一副温柔体贴的模样。
“你今日是不是有求于我?”韩成玉不由狐疑问道。
不然怎么会这么温柔?
“没呀,但是有事和韩郎说呢。”酒滟两人是侧躺着面对面的姿势,他抬手抚摸着他的脸,纤长白皙的手点了点他的眼睛,鼻子,然后停在下巴,轻轻地捏着。
“你说,我听着。”韩成玉在他温柔的表情里,没有意识到任何的危险,反而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
“我也许快要死了,韩郎。”酒滟唇角弯弯,似玩笑一般,可是韩成玉却笑不出来,他脸上是惊愕的表情。
他知道,酒滟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其实我这人很坏的,明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就不应该祸害旁人才对,所以近两年,我都没有再接触过其他人了,除了一些个逼不得已。”
“但是在你一腔孤勇想要求娶我的时候,我却舍不得推开你了,让你爱上我,又在这种时候抛下你,你会不会因爱生恨啊,韩郎。”酒滟看着他渐渐泛红的眼睛,因为在咬牙克制,所以腮帮子显得有些鼓鼓的,他正在努力睁大眼睛瞪他。
“可不许哭,之前答应我了。”酒滟表情没有害怕也没有悲伤,他似完全接受了这个结果,俯下身亲了亲他的额头。
韩成玉像是被什么人下了定身咒,他倒是没有流眼泪,只是手却捏紧了拳头,完全无法接受,心脏深处像是被撕裂般的疼,被人生生剜了出来。
他想,如果酒滟死了,他这个本应该早死的人,是不是可以随着他去了。
“在我死后,你不可以故意寻死,否则我在阴曹地府,阎罗殿都不会再见你。”酒滟残忍的堵住了他唯一的出路,见他身体止不住发抖,目眦欲裂一般,他看着有些心疼了。
原本无波无澜的心也有些难受了。
“如果你肯好好听话,好好活着,好好继续爱我,我在轮回路等你好不好?”酒滟笑的脸有些僵了,亲了亲他的鼻尖,唇瓣也有一些抖:“我就说吧,我是个坏人,我死了还要让你永远记得我,霸占你心中最重要的位置,简直自私又自利,完全不会体谅你。”
韩成玉脸被憋红了,因着刚刚忘记了呼吸,浅浅呼吸的同时,只觉得进入肺部的空气都是苦的,他刚刚得到的爱意,还未捂热,便告诉他很快就要要失去了……
“这样好不好,再给你一次机会,选择要不要娶我?”酒滟不许他偏头不看他,吻了吻他浸湿的眼角。
“选择不要的话,我可以给你寻得‘忘情水’,忘记我们之前的感情,你还是那个风光无限的韩大人,可以娶妻生子,正妻美妾,应该不会这么难受了。”酒滟抱着他,心中并不平静,那种想要哭泣的感觉,被他强压下去。
他不是来陪他哭的。
“你……简直混蛋!”韩成玉咬牙说出这句话,脸上的肌肉控制不住的抖动,看着他的眼睛像在看仇人。
“这种时候还在逼我做选择,我……”韩成玉再也忍不住,翻身压住他,一拳砸在他耳边的……床榻上。看他的表情,感觉下一秒拳头就要砸在他身上。
酒滟却轻笑着不害怕,直接坐了起来,姿势一个大反转,酒滟将他抵在了床头,韩成玉见状便要动手,却下听见他的话时,戛然而止。
“想让我死更快,便和我动手。”
这话像是掐住了韩成玉的命门,一下熄了火。
“你他娘的就会欺负我,酒滟!你真的是混蛋,操!老子瞎了眼看上你!”韩成玉平日里很少说脏话,除非真的忍不住了。
“好了,我错了,我不该逼你的。”酒滟认错态度良好。
“现在是说这个时候吗?我们去寻医吧,我们去北国,听闻那边有很多大巫,他们治病的方法很不一样的,也许还有办法呢。”韩成玉稳定了情绪之后,便只想要留住他。
“我都试过了,不要浪费这些时间在这个上面了好不好,我接下来的日子,只想和你好好相处,为你铺好路。”酒滟抱着他的腰,坐直,按着他的脖子,一下一下亲他。
韩成玉第一次避开他的吻,执拗不肯看他,为他消极治疗很是不满,语气不好:“谁需要你铺路?你管好自己的身体就好了。”
酒滟看着他眼底伤心,拍了拍他的腰,无奈笑了,退了一步:“好,你去寻名医,我接受诊治,可是我不能离开帝都。”
韩成玉这才妥协松了一些拒绝他的手,任由他跟他亲近,耳鬓厮磨间,酒滟在静静说着他自己的事情,一些他听说过,一些他听着便觉得自己可能要犯心疾了。
酒滟一边与他亲近,一边说,一方面是想将自己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不想让他像昨日一般烂醉伤心,另一方面不想让他太在意内疚,所以一边与他亲近分些他的注意,一边说着这些酒滟以为再也不会提及的往事。
韩成玉被酒滟放到在被褥上,解开了上衣,酒滟的声音平静又淡然:“出生的家中是一个商户,我娘是妾,长相美貌不必说,但是为人软弱可欺。爹是扶不起的烂泥,爱好女色不说还沉迷赌博,最后将家底都输光了。”
韩成玉脸又止不住红了起来,手指攥紧了被褥,指节蜷曲,集中注意力到酒滟话上,努力忽视他的手。
酒滟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手指轻轻拨弄着,语气漫不经心,表情淡淡:“因着我从小长得好看,卖的最贵。进了男倌馆重点培养,阕公子是个细作,是北国人,从小培养我们武艺,医术,乐器……以及怎么讨男人或者女人的欢心。我便是着其中学的最好的,也是他手中最出色的棋子。”
“他控制人的手段很卑劣,鞭打,下毒,辱骂……你看见的,我的身体白瓷无暇,都是用毒药泡过之后,所以才会这般漂亮细腻的酮体。不然我身上的疤,也许比韩郎身上还要多呢。”酒滟手指拂过他的身上疤痕,眼神居然带着一丝遗憾。
“后来啊,我杀了他,接管了他手上的南风馆,从此之后刺杀不断,直到我彻底解决到他手下的人,换上了我的人,他给我下的毒没有解药,只能靠着每个月的药物进行缓解。我独爱喝酒,是因为药谷灵仙子给了我一味药,可以暂时压制住我的体内的毒,不至于马上暴毙。这药与酒乃是相辅相成,通常我觉得身体撑不住的时候,便会饮酒。可是多年来,很遗憾,酒量也不见长进啊。”
酒滟对于很多事,他只是一笔带过,可是多年来,他都是在生与死之间徘徊,其中困难,韩成玉不必知道。
韩成玉在他停顿的瞬间,抓住他的手腕,将他连带人拉了下来,抬起下巴亲了亲他的唇,随即让他趴在他身上,扣紧他的腰:“你认真讲,我仔细听,不许乱摸,觉着紧张便捂住我的眼睛,我不看你。”
酒滟惊讶于他的敏感,他从善如流的寻了一个地方趴着,靠在他温暖的怀里,声音越来越平缓,眼中寒气越来越盛:“要说宇文觉……虽并没有对我下过药,但是却用南风馆众人威胁我,逼着我对他臣服。有一段时间甚至限制我的行动,想让我成为他的专属禁脔,当时我恨不得直接一刀弄死他,但是不行,皇宫内高手众多,我不一定能得手,也不想拉着无辜的人跟我陪葬。后来,他查到我与许多大臣甚至是皇亲国戚都有往来,便起了别的心思,利用我,利用的十分顺手。”
酒滟腰间的手越来越紧,似乎想要勒断他的腰,将他镶进身体里,他享受这种被人紧张的感觉,声音中带着笑意:“你还记得那什么花神祭奠吗?便是他故意抬高我的身价,给我特权的一种表示,有大臣因为对我心怀不轨,随即被弹劾,被皇帝罢免……这些小套路,祸国的脏水都是我替他背了,那些大臣们可不是省油的灯,若不是我手下人得力,我不知道已经死过多少回了。唉,不过这些都过去了,往事不可追溯。”
“所以韩郎不必吃他的醋,既然他对我有了怀疑,那以后也就没了踏入皇宫的必要了。我这辈子都可以称得上一句遇人不淑。但是……可能上天将我的补偿留在了最后,你说对吗?”酒滟用鼻尖蹭了蹭他的,抬眼问他。
韩成玉说不出话来,原来他以为的美好初遇,却是他身不由己的沼泽,他并不觉得自己为他做过任何轰轰烈烈的事,不足以让他这般偏爱。
“我知道我的韩郎不善言辞,那我只问你一句话。”酒滟适时缓解他的无措,知道他不会说话,呼吸交织中轻声问他。
“如果有方法治我的命,却需要你的心脏作为药引,你会答应吗?”他含笑假设。
韩成玉则是一震,什么都没有这来的刺激,带上了一点希冀的目光,连忙问道:“我可以吗?”
酒滟笑了笑,捏了捏他的耳垂,略拉开了与他距离,笑着说道:“想什么呢,就算有,我也不会让我的韩郎去做的,这只是一个如果。”
韩成玉眼神黯淡下去,感觉再也提不起精神了。
“干嘛拉长了脸,之前不告诉你便是害怕你这般模样,好啦,其实接受死亡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我陪你一起适应……”酒滟捧着他的脸亲了上去,不想要看见韩成玉这种黯淡无光的眼神,他喜欢的韩成玉眼神是坚毅的,百折不挠的。
韩成玉心中很难受,同时觉得他很可笑也很残忍,就这般告诉他令人窒息的消息,却不许他难过。
他更难受的是,他居然真的不敢难过了。
酒滟摸到了韩成玉滚烫的泪水,这一次在清醒状况下,他害他为他哭了。
酒滟没有睁眼,只是讨好的安抚他,吻得更深了,密不透风,包裹着着他,不让他有其他的想法,直到眼泪干涸。
他才半眯着眼看了过去,吻在他眼睛上,随着他的睫毛颤抖,酒滟低哑好听的声音骂他:“真是个傻瓜。”
韩成玉别过脸去,接受不了这样软弱的自己,眼角红红地回了一句:“你就是个混蛋!”
酒滟撬开他的唇,含糊的说道:“是,老混蛋了。”
站在门外的小草,听见声响是想要敲门的,随即又感觉到了这声音的有些不对劲,一下退后一步,离门更远了一些,然后跑去厨房跟厨娘说等等做饭,现下应该又吃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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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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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 # 第八十一章 丧偶
那天之后, 韩成玉彻底称病告假了,他愿意让出位置,皇帝当然喜闻乐见, 直接赏赐了大量补品, 美名曰好好养病。
他每天都好像很忙, 忙着给酒滟熬药,忙着给他请名医……
酒滟比韩成玉还要忙,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了,若不是和韩成玉约定好,必须要在戌时之前回来,也许韩成玉几天都会见不着人。
酒滟一口气喝掉了手中那碗乌黑的药, 舌根都发苦了,一口咬住递到嘴边的蜜饯, 没事人似的舔了舔韩成玉的手指。
“明日午时,我寻了一个江南名医, 能腾出一点时间来?”韩成玉站在他旁边, 低声说道。
酒滟只是凝眉看着他,突然舒展了一个笑容, “韩郎,其实不必麻烦的。”
“这并不麻烦。”韩成玉定定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