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治阳虚。”宋必回似笑非笑望向了他。
第38章 遥夜
江屿风早该知道的,宋必回只不过是在以欺负他为乐罢了。
这混蛋,也不知道怎么会长得性格如此恶劣的。
他当下偏过脸去,懒得和此人计较,这世界上除了乔河,任谁只要和宋必回多待一天,都得被气得折寿几年。
他明显时日就快不多了。
遥夜仙君是第二日午时来的,钟槐序本想亲自前去泽山接她,却没料到这人嫌麻烦,当下很是随便地从驯兽阁抓了只仙鹤便骑着飞来了。
驯兽阁的门生们当时正在笼门前喂鸽子,见钟遥夜风风火火地冲进来,还没来得及行礼,便眼睁睁看着她一把薅走了还在池边优雅觅食的红顶白鹤。
“遥夜仙君!”那门生抱着草筐连忙喊到,“那是羽宗送来……”
可钟遥夜根本没搭理那人,来去如风般瞬息间乘鹤而去。
“寄养的……”门生只得哭笑不得地在原地默默补全了下半句。
此刻,江屿风正刚刚把那染着血的簪子放上水晶架。
他望着那支在大白天都散着森森鬼气的簪子,闭眼心中默念了一句静心诀。片刻之后,才稍稍扶起袖,伸手在簪子周围慢慢画上了一圈禁咒。
但又觉得不太保险,当下凌空画符,又反复加固了几层。
这才放下些心来。
至少希望它不要再半夜扰他清闲了,也不要没事让他再在床上躺几天,这实在太拖延他打怪的进度了。
做完这些,江屿风正要出门,却忽然听见一个女声在房间中骤然炸响起来。
那声音甚至还永无止境般地不断循环重复了下去,“必回必回宋必回宋必回,听到立刻回话!”
江屿风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差点在门槛上绊上一跤,半晌才回过神,心想这声音不是他那个师妹的吗?
钟遥夜突然找宋必回能有什么急事?他扶着门框撤回了刚跨出门的一只脚,循着声音找了好一会儿,才在床下找到了泽山的通讯玉牌。
那玉牌上面已然蒙了层薄灰,甚至都磕碎了一个角。
很明显就是不小心从哪儿高处掉下来,然后被那人一脚不注意踹进床底的;
“呃……”这兔崽子,泽山的玉牌都到处乱扔。
当前,他看着上面用古字显示的钟遥夜三字,只觉捧了个烫手山芋。
“什么声音?你在屋里养扁毛畜生了?”宋必回皱着眉跨进了门,然后一手接住了江屿风扔来的玉牌。
江屿风无声地指了指那玉牌,示意他快些回话,不然他被吵得脑袋就要炸了。
可宋必回只是看了手中的玉牌两眼,然后皱着眉不耐地将那聒噪的玩意儿转身掷了出去。
玉牌在空中抛出了一个完美的弧度,然后精准落到了院中的小池中,瞬时安静了。
“别理这女人。”他冷冷道,接着仿佛什么没发生般转身走了。
“呃……”可不一会儿,门口却又传来了那个余音绕梁的声音。
“哼,宋必回,不回我是吧。”钟遥夜有些生气的声音从另一个玉牌里响了起来。
而那玉牌正被槐序握在手中。
“好啊,江川。”钟槐序走进大殿,正巧一眼见到了江屿风,便很是简短地与他打了声招呼。
这一声却正巧被玉牌中的人听见了。
“江川是谁。”钟遥夜叽叽喳喳问道,在这清净之地,听着实在有些喧哗。
也不知那玉牌是不是自带扩音效果,方圆几里仿佛都能听见她的声音。
但槐序竟还是很耐心地边走边为她解答,“师尊,他是天珩仙君手下的门生。”
“他这人真会带门生啊?那门生还好吗?不会被折磨得半死不活了吧?”
江屿风听着那吵闹的声音从自己身边缓缓飘到宋必回的房间,当下沉默了。
“钟师叔,究竟何事?”房间中,宋必回按着脑袋,显然被吵得很是头疼。
钟遥夜冷淡地哼了一声,“现在喊师叔了,刚刚把我牌子扔水里的是谁?”
她本是等着有人回话,结果半天只等来了一阵“咕噜噜”的水声,然后通讯便断了。
“手滑,掉池子里了。”宋必回波澜不惊地找借口道。
江屿风觉得这借口比他之前说要出去洗脸更加扯淡。
钟遥夜果然不信,她那里的环境比较吵闹,声音似乎混在风中,却能清晰地听出她不满的情绪,“你这小混蛋连敷衍一下都不会,把你云车带来,沂水潭这里设了阵,仙鹤进不去。”
“你怎么来了?为什么还有仙鹤。”宋必回问。
“我养的宠物,不行吗?”钟遥夜不服气道。
“不行,我的云车不许上非人的生物。”
“呃……”那边似乎是被宋必回气昏了,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它不上云车行了吧。”
“泽山的云车难道不够了吗?”
这次钟槐序缓声开了口,“师兄,泽山的云车几乎都被玄天长老借走了,他们今日准备去沂林。”
“怎么又是玄山?”钟遥夜正想找玄山算账呢,当下她咬牙切齿道,“玄山怎么什么都没有,都来薅泽山的。”
“那等你来找他们打一架吧。”宋必回抱着手臂冷冷道。
“行,那让你云车快些来接我。”那边很是迅速道,“我就要到了。”
宋必回这才高抬贵手,冷漠地“嗯”了一声,松口让钟槐序将他的云车借走了。
“接完她就马上还回来。”
临到钟槐序走前,宋必回还在她身后冷冷提醒了一句。
“我和我的门生还要用。”
第39章 秘密
钟遥夜登上云车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她将有些长的裙摆稍稍提了提,翩然从白鹤的背上轻巧跃到云车的横木。
这一路上风吹日晒,都没一刻是真正休息的。
恰好趁着此时空闲,她自然地将那有些凌乱的长发重新挽了一把,低眼却看见槐序已经恭谨地为她掀起了车帘。
钟槐序脸上依旧是温婉平和的笑容,钟遥夜累了一上午,此刻见到她只觉是越看越喜欢,当下喜悦地上前捏了一下槐序细腻白皙的脸颊,笑道,“想我没?”
钟槐序似乎已经习惯了她师尊这副不太正经的德行,笑着无奈地叹了口气,“师尊,我们才半月未见。”
“都半月了!”钟遥夜不满道,躬身进了云车,“我就知道你不想我,亏我还日夜记挂着你,小白眼狼。”
“没有。”钟槐序只得轻声哄道,“作为徒弟,我自然也是想着师尊的。”
这下可算是把钟遥夜哄得安心了。
云车内的布置都很精致,座上皆用狐毛软垫铺着,脚边精致的纯木矮桌上放置了一个镂花香炉,栀子檀香味地淡淡地从其中渗透出来,沉稳又清冷。
像是宋必回会喜欢的香味。
“必回没来?”钟遥夜进了车,便懒懒地躺到了座位上,她手指缓缓绕着那轻轻升起的细烟,仿佛一只慢条斯理玩弄着毛团的猫咪,“这小兔崽子真是的,不给我一点面子。”
“师兄还有要事在身。”钟槐序只得解释道。
“都是借口。”她显然不是那种可以被随便就敷衍过去的人,“也不知道折岁师兄当时是怎么一眼看中这小混蛋的,要我,送给我我都嫌供不起这尊大佛。”
她在心中好好对比了一下,发现还是自家的徒儿更加贴心乖巧一些。
若是遇到宋必回这样又冷漠又叛逆,天赋还异常逆天的,只会每天都陷入无尽的怀疑人生之中。
毕竟他们不怕混球,怕就怕这混球还是个天才。
若是当师父的被这徒弟反压一道,那可实在是太让人绝望了。
不过自始至终,她都还是很相信她的小师兄的,毕竟全修道界都一致认为江屿风应当是离神最近的男人,不管是气质、心性还是修为……
就是好像运气一直不太好。
宋必回虽然各方面都异常完美,但令人感到遗憾的是此人心中有恨,且始终放不下,过不去这槛。
自然也难以真正飞升成神。
思及此处,她将双腿从座位上放了下来,问道,“对了,先前那个你师兄身边的门生,是什么人?泽山的吗?”
她着实是想不到宋必回身边居然还会有活人的存在。
当时她将宋必回哄骗到沂水潭来时,就没指望过他会亲自带门生,她清楚宋必回的脾气,这人最是见不惯那群修为不高,却整天还跟只奓毛鸡似的叽叽喳喳吵闹的年轻门生。
“他确实是泽山之人,但不在这次除祟名单之内,他是自愿前来的。”
“噢,那就是偷偷溜来的。”钟遥夜笑道,她一直以来都是这大会的领头,只是这次忽然冲突才未上阵,但也清楚其中的一些事情,“那必回还带了哪些门生?”
只是这一问却让钟槐序突然顿住了,她迟疑了一会儿,开口道,“没有其他人了。”
“蛤?”一时间,钟遥夜感觉自己没太听明白。
二人沉默着,面面相觑了许久,钟遥夜才骤然反应过来。
她猛地起了身,然后一下撞到了车顶。
“哎哟!”当下,她吃痛地喊了一声,接着抱住了她被撞得七荤八素了的脑袋。
钟槐序也被她吓了一跳,当下靠过来要查看她是否伤到了哪里,却被她伸手拦住了,“你的意思是宋必回就选了他一个!”
“嗯。”钟槐序点了点头,轻声道,“当时确实是师兄亲自给他送的玉牌,并且也是只单独挑选他。除祟大会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此事。”
当时这件事闹得很大,甚至有不少门生因为眼红提出抗议。
其中自然不乏有好事者,竟提出要去围堵江屿风,与这个有些神秘的门生好好比试一番,看看究竟是谁才配得上这个“唯一”的位置。
可所有人没想到的是,江屿风在收到宋必回的玉牌之后,几乎是直接在登仙楼消失了。
可终于好不容易,这人在前几日又突然回来一趟,可是这一趟,却又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听乔暄他们说,江屿风是特地回来拿行李的,说得倒也没错,那日之后,他几乎是将房中的物品全都带走了。
也是因为这样,大家才恍然间意识到,这门生居然直接住进了天珩仙君的大殿。
当晚男男女女疯了好几个。
钟槐序回到登仙楼时已是下午,当时她只看见了一个缩在角落哭得梨花带雨的苏荑千,还有大堂中的一片狼藉。
南星负了伤,当时泽山的其他女弟子还在屋中照顾她,只有乔暄还活蹦乱跳地在楼上义愤填膺地与人谴责苏荑千的狠毒。
直等到她向当事人清楚地了解完事情的前因后果后。
她彻底震惊了。
若不是这场除祟大会,她这辈子都不会相信宋必回竟会如此。
所以到如今,除祟大会还留有着最大未解之谜其一,便是江川究竟是何许人。
但那苏荑千的确也是不知天高地厚,世人皆知泽山的仙君长老们一直以来都有个几乎算是代代相传的坏毛病,那便是极其护短。
她一个紫云宫紫阳长老的弟子,竟也敢公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挑衅江屿风,这不是明着要与宋必回对着干吗?
果不其然,未过几日,那紫云宫的掌门便一脸阴沉地来了登仙楼,将此人带走了。
之后便再未有什么音讯传出来,不过可想而知,应当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了。
钟遥夜此刻还陷在“宋必回单独选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门生”这一事件的震惊之中,她咬着嘴唇,实在想不通宋必回究竟想要干什么。
这“偏爱”也太过于明显了,实在惹人怀疑。
其他长老们天天在那儿攀比着谁的端水能力更胜一筹,但宋必回不一样,他就只挑中了自己看着算是顺眼的一碗,然后把其他千千万万的水全部都一脚踹翻了。
不留丝毫情面。
可真有他的,不过这也确实像是他这种性格会做出来的事情。
“他跟那门生没什么吧……”钟遥夜感觉自己已经开始说起胡话了,这本来就是绝对不可能发生在宋必回身上的事,但她又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钟槐序也当下瞪大了眼,惊恐道,“师尊,师兄修的是无情道。”
“对……对。”钟遥夜恍然大悟般挥了挥手指,“而且他也不像是这种……”
当下,她话音未落,却突然在座位边摸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那触感摸上去柔软又带着些凸起的纹路,像是一块绣花残布,她一愣,默默将那布料拿了起来。
雪白的布上精致地绣着花纹,而那花纹在座的二位都异常熟悉,正是泽山校服上那盛放的红莲纹。
“呃……”二人的脸在看见这块布时便都僵住了,诡异的气氛在车内持续了很长的时间,直到钟遥夜无声地将那块残布塞了回去。
宋必回身为堂堂天珩仙君,那自然是不穿这种门生们穿的校服了吧。
那还有何人会穿着这衣服,上宋必回的云车?而且还恰巧断了一截在此处?
钟槐序忽然想起了今日她将云车借走时,宋必回还与她强调,要早些将那云车还回来,他与江屿风还要用。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原来都已经……如此明显了?
“无情道?”钟遥夜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遍,默默看向了一边的槐序,“门生们应当都在登仙楼,他一般何时回来,我去看看究竟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