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只能是他。
世俗界由于灵气限制不会生出什么强大精怪,而魔修由于近几年正道打压每次渡劫时天谴加重也好生沉默了许久不似以前那样行事猖獗。
最重要的是,有他在总会护住他们的。
鸿仓想说的都被师弟的话完美堵了回去,他沉默几息扭头艰难道:“注意身体。”
他身处常人想都不敢想的高位,却护不住自己的师弟,他不能去探究对方的来历,也不能靠着这所谓的师兄身份以长者身份给对方带来任何以关心之名的牵制。
铎曜轻叹道:“师兄,我身体真的没有大碍。”
但得到的依旧是鸿仓投过来“你又安慰人”的目光,铎曜唇轻抿了下,不再试图开口。
微撇过的眼眸,却似带了些轻恼,独居尘世外的谪仙气质中也仿若多了些鲜活,鸿仓睹见这一幕唇角不由弯了下。
“不要勉强自己。”
鸿仓不再问什么,也没有再劝的意思,盯着铎曜语气认真地又叮嘱了一遍。
铎曜只好无奈应了一声。
*
九凌峰峰主将作为宗门所派队伍随护长老之一,与他们一并前往天骄大战。
消息一经确定,鸿剑宗这几日年轻一辈的精神状态较前几日明显好了许多,已确定天骄大战名额的几位弟子更是出剑都温和了些,低首认真拭剑时唇边还会带着一抹笑意。
宴朔在旁看着这些变化,阖目时微闭的眼睑之间都似闪过一丝冷意。
青衣玉冠风姿卓然,他安静站于一旁就是一片独立的风景。
已经有不少余光暗暗向这边投来,宴朔如今神魂何其强大,不需睁眼就知道有谁。
爱慕之意?
宴朔心中这个词转了几圈,却只感到作呕,吐出来的那些东西都是他前世的血与骨,碾成一堆碎渣自己看着恶心别人瞧着也厌恶。
他是一个怪物啊,此世的那个自己没有记起的东西恰恰为他保留了最后的一点人性,而有着所有记忆的他却深知自己是个怎样的怪物。
他披着人皮觊觎着那个抬眸掩目满是风华的师尊,却又因为内心深处的怀疑不吝于用最阴冷的恶意去揣测对方的所有举止。
为什么,前世没有你的存在?
这是他始终不能放下心防的一点。
爱慕啊,光是听着就仿佛含着暖意的词汇,这样的词如果一定要赋予和被给予。
也只能是他了。
“宴师弟。”
平淡的声音传至耳中,宴朔懒散睁眼看向站于身前的鸿庚。
端正,冰冷,左手持剑。
好一副君子作态,可惜前世他盼了许久也未见这把剑拔出。
宴朔眸中蒙上霾色:“大师兄。”
鸿庚身子发冷,握剑的手一颤,方才一瞬有一种面对恐怖嗜血巨兽的心悸,他很快定神看向宴朔:“宴师弟,你剑意有种死气。”
毫无剑修破除万阻的那种凌厉意象。
不求一剑破万法,至少也要做到逆流而上的锋芒之气,而就那么一点锋芒,眼前这个天资难遇的青年也没有做到。
“是吗?”宴朔淡淡反问。
鸿庚看着流窜在青年眉眼之中隐藏微弱的冷戾,目光沉了沉。
他知道自己不该多嘴,可他是鸿剑宗大师兄也是未来守护宗门的下任掌门,在有些时候是不允许私念占据上风的,时日一长他已分不清那些涌上的念头究竟是发自本心还是大局为上。
可他所求为剑道,一剑挥下,但求问心无愧。
“师叔将要选出八位天骄随他前往世俗界,你传话应该也知晓,但这八位对剑意是有要求的。”
“你现在的剑意——不合格。”
……
铎曜在看参战的十六位天骄信息时,看到一个颇为眼熟的名字。
他撑住下颌指尖轻点玉简上闪烁着的姓名,若有所思,睫羽低敛掩住了漂亮的眼眸,只是偶尔微动一下显出一道撩人的弧度。
“花岩?”
作者有话要说:
坐了七个小时的大巴,人都快傻了(抹泪)
第18章 诱拐仙尊的三十六计(18)
宴朔来得很突然,风将他鬓角发带出的势还未停下,就再度随着他的动作向后扬起。
青衣飒飒,动作凌厉,看似行云流水之势实则来势匆忙。
青年面无表情地冲了过来,漆黑眸子紧紧盯着铎曜,气势看着凶猛但铎曜眉尖不由一跳,只觉对方像是一个受了委屈便气势汹汹前来告状的小兽,让他唇角轻扬轻浅一笑又迅速压了下去。
铎曜直起原先后靠椅背的身子,右手顺势将玉简放至一旁:“何事如此匆忙?”
宴朔在逼近铎曜时无声缓了冲势,待拂过的凉风平息后才又迈了几步:“随师尊下界的天骄中可有我?”
铎曜静静看了他一眼,微微摇了摇头,轻叹:“你既然有此问,想必也已经有人与你说过你的问题了。”
铎曜起身,白袍掐腰滑落,惹来某人暗暗一睹,他毫无察觉地接着道:“你的剑意严格说来其实并无问题,有些人早慧比同辈人早早看透俗理,剑意之中自然很难再有那份少年意气,只要不影响仙途你如今的剑意如何日后不会有人提起。”
宴朔无声向铎曜逼近一步:“那为何我不能随师尊一起?”
铎曜淡淡道:“不行就是不行,宴朔——”
话至一半,他语气微变:“你该去外界看看,世间可与你媲美者甚少,山河广阔世事万千,寻一挚友得一道侣,不该缩于鸿剑宗自诩看透世事以致心性生变。”
宴朔听到“道侣”一词时脸色顿冷,心口瞬间涌上的暴戾险些冲没他的理智,百般思绪纠缠成团有些话差一点便要脱口而出,话头止在唇边又被他带着些恨恨意味用力咽下了。
他一字一句吐词时磨牙低声问道:“师尊原先想说的是什么?”
语气微小的变化他不可能不注意,话出口后他突然平静下来。
剑意?他不行便换另一个,一定是要陪在这人身边的。
铎曜轻巧朝他看上一眼,否认道:“没想什么。”
“能想什么?想你年纪轻轻毫无朝气,也不过由一个小少年变成了个大少年,出去走上一遭许能好上许多。”
心口不一的两种内容传至耳中,宴朔方才暴戾之下掩藏的不安悄然淡去,他低笑道:“既然如此,到时便可见得我剑意究竟如何,到那时师尊再下定论较好。”
铎曜想这也没什么便颔首同意了。
对方是天命之子,他的命格就算有他插手在天机门的时刻测算下也藏不了多久,终有一日会暴露。到那个时候,整个修仙界都聚目于他,鱼龙混杂之下再想查出什么就很困难。
“你昔日登仙路上亲缘一栏填的是孤儿,下界是要顺便祭奠一下亲族吗?”
宴朔笑意未变,幽墨眸中显出几分微末的诡谲意味,缓声应道:“是要顺路祭奠一下。”
铎曜没有多问过青年身世,也不曾知道他当年登仙路上为何会是一副执念深重不知痛感的模样,如今见着对方身上自然流露的高雅贵气,心中沉思。
“许是家中生变?”
宴朔眼眸微动,笑意消散低首时眉宇就覆上一层灰霾,低落道:“我亲族早已逝世,只余我一人独活。”
他面上寞色极重,一剑夺得鸿剑宗内门大比第一的青年此刻竟流露出肉眼可见的脆弱。
铎曜止住发散开的思维,犹豫着搭上青年有意无意低垂下的头顶,试探性地揉了揉安慰道:“逝者已逝,你活着对他们而言便是最好的幸事。”
头上属于对方的温热透过发丝的阻碍仿佛一路传至心间,宴朔再也克制不住心内滚烫之中涌动的晦涩欲.念,力道略显强硬地攥住了在他余光中晃个不停的皓腕。
铎曜不防青年突然的动作,被攥住腕骨后面上微冷刚要开口,就见青年小心翼翼抓着他的手腕覆到脸侧,手心立刻传来烫人的温度。
他一时怔住,轻声道:“你……?”
宴朔用了极大的克制才忍住后续的所有冲动,如今怀着挚诚心念压住对方的手,借着对方处在视野盲区轻轻吻了一下师尊漂亮的指尖,他很久以前就想干的事,到现在也只敢轻轻碰上一碰。
出现在此世的惊喜,可遇不可求的独一无二。
既为师何不为妻。
唯一的师尊是你,唯一的道侣是你,唯一的珍宝也是你。
宴朔垂首掩眸,无人得见他眸底之中深藏的那抹癫狂。
铎曜心中一乱,不知为何强行从那片烫意之中收回了手,手上哪里都热,指尖手背手心,甚至对方无意按压住的骨节都似滚着热意般让他颇为不舒服地握成拳。
铎曜抿唇不语,宴朔垂首安静,两人之间气氛一时略显沉默。
宴朔借垂首铎曜看不清他的举动轻轻舔了舔唇角,只觉他的师尊哪处都是香的,就连方才匆促一吻唇上都仿佛沾上了点薄薄香气。
心绪平静后,宴朔抬首:“师尊,天骄大战后再下定论。”
铎曜冷淡应了一声,睫羽垂敛,冰雪般出尘绝俗的人失了温和便生出莫大的寒意。
“像狗狗。”
铎曜心中莫名发闷,他不似那个便宜三师兄莽松被人惹恼了提剑就打张嘴就能骂,他若出剑眼前的徒弟抗不过一击,但若骂什么也没有合适的词。
最重要的是,他并不觉得自己被宴朔方才的行为惹恼了,停了许久只能在心中憋出出这么一句无足轻重的话。
将要离开的宴朔迈出的左脚一停险些绊住右脚,幅度微弱小小踉跄一下后,他俊美如妖的脸上增了许多光彩,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柔的笑意展露一瞬却仿佛掩盖了所有有形无形的幽冷。
他很高兴。
因为宴朔本以为,像师尊那样的性子,方才逾越的举动丝毫不会被对方放在心上,心思莫测如他也不曾想过能让谪仙般的存在为之停目。
铎曜最后轻督一眼青年的背影,挥袖之后置于一旁的玉简便已失了踪迹,只在他两指指间可见一抹青色隐露。
姑且放过这次,下次再形事放肆……
铎曜微蹙了下眉。
就教教他什么是尊师重道。
作者有话要说:
宴朔:我这么惨,为什么师尊还不亲亲抱抱举高高T^T
铎曜:看他这么惨,下次再揍。
后来——
铎曜:不准亲!不准抱!不准举!!!
(哼,果然像狗狗!)
第19章 诱拐仙尊的三十六计(19)
鸿剑宗出战天骄们正在主殿中整装,依鸿剑宗如今的实力地位已经不再需要靠着天骄大战来扬名定势了。
但天骄之中多心高气傲的少年天才,他们若只单纯在长者告诫下难免心怀傲意不明白其中具体差距,只真切在擂台上对上才会知晓天骄之中也有三六九等。
而鸿剑宗的天骄,自是无一例外的一等。
铎曜来得稍显匆忙,翩跹衣角尤在半空中飞舞,连衡便笑眯眯向他走来,他刚欲抬眸看去时视野之中就蓦然降下一层白纱,无声无息地落下也挡住了些许光线。
铎曜:“……?”
连衡收回手,收敛了一些笑意认真道:“不是师兄多事,是师弟容颜太盛一身气质异于旁人,往日缩在九凌峰不露面还好,如今天骄大战大大小小参战宗门多达百数,现场人数更要翻上十数倍,若不在这方面做些遮掩,只怕会引回不少桃花。”
铎曜伸手将幕篱取下来,无奈道:“师兄,我是修士,带这些凡物作什么?真要遮掩,易容的灵诀根本数不清。”
连衡沉默一瞬,自己一时忘记的话当然不能出口,于是笑意盛了些调侃道:“这不是幕篱配你吗?师弟白衣一向清冷,戴上幕篱也不会显得多么另类。”
铎曜眼眸轻动只安静朝他看了一眼,手上还拿着连衡方才突袭带上去的幕篱,垂落及地的纱本就易被风吹起,风势一来铎曜便莫名多了几分缥缈之意,给人风吹就散的易碎感。
见着这一幕,连衡心中一跳,却不及另一人的动作快。
莽松不知何时到了铎曜身旁,皱眉就抢过了那顶幕篱扔到了连衡怀中,不满道:“别听师兄胡说,他铁定是忘了。师弟风华无双不需有心遮掩,行事磊落不惧旁人眼光,若真有人不知好歹拔剑就是。”
连衡虽被怼了个狠,却没生出什么气,笑道:“都可,到时鸿剑宗的拜贴多了就全由莽松师弟去回绝,千万别摊到我的头上。”
鸿仓不得不出声道:“师弟心中自有定数,你们两个先把嘴闭上。”
连衡手上一转将幕篱收至空间内,笑了笑没有再多说。
莽松凑到铎曜面前愉悦道:“师弟,这次领队长老是我,不用担心。”
铎曜幅度微小的一个侧首却也避开了莽松的逼近,唇角轻扬语气温缓:“那便辛苦师兄了。”
以莽松如今的修为境界一个天骄大战轮不到他如此费心,为谁铎曜心中清楚,这份好意自会心领。
他目光在那些列好站直身子面色绷紧的天骄们上一扫而过后微顿,低了声问道:“宴朔呢?”
莽松一愣,似是才反应过来,看向后方列阵整齐的弟子们,问向领头的鸿庚:“那小子呢?”
鸿庚将目光从铎曜身上收回,回道:“不知。”
一旁连衡挑眉笑道:“不急不急,他大概有些事耽误了。”
俊秀的脸上始终笑意满满,连衡像是特别喜欢灰色,今天身着的依旧是灰袍,没了那些丹灰又穿戴整齐的连衡始终笑容满面看着温和可亲,但当他转目看向弟子时那群自幼骄傲的天骄们面上紧绷的神情中却多了些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