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丘从未见过这样的存在,给他一种对方生来就是为了成魔的感觉。
比起向光而生的有些人,他天生居于深渊之底,眸中含着微嘲看着那些人。
他不要光,也讨厌光。
尤丘吐出一口痰血,脸色正经了些:“我说你,想成为魔君是吗?”
宴朔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只面色不明地看了突然出声的尤丘一眼。
尤丘勉强直着身子站了起来:“仙界那位仅存的仙尊,有着能解开魔界的封印的能力,你将他虏回来,我们就认你为魔君。”
所有魔使用的是魔力,而魔力来源于魔界本源,他们与魔界本源或多或少根据实力用着不同的感应程度,当年战场上初见小仙尊,所有魔主级别的魔们受到的影响最深。
自血脉深处鼓嚣不停的激动,魔力突发的躁动不安,一种冥冥有感使他们第一时间察觉到了铎曜对于魔界意味着什么。
他能解开魔界从存在即有的封印,他能让所有魔界不需要再攻占三界就能与外界相融,没有了封印,三界流向魔界的恶念也就不会在折磨着他们让他们日益失去神智。
即使没有了那恐怖的自愈力,他们就连死亡都是一种享受。
小仙尊是魔界的希望。
宴朔血眸幽沉,心中情绪丝毫未露。
他身上的衣服本该是高雅的青色,可是如今却变成红到发黑的颜色,只有边角隐蔽几处才勉强可看出一点若隐若现的青色。
那些近乎看不出红色,一眼看过去就是黑色的地方,将这件衣服充斥着血腥味。
上面都是血。
宴朔漫不经心抚过袖口处,扯着唇笑了一下,凉薄到使人心底发凉。
“好啊。”
避之不言的罗之立刻就出声了:“不准伤他。”
宴朔撇过他一眼,难得收敛了极渗人的气势,堪称好脾气地应了一声:“好啊。”
不好。
非常不好。
凭什么一个早就该死的仙尊,给了仙界喘息的余地,又给了魔界不该有的希望,甚至就连修仙界都因为仙界的停手而较前世安平许多。
除了他。
宴朔清楚如今心底的自己面目一定狰狞至极,可他只哑着嗓子低低地笑了一声。
所以说,凭什么啊。
如果一切都不会变化,那么这个不该活着的仙尊不该存在。
*
魔界的暴动与进攻来的很突然。
他们放弃了世俗界的那道出口,强行在修仙界破开了一道出口,正常说来这是不可能的,可若是有一个达尊者级别的魔强行这么做的话,也不无实施的可能。
而达尊者的存在,本该是此间世界的救世者。
最后却成为了掀起战火的第一人。
而魔界的存在也是第一次正式暴露在修仙界的视野之中,或许很多魔物尚且不能穿过拿到两届屏障处的出口,但能出来却都是魔主级别的魔物。
即使只有寥寥几位,也足以使修仙界人人自危,魔物的露面也与前些时日的血月之夜对上了,魔族真的出世了。
但因为魔气尚未侵染整个修仙界,魔们在修仙界并不像身处魔界之中实力能全部发挥,但也有七成左右。
而这七成对于修仙界来说,却是噩梦。
数道求救信送向三个顶级宗门,希望他们能派出援手。
作为顶级大宗,这是他们的责任,而鸿剑宗担起的责任最大,派出的弟子自然也最多。
鸿仓站在顶处,看着又一批弟子离开微愁地叹了口气,他也不知道这次送出的弟子们完好无损回来的会有几位。
亦或是全军覆没。
作为鸿剑宗此代宗主,鸿仓心内苦涩,面上露出丝老态。
师弟用命堵上的魔界,还是拦不住啊。
比起那些数量较多的求救信,送往天机门的信件只有屈指几件。
而得到的回复也只有一个字。
“等。”
鸿仓心内愁急,已经等不得了啊。
魔界大军几日之后就要举兵而来,升仙梯的断裂也意味着修仙界等不到仙界的援助,他们根本不是魔界那些魔物的对手。
尤其魔界新生了一位魔君。
思及凌游所说已经入魔的宴朔,鸿仓心内愈加苦涩。
他护不住师弟,也护不住师弟唯一的徒弟。
他愧对师弟。
也愧对整个宗门。
是他无能。
仙界从水镜中得到消息时已经很迟了,魔界大军几乎已经全线进入修仙界,只要魔君令下,便能令整个修仙界沦为深渊地狱。
即使这些时日魔物搅起的腥风血雨也不少,但与最后的结果来说却只是毛毛雨不值一提。
他们从未想到,魔界会出现一位实力能凌驾于所有魔之上的魔君,前些时日才放下的心弦顺间紧绷。
不及众位仙君去向仙尊请示,清影闪过,病气极重脸侧毫无血色的仙尊就已面色平静站于了水镜之前,看着世俗界的惨淡景象眸光微凝。
“仙尊!”
众位仙君匆忙行礼,面色焦急却无一人开口。
铎曜轻叹了一声:“升仙梯已断,除我之外你们都下不了界。”
他抿唇沉默一瞬,又轻声道:“仙界封魔阵的阵眼只好麻烦诸君先撑着了,我下界一趟。”
边素花容失色,大惊出声:“仙尊不可,如今下界面对的整个魔界大军!”
铎曜却是弯唇笑了一下:“他们伤不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
魔界大军:杀啊!!!
天上掉下个铎曜后……
魔界大军:抢啊!!!
O(∩_∩)OO(∩_∩)OO(∩_∩)O
第35章 诱拐仙尊的三十六计(35)
修仙界与魔界之间破开的出口是在一处苍茫大地, 这里气氛剑拔弩张僵持许久,两界修士与魔物对峙的上空昏沉无光,看不见的硝烟压在众多神情紧绷的修士心口。
他们有些人呼吸都不敢过重, 在这样的情况下仿佛一点声响都会成为点染战火的□□。
而较之修士这边的低气压, 魔界这边的气氛却显得尤为诡异,大多魔物面上百无聊赖,毫无要打斗的准备,从大体上看去就是一片懒洋洋的氛围。
鸿庚面色凝肃, 沉默着换了个姿势护住了身后的师弟们,目光扫到又一个魔物打了个哈欠望着天上发着呆后,微皱眉头向上空看了一眼。
除了暗沉无光的天色给人压抑心烦的感觉, 根本没有什么东西值得这些魔物如此关注。
是他多想了?
鸿庚身侧传来声响, 他向旁看了一眼, 眉头锁得更紧压低了声道:“退后。”
凌游心中虽忧, 却仍对鸿庚露出些宽慰神色:“师兄, 你一人护不住所有人。”
他在小师叔身陨之后才明了一件事, 只有他们自己强大起来, 才能在保护自己的同时护住旁人。
才能不拖累亲友。
凌游已经做不到理所当然地躲在别人身后, 用自身弱小的理由看着重要的人为了保护自己而出现各种意外。
而在凌游身旁,亦有许多鸿剑宗弟子站在了他们二人的身旁而不是身后。
鸿庚心绪不由复杂。
魔界那边即使诡异, 但场内一切都逃不了这些魔的耳目。
尤丘饶有兴味地道:“那边的宗门有点意思,尤其领头那小剑修的灵力真是精纯。”
罗之看了眼上空, 随意看了一眼尤丘所指那边, 又转眸瞟向坐守大军后方阖目浑身冷沉的新任魔君, 轻啧一声。
虽说虏走了小仙尊他们才肯承认对方这魔君身份, 但这家伙简直成魔就是怪物, 形势所趋之下就连他们也要暂避锋芒。
在这家伙一人就打开两界出口之后, 魔君身份他们早已默认。
不过,他想起什么问向尤丘:“那老家伙呢?不是比谁都盼着出来吗?”
尤丘正眼馋着那小剑修的灵力,突然听到这么一句,脑子一时没转过来。
“老家伙?死了吧。”
尤丘随口回了一句,魔界之中每时每刻都有发疯发狂自残而亡的魔,再多一个也不算什么奇事。
罗之盯着上空,也没在这件事上多想。
比起眼前的事,其他事都要往后推。
被大军挡在后方的宴朔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座之上,血眸中看着一片幽冷,使人避之三尺,但眸底深处却是一片死寂。
浓密黑睫垂掩住黑眸,长腿交叠,单手倚住椅座扶手,宴朔始终没有向上空看过一眼,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弹着腿上的乾坤,身上骇人暴烈的气势压制了身周这片空间。
他如今的实力已经达到前世七成,剩下的三成需要的只是时间,到那时他一人就可杀上仙界。
仙路之上是至尊。
或许换成另一种称呼更好,是神。
宴朔作为魔,却有着神格。
有着神格的魔无疑是这片天地的祸端。
乾坤在宴朔手下剑身微颤,停一会颤一会,是强忍着惧意又实在忍不住发抖后,再竭力忍耐的反应。
宴朔骨节分明青筋清晰可见的手张开又握拳,最后握住了剑柄:“别怕啊,你可是师尊亲手为我挑的。”
一模一样的话,却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但奇异的是,乾坤的剑身竟真的不再发颤了。
在大军逐渐骚动起来后,宴朔眉眼都未抬一下,懒懒地出声道:“上吧。”
修士们看不见魔界背后发令的魔君,但能感应到后方让他们头皮忍不住绷紧的恐怖压力,一阵波动传出后,魔界瞬间兴奋起来,朝着他们眼馋许久的目标就扑了过去。
魔真正能称之为对手的存在只有仙。
所以一旦动起手来,修仙界瞬间处于劣势!
鸿庚直面对上魔主级别的魔尤丘,一招对敌后完全处于下风,这种情况下他依旧维持着冷静,在眼中对方几乎密不透风的攻击之中努力寻着存在的漏洞。
尤丘嘲讽道:“小修士,就你这点道行寻到弱点也打不过我。”
他猩红唇部扯大,古怪笑道:“除非……不然你的灵力我要定了。”
鸿庚手中剑势迅急,一道接一道的剑光只剩下残影道道,交织成灵光闪烁的剑阵,挡住了每一道魔力。
他脑中只来得及闪过一点念头。
除非?除非什么?
碧音宗以乐布阵,最忌惮敌人近身,但面对遇到阻碍脑中一热只管杀过去的魔们也只能勉强阻挡,所以他们大多居于战后。
由温农领头,千百碧音宗弟子以乐器合音,布下笼盖这个战场的巨型幻阵,对于修为不一的魔们阻挡时间也完全不同。
像魔主级别的魔,仅几息就破了这迷阵。
悟禅宗的佛音克制世界百恶,对于魔的实力有一定程度上的压制,也是魔界大军烦的不行的宗门。
以夏淼璐为首的赤凤派女弟子在与一位极为魔媚的女魔纠缠,两方从外象上看都是难得且妖娆的美人,可整个赤凤派的弟子们也只勉强牵制住了这女魔一人。
“奴家可不会怜香惜玉~”
女魔妩媚一笑,笑声却透露出诡异的波动,无声就迷惑了修士们的心神。
夏淼璐目光一凝,再度与其纠缠起来。
在这其中还有着妖界,与人族不算融洽的妖族在此时沉默着与人修连成了一线,护住了身后的大地。
妖界领头者是一个容貌过于妖艳的妖修,他的攻击却是与容貌不符的凌厉狠辣。
他是妖族大将之子,也是下界妖王一位的储君之一,是奉妖族祭司的预言潜入鸿剑宗除去未来魔君的花岩。
花岩挥手间数道妖藤带着妖力困住了许多魔,反手间就成绞杀之势。
其余数的上名的宗门们,都在耗尽所学去拦住这道战线。
拦不住,修仙界就此沦陷。
此世再无安宁日。
血色侵染了这片大地,暗沉上空也蒙上一层血雾,这片天地一眼看过去是极为不详的血色。
所有镇守的宗门的修士们都在水镜无声地注视着那片天地,气氛沉寂又哀悼。
天机门亦然。
有长老双手发抖,他们能看见那片血色,也能看见直冲天际的魔气在无声腐蚀着修仙界的生气与灵气,厄难之景让他们无法不害怕。
“门主……除了仙人,没人能拦住的。”
长老颤着声音道。
天机子出不了主殿,他透过大敞着的殿门看着远处那片被血色染红的天际,面色沉静。
“有一人可以拦住。”
天机子与他青年容貌格格不入的就是他的眼睛与头发,满头白发与满眼沧桑,疲惫的眼睛看着外界时总是给人一种越过时间越过空间看向了更远处的感觉。
他看着那片血色天际,眸中泛起一丝波澜,声调中多了些说不清的波澜。
“那个人来了。”
修仙界不是魔界的对手。
这个事实本身代表的绝望,不足以击倒鸿庚,但当他心神俱疲之下横剑扫过之后,却看见了原先被众多魔物挡在身后的那位魔君。
生死一瞬的战场上最容不得失神,但他还是失神了。
即使那位新任魔君,那位挑起这场大战的魔君周身气势独成一片空间,容貌如妖如魔也不能否认他的身份。
那是小师叔唯一的徒弟,是小师叔在整个修仙界天骄面前护着的,他看着入宗门的师弟。
宴师弟。
鸿庚半跪于地咳出一口血的时候,心情复杂至极,隔着战场上混乱的场面,他似乎遥遥与宴朔对上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