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挡的严实的人这时才终于露出了全貌。
一身雪袍上光色隐现,腰带收拢只衬腰身纤瘦,肩身等处虽然瘦削却不减其颀长身型,也只是眼中看着显瘦罢了,没有人会看轻这样的人。
避开这些,气定神闲的各位宗门代表们目光不由开始游移,修炼至今经过诸多奇事,却无一人能像眼前之人这般风华绝代,世间无二。
他生得极好,使人看上一眼就觉眼前无物,单他一人入了眼怎么都移不开。
修士对外表无太大追求,修为到了该到的境界洗精伐髓容貌自会改换些许越发精致,但像这种能撼动人心的美色是他们先前从未想到的。
夏淼璐却不似旁人那般想法,她所修道法特殊,更能明白比起容貌,从骨子里透出的东西才是根本。
若是将眼前之人的脸换到随便一人身上,只会在初时惊艳一瞬,回神过后就会感觉徒有虚表灵魂与表象产生的落差感会让人烦躁无比。
那时,就不会像这时魂牵心喜了。
他们宁愿毁了那张与其格格不入的脸。
所以,夏淼璐笑意渐深,这位气势迫人的美人究竟是从鸿剑宗哪处冒出来的。
铎曜轻瞥身旁围着的人,也觉得有些夸张,就算他一人出行,下界也无人是他对手。
可偏偏这具分.身与本体的伤势相承,展露在外人眼中就是一副病气缠身的模样,惹得鸿剑宗内的那些人时刻放不下心。
想起储物戒中堆积成山的丹药,铎曜口中就莫名发苦,唇部微抿一时不想开口。
他总感觉,这时一点空气入了嘴中都是苦的。
温农等人对铎曜行了半礼,得到一个弧度微小的颔首,就见那人朝着上座走去全然没有开口的意思,目无斜视径直掠过他们。
他们心中遗憾稍许,将目光转向了鸿庚。
鸿庚长得俊,是很正气的俊,端着这张脸做坏事也会有人犹疑的那种俊。
既俊又正。
他平静道:“这位是我宗九凌峰峰主,几日前刚刚出关。”
闻言,范敦扬眉余光偷睹向上座。
九凌峰?鸿剑宗盛名的几个峰中众人耳熟能详,这其中可没有九凌峰。
这位峰主单看外表可真年轻,不过那身摄人的气场还未靠近本能就在示警,美人带刺真不假。
这刺还挺扎人。
悟辛自从刚刚看过铎曜一眼后,就紧闭双眼一直没有再睁开,手中的佛珠转动速度变得很快,指节僵起按压佛珠的力度也在变大。
其他人看见这一幕不以为意,悟惮宗的佛修悟道是出了名的随便,与人聊天时突然闭眼开始悟道的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但铎曜却将目光落到了悟辛身上,静静看了一会,看见悟辛因着他的注视额际有冷汗凝成滴下不由轻笑一声,漫不经心地收回了视线。
随后目光透过结界看向峰顶昏迷不醒的少年,因为对方身上惊人的伤势蹙眉。
登仙路主测天赋,很少有这样带着一身重伤登顶的情况,尤其还是这样惨烈的伤势。
铎曜第一次接触世界的天命之子,心中有些迟疑想道:受天道眷顾的宠儿……会如此狼狈吗?
普遍说来这个时间节点的天命之子是不是应该初露锋芒,更意气风发些?
团团回来的很突然,习惯性扫射周围看到宴朔后“呀”了一声,软声道:“天命之子有点惨啊。”
铎曜半阖眼帘,脑中问道:“这样子没问题吗?”
团团疑惑道:“有什么问题吗?天命之子不都是历经坎坷后遇到大机缘升个级后再这么循环的吗?”
这个世界仙界断掉升仙梯的原因是当年的仙魔大战严重亏损了仙界本源,是仙界本身的自救行动,人为意志根本奈何不了,太过突然到仙界之人甚至来不及将消息传到下界。
升仙梯再度续起自然要靠天命之子。
至于如何续起,铎曜仅靠那几句拼凑出来的提示是猜不出来的。
铎曜转而问道:“如何,怎么说的?”
团团瞬间沮丧道:“它扣了我的积分。”
铎曜轻“唔”一声,眉眼浮上浅淡的笑意。
“这样好了,用我的名义要回来,它会还给你的。”
团团惊喜地叫道:“主人你太好了,我去去就回!”
“师叔想要将其收入鸿剑宗?”
鸿庚见一向无甚表情的师叔难得展露些许笑意,那张本就夺尽粲色的容貌瞬间就染上点绯色,素显苍白的面上病气都去了些。
比峰顶云霞还要敛尽万般绚烂。
而师叔看向的方向正是不省人事的少年。
铎曜回神,知道自己忘了收回的视线让这个便宜师侄子误会了,也没有否认颔首默认了。
挥袖便破开了结界,术法托着少年到了身前,在这过程中,灵气缠住少年的伤口进行止血。
铎曜垂首看着少年被动静惊动挣扎着掀开眼帘看向他,眉眼微柔,觉得对方神识不清的时机正好,于是声音放轻开始忽悠:“你可愿入鸿剑宗拜我为师?”
宴朔脑部昏沉,眼前人影重重怎么也叠不到一起,传到耳中的声音就算刻意放柔也难掩其本质上的清冷,但柔下来的声线给了他一种被呵护的错觉。
他竭力看清眼前人影,瞳孔一瞬聚焦又逐渐涣散。
宴朔心口不知为何烧得慌,脱血昏迷的前一刻他盯着眼前的人艰涩应道:“我愿。”
我愿。
作者有话要说:
某人:勿入鸿剑宗
宴朔:谁在说话?
第5章 诱拐仙尊的三十六计(5)
宴朔昔日虽为皇储,得锦衣玉食万人之上,可周遭强国林立而他作为唯一的皇子得到的待遇却不似旁人所想的那样。
整个王朝都在逼他变强,稚子懵懂,不知他从记事起的日常有多么异于常人。
身边的每个人都在告知他亲族爱他,百姓喜他。
但宴朔时常心想,他是天生冷情之人吗?
不然对于这些为何只是感觉……恶心。
梦里沉浮,从年幼时能隐约感应到的存在这些时日出现的越发频繁,意识交替之间仿佛一些共感影响也在渐深,有时宴朔对于外界竟也会生出几分压抑不住的厌恶。
宴朔知道再往意识深处寻去,也许就能找到缘由,可他不愿。
对方隐约传出的沉郁怒气从心底涌上,宴朔却想起昏迷前的惊鸿一睹,那些怒气就这么被心口化开的震撼轻易压了下去。
跋涉至今,仙路近在眼前,而那个让他失神牵念的仙人将会是他的师尊。
他只是突然觉得,比起那些,那个人对于他的吸引来的没有缘由却又如此强烈。
他现在只想醒来。
铎曜俯身打量着榻上的天命之子,带着新鲜感巡视着对方脸庞。
洗干净了倒是长得不错,隐隐能看出日后俊美无俦的模样。他想起记忆中有些世界的那些人,不知日后成为支柱的小可怜举手投足间是否会有那些人的强悍威势,还有说一不二极为霸道的性子。
前提是小可怜别闲着没事去灭世。
嗯,还有这睫毛又长又翘。
一边想着铎曜一边恶劣地拨弄着少年的眼睫,眼见少年眼尾被逗弄得都漫上了湿意,才挪开指尖将对方散乱的发丝捋到耳旁,指腹轻点在他额头的伤口上沾染了一点血渍后直起身子向身后坐去。
把沾染了血渍的指腹举至眼前,铎曜敏锐地感觉到一些不对劲,但直到血渍干成指腹上一点红印他也没有看出哪里不对来。
宴朔卡在清醒的边界处,能感到温软的指尖拨弄着他的眼睫,耳垂燥得发烫也没能及时醒来,直到贴面属于对方的温度撤去他才艰难睁眼。
“……小可怜……”
又轻又淡,含着不自觉的冷漠。
宴朔怔怔地将头转向外侧,哪里传来的声音?
转过去撞入眼中的景象却让他呼吸一窒,仙人凝眸看着指腹,白腻肤色上一点红印硬是衬出些不该出现在对方身上的色气,蹙眉思索的样子让人莫名心软。
仅一点红印而已。
宴朔从未见过有人只因为些微小的外物给人的感觉就能产生这样奇妙的变化。
他看着铎曜一时失神,方才的疑惑转眼就忘在了脑后,张嘴想要说话,发出的声音却嘶哑无声。
铎曜放下手,向他这边低了低身,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道:“你醒了,失血过多缺水严重,现在想要说话怕是不成。”
宴朔眼睛不舍眨上一下,坚持看着铎曜,恨不得将对方的面貌刻入眸中印至心口。
铎曜想着自己接下来的台词,沉吟稍许,舒眉启唇:“我为鸿剑宗九凌峰峰主,你既愿拜我为师,日后我便是你的师尊。”
他就不信将对方护在身旁,对方还能瞒着他黑化去灭世。
宴朔又听到了那个声音。
依旧是只言片语。
“……护在身旁。”
断得很突然,来得也很莫名,宴朔眸底添了抹黑云看不清想法如何,直到猛地反应过什么来盯着铎曜的目光越发强烈,带着些不可置信的意味。
铎曜终于注意到自己新收的徒弟不太正常的目光,面上带出些迟疑神色。
他怎么了?
“他怎么了?”
宴朔听到了也看到了铎曜面上的神色,证实了自己的想法,指节轻颤强行压制住难言又剧烈的心绪起伏。
紧咬的牙口有血味传至味蕾,宴朔突然松了口,眸底的黑云也散了个干净,显出的眼眸乖巧又干净,正是这个年纪的少年该有的眼神。
宴朔用口腔内的血润了喉,说出的话才算清晰后,看着铎曜目露欢喜地叫道:“师尊。”
铎曜弯唇应了声,垂敛的长睫掩下了眸中闪过的一丝薄凉。
“要乖啊。”
宴朔只将目光落在师尊垂掩的眉眼上,眼里像开了花般只是看着心里就浮出无限欢喜。
白衣仙人不言不语时尽显谪仙之姿,容貌本该是清冷疏人的,但方才的那副景象偏在眼前晃出,让他怎么都无法静神。
眼前的人满足了宴朔所有关于仙人的设想,以至于他现在一闭眼就心生恐慌,生怕所有就是一场梦,再睁眼这些就化为泡影散得干净。
仙人,本就该是师尊这样的。
他会乖的。
宴朔对着眼前的师尊露出一个忐忑的笑容,当师尊抬眸看向他时,笑容愈发灿烂。
铎曜看着榻上再笑就有些傻气的少年,无言。
他真的没有找错人吗?
“小师叔,师尊有事约谈。”
鸿庚在九凌峰外传音,神色倒是正常,手却不住摩挲剑柄想着先前的一幕。
一向不喜人近身的小师叔在得到少年回复后竟亲自抱起了对方,也不在意少年身上的血污会沾染到衣袍上,举止之间是他从未见过的轻缓。
鸿庚垂目,面无表情。
如今,怕是整个鸿剑宗上上下下都炸开了锅。
小师叔请命负责登仙路,谁也没有料到他会亲自收徒。
毕竟,他给所有人的感觉就是无人能逾越一步。
所有人秉持着默认的规则不敢逾越半步,但若是那份规则由那人为一人亲自打破,他们不舍多说。
但对于另一人,难免心生嫉意。
鸿庚叹气,仿佛已经看见后面一段头疼的日子,连他都有一瞬心绪微乱,更遑论那些心高气傲的师弟师妹们。
修仙一道,从来都是弱肉强食。
铎曜觉得自己要履行师尊的义务,于是将自己藏起来的丹药分给了宴朔一些,认真叮嘱道:“受伤就吃,一直吃到伤好……唔,先别吃,你未入道无法承受丹药入体。”
沉默片刻,铎曜起身放弃了,道:“你先休息,为师出去一趟。”
“不会教,烦。”
清淡的声音语尾带了些抱怨。
宴朔告诫自己不要主观添加情绪,可偏偏又觉得这样的师尊分外——可爱。
第6章 诱拐仙尊的三十六计(6)
上空御剑的两人,前方白衣仙人垂眸看向下方掠过的宗门山景安静不语,落后一步的青衣剑修目光不住扫过前方,薄唇微抿眉宇之间略带了些苦恼。
鸿庚向来寡言,但身前之人于他而言却与旁人不同,他试图从自己满脑子的功法秘籍之中找到些其他话题,但结果却不太理想。
最终,鸿庚面色沉稳看着前方的小师叔出声:“师叔最近身体如何?”
铎曜一听到这种话,口中就发着苦味,味觉上不太愉快的感觉让他面上也带出了些相似的神情,心内知晓怪不得对方,唇角却向下压了压才回道:“已无大碍。”
偏头向后看去,铎曜神情温和。
身后的师侄从头到脚几乎都在告诉旁人“自己是个好人”,虽说气质上还有些青涩,但已经有了正道领袖的影子。
外象看着像是那种不通人情的小固执,铎曜这么想,唇角向上扬了个微小的弧度,缓缓收回了视线看向脚下凡人想不出的磅礴景象笑意渐淡。
但是,可不能忘记了这个看着像小固执的师侄可是鸿剑宗内定的下任掌门。
铎曜对这样的反差颇感玩味,抬目向前看去,鸿剑宗长老峰主等高层议事的地方便到了。
鸿庚对方才说出的话略感悔意,他虽不善言语,却也能看出小师叔不喜与人谈论自己的伤势,更忌讳别人借此献媚。
面对小师叔毫无遮掩意思的打量目光,鸿庚面色沉稳身子微僵,素来清晰的脑中也随着身子一并僵硬不知该弹出什么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