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诱拐仙尊的三十六计(12)
凌霄殿门再次关闭后,以前走得比谁都快的几位长老峰主满脸温和,丝毫不见半分倨傲冷淡,面上的笑意恰到好处,只会让人心感熨帖。
铎曜一一回礼,唇边的笑意淡去很多,是最正常也最普通的清淡神情,眉眼微敛就似九天仙神含着近乎漠然的疏远。
长老峰主们告别之后也不见离去,个个眸光闪烁彼此对视一眼后又移开,显然有话憋在心口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铎曜迟疑地对着他们扬唇笑了一笑,疑惑道:“诸位长老还有事?”
此起彼伏的轻咳声迅速响起,他们在铎曜扬唇之后面上显露些许满足之意,在铎曜话落之后匆忙摇首,不等铎曜再开口纷纷御剑离开了。
铎曜看着他们化作光影消失在目光中,眉头微蹙,稍感不解。
莽松抱着剑出来,看到那些快要消失的光影不由挑眉,转头对着师弟道:“不用管那些家伙,师弟这次收了首徒,转日师兄便将贺礼送到你峰上。”
他脸部轮廓生得硬朗,鼻梁一高就显得眉目深邃,去了胡须不用多想也是一副极为俊朗的模样,可偏偏就爱蓄起胡须,就连铎曜也只能让他稍作修整,怎么都不愿剃个干净。
铎曜笑意未淡,道:“师兄不用客气。”
莽松不以为意道:“话是这么说,礼还是该送的,依你的身骨,估计也只这一个徒弟了,还是郑重些好。”
说完,莽松挥手扬声道:“师弟注意着些,可别把师兄贺礼与旁人弄在一处了!”
实在是小师弟的九凌峰每日送东西的人太多,他们把东西往峰口处一放也不见人影,只好连累师弟专门空出一个山头每晚一移,为了自己的贺礼着想还是提上一句较好。
铎曜想起那座山头内的东西就微感无奈,却还是笑着应了一声:“知道了。”
鸿仓站在铎曜身后面色凝重,待小师弟转过身子后皱眉看了一眼他身后安静垂首的宴朔犹豫许久,还是只说了一句:“注意身体,闭关修养时我们几位师兄也可帮忙的。”
待小师弟含笑颔首过后,才不放心地离开了。
最后只剩下了一人,铎曜看向身旁但笑不语的连衡,轻声道:“二师兄。”
连衡笑意淡了些,笑眯的眼睁开安静看了一会铎曜,叹了口气道:“以你自己身体为重,勿多思多劳。”
“丹药没了就问我要,还有作为师尊不可太过温和。”
他只怕这个看着淡漠实则将温柔藏得极深的小师弟,会被有心人利用,那样的温柔本被藏得极好,他们也有心呵护着若真是有人想要利用才是罪无可赦。
铎曜白皙如雪极为细腻的脸侧终于有薄粉敷上,鬓侧墨发随着风在那点艳上不停轻点,鲜活的烟火气在荒冷的冰原上缓慢散开,黑与白衬出鲜明的对比也使得人视线更久地停留在他脸侧难得一见的艳色上。
连衡见此目光先是一怔,而后瞬间笑眯眯道:“师弟,你害羞了?”
铎曜平静道:“没有,你看错了。”
说完,脸侧的微热迅速冷却,又变成先前没有血色却又极为吸睛的冷白,惹得连衡可惜一叹。
铎曜只是为这些人将他几乎当成个孩子的嘱咐有些头疼无奈,这种感觉中还掺杂着一丝羞恼。
这具□□与他在仙界的本体根基相连,但本体重伤过后是难痊愈,所呈现出的也都是病弱模样,但他的神魂足以支持身体一直存活下去,只要他不想他在这个世界就不会死。
也就导致了他每次看到人们对他身体的重视就感到些许为难,不过他怎么说人们都不信也只好随他们去了。
在所有人都走后,铎曜转身对宴朔伸出手道:“牵紧我,我带你回九凌峰。”
宴朔眸中情绪莫测,看着伸到眼前的手指节修长,肤色细腻恍如有光晕附在白皙肤上不散,骨节分明,极美的一只手。
也很像他的主人。
手心内人们都有的三条命纹分布在上,宴朔一时有些出神,命纹横贯每个人的未来,在这个人的命纹上有他的存在吗?
铎曜疑惑:“宴朔?”
宴朔抬目将眼前人映入眼中,白衣墨发绝世容颜,气质清冷脱俗如在九天之上。可偏偏他垂眸看向他时,低敛的眉眼认真疑惑,却让他恍惚产生温柔的错觉来。
他知道自己整个人从心到肝都黑了,若是血液能变色,怕是脉络中流淌着的血也是黑的。
他恨极了这个世界,也恨极了这个世界上的所有存在,每时每刻他都控制不住心中的暴戾嗜血,想要把这天地搅个昏天暗地,让这天地永处极夜永世堕落,就像前世一样。
他身处炼狱厌恶所谓的阳光温暖,直到一缕清辉突然照进地狱,怪物恐惧着这像光一样的存在生怕触碰的一瞬就被灼烧殆尽,却又忍不住去靠近炼狱之中唯一的不同。
被彻底笼罩住时怪物才发现,这缕清辉是月光而不是日光,月亮清冷高悬夜空之上,却对身处黑暗之中的每个人温柔得不可思议。
月光是光,却是只在黑暗中亮起的光,阳光也是光,却是容不下一丝黑暗的光。
极致的反差之中隐藏的是刻骨的绝望与希望。
宴朔漆黑眼眸渐渐变得深幽看不见底,幽暗之中是荒芜的冷,他深深地凝视着铎曜像是把最后一丝期待放在了他身上。
一个眨眼间那些幽暗瞬间消散,宴朔看着眼前一幕来不及多想迅速伸出了手紧握住了铎曜。
“师尊。”
宴朔面色温软,他最近几日与那个存在意识交换的越发频繁,甚至交换时不会共通的记忆也开始共享,他睁眼那一瞬就记起先前凌霄殿上的记忆。
很乖,铎曜心想。
如果忽略先前那个突然变幻的眼神就好了,他微作沉吟,作为天命之子是有着他不知道的悲惨过去吗?他方才的举动无意中激起了对方这方面不好的回忆?
但总感觉哪里不对。
铎曜俯身安慰道:“莫怕,都过去了。”
一个少年宁愿重伤自己也要求仙,总归是有着不能提起的过去。
宴朔想笑,最后发现他只是扯了扯唇:“师尊先前想收别人为徒吗?”
凌霄殿上连衡说话时虽然不是他的意识,但共享的记忆片段很清楚,他隐隐感觉那个存在与他的关系在日渐紧密,但现在他不想去猜那些事。
铎曜无奈:“那是师兄说笑,那个少年我并未见过,他应该是木灵根自然更适合元药峰。”
他握着少年的手,将其向自己这边拉了一步,继续道:“而你为天灵根,天灵根可通所有灵根,日后的路比他宽广太多,不要纠结于此。”
铎曜神情认真道:“我这一世只会有你一个徒弟。”
他为天命之子而来,自然不会多看他人。
一个少年,护他日后仙途昌顺,总不会无缘无故去想着灭世?
“护他日后仙途昌顺。”
宴朔抓紧了手心的温软,对方身上的微浅药香仿佛将自己与他笼在一处,眉目不由舒展开来。
这么一来,眉宇之间偏阴冷的凌厉感淡去许多,本就俊美无俦的容貌之上呈现出极为明亮的意气风发。
“师尊勿要食言。”
作者有话要说:
宴朔这样的人不适合太阳
第13章 诱拐仙尊的三十六计(13)
鸿剑宗留给弟子们互相切磋的比武擂台旁像以往那样围了许多弟子旁观,但仔细看去普通内门弟子都默默缩了缩头,丝毫不敢像昔时那般闲聊嬉笑。
玄阴峰的大弟子,千阵峰的五弟子,元药峰的四弟子……
昔日见不到人影的亲传弟子们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难得出现在一处,个个脸色严肃却也有些难看地看着台上,到了后面直接别过了眼脸色略显发青。
“这家伙简直不是人。”掌门座下二弟子凌游对着身旁的大师兄鸿庚咬牙低语道,平常一向爱转个不停的玉箫此刻被紧紧束在手心动弹不得。
凌游素来端方君子的优雅气度在再次目睹宴朔的进阶后有些失态,玉箫再次转起时也带了些肉眼可见的焦躁意味。
鸿庚面色平静,看不出心绪如何,目光沉静地看着台上完全压着对手打的少年。
或许,比起正当意气年少时的少年二字,如今尽显峥嵘的对方已经不太适合了。
现在的他已经能担起青年二字。
鸿庚指腹轻轻擦过剑柄,不再去看早已注定了结局的比试,转身离开了。
“师兄?”凌游略感疑惑地看着鸿庚的背影,犹豫几番还是留下了。
“——轰!”
剑光乍亮,气势凌人,瞬间铺满开的威势让台下的弟子们不自觉小退一步避开了这一剑的锋芒。即使有些弟子理智清楚伤不到自己,在真的接触到这道摄人剑气时本能却先退了一步。
当剑势散去反应过来后,很快有些亲传弟子脸色又沉了些许。
他绝对是故意的!
炼器峰的韦罗被那道声势骇人的剑光轰然劈至擂台之下,扭头张嘴就吐出一口浓血,重重喘了几口才缓过那种将要闭气的感觉。
宴朔眉眼微垂一丝不耐迅速闪过,右手一个漂亮的剑花后剑便匿进体内。方才耀眼又凌厉的剑势在他身上缓缓沉淀,只余卓然风姿分外夺目,惹来不少女弟子面染桃粉目光开始变得不自然。
时间如流沙掐指就没,而对于修士来说他们连掐指的功夫都来不及,流沙就已经散了个干净,六年时光也只能在他们脑海中留下一个单薄的印记。
除非有人赋予了这极短的六年内不同的意义。
六年时间,宴朔的眉眼早已长开。而前世神魂与今生意识的逐渐融合,也让他骨子里久居尊位的强势威压怎么藏起都会有几丝外泄。
浓密黑睫覆在漆黑眼眸之上,每次移眸都会带出种妖异的邪意,唇上似染了血般总是过分的猩红,但这些细小的变化只会给他越发俊美的容貌上多出些莫名的吸引力来。
尤其是那些女弟子,觉得对方的容貌气质简直直刺她们的心口。
韦罗吐出口中残余的血沫,撑地起身双手一拱沉声道:“多谢宴师弟剑下留情。”
方才那一剑,若不是对方有心放水,只怕他现在的伤势不只如此了。
宴朔抬手回礼,温和笑道:“韦师兄承让。”
韦罗不由苦笑,仅仅六年宴师弟就能在内门大比上夺得魁首,强力镇压住所有参赛的亲传弟子,即使大师兄并未参赛但他们也自有思量。
即使双方一战宴朔落败,以他恐怖惊人的天赋给他时间结果犹未可知。
对方踏入修仙一途才仅仅六年。
韦罗思及便心生落寞,他踏入仙途百年有余自认也属天骄一类比起眼前之人败也就罢了,但败得如此惨烈着实打击他的信心。
此次对战本是想磨砺自己,但真切认识到两人之间的差距心态的变化却不是他能控制的。韦罗深吸一口气,胸腔处的伤势也随之隐隐作痛,脑中突然想起赴战前师尊的话又稍感释然。
师尊得知他赴战时,嫌弃地打量了他一眼后才说道:“不论成败勿要放在心上,那家伙的资质修仙界至今也只出了几人,而上一位便是他的师尊九凌峰峰主,萤火如你难道要与皓月相争吗?”
曾远远见过九凌峰峰主一面的韦罗到了这个时候心中不甘彻底淡去,再次对着宴朔回礼道:“祝师弟日后仙途昌顺。”
宴朔听到这句话时终于给了些反应,温和却也暗含漠然的眼眸多了些其他色彩看了他一眼,虽然这家伙有些讨嫌,但说话还算中听。
韦罗很快被炼器峰的弟子们照看着离开了,擂台之下的人也散了大半,不是不想继续停留,只是这里的亲传弟子与台上的宴朔俨然形成了一个圈子。
一个他们插不进去,也没有资格插进去的圈子。
凌游手上转动的玉箫停住,右手握住玉箫背在身后几个运步就飞上了擂台:“宴师弟又进阶了,恭喜恭喜,年纪如此小的元婴后期可属实难见。”
宴朔看着与他几步之遥的凌游心内毫无波澜,意识的渐渐融合意味着越来越多的不同之处在一点点出现。
像前世这个时候,他怕是被封印着灵根进行着所谓的历练,这些亲传弟子直到他冲破了灵根的封印才开始出现在他的生活中。
就像他不能理解鸿剑宗所做下的那些决定,鸿剑宗直至被魔族大军攻破灭宗之时也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厌恨这个世界。
大概因为这个世界一直在让他失望,他长了一双眼睛生了一颗心,得了生而救世的命格,却没有找到这个世界半点该救的地方。
所以,不值得救那就毁了吧。
前世宴朔这般想着,也为这个世界定下了最后的结局。
终归是恨的。
宴朔笑道:“都是师尊的功劳。”
话落,凌游背在身后的手握着玉箫的力道顿时一紧,展露的笑意多了些涩味。
他也不是想着师尊不好,只是小师叔那样的人物他一直以为只会高悬天际,偶尔向下睹来一眼就足以让他们心中生出细小的欢悦来。
宴朔的出现打破了这样的默认,也成为唯一的特殊,而他展露的天赋又使他们心思复杂。
并无恶意,只是心中慌乱。
会被那个人抛下的。
宴朔将他们是反应尽收眼底,漠不关心地缓缓敛目,想到铎曜四年前闭关前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