铎曜抬头看向镜子内,他许多感受是从十八岁开始才像是真正醒来般感觉到真实,但那个生日过后,这些真实中夹杂着的莫名直觉,却又像做梦一样,古怪无比。
他抬头看向镜子中的自己,那张令人赞叹失神能称完美的面貌,在他看来,还不够格,少了些感觉。
但是这又确确实实是他的脸。
铎曜手撑着台面,一点点靠近镜子,距离越近,无暇细腻的皮肤就越显精致,人在动镜子却似呆滞一般,偷了形貌丝毫不动。
面对这般不符合常理的情形,虽然是第一次,铎曜心里却毫无波动,反而有些不耐。
他越靠越近,仿若下一秒就要与境内的自己唇部相贴,但转瞬之间挥手砸下的手机狠狠地给镜子中间留下一道道裂开的纹路。
铎曜抬眸,携着几分慵懒的怠意,淡淡道:“滚。”
镜中的青年蓦然恢复了灵动,跟着真实的人类或怒或笑,仿佛刚刚诡异的景象从未出现般。
铎曜将砸坏了的手机扔进口袋,低头重新洗了手。
十八岁时,看着蛋糕上闪烁的烛光,铎曜却像是刚刚睡醒一样第一次感觉到周围的真实,而没来由的感觉让他下一秒就掀翻了还没吹蜡烛的蛋糕,那也是他唯一一次的无理取闹。
从此以后,他再未过生日。
现在看来,这个世界简直是非常不对劲,而这一次的生日蛋糕,也终于掀开了这个世界不对劲的一角。
蜡烛的熄灭,也像是放出了什么。
铎曜这次的直觉非常清晰,今天只是一个开始。
回去时,几人已经看起了电影,铎曜面色平静地坐在了郭毫身边。
郭毫窝在沙发里,随口问道:“你真的不考研啦?”
铎曜“嗯”了一声。
郭毫遗憾道:“不少导师可就盯着你呢,你这一放弃,他们怕都要可惜坏了。”
铎曜应道:“我若是想考研,早就考了。”
当时的他,甚至连大学都不想上。
现在看来,估计就是因为这一天。
铎曜看了一眼郭毫,目光淡淡,却颇有深意。
郭毫被这一眼看得非常心虚,小声道:“这不是他们缠我缠得不行吗?话说,过个生日而已,按照你那个性子估计这么多同学也就最后一面了。”
铎曜似笑非笑:“倒是要谢谢你了。”
郭毫打着哈哈:“倒也不必,对了,你什么时候搬家来着?”
铎曜看向屏幕:“今天早上东西就已经搬过去了,明天就可以住了。”
郭毫舒了口气:“那里环境不错,你也要记得多出去走走,别天天宅家里。”
做了对方四年舍友的郭毫,比谁都清楚他的性子。
铎曜应了一声,不作回答。
昏暗的环境下,只有电影的光亮,此时影影绰绰地为青年面部的轮廓印了一点光晕,衬着疏淡的矜贵气,像极一尊不沾世俗的白玉神像露出了一角。
是令人惊心动魄的贵气。
郭毫余光睹到这一幕,淡定地往嘴里塞了个爆米花。
嘴里嚼了个空,低头一看,手上什么也没抓到。
顿时长叹一声,他还以为这四年多多少少能锻炼出一些免疫力呢!
说起来,他从小长在富贵圈子里,就没见过哪一位从小养出来的气质能比得上身边这位主的。
而对方还是个无人细致教养的孤儿,简直就是离谱,这人难道生下来就是三六九等吗?
就像是圈子里的那个狠角,对上一样骨子里都要渗出密密的寒气。
想起那个人,郭毫就不由打了个寒颤,连忙把那人从脑子里扔了出去。
……
高档的别墅从来都是远离市区的,文景雅苑环境清幽,很适合喜欢清静的青年们居住,即使有些老人喜欢安静,也有些受不住这里的静谧。
但能住进这里的,都是非富即贵的家庭,这片独立别墅区每栋相隔较远,独立性极好。
而这其中,还藏着京市几家老牌豪门的老宅,但这里实在是大,也没人特意注意过这一点。
这么多年下来,这里几乎形成了个特定的圈子,外面的人想进也进不来。
不过正因为郭毫从小住这,才能给人特意找出个空来,就这还拜托了自家大哥帮忙。
而此时,一辆布加迪豪车低调地驶入文景雅苑内,入门处配着兵械的保安看过一眼就提前开了门。
司机与保安熟稔地打了个招呼,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出声,而车的后座,有人正闭目小憩。
男人浓眉几乎入鬓,衬着阖上的狭长眼型生生显出几分邪气与戾气,轮廓精致利落,鼻梁高挺轻易就撑起了堪称俊美无俦的面貌,薄唇不做声色偏又感觉似笑非笑。
锋冷感与进攻意味十足的长相气质,却透着不合时宜的阴冷气息,这丝冷意藏在了极强的气势中,一旦对视便寒意入体般,仿佛被看透了一切。
因而在谈判时,明明知道直视会更容易占据上风,却没有人能顶着男人的目光坚持下来。
又经过些时间,车才停下住,司机轻声道:“温总,到了。”
男人睁眼,漆黑瞳孔中一片幽深,毫无一丝睡意,他没有下车而是看向有些距离的另一边。
那里隐隐能看见搬家公司的车子,而一些人正上上下下地忙活着。
那栋别墅是离温宅最近的屋子,即使算作邻居,它们中间也隔着许多距离,隔着重重树荫看见那一角的情况时,男人的眼里出现了意味不明的情绪。
就像是看见了什么东西,打破了设置好的程序。
男人纵使难得升起了些兴味,又很快化为深邃难辨的墨,侵吞了所有的情绪。
“谁家的?”男人出声。
司机看了一眼,心里庆幸还好早做了了解,连忙回道:“好像是郭家二少给他朋友找的。”
男人很快就想起郭家二少是谁,也一并想起关于对方更多的事情,即使那些关于对方信息并不是他想要记的,却因为看了太多次,就像个重复阅读多遍的故事一样,纵然无意,却也知道后面的所有发展。
郭家二少看着随和,心里却傲,能做其朋友的根本不需要他来帮忙在这文景雅苑落户,而甚至都不能在这里落户的人,在郭家二少眼里怕也不够格做他的朋友。
但是现在就是有了这么一个人。
男人目光有那么一瞬间像是搅了许多恶意,搅成泛着毒的诡谲,混在那一片的冷漠中,顿时空气都冷了许多。
时间太久,蓬勃的热意在心里仅仅泛出一瞬,就被深沉的负面情绪压制,变成了裹着恨意、藏着绝望的冷漠。
作者有话要说:
面对失忆的大美人,某人蠢蠢欲动
第146章 被恶鬼惦记的画家(2)
入夜。
温宅中, 一大家子围桌而坐,看起来其乐融融。
上方的吊灯安安静静地点亮这一片空间,灯光照到了每一个人的面庞, 人人端着笑意, 刻意营造的气氛愉悦又温馨。
直到温珏懒懒入座,温馨的气氛瞬间就变得怪异起来,暖黄色的灯光勾勒着男人面孔,却丝毫消不掉那股子摄人的寒气。
他从坐下那一刻, 所有人刻意保持的笑容终于因为长时间的端着,而显出了几分僵硬。
温老爷子面色不变,道:“吃饭吧。”
几人顿时开始动作, 无一例外地错开了男人的目光, 其中年纪较小的那个男孩子, 拿筷子的手都有些细微的颤抖。
温珏没有动筷, 而是这样撑着下颚看着眼前这一幕, 他坐在下位, 这个位置刚好将所有人都收入眼底。
略显轻佻的举动, 生生让故作平静的几人生出些被当猴看的气怒, 可就算如此,也依旧没一人说话。
温珏这样看了一会, 很快就没了兴趣,这样的场景他已经看了太多次了, 如今已经鲜少有东西能再度挑起自己的情绪了。
不过每次看到这幅景象, 还是能有那么一丝纯粹的恶意升起, 仅那么一丝也足够了。
既然他们从很久之前就喜欢所谓的家庭温暖, 那就从这以后, 一直一直这样装下去, 兴许下一次他能想出其他有些乐趣的方式。
但总归,这些脸看了无数次,实在是让人生厌。
温珏站起身子,冷淡道:“我不吃了。”
他转身就走,一丝尊重也没有。
温老爷子手一抖,点了下头没说话。
而桌边一个长相娇俏的女孩偷偷抬起头,眼底还残留些恐惧,不过当她看到独自上楼的挺拔身影时,脸上还是泛上了些热意。
盛妙宣从第一次见到这个继兄的时候,就念念不忘。
她第一次看到温家这样泼天的富贵,也是第一次见到温珏那样的人物,从那时起就耐不住骨子里的贪念。
盛流丽看女儿眼睛一转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眼中带出些冷色,暗暗死劲拧了她大腿一把。
看到这丫头又疼又不敢吭声,才满意收手。
当她扫过已经没了那道身影的楼梯时,舌尖在唇边悄然舔过。
只有温父实打实地想要说些什么,那些笑容早就褪得干干净净,发福的面孔上依稀能看出青年时的英俊,可是一张不赖的面孔全被他骨子里的精气神毁了个干净。
而当温老爷子冷冷一扫,他口上的话就硬生生咽了下去,一声也不敢吭。
这股气憋了温父许久,直到睡前经历一番发泄也依旧无法全散,而盛流丽挑着眉眼作出媚态,靠在他怀里柔声安抚。
看出温父气消了些,才好似不经意道:“浩言中考已经结束了,前些日子还说要出去跟朋友玩呢,但你知道我手上那些东西早就被小珏拿走了……”
温父犹豫不已,想着浩言素来乖巧的模样还是咬了咬牙:“我知道了,明天就给他一些,让他玩得开心些。”
盛流丽笑了笑,心里却知道对方依旧瞒着自己,她总有一天会套出来那笔钱的。
女人面上柔柔笑道:“好。”
当再次被压至身下时,她微微眯了下眸,带着浓浓艳色看着温父,他素来爱这幅情态。
盛流丽指尖扣在男人脸上,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另一张形似一二分的面孔,她倒是没想到那个不知世事的小少年,如今竟能长成如今威势甚重的模样。
思及一二,她呼吸略急,而对温父来说,这股子热情自然来者不拒。
温珏站在窗前,屋里没有开灯,他看着模糊在夜色下的另一边,借着月光勉强看到一二轮廓。
多世下来,所有事情只有他动手,才会产生根本的变化,这栋可称为邻居的别墅,从一开始就是空着的。
它的产权或许没人知道,但归根是属于他的,而如今有人搬了进去,作为主人的他却丝毫不知道什么时候将产权书给了出去。
这可比对方身为郭家二少的朋友,还要令人玩味。
苍白手指印在窗户玻璃上,凉意彼此渗透,男人漠然的目光缓缓沉淀,唇色越发淡。
那个人,会是这无尽黑暗中的变数吗?
……
铎曜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他素来是熟睡便无梦的人群之一。
昨夜似乎也是一夜无梦,但他却又隐隐听到什么东西一直在叫喊一样,就这样喊了半夜,最后生生被人掐断了一样。
断了也就断了,消失前的破了音的那一声,却硬是将他给吵醒了。
起床一看也才五点半。
铎曜不太想起,他侧了身准备再小睡一会,看能不能再睡个回笼觉。
直到青年侧身,都没发现异样。
若是这个时候他起身洗漱,就会在镜中看到另一番模样的自己,雪白颈部有着密密红痕,淡粉唇色被咬出艳红春色,而当他低头时就会发现脚踝处也留下了一个标记般的红印。
真真是被人从头到尾占足了便宜。
青年闭目入睡,床边不知何时立了一个影影绰绰的雾影,不成人形随意变化,它低头雾影细细看了入睡的青年好一会,才像是心虚那些红印,变成碎片一样的贴片,每处都沾了一下。
而青年依旧毫无所觉,只是再度不安稳的梦境,让他微微蹙眉。
当盛极的晨光照到了铎曜的面上,他才揉了下眼起身。
一切如常,直到照了镜子他才有些疑惑地凑近了看,颈部有几个针扎一样的红点,不过因为他肤色凝白,才会一眼就看见。
这个天气被蚊子叮咬是正常的,只不过他从小就不招这些蚊虫,此时看见,反而有些稀奇。
除此之外,身体有些地方像是压久了,略感酥麻。
铎曜动了下眉,不着痕迹地打量了自己一番,并未发现什么异样。
他面色不作变化仿佛并未多想,照常洗漱,吃过早饭就要拿着剩下的行李去新家,郭毫那个性子只会早不会迟。
这点在刚刚吃完跑步后买来的早饭就被验证了,电话响起的同时,外面也传来了几声鸣笛声,铎曜眉角一抽,也没接电话。
将钥匙放在屋内显眼的桌面上,拉着最后的一个行李箱就出了门。
郭毫看见铎曜,有些嘚瑟地下车拍了拍自己新买的豪车:“怎么样?最新款,这可是我盼了四年的毕业礼物!”
铎曜认真欣赏,而后赞叹:“好看。”
郭毫知道好友压根就不关注这一块,而且他的个人资金也足够碾压他了,但得到这么一句,分享炫耀的心情被满足也足够了。
他顺手接过行李,动作利索放好后让铎曜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