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舟思忖两秒,示意他往上看,“除了你看到的这些,山上还有一名狙击手。”
王嘉总算放心一点,从口袋里拿了根烟递给他,“提提精神?你也盯了一晚上了。”
徐舟接过烟,顺手帮他把歪了的口罩挂好,掌心覆上鼻尖时能闻到很淡的铁锈味,王嘉愣了两秒,装作若无其事地垂着眼,猛吸好几口。
妈的,Alpha味还是这么难闻。
烟都叼在嘴里了才发现没拿打火机,徐舟看他,“带火了?”
“啊…… 带、带了!” 差一点就被抓包,王嘉心虚的立刻低头找打火机,结果摸遍了所有口袋也没找到,“嘿,真就纳了闷了,我火机呢,就在裤子里啊,我记着我带火机了啊,哪去了啊……”
他嘟囔的声音本来就小,因为带着点口音的问题那个 “火” 字几乎被吞没了,传进徐舟耳朵里就变成了“我鸡呢我鸡呢……”
徐舟越听脸越黑,也真是服了他,两三年过去了还是这么虎,当年一边哭着说咱俩为啥会撞号一边给他戴套,现在别人在这执行任务他就在这找鸡,不管什么氛围都能让他搅成情景喜剧。
徐舟冷不丁的问了一句,“两三年了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王嘉没听清,“什么?”
下一秒后颈就被一只温热的手掌捏住了,徐舟按着他的脖子压向自己,咬在各自嘴里的烟 “啪” 一下对在了一起。
短暂燃起的火光破开黑夜,有一瞬间徐舟的眼眸里全是他的缩影。
王嘉怔愣了好几秒,呆滞的叼着烟忘了吸,回过神来才觉得臊的慌,快三十岁的人了被一个比自己还小两岁的臭警察撩傻了眼。
他开始没话找话,开口时还结巴了一下:“如果…如果这次人赃并获能搬倒陆临江吗?”
“不一定,要看他们走私翡翠的数额,再一个——” 他迎着扑面而来的海风吸了口烟,吐出来时浓白的烟雾弥漫满脸,“有些人就是抓到也没用,陆临江不可能和那些小喽喽联系,他们拼死拼活可能都不知道在替谁卖命。”
王嘉沉下脸,“所以我们必须抓到老K。”
“不是我们,是我。”
徐舟捏着他的肩膀把人转过去,往车里送,“时间到了,你该走了。”
“哎!怎么这么快!根本没到十分钟呢!”
王嘉嚷嚷着不肯走,徐舟没空和他废话,强硬的给人系好安全带,抬手捂住他的嘴。
两人眼神对上,一个慌乱急切,一个沉稳压抑,徐舟倏的笑了一下,“小嘉,和我说晚安。”
王嘉口齿不清:“小你妈,老子比你大——”
“说错了,” 车外的人猛地逼近,在他胸口掐了一把,唇角带笑眼神狠戾:“再说。”
王嘉认怂:“晚安。”
可没等车门关上徐舟就猛地变了脸,他眼神一凛,抬手迅速按向耳麦,王嘉只听他喊了一声 “行动开始” 就被拉下了车。
“来不及了,他们来了。”
他几乎被拖拽着拉上了徐舟的车,自己的二手车则由一个小警员开着,安全带系上,帽子口罩都戴好,徐舟扔了个夜间望远镜给他,嘱咐道:“表情放松一点,一切听我指挥。”
埋伏的便衣迅速进入状态,500 米的路段安排了三辆车伪装,两辆先开到了岔路口,准备稍后跟在可疑车辆后面进入,另一辆也就是徐舟他们的车则从对抗路驶来,准备和山上的狙击手一起,三方包抄走私车辆。
五分钟后,一辆超长货车冲出路口。
徐舟开着车假装刚从对面过来,和王嘉说:“到他们跟前时我会打开所有车灯,你只有几秒钟的时间确认是不是老K,如果确认不了只能逼停他们例行检查。” 但那样难度也会随之加大。
王嘉说好,手心里积了一层汗,很快徐舟开到了货车近前,车灯全部打开,照亮前方整个路段,几秒钟后两辆车又交叉而过。
“没看全,” 王嘉急声说:“三个人,两个都戴了帽子,露着脸的司机确定不是。”
徐舟捏住耳麦,通知:“狙击手不要动,其余人汇合准备逼停。”
王嘉握拳砸了下座椅,“我再试试!”
他说着拿起望远镜向后看,大货车已经开出五十多米了,随着车灯照亮前面的路,王嘉看到路面上突然出现了大片大片的潮湿水痕,几乎覆盖整段路面。
“奇怪,怎么路上突然渗水了?”
“哪有水?” 徐舟问。
“我们开过来的路段后面,突然出现的,还有两滩水坑,是海水的潮气积的?”
徐舟皱眉想了两秒,突然调转车头,“不好!所有人准备!”
与此同时,大货车里原本戴着帽子的人从车窗外缩回头,大声喊道:“他们的车轮子上没沾水,不是从对面开过来的!一直就停在这儿!”
“妈的我们中埋伏了!” 旁边的Alpha拉高衣领挡住脸,“直接抄家伙!这批货太黑了,跑不了我们都得完蛋!”
王嘉刚反应过来,额头就因为紧急转向撞在了侧门上,突然之间,伴随着头顶传来的一声尖锐的响声,一枚子弹将挡风玻璃直接打碎。
他只感觉耳边一阵剧烈的轰鸣,有人猛地扑过来压在他背上,随后一股血腥味涌进鼻腔。
“你…… 你流血了!”
徐舟的左手臂被子弹划过,鲜血瞬间就浸透了风衣,他以最快的速度掏枪反击,后座的其他警员冲出去寻找掩体开始回击,一时间枪声不断。
王嘉努力掩护好自己不给人添乱,看着徐舟的手臂急得破口大骂:“妈的傻逼吧!不就走私个翡翠用的着这么拼命!”
“不是翡翠!” 徐舟第一时间察觉出不对,对准耳麦大喊:“狙击手立刻准备击杀,其余人注意隐蔽,他们不对劲儿!”
话音未落就听 “砰” 的一声响彻耳膜,随着手雷爆炸的火光猛地照亮夜空,前面一辆车直接被炸的掀翻,冲下了高地。
里面还有两名小警员。
王嘉呆愣的睁大眼,彻底傻了,这是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死去,还是两名年轻的警员。
心脏在那一瞬间跳动的飞快,他捂着胸口长大嘴巴,只剩下不敢置信的急喘。
和他一起愣住的还有徐舟,他亲眼看着自己的队员和那辆车一起被炸毁坠崖,再也不能爬上来。
只过了短暂的几秒钟徐舟就再次握紧枪,一脸黑沉的看向王嘉,虽然眼眶猩红但依旧很镇定:“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他们也跑不了。”
声音铿锵有力,莫名其妙的,王嘉就也跟着冷静了下来,“去吧,别管我。”
徐舟打开车门,两手各握紧枪,对准耳麦,“狙击手掩护,小朗和我下车,其他人左边进!”
公路上没有掩体,一侧山体一侧高地,三个走私犯都是疯狂的亡命徒,不断向后扔手雷,开枪扫射,子弹趁着夜色迅速射击而出,打进人的身体后立刻迸溅出血花,就连拂面吹来的海风都被应声打碎。
徐舟掩在车后击毙扔手雷的大货车司机,自己左臂又中了一枪,他通知狙击手准备,然后突然翻滚出去闯入走私犯的射击区域,成了活靶子。
王嘉吓了一跳,脱口大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只听一声急促的枪响擦过耳膜,歹徒被徐舟引出车窗的一瞬间,从山顶飞来的子弹射穿他的脑袋。
货车上只剩了一个人,徐舟敢确定那就是老K,从始至终对方也没露过脸,一直用同伙做掩护。
徐舟带着人过去包抄他,对方直接从另一侧跳下货车,抢了一辆小车要逃走。
“狙击手留活口!” 徐舟对着耳麦指示,“他没拿枪,应该是子弹用完了。”
徐舟一枪打中老K的手臂想将人制服,可老K却像是全无痛感,开着车就朝他冲了过来。
距离实在太近,后面就是山体,徐舟根本来不及躲闪,只能避开要害连续朝老K开枪,但他即便中弹也没有减慢速度。
眼看徐舟就要被夹在中间撞成肉泥,千钧一发之际一辆小车从侧面直冲过来,压着老K的车别向高地,速度快到要冲下去。
徐舟被刮蹭倒地,还没起身就立刻抬手打向小车的轮胎,四声急促的枪响落下,轮胎被全部打爆,随着一阵刺耳的摩擦声炸开在耳边,小车堪堪停下来,半个车身都悬在高地外。
王嘉脱力似的靠进椅背里,劫后余生般大口呼吸,吓得手软脚软,只有嘴巴还是硬的。
徐舟拖着一身伤冲过去时正听到他迟钝的骂了句 “妈的”,然后转过脸和他四目相对,后半句随着惯性滑出来:“徐舟个瘪犊子吓死爹了……”
徐舟:“……”
老K还是跑了,他的车被王嘉别着撞向了护栏,他直接退后然后玩命掉头,迎着一阵枪响冲出了路口,像一只无知无觉的野狗一样隐入了暗夜。
其他警员立刻联系救援和海上搜救,徐舟去检查大货车,车厢里面装的全是电动玩具,他抬手敲了两下,说:“是夹板车。”
外面那层铁板被工具撬开,徐舟从夹层里拿出一大块翡翠,车厢里面还有整整一层。
旁边的小警员不敢置信的砸了一拳,“他们疯了?就为了这么点翡翠!小李和刚子命都没了!”
“不是翡翠。” 徐舟又说了一遍,然后沿着整齐的切割线把石头掰开,里面藏着的大坨白色粉块露了出来。
“是白面儿,” 他沉着脸看向王嘉,声音稍低:“只要抓到老K,这一车够陆临江把牢底坐穿了。”
*
王嘉第一时间把结果告诉陆廷鹤,省略了自己跟来现场的细节,并且嘱咐他盯紧陆临江,徐舟会立刻派人跟进。
彼时陆廷鹤已经拖了陆临江一晚上,刚送他上车离开,托称自己要回公司继续加班,实际上回到办公室就戴上耳机开始监听小书房的动静。
而半个小时后,陆家大门口。
陆临江刚从车上出来就被人推倒在地,渗着血的拳头毫不客气的砸在脸上,“陆临江你个王八蛋!你他妈阴老子!”
保镖迅速赶过来拉开老K,但他像疯了似的不管不顾,和保镖扭打在一起,“我两个弟弟都死了!他妈的陆临江你今天就得给他们陪葬!”
陆临江震怒之余迅速抓住关键,“你们失败了?怎么可能!他们被条子抓了?”
“你他妈还装什么装,计划泄密了,条子一早在那儿埋伏着我们,不是你还能是谁!”
他打开保镖,冲过来又给了陆临江一拳,“陆总这是要彻底洗白了,怕我们这些阴沟里的臭虫脏了你的名声,想借着条子的手把我们一网打尽是吧!”
陆临江被打了好几拳,鼻青脸肿的躲他,“怎么可能是我!你动动脑子想清楚,这些年我虽然没跟你合作可也没亏待过你!况且计划失败钱不到位,破产的是我的公司!我他妈疯了吗!”
他还不知道老K偷着在翡翠里夹带白面儿,想背着他大赚一笔,老K闻言慢慢冷静下来,捂住中枪的手臂,急促的喘了几口气,“我们中间出了内鬼。”
陆临江:“你是说——”
“不可能是我的人,我的人都死了!”
老K直接打断他,嗤笑一声,“你他妈精明一辈子临了让身边人给阴了!我他妈都替你臊的慌!”
陆临江彻底黑了脸,默不作声,一瞬间脑海里闪过了所有可疑的人选,又被他一个个排除,最后剩下的那个即便再不敢置信也是真凶。
老K用刀背在他脸上拍了几下,沾满鲜血的脸显得凶神恶煞:“我给你五分钟把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给我揪出来,老子要亲手宰了他!”
陆临江静默了半晌,随后起身理了理衣领,将老K叫进了陆宅。
他们很快锁定了小书房,陆临江只在这里给老K打过一通电话,管家拿着信号探测器走进去,立刻就发现了地毯下的监听器。
他和老K对视一眼,示意他别动,自己走进小书房,老K立刻会意,给他打了个电话,陆临江讥笑着接起来,一句话的功夫后挥手将桌子上的东西全都掀翻在地。
“失败了?怎么会失败!”
“你敢背着我干这些事就应该想到有今天的下场!不中用的东西别来找我!陆氏和我都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一通话喊完,陆临江示意管家:“去查监控,叫所有人都来查,近半年来除了我还有谁接近过小书房,重点查小少爷回来之后。”
陆家所有佣人连夜被叫起来一起查监控,很快就锁定了可疑影像。
陆少爷认亲宴上一个醉酒的身影晃晃悠悠的从一楼逛到三楼,在小书房门口跌倒,踢开地毯把什么东西扔了进去。
那身影一转过来,正是当日被陆廷鹤当众侮辱的祝挽星。
陆临江阴恻恻的勾起唇角,“原来是这个孩子。”
老K咬牙切齿地盯着祝挽星的脸,“他妈的欠操的小婊子!老子一定亲手撕了他!”
“哎,别急。” 陆临江按住他,“我知道老哥报仇心切,但我们不能打草惊蛇,还需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个屁!” 老K看向他,恶狠狠道:“我知道我这条命保不住了,但我两个弟弟不能白死,陆总告诉我监控里那个小婊子在哪儿,我他妈今天一定玩死他!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陆临江屈指在桌子上敲了两下,慢慢眯起眼,“老哥还是先和我去一个地方吧。”
二十分钟后,陆氏大楼。
陆廷鹤正戴着耳机监听小书房,他刚把陆临江刚才气急败坏的喊话录音传到电脑上,剪好发给徐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