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枪法比不上陆廷鹤,再加上两车都在急速移动,且重卡的车灯时不时晃到他的眼睛。
即便两米不到的距离还是射空了一次,枪里的子弹仅剩一颗。
如果不能把最后一条前轮打爆逼停重卡,他们就只能等死。
祝挽星缩在座椅里,凝望着他的侧脸默了半秒,随后很轻很轻的叫了一声:“哥?”
卷挟着烟尘的火光将他的眼底照的晶亮又澄澈,像一泓小湖的水面,眨眼间荡起涟漪。
陆廷鹤和他在后视镜里眼神相对,沉声道:“如果最后一枪打不中,我就往前面的河里开。”
两人都知道这是他们最后的办法,但把希望孤注一掷地放在祝挽星身上太残忍了。
小Omega一晚上实在经历了太多,撑到现在连拿枪的手都在颤抖,拇指和食指中间已经被开枪时的后座力卡破了皮,渗出的血把枪管染的更黑。
“小乖,别害怕。” 陆廷鹤踩下油门朝着河边全速前进,噙着笑意问他:“你爱我吗?”
积压已久的眼泪终于再忍不住决堤而出,祝挽星哽咽着 “嗯” 了好几声,“我爱你,哥,我好爱你……”
“爱我就别害怕,稳住手,尽管开,不管结果怎么样我们都会在一起。”
祝挽星摇了摇头,握紧他的手低喃:“我不怕死,我不怕,我一点都不怕…… 但是你不行……”
“我不要你死,你不能死!陆廷鹤不能死!我想你好好的过完这辈子,我想你平平安安,我想你子孙满堂,永远快乐,我不想你两世都活不过三十岁……”
他不知道第几次崩溃了,突然失声大哭起来,情绪失控到浑身都在发抖,握着枪不停摇头。
“可是怎么就这么难啊,怎么我们想在一起就这么难,为什么他们都要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为什么他就是不肯放过我们……”
“小乖,冷静!冷静点儿。”
陆廷鹤心疼的握住他的手,声音又急又温柔:“深呼吸,冷静下来听我说,没人能把我从你身边抢走,明白吗,谁都不可以,陆临江还是老K他们都不行——”
“不是!根本没有用!”
祝挽星挣脱他的手,坐起来身来猛然开枪,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嘶哑的气音,“他们就是不肯放过你!”
一颗子弹,却有两声枪响。
伴随着挡风玻璃被打爆的破碎声,重卡上的歹徒同时开枪射向了他们。
“挽星!” 陆廷鹤惊叫着护住他的脑袋,压着他的后背拼命按向座椅,方向盘彻底脱手,残破不堪的大 G 侧滑着冲向河边。
与此同时,在他们身后枪声四起,震彻人心的警笛声轰鸣响起,惊醒夜空,徐舟终于到了。
伴随着两道紧急刹车的 “吱嘎” 声,徐舟和警员火速冲下车开枪射击,歹徒被当场击毙,重卡的前轮全被打爆。
但是巨大的惯性作用下,卡车已经失衡却没有停止,急速漂移着朝陆廷鹤他们撞去。
大 G 已经侧移着冲出去一半,被河边的铁链护栏堪堪拦住,重卡的车尾一个漂移刮向他们,只剩半截的大 G 登时被掀翻过去,倾斜着挂在路边。
右侧车门早就被撞掉了,没有任何遮挡,昏迷着的老K直接被甩进河中,陆廷鹤在最后一秒单手抓住了半悬空着的祝挽星,另一只受伤的手臂拼命抓着椅背,拉扯到手臂几近脱臼。
所有警员包括王嘉火速跑过来救人,压着另一侧车门把大 G 扳至水平,砸在地面上。
祝挽星随着车身的转向栽进陆廷鹤怀里,两人全都脱力了,瘫在驾驶座上大口喘着粗气。
极度惊恐之下Omega的信息素溢散的满车都是,热烈甘甜的威士忌是劫后余生的祝酒,昭示着这一夜终于过去。
凌晨两点,浓雾散尽,夜色归宁。
陆廷鹤陷入了短暂的耳鸣中,什么都听不到,刚才的混乱撞击声仿佛还停在耳边。
他不敢睁开眼,只一寸一寸把手游移向祝挽星的侧颈,不知道谁的血迹沾了他满手,等指腹迟钝的按在动脉血管上时,他已经手脚冰凉,像拼着最后一口气去试探祝挽星还有没有呼吸。
倏的手掌被握住,伏在身上的人先一步扣住他,祝挽星开口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撕扯着喉咙里渗出一层血沫。
“哥…… 我还活着……”
他不知道自己用多大的力气说的这句话,也不确定陆廷鹤能不能听到,因为他耳边同样满是尖锐的轰鸣声,猜想陆廷鹤的情况也不会好到哪去。
既然说话听不到,那就用做的。
陆廷鹤的衬衫早就被拉扯开了,祝挽星侧脸紧贴着的那块皮肤是裸露的,汗水,尘土,血渍全都覆在上面,他没有任何犹豫,张口就咬了下去。
齿尖刺破皮肤的那一刻,两人一同喟叹出声。
痛感和流动的血液是人活于世最强烈直接的表征,他们都迫切的需要证明爱人的归属。
陆廷鹤抬手凶狠地扣住祝挽星的后颈,开口命令:“再咬狠点儿。”
这句话祝挽星听清了,于是Omega不算熟练的亮出虎牙,凶狠的刺进Alpha锁骨旁边的皮肉,赶在鲜血渗出之前把自己的信息素灌了进去。
这是祝挽星给他的第一个标记。
注意到车里人的动作,外面的警员不约而同的转过了头,清了清嗓子,然后散开了。
没有人因为他们的亲密感到尴尬,了解了这一夜始末的警员只想把空间留给这对小情侣。
其余三名歹徒已经全部伏法,徐舟也叫了人去河里打捞老K,正往这边走时被王嘉摆手轰走了,“嘘,别过来!缓缓,让他们缓缓。”
于是一个月前还因为撞见陆廷鹤的地下室而臊红脸的土 A,现在已经主动站在车旁给他们站岗了。
里面小情侣浓情蜜意,他在外面惊叹连连,怎么还能这样玩?
只听车里陆廷鹤喘息不匀,却带着笑意:“咬重点,动动舌头。”
祝挽星 “唔” 了一声,为难的抿住唇,“不做了,我不知道怎么弄……”
噬咬不是Omega的天性,再加上他的信息素进入陆廷鹤血液里会快速化开,所以祝挽星压根不知道该怎么完成临时标记。
磨牙似的咬了两口,始终不得其法。
陆廷鹤轻笑一声,右手抬起来散淡的搭在自己眼睛上,另一只手按着祝挽星的后颈往下压,哑着声说:“我教你好不好?”
没他这样宠人的,王嘉莫名其妙的想,Alpha的掌控欲迫使他们在情爱关系中总是占据上位,而临时标记已经默认成了上位者的专属。
没有哪个Alpha喜欢被人叼着脖子或者其他地方咬,甚至灌注信息素进去,这无关乎尊重或者性别平等,是他们本能里就不喜欢,甚至厌烦。
如果徐舟那个小兔崽子敢咬他后颈,他会直接拿锤子凿断人的虎牙,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说哪个Alpha会教Omega咬自己,荒谬又离谱,但陆廷鹤就是乐意。
除了这个他已经想不出别的办法安抚祝挽星了。
紧贴着胸口的另一道心跳快的异于往常,omega 的手脚、额头都是冰凉的,祝挽星可能都没意识到自己还在发抖,明明已经后怕到这个地步了,却还在努力压抑自己。
“是不是还在害怕?”
陆廷鹤捏着他的后颈问,清了几次嗓子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平稳。
祝挽星没回话,明明危机已经解除了他一颗心还是悬在那儿,额头和手肘的伤又撕裂流血了,但他好像感觉不到疼,紧紧攥着陆廷鹤的衣领,像是有人要和他抢似的,一点不肯放开。
“陆廷鹤,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过了一分多钟他突然开口了,低喃着说:“哥要是死了那我也会死,我一秒钟都撑不下去。”
眼睁睁看着爱人被抓走,自己背负着所有遗憾和悔恨留在世上,一遍遍叫着他的名字都得不到回应,那种绝望祝挽星前世就受够了,他不可能再让任何人把陆廷鹤抢走。
“那就给我做一个标记吧。”
陆廷鹤扣着他的后颈按在肩窝里,说:“随便哪儿都行,咬一口,谁都不能和你抢了。”
话音刚落侧颈就被刺破了,还是刚才的位置,陆廷鹤扬起脖颈,纵容着自己笨拙的小爱人在身上留下痕迹。
“别一直吻,吻不破的。” 他说的很轻很慢,一步步教他:“用虎牙咬,舌头动动。”
祝挽星闭着眼睛照做,叼着那一小块皮肤裹吸出水声,陆廷鹤念他:“用力,咬深一点。”
他哪儿是不会,根本就是下不了口,一点疼都不想人受,正要退出齿尖作罢时就被陆廷鹤强按了下去,“不疼,咬吧。”
“虎牙刺进去,慢慢往里灌信息素。”
祝挽星嗫嚅着咕哝一声,沾着信息素的齿尖没入皮肤,陆廷鹤吃痛的皱了下眉,没出声,反手绕过去摸他的额头,哄着说:“嘴唇包着创口,灌一会儿就吮一下,别把信息素浪费了。”
祝挽星不太理解这一步,只能试探着做,陆廷鹤被他咬的发笑,“宝宝,认真点,是吮不是舔,你是猫吗?”
对他来说熟能生巧的事,祝挽星却苦着脸想半天也领悟不到窍门,小猫喝水似的咬了半天,灌进去的信息素溢出来一多半,创口还渗了血丝。
陆廷鹤这下知道他是真不会了,难得在劫难过去后还能生出一丝玩笑的心思:“你笨不笨?”
祝挽星也冷静了很多,一心扑在该怎么完成这个标记上,刚放开他的脖颈,想要问他这个吮到底该怎么吮时,陆廷鹤的手指就摸到了他下巴上,带着尘土和汽油的味道抚上他嘴唇。
散漫道:“张嘴。”
祝挽星喉咙一紧,苍白的脸上倏然染了绯色,乖乖照做。
双唇刚启开,陆廷鹤的手指就探了进来,用手上唯一没沾血迹和灰尘的指尖,拨弄了一下祝挽星的舌头。
“我手上不太干净,只能这样。”
言下之意要不是时间地点硬件设施都不允许,他能教的更全面更仔细。
陆廷鹤说着敛了眉眼,碾上祝挽星的嘴唇,意犹未尽地总结:“用舌尖,打着圈儿吮,明白了吗?”
祝挽星呆愣愣地应了一声,被半强迫的按回了颈窝,冰凉的手脚终于有了些温度,纯粹是臊的。
一个临时标记稀里糊涂的做完,祝挽星最后又把自己留下的水泽吻掉,然后撑着座椅坐了起来。
陆廷鹤打开头顶的车灯,眼前倏的被照亮,两人这才看清楚彼此的模样。
干涸的血和眼泪,脸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被玻璃碎片划破的手臂,还有殷红流血的手肘。
祝挽星刚憋回去的眼泪又溢了出来,开口时声音破碎的可怜:“哥…… 你怎么搞成这样啊……”
他不敢去碰陆廷鹤的伤,手足无措的虚扶着他,看见他被自己撞伤的手腕时大滴的眼泪瞬间就滚了出来,“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知道是哥,我应该看一下的……”
他握着陆廷鹤的手腕给他吹,眼泪流下来沾湿脸上的血迹,顺着下巴往下滴都掺了红色,“是不是特别疼…… 对不起哥,我刚才不应该咬你的,我们马上去医院…… 现在就去医院……”
他说着就要从陆廷鹤身上下去,结果起来的太快不知道扯到了哪里,小腿一软就又栽了回去,低头一看才发现膝盖不知道什么磕破了,流出的血和裤子粘连在一起。
陆廷鹤按住他,只看了一眼就心疼地移开了视线,心脏一点点抽着疼,从鼻腔里挤出两声发颤的字音:“不用,徐舟帮我们叫了救护车,等着就行。”
祝挽星额头上的伤口本来已经被干涸的血痂给糊住了,但刚才躲避重卡时几次拉扯又撕裂开。
新流出的血液混着干了的血痕糊了他满脸,他却一点都感觉不到疼似的,只顾捧着陆廷鹤的手腕给他吹,眼泪一串串无声地涌出来,哭的脖子都一哽一哽的。
陆廷鹤的心脏被掐的死死地,疼得说不出话。
他伸出没受伤的那只手,把西服袖子裹上去,露出还算干净的衬衫按住祝挽星额头的伤,没一会儿衬衫就被血浸透了,温热的液体直接沾到了手臂上。
陆廷鹤用力闭了下眼,垂头时一滴泪滚了出来,他随手抹了,语调颤抖问:“挽星,你疼不疼啊?”
祝挽星懵懵的看他一眼,像是被问愣了,睁圆的眼睛嵌在满是血迹的脸上,甚至还能勉强挤出一个笑来,“我不疼,我没事儿……”
“你没事儿个头!”
陆廷鹤避开他的手,掀起他的衣服检查,“都哪里受伤了?除了额头和膝盖还撞哪儿了?”
祝挽星也不太清楚,他好像浑身上下哪儿都疼,又说不清楚到底哪里受伤了。
陆廷鹤知道他这是疼麻了,手上动作放的愈加轻柔,祝挽星随他摆弄,突然想起来什么,说:“哥,我刚才许了一个愿望,你能帮我实现吗?”
陆廷鹤满口说好,别说一个,就是一百个他都能满足,“许的什么愿望哥都答应你,结婚还是生宝宝,想干什么都行,等伤养好了立刻就办。”
祝挽星却是软绵绵的笑了一声,轻声说:“我许愿,如果今晚能顺利见面,哥要亲我一下。”
他一直都这么容易满足,不管什么时候,受了多大的委屈和苦难,只要一个吻就能哄好。
陆廷没办法不心疼他,对祝挽星的疼惜和怜爱是他两世都刻在骨子里的东西,两道呼吸缓慢轻柔的凑在一起,陆廷鹤捏着他的下巴一点点靠近,却在双唇相碰前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