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牧野淡淡应了声。
阮曼玲似乎是挑拣了一下用词,因此再开口时,显得犹豫:“你和宵宵……我一直没好意思过问,但看网上说,你们是在一起了。”
“……”
周牧野靠着医院的墙壁,盯着虚空处望了会儿。
接着,垂下眼:“玲姨,很抱歉,让你从网上知道我和宵宵的关系。”
“欸,没有……”
阮曼玲不是那个意思。
她看周牧野平时都跟阮宵成双成对出现,而且周牧野对自家儿子,有的时候,比她这个当妈的都细致体贴,她其实早有所怀疑,但心里并没有对周牧野不放心,而且她现在事业上升期,太忙了,一直没找到机会好好了解。
阮曼玲还想说什么。
结果那边周牧野低声郑重道:“我会选个时间登门拜访。”
阮曼玲:“……”
不必这么严肃。
她真就随口问问。
***
晚上,阮宵吃好饭,周牧野扶他进卫生间里洗澡。
本来周牧野只是帮阮宵洗澡,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两人在浴室里待了一个多小时,再开门出来时,周牧野也顺便洗好了澡,跟阮宵穿着同款睡衣。
阮宵脚上有伤,进浴室时是被扶着、跳着脚进的,但出来时,直接被周牧野打横抱出。
他温顺地耷拉着脑袋,低垂小扇子一样的长睫,皮肤滚烫,小脸艳若桃李,就连雪白的后颈都是粉的。
阮宵仿佛一尊易碎的玻璃娃娃,被轻放在病床上。
周牧野正要起身,却被一只细白的手攥住衣领。
阮宵不让周牧野起来,眼睫扑朔扑朔扇了扇,鼓起一边脸颊,伸出一根手指对周牧野戳戳戳,小声道:“说好洁身自好呢……骗子……”
周牧野低睫看他,眼角一贯显得刻薄冰冷:“要不是我洁身自好,你刚才就没了。”
“……”阮宵梗直脖子,不服气,“你……你!你强词夺理啊你……”
周牧野摁住阮宵的脑袋,往被子里塞:“睡觉。”
阮宵掩好被子睡觉前,还翘起脑袋往病房门口看了眼,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但现在快十点了,也没人来探望他,大概是不会再有人来了。
阮宵砸吧两下嘴,叹气一声,阖上眼睑乖乖睡觉。
-
阮宵睡着后,过了一刻钟左右,病房的门被轻叩了叩。
周牧野还坐在沙发上看手机,听到声音,去开门。
肖开阳站在门外,手中提着一大包炸鸡。
比赛现场事情太多,所以他现在才到。
肖开阳往病房里稍稍瞄了一眼,压低声:“睡了?”
周牧野点头。
肖开阳叹气一声,将炸鸡递给周牧野:“没什么事吧?”
周牧野接着纸袋,摇摇头:“今天住一晚,明天出院。”
接着,他又问:“比赛结果怎么样?”
肖开阳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朝周牧野竖起一根手指。
周牧野点点头。
他不关心名次。
但明早阮宵起床一定会问。
肖开阳拍拍周牧野的肩:“那你好生看着点,我先回去了,明天过来接你们。”
周牧野跟肖开阳道别,等人走后,关上门,拎着炸鸡回到房间。
他把炸鸡放到电视机柜旁的矮柜上。
纸袋发出细微声响。
病床上,熟睡中的阮宵耳尖动了动。
周牧野松开纸袋,从微敞的袋子口冒出腾腾热气。
阮宵还躺着睡觉,小巧的鼻翼无意识翁张了几下。
周牧野看着纸袋,思量片刻,还是准备放回冰箱里,不然房间里都是炸鸡香。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身后病床上有人低低哼唧两声,窸窸窣窣动静传来。
周牧野转身。
阮宵在被子里拱了拱,似乎有转醒的迹象。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阮宵半睁开眼,望着天花板,含混不清道:“阿野……”
周牧野走近两步:“怎么了?”
阮宵依旧处于半梦半醒间,咕哝道:“我梦到肖教练提着炸鸡来看我了……”
说着,还慢吞吞地咽了一下口水。
周牧野:“……他刚走。”
阮宵双眸微微睁开了一些,迷糊间,翘起脑袋看向周牧野:“那炸鸡……”
周牧野朝柜子上指了指:“带来了。”
阮宵睡眼惺忪,连忙朝周牧野伸出一条手臂,努力想坐起身,一脸虚弱道:“快,扶我起来,我还能吃两口……”
周牧野:“……”
***
大奖赛结束,隔日晚上就是比赛期间所有冰雪项目的颁奖仪式。
阮宵执意要去参加颁奖。
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在A级赛事中夺冠,而且这次赢的过程太艰难,意义对他不同。
花滑队的人都拿他没办法。
最后,走过场之类的,阮宵都没参加,只在男单颁奖的时候,周牧野把他抱到场边。
阮宵本是要由礼仪小姐扶着上场,后来,安乔朝阮宵那儿看了一眼,主动走了过来,让阮宵架着他上台。
这一举动,赢得了在场观众热烈的掌声。
阮宵在领奖台上站定,虚虚地点着受伤的那只脚,拿到金灿灿的奖牌以及纪念品后,小脸上笑得好不灿烂,兴奋中,一个劲地对着台下挥手。
逗得观众们发出哄笑声。
这次华夏国大奖赛由体育台转播,颁奖仪式同样会在电视上播放。
远在北方的一处林间独栋里,白夫人在二楼举着高脚杯,由一群贵妇人众星捧月一样地围着。
白夫人突然想到什么,一拍脑袋:“忘了,今天有小羽的颁奖仪式,赶紧开电视。”
那群贵妇人立即显出夸张的神色,连忙对着白熙羽一顿猛夸,什么“都上电视了,了不得”、“小羽花滑一直都是第一名吧”、“一个人跑去国外深造,天才却比谁都勤奋”……全方位地夸了个遍。
白夫人难掩傲然的神色,晃着高脚杯看电视。
一个贵妇道:“这次又得是第一吧?”
白夫人其实也不知道。
她为了讨白家老爷子的欢心,联合几个豪门世家来了趟一年一度的家庭旅行,对于白熙羽目前状况如何,都没了解过。
但她对白熙羽一向有信心,便说:“那肯定,这孩子在国外都是一等一的厉害,更别说在我们华夏……”
白夫人话未说完。
就见出现画面的电视屏幕上,领奖台上站着三个少年。
然而站在最中间、最高位置的,竟是一个陌生的少年。
少年笑得一脸灿烂,眼睛都快弯得看不见了。
而白夫人口中“在国外都一等一厉害”的孩子,则一脸憋屈之色地站在第二名的位置。
白夫人怔了一下:“……”
贵妇人也各个表情尴尬。
有人道:“哟,这中间孩子谁啊?没见过,怪水灵的。”
另一人说:“是啊……哎?你看他侧过脸时,是不是跟小羽……”
白夫人正眯眼打量电视中的陌生少年。
接着,随着幕后主持的声音,电视屏幕下方显出字幕。
看到字幕中“阮宵”这两个字,白夫人皱起眉,突然很不安地坐起了身。
阮宵……
阮……
白夫人细细琢磨着什么。
突然之间,一张女人的脸跃入脑海,恍恍惚惚地面前屏幕上的少年重合。
阮……
阮曼玲!
刹那间,白夫人手中的杯子一抖,整杯香槟都倒在了华贵的衣服上。
一旁的女人们吃了一惊,连忙凑上来:“白夫人……”
白夫人脸色变得极度难看,腾的一下站起来,接着,硬是扯了一抹笑,道:“我去下洗手间。”
接着,就脚步匆匆地离开。
白夫人没有去二楼的洗手间,而是回到三楼,关上房间。
她拿出手机,拨打号码,整个过程手都是抖的,保养细致的脸庞也呈现出一定程度的扭曲。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就在白夫人即将等得不耐烦的时候才被接起。
然而一听到电话那边灯红酒绿的背景音,以及男人一开口时就明显透出醉意的嗓音。
白夫人一下子控制不住情绪,愤怒地掐紧了自己的大腿,竭斯底里道:“白诚!都是你干的好事!!!”
-
楼上蓦然传来花瓶破碎的声音。
身在一楼的老爷子们都抬头看了一眼。
没人知道发生什么,但也没人真的关心。
白客松坐在松软的矮沙发上,兀自擦拭猎l枪,一边跟自己的老友们烘火。
每年差不多这个时候,他们都会来这片北方的林子里度假。
这处的房产就是白客松的。
这一屋子的人,基本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五十多年过去,各自在不同行业里都成了传奇一样的人物,阶层相同,所以一直都保持着紧密的联系。
一个老友正在看体育频道,招呼白客松一起看:“你孙子在上面呢,快看两眼。”
白客松却低笑着摇摇头,表示自己敬谢不敏。
其他人也都知道,白客松跟小儿子这一家一直不亲密,尤其是孙子改了国籍后,那种别扭的冷淡更是掩饰都掩饰不住。
一个老友不知看到什么,突然拿起老花镜,纳罕地“欸”了一声:“你们看中间这娃,这脸型轮廓,像不像……”
其他几人也纷纷看向电视,结果看到领奖台中央少年的人,都不知因为什么,似乎很感到稀奇。
白客松不禁朝电视里投去目光,这时电视里的镜头恰好推进,给了中间笑意明朗的少年一个特写。
白客松擦拭猎l枪的手稍稍停顿。
虽然有近一年没关注这个少年的动态,但是白客松莫名就是记得。
少年的名字叫阮宵。
那几个好友还在互相交流。
“像不像阿诚小时候啊?”
“阿诚小时候最像秀岑了,只是后来长着长着就是男孩子样了……”
“我就说这娃的轮廓像……”
柴火哔啵哔啵间,火光在后方的装饰架上映上薄薄的一层,隐约可见放置于中央的一个相框。
相框里是一张黑白合照。
年轻时英俊的白客松跟另一个眉眼秀致的姑娘。
姑娘那优越的脸型轮廓,尖细的下巴,微笑时上扬的唇,都跟电视里的阮宵像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
营养液破千,按道理应该要加更,今天来不及,我明天再挣扎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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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找上门
大奖赛华夏站结束后的半个月, 阮宵一直在周家休养。
在头几天,俱乐部的教练队友们,以及一直保持联系的那些好友们, 都轮流登门探望, 水果篮子和补品都快堆不下了。
到了后来,有不少记者想上门采访,不过都被肖开阳很干脆地拒绝,主要不想暴露阮宵目前所住的地址。
那段时间, 俱乐部收到过一次华夏国滑联寄来的两大袋明信片,都是给阮宵的。
阮宵在床上休养的时候,就爱翻那些明信片, 看得特别开心。
他才发现, 原来自己不止有国内的粉丝, 还有不少外国粉丝。
“宵宵了不得了……”
阮宵看着明信片上不太懂的英文, 一边自言自语, 一边缓缓点头, 表达对自己的认可。
“……”
周牧野听到声音, 从专业书中抬头, 看一眼阮宵,又继续低头看书, 手上却一直在给阮宵推拿受伤的脚踝。
本来是要请个护工帮助阮宵恢复,但周牧野没同意。
在医院, 周牧野让骨科主任教会推拿手法后, 之后每天都由他来给阮宵做伤后护理。
这天, 阮曼玲又带着慢火熬炖的土鸡汤来到周家。
周牧野还没下课, 所以不在家。
秦双琪的大学临近考试季, 她白天干脆把复习资料都带到周家, 周牧野不在的时候,她正好陪阮宵,免得阮宵一个人无聊。
秦双琪说是来陪病人的,但经常霸占阮宵一半的床,各种书往床头一摊,掏出手机,掀开化妆盒,就开始一边刷指甲油,一边追综艺。
所以阮曼玲推开客房门进来的时候,正好见秦双琪翘着腿趴在床上,抓着阮宵的一只爪子要给他涂指甲油。
阮宵缩着手,一个劲喊:“不要不要不要!男孩子涂什么指甲油!”
秦双琪□□:“来嘛小宝贝,涂上以后blingbling,可美了。”
阮曼玲站在门口:“……”
房间里两人注意到进来的人。
阮宵叫:“妈!”
秦双琪低低爆出表达惊叹的两个字,赶紧从床上爬起来,迅速整理衣服和发型,挽救一下自己的淑女形象。
“玲姨好。”
阮曼玲应了一声,提着鸡汤进屋,顺便把手提袋放在一旁。
那是一款驴牌限量版手提袋。
阮曼玲在这一年,从美食街上名不见经传的一家火锅店,到现在,已经在申城开到了三家。
阮曼玲是良心做餐饮的,不搞收加盟费那一套,每一家分店她都亲力亲为,硬是靠口碑相传做出来的。
不过这中间也不乏阮宵国民奶团子的形象在起作用,每当阮宵参加什么比赛,那个月的营业额必然暴涨。
在面对阮宵的粉丝到店吃火锅时,阮曼玲的态度比面对平时的熟客态度还要严谨,唯恐火锅店给粉丝留下的印象不好,从而给阮宵造成负面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