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岑霜落端着茶水上前。
应无愁没时间再运功了,酥麻从大脑传到右臂,应无愁用左手接过茶盏,右手牢牢地按在石桌上。
岑霜落注意到他右手的不适,连忙上前查看,他握住应无愁的右手,关切地询问道:“师尊,你可是右手有些不便?”
“啊!”应无愁的右手被岑霜落碰到,酥麻感更胜,他不由发出一声有些沙哑的声音。
“很疼吗?”岑霜落忙松开手。
他盯着应无愁手上的茶盏,想抢回茶。应无愁本就不舒服,喝下银尖茶,会不会很难受。
“没事。”应无愁额上冒汗,他看出岑霜落有抢茶盏的意图,忙一口气喝下整杯银尖茶。
岑霜落没想到师尊喝茶的动作如此豪迈,宛若大口喝酒的豪士,他完全来不及抢夺,应无愁便喝光了茶水。
“为师只是右手有些麻,大概是血气不通导致的,打坐调息片刻就无碍了。”应无愁道,“方才你一碰,为师险些失态。”
好险好险。应无愁小心地低下头,幸好衣衫宽大,并未失态。
“师尊怎会失态,师尊的风骨,不在形而在神。”岑霜落道,“师尊,我扶你上床休息吧。”
“也好。”应无愁道。
岑霜落扶着应无愁的左手才走两步,就见应无愁的头轻轻垂下,靠在他肩膀上睡着了。
一缕长发贴着他的脖颈滑下,擦过颈窝处的痣。
岑霜落脸红了下,干脆将应无愁抱起,暗道一声“好轻”,快步将人抱进寝殿,放在床上。
岑霜落动作极其小心,生怕碰到应无愁的右手和腿。
他见应无愁不知什么时候又赤着脚,心中不由暗叹。
旁人看应无愁风姿卓绝,实际上这人还有些随性呢。
想起初见时应无愁的装束,岑霜落只觉得这人大概是真的不喜欢束缚。
将应无愁散落在胸前的长发拨开,岑霜落坐在床边,短暂又贪恋地望着应无愁。
你真好,可惜我注定没办法陪伴你。岑霜落心中暗暗想道。
他狠下心来,移开视线,转身离去。
而他刚出门,应无愁便睁开眼睛。
应无愁身体未动,眼睛却深邃如星辰宇宙,仿佛整个世界尽在他眼底。
宫殿的墙壁、庭院的落叶,甚至吹拂在面上的风都化作了他的眼睛,时刻注视着岑霜落的举动。
岑霜落来到后院,径直走向池塘。
他弯下腰,指尖没入水中。
池中锦鲤前仆后继地冲向他,亲吻着岑霜落的指尖。
岑霜落笑了笑,轻轻点了下一条最霸道最肥美的金鱼,身周浮现出一层水膜。
他纵身一跃,跳入池塘中。
第21章 地宫
应无愁看到岑霜落跃入水中,像一条鱼般没入水草中。
还好应无愁早已连接了池塘底部的鹅卵石作为眼睛,视线并未受阻。
岑霜落入水未湿衣,一群金鱼跟在身边,像是在帮他开路。
岑霜落对着鱼群挥挥手,金鱼们顺从地离开,让岑霜落在池塘底部摸索寻找。
应无愁见他目标明确,忍不住产生怀疑,猜测岑霜落在寻找的东西或许是他的第二块鳞甲。
七块鳞甲毕竟出自同一人,互相有感应是很正常的事情。若时间过去百年或者更久,鳞甲间的联系会随着时间流逝慢慢消失。届时就算应无愁苏醒,再遇到视觉鳞甲,视觉鳞甲也不会自动认他为主,回到他体内。
五十年,是个恰到好处的时间。
岑霜落曾与视觉鳞甲相处十几年,更是把视觉鳞甲变成鳞片藏在身上,尽管视觉鳞甲最后选择了应无愁,可岑霜落终究是与鳞甲有联系的。
因此,他会不自觉地被其他鳞甲吸引,并前来寻找,是有可能的。
果然,岑霜落摸索许久,手掌碰到一块坚硬的石板,他面色一喜,伸手按住那块石板。
应无愁通过四周鹅卵石“眼睛”,也隐隐感受到自己的鳞甲正藏在石板中。
见岑霜落伸手在石板上细细摸索,应无愁有些犹豫。
他既然没死,又成功地活了过来,当然想要收回自己的功力,否则以他现在的境界,怕是连骆擎宇都打不过的。
但应无愁也已经单方面承诺过,要给小螣蛟天下间最好的东西,小螣蛟想要什么,都要帮他弄来。
既然发誓要养他,这些事情必须做到的。
可小螣蛟想要的是他的鳞甲,这就有些困难了。
没有鳞甲,应无愁实力不足,没办法满足小螣蛟的所有要求;可小螣蛟偏偏想要鳞甲,这该怎生是好。
应无愁皱眉思索,倒是想到了一个办法。
可以双修。
他先收回鳞甲,再慢慢通过双修的方式将鳞甲内的力量引入岑霜落体内。这期间,应无愁可通过双修功法来补充新的灵气,大概有个五六十年的时间,就可以将鳞甲内的力量全部导给岑霜落,而应无愁自己也有了新的力量,实力并未减退。
或者由岑霜落先炼化鳞甲,提升境界和实力,捋顺体内紊乱的真气。而后再与应无愁双修,把鳞甲内的力量导回应无愁体内,同样用五六十年的时间,应无愁就可以找到鳞甲的替代品,重新连接七感,恢复全盛实力。
这倒是个好办法。应无愁暗暗点头,对于和岑霜落双修一事完全没有抵抗心理。
唯一的麻烦是幼生螣蛟起码要百年才可成年,岑霜落才出生十八年,小螣蛟太小了。
还是不能吃太多灵兽肉,只能吃竹笋的年纪呢。
不过岑霜落是人族和螣蛟的混血,不能完全按照螣蛟的生长周期来计算。有些十八岁的人族男子,连孩子都有了。
所以他只能与人形的岑霜落亲近,不能和幼生小螣蛟双修。
这让应无愁不由迟疑起来,比起人形,他其实更喜欢和螣蛟形态一同修炼。
还有,修炼之事要看缘分和自愿,不能以实力逼迫岑霜落,还得问问他能否接受这种修炼方式。
应无愁辗转反侧,左思右想,用毕生经验思考要如何哄得岑霜落答应他的修炼方式。
这时,他看到岑霜落在鳞甲石板上画了一道类似破阵的符咒,石板变得松动起来。
岑霜落双手握住石板边缘,用力将鳞甲石板掀起,丢在一旁。
是的,丢在一旁。
本来还躺着装睡的应无愁猛地坐起!
只见石板下方竟别有洞天,有一条幽暗的通道。
这条通道有防水的阵法守护,池塘内的水不会落进去。
岑霜落轻轻地跃入通道中,通道两侧的墙壁上挂着莹绿色的灯,灯光非常暗,细一看去,竟是墓地附近才会有的磷光。
每个磷光灯的燃料,都是一截奇形怪状的人体器官。
有的是肿胀如牛眼大小的眼睛,有的是生得如猪耳朵般耳朵,有的是长着舌头的鼻子,有的是生长着可怖肉瘤的面皮,还有生了七八根手指的手,长着眼睛的脚。
通道邪异异常,岑霜落却神情不变,好似见惯了这些东西一般,坚定地向通道深处走去。
应无愁心知不能再装睡了。
他了解五弟子轩辕泽,池塘下的地下通道定是这个弟子弄出来的,从邪异的壁灯来看,推测出通道定与轩辕皇族的秘密有关。
岑霜落仅有金丹巅峰,他绝对没办法对付整个轩辕皇族。
见岑霜落熟门熟路,仿佛有人指点一般的样子,应无愁也产生了怀疑。
第一次见岑霜落,他扮成宁承影的样子,知晓宁承影在极隐蔽之处建了一个活尸村,目的非常明确地假扮宁承影,引诱应无愁前去。
那时,岑霜落对应无愁还是存着些恶意的。
应无愁甚至因此生出收徒的想法,只是一路上岑霜落数次改变想法,对应无愁屡次留情,推翻所有计划,孤身一人对抗活尸们,还受了不轻的伤。
那时应无愁很遗憾,岑霜落竟是有良心的,他竟还能在善意与欲望中挣扎,并且善意战胜了恶意,这让应无愁很失望,他只能错失这个弟子了。
但当时应无愁没有忽略岑霜落身上的异常之处,也试图想通岑霜落为何会知道宁承影这么多秘密。
只是他见到岑霜落真身后,向来机智的脑子瞬间糊满了白色鳞片,失去思考能力,鳞令智昏地忽略了岑霜落的一切疑点。
直到岑霜落进入极为危险的地下通道中,应无愁发觉他有可能失去这令他一见钟情的白色鳞片,顿时恢复了智商。
可变幻成任何人的能力是岑霜落的天赋异能,但年仅十八岁的岑霜落,是如何知道他弟子们的长相的?
宁承影入活尸村十八年未出,轩辕泽贵为皇族,梦京城守卫森严,也不是寻常人就能见到的。
岑霜落不仅假扮了,连衣服法宝都能装得一模一样。
他像亲眼见过这些弟子一般。
走进地下通道的熟练,也像曾经经历过一般。
应无愁何等阅历,他可是把快穿世界折腾到不愿留他的人,什么类型的主角没见过,智商恢复后,一瞬间升起四五个猜测。
他立即取出玉简,问道:“岑霜落身上可有其他系统存在?”
玉简纹丝不动。
之前它一直闪着粉光,此时却毫无反应,代表岑霜落身上并无系统。
“你吸收的配角翻身系统,认为岑霜落化身的魔龙,是世界的主角?”应无愁又问道。
这问题回归玉简的老本行,它颤巍巍地吐出绿字。
【岑霜落是世界气运的继承者,除之可得世界气运。】
果然如此。
然而应无愁又注意到“继承者”几个字,他问道:“继承者,也就是说,在他前面,还有无数个世界气运者,上一个是谁?岑霜落是从谁手里继承世界气运的?”
玉简沉默不语,颜色愈发惨绿,应无愁竟从一块普普通通的玉简上看出了“恐惧”的情绪。
“说话。”对玉简应无愁可没有那个耐心,他沉声道。
玉简在他的威压之下,终于吐出一个应无愁早已料到的名字。
【应无愁。】
应无愁明白了,若他没有去快穿世界,或者困在快穿世界中无法归来,他的身体自然死亡,而世界气运就会落到他带回谷中的小螣蛟身上。
没有宁承影从中作梗,小螣蛟未必会被丢出谷外,也未必叫做岑霜落。
他可以在藏今谷自由地成长,应无愁为他留下了足够长大的竹笋和藏今谷安逸的生活。
所以在宁承影的系统中,从未提过“岑霜落”这个名字,而是唤他魔龙。
因为一切都改变了,小螣蛟的名字、身世、童年因系统的出现,无法按照既定的命运发展,因此系统根本无法做出正确的预判,只能随着岑霜落的成长不断更新任务。
如此,应无愁便能猜到,岑霜落为何会知晓宁承影与轩辕泽的模样了。
这大概是世界气运的一种保护和修正,也是对系统的对抗。
岑霜落会拥有类似重生、预知一类的能力,规避风险,让他可以顺利长大。
“他既假扮轩辕泽,而玉简也检测出轩辕泽身上有能量存在,代表未来会杀死岑霜落的人中,也有轩辕泽。”应无愁道。
他顿时怒不可遏!
应无愁本以为他的弟子们只是狠、只是坏,万万没想到他们还蠢!竟然会去相信莫名其妙的系统所说的话,他应无愁就从没信过!
狠与坏还可以用管教、约束、囚禁、刑罚等方法教导,蠢却是没救了,得助他们转世重修才是。
早知道助宁承影转世好了,就算关一千年,这脑子大概也救不回来了。
应无愁发觉自己判错了刑,有些懊恼,但他很有原则,不愿推翻自己之前的处罚。
罢了,惩罚的事情先放一边,当务之急是跟着岑霜落,避免他遇到危险。
应无愁转瞬之间便从室内到了后院,他跃入水中,池塘内的锦鲤吓得四处逃窜,与岑霜落入水时的样子截然相反。
应无愁好鳞片,却没有一个有鳞生物喜欢他,愿意亲近他,就算待在他掌心一动不动任由他摸,也是怕的,被强迫的,而非自愿。
他是何等高傲之人,怎会瞧得上这种强取豪夺来的鳞片,强扭的鳞片不滑,这个道理应无愁还是懂的。
当年他抱回小螣蛟的蛋,也是想着从小养起的鳞片能听话一点,不至于躲开他。
可惜他与小螣蛟就这样分离了十八年,根本没有养他的机会。
所幸上天垂怜,他能活着回来,而且再遇小螣蛟,小螣蛟竟不怕他,还任由他摸尾巴!
天上地下,也只有岑霜落一个肯主动亲近他了。
应无愁绝对不可能放过岑霜落!
他来到通道前,看了一眼被岑霜落丢开的鳞甲石板,想了想,隔空在石板上画下一道符。
这是一道隔绝灵气的符咒。
一旦他碰到石板,鳞甲就会像之前的那块般自动进入他体内,他就会被动地入定一个日夜,到时小螣蛟又会跑掉。
为了防止这种事情发生,应无愁先隔绝石板的灵气,让里面的鳞甲没办法感受到他的存在,再收走石板,这样便可什么时候方便,再安下心来收回鳞甲。
应无愁长袖一甩,鳞甲石板被他收入袖里乾坤中。
他跳下去,进入通道内。
别看应无愁比岑霜落晚了一会才入通道,但他的视线已经通过石壁遍布整个通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