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角余光从明亮的镜子里看到,霍峤正朝这边走过来。
霍峤站在褚延旁边,将手放到水龙头下打湿,抬起一只手去接洗手液。
褚延看着霍峤骨节分明的手。
那双手沾了水,水光晶莹,他的手修长又好看。
褚延已经洗好手了,此时站在一边看霍峤慢条斯理地洗着手,不知不觉就有些移不开眼。
直到霍峤抽了一张干手纸,将手指上的水珠都擦干净,褚延才眨眨眼,回过神来。
他抬头一看,就见到镜子里霍峤英俊的脸上带着一抹既揶揄又显得漫不经心的笑意。
——霍峤的目光在镜子中跟他对视了。
褚延想到自己刚才盯着霍峤手指看的模样都被霍峤看在了眼中,顿时赧然地摸了摸鼻子。
霍峤挑了下眉,他凑近褚延的耳朵,轻声问:“敢看我的手,不敢看我的那个?”
随着他的声音,褚延的耳朵都烫了起来。
他睁大眼,心想居然被霍峤发现了,不是……霍峤怎么能说出来?
好不正经——!!
褚延还没想好要怎么回话,就又听到霍峤带着笑意的声音。
“还是说,你觉得那个没有我的手好看?”
“!!!”
褚延的脸都要烧起来了。
他四处看看,见没人注意到这边,连忙拉了一下霍峤的衣领,把他拽下来用极快的速度亲了一下霍峤的嘴唇。
“别说了别说了。”褚延红着耳朵小声道。
霍峤捏捏他的耳垂,忍不住轻笑一声。
-
来电影院约会的情侣很多,电影院还专门推出了一个双人情侣套餐。
两杯饮料和草莓味的爆米花,连爆米花的桶都是粉色的,卖得很好。
霍峤见褚延往别人手里拿着的粉色爆米花桶上看,轻挑了下眉,“想要?”
褚延连忙摇摇头,“我还是喜欢奶油味的爆米花。”
其实他晚餐已经吃得很饱了,但来到电影院还是忍不住想买爆米花。
褚延拉着霍峤到柜台,他们买了两杯中可和一大桶奶油味的爆米花。
爆米花刚盛出来,还是热的,有奶油和糖脂混合的香喷喷的味道。
褚延忍不住拿了一颗放在嘴里,而后满足地眯起眼睛,“好吃!”
他喂了一颗给霍峤。
霍峤张嘴含了,微微皱了下眉,“太甜了。”
他捏了捏褚延的脸,想不明白褚延明明已经够甜了,怎么还喜欢吃这么甜的东西。
褚延闻言连忙把可乐举给霍峤,“喝喝可乐就不甜了。”
霍峤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可乐,他垂眸心想,还是甜的。
离电影开场还有十分钟的时候,他们开始检票。
褚延和霍峤跟着人群在检票处排队。
排在他们前面的两个女生时不时回头看他们。
是那种带着好奇、没有恶意的眼神。
但还是让褚延有些不自在。
他疑惑地想,难道他和霍峤的关系被看出来了吗?
可他明明已经控制自己尽量不要跟霍峤有亲密接触了呀。
褚延忍不住抬眼看了下霍峤,心想难道自己跟霍峤很有情侣相?
这个想法让他有一点振奋。
霍峤接收到他的视线,他揉了揉褚延的脑袋,随意但又冷淡地一抬眸。
前面一个女生正好回头看过来,看到他冷冷的视线,连忙又把头转了回去。
褚延有点想笑。
还好很快就轮到他们,褚延把撕下来的票根好好地保存起来。
他们进到七号影厅,直往最后一排走去——
买票的时候,抱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他们选择了最后一排。
电影厅暗了下来,银幕上显出画面。
薄薄的灯光中,一对男女正在拥吻——电影的一开场竟然是亲热的场面。
褚延被吓了一跳。
影片中男女主亲吻的声音透过音质很好的立体声音响,被放大传了出来,就像响在耳畔似的。
褚延悄悄看向霍峤,只见霍峤正没什么表情地看着银幕。
褚延不由轻轻咬了下唇,往嘴里塞了好几颗爆米花。
他心里有些慌张地想,霍峤会更喜欢异性之间的那种事情吗?
这么一想,连爆米花好像都不够甜了。
他食不知味地咽下爆米花,想要去拿可乐的时候,却摸到了霍峤的手。
霍峤握着他的手捏了捏,他凑近褚延,轻声问:“想什么呢。”
褚延睁大眼睛,就见到霍峤的脸在他面前放大——
霍峤吻了一下他的唇。
褚延的嘴唇上都是奶油爆米花香甜的气息。
霍峤虽然不喜欢吃甜食,但意外地很喜欢褚延唇舌的味道。
他又吻了上去。
那些甜腻腻的香气混在褚延的唇舌上,就变得更甜、也更好吃了。
褚延晕晕乎乎地被霍峤吻着,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不住地庆幸还好他们选了最后一排。
身边两侧正好是空座,前面的观众也不会回头看过来。
万幸。
再抬眼时,亲热的片段已经过去,甚至在演职人员的字幕中,男女主吵架的场面也过去了。
影片正式开始。
是一个晴朗春日,男主文森穿着背带裤骑着自行车行过乡间小路。
他要每天骑几公里去上班——他的工作是一个灵活小丑。
文森从前在一家马戏团工作,但马戏团因为营业不佳在去年冬天宣告解散。
他度过了一段穷困潦倒的日子,终于在一家酒吧找到了新的工作。
文森每晚会登台为台下观众进行一场演出,有时候只有5分钟,长的时候大概有十分钟。
——比起他的滑稽抛球表演,酒吧里的观众明显更喜欢驻唱女歌手凯拉的歌声。
文森很是嫉妒凯拉收到的掌声与鲜花,他跟凯拉因为竞争,关系并不算好。
直到一次他看见没有化妆的凯拉,了解到凯拉隐藏在强势之下的脆弱一面。
凯拉努力赚钱是因为她有一位不停剥削她的酒鬼父亲,除此之外,她还有患有阿茨海默的祖母要供养。
文森帮助了凯拉,两人在经历一些事后坠入了爱河。
凯拉总是自卑于自己的雀斑,文森却觉得她很可爱。
而且文森觉得自己也不够好,凯拉却愿意包容他。
两人度过了一段贫穷却幸福的时光。
但这样的生活并不长久,接下来他们开始频繁吵架。
吵得实在受不了了,两人选择了分开。
变故总是不期而至。
凯拉有了新的追求者,比文森帅,比文森有钱。
一次文森为了保护凯拉伤害了那位追求者,他不得不开始服刑。
凯拉最后一次来看他,流了很多很多的眼泪。
后来文森出狱,每个月总是能收到一笔汇款。
他在电视上看到凯拉成为知名歌手的消息,却再也没想过去找凯拉。
文森还是一名演滑稽戏的小丑,还是只能得到稀拉的掌声和少得可怜的小费。
可他看着在电视上大放光彩的凯拉,总是会露出笑容。
他给凯拉写过信,信上说希望凯拉不要把往事放在心上,也不用再寄钱来。
也不知道凯拉有没有收到。
大概是没有收到,凯拉已经结婚生子有了新的家庭。
文森没用凯拉的钱,他把那笔钱捐给了当年凯拉祖母还在时待的养老院。
在漫漫余生中,他帮助了很多人,也完成了对自己的救赎。
最后带着对凯拉的爱意,安静地合上了眼睛。
……
褚延没想到以激烈场面开始的电影,讲的是这样一个有遗憾也有温馨的故事。
他看完之后眼睛都有些发红,忍不住拽紧了霍峤的手。
霍峤被他拽着手,用另一只手拍了拍褚延的背。
褚延在和缓的片尾曲声中,睁着发红的眼睛看向霍峤。
他说:“霍峤,我们不要吵架。”
霍峤看着他,勾了勾唇,“好,不吵架。”
褚延想了想,又说:“即使吵架了,也不要分开。”
这一次,霍峤还是说:“好。”
褚延就抿着唇,用力点了点头。
那天,霍峤见褚延看完电影情绪不高,还带着他去抓了娃娃。
褚延很笨,连娃娃也抓不到。
他有些泄气。
但霍峤却很厉害。
霍峤给他抓了好几个娃娃,其中还有褚延非常喜欢的戴帽子的小企鹅玩偶。
褚延抱着霍峤抓给他的娃娃,轻轻弯了弯嘴角。
却不知道霍峤也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霍峤平静的面容下想的都是——
“还好哄住了。”
……
从商场出来后已经很晚了,褚延想了想,还是决定把抓到的玩偶放在霍峤家里。
他家里已经有了大白,也没有多少位置可以放。
正好他还要去霍峤家里拿书包,而霍峤的家里也没什么玩偶,他可以顺路放上去。
霍峤没拒绝,纵容地允许褚延往他的书房摆上玩偶。
看着两人经常在一起学习的书桌上摆上了十分可爱的玩偶娃娃,褚延的眼睛都亮了亮。
他笑着亲了霍峤一下,又跟霍峤黏在一起抱了抱。
这才把书包背好。
——虽然心里不太想跟霍峤分开,但时间已经很晚,他得回家了。
霍峤穿上外套,打车把褚延送回永茂路。
两人在树下你看我我看你地看了好一会儿,就是没有人动。
霍峤不由轻笑一声,揉了揉褚延的头发。
褚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跟霍峤挥了挥手,总算是往小区里走去。
……
接下来的几天,褚延只要有空闲都会去找霍峤。
两人偶尔出去玩,大多数时间是一起学习。
在高强度的学习中,放假还没有很久,他们就已经写完了很多作业。
褚延坐在霍峤家的椅子上晃了晃腿,觉得他和霍峤好厉害。
“后排联谊会”群里大家的写作业进度都没有他们快。
并且听到两人的已完成内容汇报,还纷纷直呼他们两是“非人类”。
褚延觉得再过不久,也许他就可以和霍峤把那些比较重要的作业全都做完。
只是他的这个目标还没有达成,霍峤就被他父亲的一通电话叫回了霍宅。
作者有话要说:
第079章
霍宅是霍家的祖宅, 最初只是一座霍公馆,后来几经扩建,浩浩荡荡占了半座山腰, 甚至囊括进了一整面湖泊。
十五年前霍老爷子霍启泰退位, 霍家的新任掌门人——霍渭平便正式入主了这座祖宅。
霍家是一路富贵过来的, 到了新世纪又赶上新时代的浪潮,站在风口一路扶摇直上,如今江州的各大家族中霍家当排得上头一号。
但与霍家的殷实相比, 霍家的子孙并不旺盛。
霍渭平的母亲崔红缇已是霍启泰的第二任妻子。
其第一任妻子过世得早,只留下一女一子, 大女儿早已出嫁,儿子则是扶不起的阿斗,如今在霍氏名下集团空占一个副总名号。
小儿子霍渭平倒是精干,为此霍启泰专门促成他与百年孟氏的唯一千金孟翎的婚事。
只是霍渭平和孟翎因为感情不和,结婚没几年就分开各过各的,多年来这一脉只有霍峤这一位后辈。
可以说,霍峤是背负着霍孟两家的期望成长的。
这样的期望像两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肩膀上。
小时候霍峤会为此喘不上气,在明白一些事后反而愈加叛逆。
车子行驶于柏油山路上,天色有些沉闷,云层厚实。
远远望去, 霍氏祖宅隐于翡翠园林之中,造型优美的白色建筑从绿意中遮遮挡挡地半显半露。
车辆驶过后湖, 长长湖岸像一圈银白色的骨骼。
偶有波涛从湖面上泛起,湖边停着小艇, 但今天显然不是个适合游湖的天气。
霍峤面无表情地看着那条蜿蜒的银白色湖岸, 心里漫无边际地想如果是骨会是什么的骨——盘踞于半山腰的霍宅总是会让霍峤联想到某种凶猛蛰伏的野兽。
他从房车桌上拿起一罐饮料, “啪嗒”一声, 白皙修长的手指将罐口打开。
霍峤垂下眼眸看罐装里冒着气泡的液体,思绪总算是转到霍渭平突然叫他回来是有什么事这件事情上。
最近霍渭平在欧洲商谈合作,按照预期,他应该是将将赶在大年三十前夜才会回来。
但现在却提前了,这是为什么?
霍峤想到霍渭平给他打的那通电话,平静沉稳,听不出一丝异色。
这样的表现往往代表两个方向。
其一,真的没事,霍渭平的心情不算好但也不坏。
其二,霍渭平气狠了。
霍峤不禁轻笑一声,心想他最近是又做了什么让霍渭平气狠了的事情?
车子驶过一栋栋客居建筑,终于停在主宅的花园前。
兽首铜像的嘴里还在汨汨不绝地吐着喷泉,霍峤踏过隐隐的流水声,从花园绕行,而后来到主宅大门前。
霍宅的老管家站在大门前,对他绅士地一躬腰,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霍峤打量他一眼,伸手一使力,霍宅那扇厚重的大门就被他推开了。
大堂里并没有其他佣人,只有一个风尘仆仆的霍渭平坐在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