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结果一出,其余和他比试的人难以再专心下去,甚至有的草草完成,便想过来与他交流一番。
但实际上谢舒对于茶道并没有那么通晓,这次能够成功完全有赖郎君多日的教导,真正厉害的人是郎君才对。
谢舒也没有隐瞒,直接开口道:“在茶道上,我只是粗通一二,内子能活火分茶,我远远不及。”
众人听到这话,意外不已,虽觉得谢舒太过谦虚,但一想到虞少当家竟然还会分茶的技艺,瞬间心中除了惊叹以外,也有些难以形容的复杂。
之前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在金陵流传起了这样的一些传言,说这位虞少当家心狠手辣,又是一个极为精明厉害的人物,这谢舒成了虞家当赘婿,日子能有多好过?因此谢舒和虞楚息虽成婚三年,但听说两人感情不和。
但后来,又见谢舒确实和虞楚息感情甚笃,而这位虞少当家容色绝代。自此关于两人之间的事情,各种传言混在一起,真真假假已经说不清了。不过在大部分人的眼中,这世上之事不可能尽善尽美。
谢舒如今已是姜鸿的关门弟子,可偏偏还是商户的赘婿,他和虞楚息难道不会因此有什么隔阂?
可现在一看,这位虞少当家不仅有才有貌,还有这样风流雅致的情趣,这世上怎么有这样的好事都轮到谢舒。
不过大家再一看谢舒的相貌气度,也不得不心服口服。
这段小插曲过去,随着品茶活跃了在场的气氛,拉近了众人的距离,也该切入正题了。
谢舒目光沉静,朗声开口道:“如今天下科举大兴,应试取人,而制义始重。大家重于其事,平常思醇琢磨,但制科一途,关乎大势,若是闭门造车,文思易拙,我便生出一个想法来,不如立讲会以通其变。”
这个想法,是谢舒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有的。
目前为止,这个时代中无论文会还是诗会都十分散漫,很少以科举为主题。
而在谢舒看来,科举才是这些人真正的需求。
科举之途,艰辛万分,最怕独学无友。
若是有人能够一起同学问道,那么自然就会起一股联结之心。
姜鸿虽然只是让谢舒在金陵扬名,但谢舒认为,他可以做的更好,这些金陵学子是他的同乡,以后他们也许会散落在各处,也许会同在殿堂,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至于讲学科举之道,也是谢舒唯一能够拿的出手的。
之前谢舒从老师那里得知,各地的官学在科举一道上并不热衷,这不仅仅是各个地方对科举制度的信息差和滞后性,还因为官学更注重学术研究,讲求身心修养。
也因此虽说官学出来的学子每年乡试通过的人数还有不少,可到了京城参加会试便难了,所以能入京师为官的仍然是世家子弟居多,外地子弟即便中举,也很难进入殿试,只能到地方上做官。
对于这样的情况,谢舒感觉到一丝悲凉,但这并不是不可以改变的。
文会讲学,便是第一步。
当然谢舒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可以影响自己的,就像准备高考一样,所有人都会做辅导资料,可没有人的分数是相同的,这和一个人的勤奋有关也和天资有关。
而自己讲学,也有助于梳理他从老师那里学到的知识,和旁人论证,加深理解。
听到谢舒这番话真是要讲解这科举之道,在场的人心潮澎湃的同时,也半信半疑。
不过谢舒的话确实说到了众人的心坎里去。这制科一途,实在是难于登天,平常自己钻研,却又担心,走了岔路,和朋友探讨,可一二好友,又远远不足,若是能够在这以应试为主的文会上,和同道之人互相切磋,才是妙事。
谢舒微微一笑,这时又道:“这样吧,我先抛砖引玉,从这应制诗讲起,若是有不足之处,还望各位指正。”
众人闻言顿时眼神火热几分,谢舒之前便有诗名,他讲应制诗还能不好吗?
这些天,谢舒在老师那里学到的不仅是赋的写法,这诗也没有落下。诗赋二者本就有相通之处,诗同样需要依据韵律,体裁。比起赋,诗的格律虽然严苛一点,但内容却更简单。
一般来说以五言六韵为主,评阅的重点是声律、对偶、用字方面,第一者是硬性要求,一旦违背就先行点落,后两者若是有误,则会降低评分。
谢舒梳理相关的回忆,将应制诗的一些规则和技巧娓娓道来。
他说完后,众人都意犹未尽,恨不得再多听他说说其他的,可大家也知道分寸,总不能强行逼迫,只好在心里遗憾不已地叹口气。
接下来,谢舒又回答了众人关于刚才他讲解的疑问和不解之处,有了谢舒开头,陆陆续续便也有其他的才子上前宣讲。
这场文会到后面气氛空前热烈,众人互相探讨,还常常询问谢舒的意见,谢舒坐在台上,几乎腾不出空闲的时间。
直到落日依依,文会到了结束的时候,许多人都迟迟不愿离开,窃窃私语着在讨论什么事情。
这时忽然有一个直爽学子朝谢舒开口道:“谢兄,这场文会实在是助我等良多,若是今后还能举办便好了......当然我们绝不占谢兄便宜,愿意出资作为经费。”
他话音一落,不少人连连附和,期待着谢舒什么时候再办几场,这钱不是问题。
这样的场面,确实是谢舒之前希望达到的目的。
但面对这些热情的目光,谢舒却没有立即回答,因为此时,谢舒还注意到了张恩施和徐胜凯矛盾的神情。
张恩施和徐胜凯他们是寒门,对于他们来说,这样的花费是一件难事,谢舒不能不顾及,就这样草率地做下决定。
何况谢舒希望今后有一天,这讲学之道不仅金陵的学子能够参与,对普通的百姓也能够不设门槛。
但这样会很艰难,其中的花费也不是小事,谢舒当然不可能让郎君来出资来帮助他们,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他得想一个万全之策。
因此谢舒既没有直接答应,而是这样回答道:“多谢众位认可,我倒是有一个雏形的想法,大家志同道合,尊师取友,不如建立一个文社,每月聚会一次,好修之士,为学问之地,也可为功名之门......只是文社之事,事关大家,细节之处还需要多多琢磨......”
他刚一说完,大家纷纷叫好,若是每月固定办一次,那么他们也不用愁了,于是七嘴八舌地给谢舒出主意。
谢舒最后也没有给出确定的答案,只是道,过不久回复大家。
所有人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等大家从绘幅楼出去,还是有些恋恋不舍,这时很多人忍不住回望了一下刚才这场文会之地,心中忽然不约而同地生出这样的一个念头,这是一个值得铭记的日子......
谢舒回去的一路上都在思考这件事情,他既然要做文社,那么就不只是今天这样简单了,往后,他需要不少心力。
直到马车停下,天色已经黯淡下来。
谢舒远远就看到郎君的身影,他站在阁楼的台阶上等他,肤光胜雪,明艳动人,谢舒朝他走来。
虞楚息听到了动静,抬头一望。
只见谢舒目光直直地看来,他的眼睛一如往日般清冽,但其中流光四溢,让人心神摇曳。
他的身后,璀璨的霞光穿破云层落下,慢慢地拢在他的肩上,一片金辉漫天,光芒万丈。
谢舒到最后,越走越快,直到离郎君还有几步的距离,谢舒笑着大步往前,将郎君高高地抱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061章
作者有话要说:
*
谢舒抱起郎君, 并没有费多少力气。
从刚才见到郎君的时候,谢舒就想抱他了,他心中的喜悦, 脑海的想法都要和郎君说, 也只和郎君说。
但此刻言语难以表达, 他更想做的是, 将郎君拥入怀中, 让他倾听自己的心跳,让他感受自己的呼吸。
他之前抱过他,用双手细细丈量过他的腰身, 他的体温,他知道该怎么抱他。
可每一次抱他,谢舒都觉得仿佛永远抱不够一样,他抱着他的时候, 像是捧着一泓细雪, 又像是揣着一团暖香, 既恨不得将他揉入怀里,又想要将他含在心上温柔珍藏。
而被他突然这么抱起的虞楚息有些手足无措, 刚才其实派去打探的人已经提前请告知了他消息, 听到谢舒这次文会举办大获成功, 他心头也落下了一块大石。
看到了谢舒脸上的笑意, 感知到他心中的喜悦, 虞楚息也为他高兴,正想说些话来祝贺他,怎么自己就被举起来了?
可是虞楚息一点都不想推拒, 即使这是他从来没有想象过的经历。
他们这样的举动, 应该算不上失礼, 他听说,夫妻之间,黏糊一点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况且,他也很喜欢谢舒抱着自己。
但虞楚息很快就发现,当谢舒结实的双臂揽住他的时候,贴在他腰窝和腿侧的手掌就像烙铁一般,夏日单薄的衣物完全不能挡住那一波又一波的热流。
谢舒的脸挨着自己的腹部,他目光明亮,唇角含笑,每每呼吸的时候胸口会随之起伏,他还时不时用鼻尖深嗅着他身上的气味......
这样的举动实在是太过亲密,若是在屋中还好,可偏偏是在外面。
虞楚息忍不住别过了眼,不想再与他对视,但是即便如此,他还是全身都没了力气,根本就撑不住自己的身体。
怕从他身上滑落,虞楚息只能紧张地用腿夹住他的腰侧,盼着他快快把自己放下。
这一刻,谢舒眸光深沉了几许,刚才一直抱着郎君的时候,谢舒并不吃力,可是现在,谢舒却忽然觉得有些艰难。
但谢舒仍然没舍得放开郎君。
他的郎君,就这样倚在他的怀里,长睫簌簌抖动,如同花丛中展翅欲飞的蝴蝶。
惹人心痒,也让人爱怜。
最后,谢舒抱着郎君直接走进了屋内。
路上周遭的丫鬟都自觉避让,风荷更是贴心地关上了房门,但虞楚息哪里想不到她们背后定是在偷笑自己。
等再无外人的时候,虞楚息这才捏紧拳头,轻轻锤了一下谢舒的肩头,又去捏他的鼻子道:“下次不许在外面这样了。”
郎君的拳头不疼不痒,声音娇娇颤颤,就连“惩罚”的力度都可以忽略不计。
谢舒喉间滚动,自从刚才起,他的身体里仿佛就窜起了一股热流,而现在不仅没有得到任何的缓解,反而郎君的一点动作都能够掀起万般波澜。
谢舒忽然沿着郎君玉白修长手指亲了一下,趁着郎君没反应过来,就连手心都细细啄吻了一番,然后低声道:“那在家里可以这样对郎君吗?”
虞楚息哪里想得到谢舒会这样做,他唇角吻过的指尖,仿佛有电流在肌肤上游走,带起一阵阵酥麻的痒意。
他的声音带了一丝暗哑,回想在耳畔的时候,平白惹人颤栗。
虞楚息手脚都绵软无力,说不出一个好,更说不出一个不好,脸上烧热,唇角微张。
下一刻,就被人亲了上去,里里外外都照顾地彻底。
过了一会儿,谢舒才放开郎君,两人慢慢地平复着呼吸,谢舒则低头,将郎君散开的衣襟整理好,将他揉乱的衣角也一点一点地压平。
虞楚息闭着眼睛,他脸上的热意好不容易才消退了一些,这时才想起什么,有些不满地指责道:“你回来就......也不给我讲讲今日的事情。”
谢舒无奈地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原本刚才就想和郎君说的。
可是郎君实在让人......
谢舒便将文会的事情说了一遍,包括他今后要举办文社,还有目前遇到的经费问题。
说到最后,谢舒说了几样他刚才想出一些办法,也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这文社既然是和科举有关,可以将他们每次有用的言论选文刻稿,以坊养社。或者得到政府支持,还有像现代品牌一样,如果有了较大的影响力之后,就会有人资助......
虞楚息轻笑一声,吐息绵密:“那我第一个资助你好了,但有一点,不是白给的......”
*
过几日后,谢舒举办的这场绘幅楼文会便以一种始料不及的速度,在整个金陵开始流传开来。
其实在文会没有举行之前,便已经开始预热了,谢舒作为前国子监祭酒姜鸿的关门弟子,又是虞家的赘婿,他要办文会,到底是什么打算?
而谁也没有想到,谢舒还真如他所发的请帖所说,竟然不吝于分享讲学科举之道!
当日,谢舒的形貌惊艳众人,他的才华深入人心,而更令人难以忘怀的,是他气度风范。
那些参加过文会的人回去也对他赞不绝口,导致没有去成的学子们不禁扼腕,感觉到自己仿佛错过了很多东西,就连金陵一些心高气傲搁置请帖的才子名士也有种说不出的后悔。
但很快,他们经过打听得知了一件事情,这场文会下个月还会继续召开,不仅如此,谢舒还打算举办一个文社,以科举制学为目的。
这事一出,再次引得不少人心头浮动,这要是以后真的有了这么一个文社,别的学子都要参加,他们不去,岂不是比别人落后一截?
可偏偏,上一次他们没能到场,也不知道这文社收人到底是什么标准,万一只要上次去的人,不要他们呢?
这样一想,这些人怎么能安心,纷纷和之前去过文会的人旁敲侧击,多方打探。他们倒是想亲自去问谢舒本人,但谢舒现在的身份不同以往,他们实在不好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