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宋瑾连酒都不会喝了。
顾衍舟在心中笑道,果然和以前不一样了,倒是有趣。
“你要转去几班啊?”宋瑾不经意地套顾衍舟的话。
而见宋瑾主动搭话,顾衍舟很高兴,回道:“高一的美术3班,还没问你在几班?”
“反正不跟你一个班。”
这顿饭又吃了一个半小时才结束,回到宋家时已经快要晚上九点了。
宋瑾坐在房间的书桌前写今晚的家庭作业,等写完数学后,那杯红酒的后劲不知不觉地就上来了,待他翻开物理作业本时,满页的公式他居然一个都认不住来了。
将字母和阿拉伯数字从头念到尾好几遍,宋瑾还是想不起这连成的公式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磨蹭了好长时间,一道题没写出来倒把自己憋得满脸通红的宋瑾烦躁地合上作业本,向桌上的闹钟看去——
好家伙,都十点二十五了。
……都快十点半了,他居然只做完了数学?
简直是他学霸生涯中的奇耻大辱。
宋瑾都快被自己气哭了。
想着换门科目再战,宋瑾便伸手往书包夹层里掏去。
掏了半天,脑子晕乎乎的,也没找出什么名堂。
…抓住了。
宋瑾摸到了一个方方正正的纸条,拿到眼前这么展开一看。
哦。
又是一串连起来他看不懂的数字啊。
——“每天晚上十点二十到十点半之间,打这个电话可以联系我。”
脑海中响起了中午许桑辞的这句话。
宋瑾终于反应过来原来这是许桑辞给他留的电话号码。接着也忘了去看现在几点几分了,宋瑾直接抓起手机,划到通话界面,将这串数字输进去后按下了拨号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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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十点十分,许桑辞从深海网咖下班回家,途中人流并不多,没走一会儿就见不远处的路灯下立着一家外观老旧的报刊亭。半开放式的那面挂满了各式报纸和杂志,一个老头坐在里面,手里摇着泛黄破烂的蒲扇驱赶身边夏末的蚊子。
许桑辞迈着长腿走过去,停在报刊亭的半米处。
老头见状奇了怪了,冲许桑辞的背影喊:“我说小伙子,你站这儿有事吗?”
“等人。”许桑辞淡淡地应了一声,而后默背起了今晚用网咖电脑学习的医学单词。
“稀奇了。”老头哼了一声也没再说什么了,由许桑辞站在那儿。
过了十几分钟,老头忍不住了,戴上老花镜说:“小伙子,这么晚了你等谁啊?这再过两分钟都十点半了,你瞧这街上还有几个过路人?我到十一点啊也要关门回家了。你等的那人八成都睡觉了。”
知道老头是好意,许桑辞也没生气,心里估算了下时间,便转身准备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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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瑾按下拨号键后等了十来秒,正嘀嘀咕咕要挂掉重新再打一遍时……居然接通了。
“喂?”宋瑾没好气地说,“你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少年的语调忽高忽低。许桑辞在电话那端问道:“你喝酒了?”
宋瑾隔空给他比了个大拇指,“是啊,不多,就喝了一杯红酒。”
许桑辞被他气笑了。
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对酒精的耐受程度有着很大差别。宋瑾既然不能喝酒,那么最好一滴也不要碰才是。
许桑辞问道:“你还能听出我是谁吗。”
“你是许桑辞啊。”宋瑾说着拍了一下桌子,骂道,“我现在看不懂物理题,我还听不出来你的声音吗?”
“宋瑾,你家里现在有人吗?”许桑辞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喝酒…但你现在已经喝醉了,很危险,让家长照顾一下你。”
宋瑾拿着手机左右环顾了一下房间,摇摇头,“没人,我也没醉……我、我打电话是想问你一道题。我把题目念给你听…”
自觉精神状态很好,宋瑾让许桑辞把解题过程讲给他听。
就是一道非常简单的基础题,简单到宋瑾清醒状态下都能直接心算出来。
许桑辞跟酒鬼说不通,就让宋瑾坐在椅子上不要乱走乱动,自己才会给他讲题。
“……毛病真多。”宋瑾嘀咕。
接下来与其说是许桑辞给他讲题,不如说是宋瑾一个人单方面的自言自语和挑衅。就这样过了十几分钟,宋瑾打了个哈欠,“困了”,然后就趴在桌上开始睡觉。听到宋瑾那边完全没了动静后,许桑辞才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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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宋瑾被闹铃惊醒。坐直腰板的那一刻,被压迫了一晚上的胳膊血液复苏,一瞬间就让宋瑾感受到什么叫人间酸爽。
胳膊缓过来后,他翻了翻桌上的作业……发现居然除了数学外,其余一门都没做?!昨晚到底怎么回事??
愣了片刻,被封住的记忆终于打开了闸门汹涌而来,宋瑾快要哭了——
昨晚他不光喝醉酒了,还给许桑辞打电话了。
如果只是简单的打了个电话还好……可是他昨晚居然还连着质问了许桑辞不知道多少遍“到底有没有把自己当朋友”??
第十七章
……昨晚许桑辞究竟听了多少他的酒后妄言?
宋瑾赶忙拿出手机翻到了通话页面。
12分45秒。
看到这个数值,宋瑾勉强放心了几分。这短短十分钟里面,总得刨去那么七八分钟的讲题时间吧?而剩下的几分钟里他就算意识迷糊,也总不可能胡言乱语到得罪许桑辞的程度。
至于那句尴尬又矫情的“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朋友”,宋瑾觉得按许桑辞的性格,估计没等他撒酒疯到这里就挂断了电话。
所以说,他没有必要这么杞人忧天,许桑辞听没听到还另说。宋瑾在这番自我安慰之下很快冷静了下来,抱着侥幸心理愉快地起床穿衣、洗漱上学。
事实上等到了教室后,宋瑾也没有时间再去思索昨晚醉酒的事情。早自习边早读边尽量偷偷补作业,而第一节 又正好撞上没补完作业的英语课,被老师一阵批评“故态萌发”。
课间,数学课代表抱着一叠厚厚的作业本走进了教室,还没来得及分发,就被好几个同学围了上来询问——
“填空题倒数第三道答案是不是1/3?我同桌非说是3/8!”
“这回家庭作业这么难,咱班还有全对的吗?”
“数学老师有没有说这章在不在期中考试范围内?这章知识点太难了,要是考最后一道大题,我数学140肯定保不住了。”
“……”
“行了,我发下去你们自己看。”数学课代表绕过他们,“况且我又没找老师对答案,等上课听老师讲不就知道了。”
数学练习册拿到手的时候,宋瑾翻开一看,绝了。
昨晚布置的是十五道选择和二十道填空,他以为自己做完了,其实只写了填空题,数学老师还在选择题的位置上用红笔给他画了个问号。
陆晓冬凑过来,惊讶道:“瑾哥,你数学挺好啊,只错了一道!最难的倒数第三题你都写对了。”
宋瑾没什么感觉,只记得这些题似乎步骤是复杂了些,但并没有超纲。
很快数学老师踩着上课铃声来了,按照平常惯例,先讲家庭作业后上新课。而昨晚的家作几乎每一道都有不少人错,数学老师干脆就从头讲起。
等讲到填空题倒数第三题时,数学老师说:“这题的答案五花八门,错误率也是最高的。但我们班还是有四名同学做出来了,说明这题也不是不能做。这样吧,就请做出来的……宋瑾同学来给我们分享一下他是怎么做的。”
在众人或质疑、或震惊的目光中站起,宋瑾从容不迫地讲了自己的解题思路,接着还临场想到了第二种方法。两种思路都能算出正确答案,数学老师非常高兴,表扬道:“你们看,就算是难题也是有迹可循的。老师觉得宋瑾同学算是在我这门数学上开窍了。”
班里随之想起一阵讨论声——
“宋瑾这才学了几天啊?进步神速到离谱了!”
“第二种方法才是神了,他居然能想到用向量来解这道题。”
“要不是我坐在这个教室里亲眼所见,我真的不敢相信。”
“……数学课代表都没做出来,宋瑾这是开挂了吧?!”
也有人质疑,
“可是光数学进步有什么用?他英语课不是才被老师批评态度不端正了?连作业都不写,我觉得说不定这道数学题就是他的顶峰了。”
“我听说他这么用功是因为和年级主任打赌,期中考试考进前五百名才能申报社团。”
“期中考试可是按照九门科目的总分排的,他要是偏科的话,我估计悬。”
“……倒也用不着这么酸吧?”
“那我们给宋瑾同学鼓个掌吧?”数学老师并没有提及宋瑾空着的填空题,“希望宋瑾能再接再厉,学习贵在坚持。”
“谢谢大家。”
掌声过后,数学老师便让宋瑾坐下来。
教室后排的一个角落里,曾祥对另一个同样被塞进来的富二代道:“刚才那个…真是宋瑾?”
富二代一脸不屑道:“是宋瑾没错。看样子他倒还真是‘金盆洗手’了,把我们这些朋友甩得一干二净。我最讨厌那些个好学生了,可宋瑾现在居然和他们混在一起了。”
“我早觉得他这些天来不对劲。”曾祥眯起了眼睛,“或许和那个许桑辞有关,他们走得太近了……近到不太正常。更令我奇怪的是,许桑辞对他态度变化也很大。许桑辞这小子倒是狂的很,除了周译以外,只有宋瑾和他关系这么好。”
“哎,你说,会不会宋瑾有什么把柄落在了许桑辞手里?……如果我们知道了这个把柄,岂不是也可以拿去要挟宋瑾啊!你想宋家那么有钱,我们到时候要什么没有?”富二代一脸得意的神色。
“你家不是也很有钱?”
“嘁,那能和宋家比吗?”
曾祥皱眉道:“那我们也得想个办法让许桑辞说出这个把柄究竟是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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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课间做完操后,校长把大家都留了下来,然后通报批评音乐艺术班两名学生昨天下午被值班老师抓住逃课去酒吧喝酒。
校长在台上对酒精一番痛心疾首的批评让宋瑾不禁联想起了自己昨晚的“罪行”,耳垂不受控地灼烧起来,且随着校长的演讲愈发鲜红。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一声极低的轻笑。
宋瑾知道许桑辞就排在他后面,于是转头一看。
果然。
许桑辞这家伙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眼底藏着的笑意却是那么明显。
宋瑾咬牙等到校长放大家走时,跟上许桑辞,问:“你刚才笑什么?”
“没笑什么。”许桑辞接着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酒醒了?”
“……所以你昨晚都听到了多少?”
“什么。”
“装什么装。”宋瑾换了个角度,“除了讲题…昨晚我还说什么了?”
许桑辞劝他再考虑考虑,“你真想知道?”
宋瑾有些懵,不过还是决定勇于面对现实,咬牙点了点头。
许桑辞却改变了主意,“自己想。”
宋瑾:“……?!”狗东西,离你远点。
“哎——许哥等等我!”周译跑到许桑辞旁边,“许哥,我周六几点去找你补课?”
宋瑾好奇道:“补课?”而且许桑辞周六不是还要上班吗?
“是啊,我生物基础不好,找许哥帮我查漏补缺,顺便再押押题。”周译邀请道,“瑾哥你也一起来吗?”
宋瑾不动声色地问:“他押题很准吗。”
“那当然了!”周译说,“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上学期生物期末考最难的那道大题许哥就押中了,整整十五分。”
宋瑾可耻地心动了,深吸了口气问:“许桑辞,我能一起去吗?”
“不生气了?”许桑辞看了他一眼。
宋瑾:“……”
“……什么生气?”周译疑惑道,“有什么事我不知道吗?哎哎,瑾哥你别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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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郊区的筒子楼外。
一位面容憔悴的中年妇女拉着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往筒子楼门口走去,忽然小男孩挣开了母亲的手,蹲了下来在地上捡着什么东西。
“天奇!快起来!”中年妇女呵斥道,“是不是妈妈刚才在集市没给你买变形金刚你就心里不痛快了?!”
叫天奇的小男孩左手握成拳,站了起来,辩解道:“没有不高兴,妈妈你看——”
“啪——”
中年妇女并没有听他辩解,直接一巴掌扇上了天奇的背,“你还敢嘴硬?!”
天奇松开左手,手心里卧着一枚纽扣。他委屈地哭道:“妈妈我没有,我看到你衣服上的纽扣掉了,我给你捡起来……”
中年妇女皱着眉头,举手还想再打时,过路的几个老奶奶看不下去便劝道:“别打孩子啊,有话好好说,瞧你家孩子哭成什么样了,别再打坏了。”
“就是啊,你这个当妈的还真狠心。”
中年妇女拉起天奇就走,“我教育孩子关你们什么事?!”
母子俩走后,几个老奶奶依然在讨论着他们——
“……真不像话,有这么当妈的吗。”
“你也别奇怪,这单身母亲脾气就是差。唉,她家孩子是倒霉了。”
“哟,她离婚了?”
“估计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