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锦扶还没学会骑马,从来没有一个人骑在马上跑过这么快的速度,乌云踏雪跑出去的瞬间,他上身因为惯性往后一仰人差一点从马上摔下去,好在及时调整回来,急中生智俯下身紧紧抱住了乌云踏雪的脖子来稳住身形,惊魂不定地大骂起身后那个恶作剧的男人:“江叔衡!你他.妈的给我停下!老子招你惹你了!你脑子是不是有病!赶紧给我停下来!”
乌云踏雪是纯种的汗血宝马,最快时速能达到每小时八十公里,而且只听江叔衡的命令,只要江叔衡没让它停下,乌云踏雪就会一直狂奔不停。
白锦扶生怕从马背上掉下来,双手紧抱着马脖子,双.腿紧紧夹着马肚子,前胸贴在马鞍山,眼前是一片天旋地转,同时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被颠得从嗓子眼里冒出来了。
不知道跑了多久,就在白锦扶快要体力不支,抱不住马脖子以为自己要从马上摔下来,按照这个速度摔下来不死也残快要绝望时候,忽然听到一声悠长的“吁——”声,乌云踏雪的速度终于放慢下来。
等到乌云踏雪彻底停下来没再动了,白锦扶浑身紧绷的神经一松,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从马背上地滑了下来。
然而那个害他如此狼狈的罪魁祸首却还像个没事人一样地站在那儿,白锦扶看着江叔衡就怒从中来,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冲到江叔衡面前,用尽全力推了男人一把,指着江叔衡的鼻子咬牙切齿地骂道:“江叔衡,我是不是杀你全家了?你刚刚那么做差点害死我你知不知道?有你这么开玩笑的吗!老子要和你绝交!”
江叔衡听完后脸色更加铁青阴沉,一把攫住白锦扶的手腕,攥在手里狠狠地捏着,阴冷地道:“你说对了,我全家都死了,就剩我一个了,你满不满意?老子今天就算弄死你又怎么样,是你自己找上门来的,弄死你一个,狗皇帝还欠我好几条人命,这些血债,我迟早要你们姓段的一笔一笔偿还!”
白锦扶手腕被江叔衡捏得生疼,感觉都快要断掉了,又被江叔衡话里隐藏的巨大信息量冲击得脑子愣了一下,“你什么意思?什么人命?什么血债?”
江叔衡阴鸷地看着一脸茫然的白锦扶,他眼睛睁得很大,眼眶发红微微有些湿润,一半是因为惊恐,一半是因为愤怒,脸上都失了血色,苍白得如同一张纸,写满了脆弱和无助,江叔衡看着看着,暴涨的愤怒慢慢消退下去不少,算了,欺负一个最弱的人没什么意思,毫无成就感。
江叔衡松开了白锦扶的手腕,转过身冷冷地道:“你滚吧,以后看到我绕远点,别再让我看见你,再让我看到,我一定弄死你。”
这么一会儿功夫,白锦扶也反应了过来,听江叔衡方才那些在盛怒中说出口的话,他好像和狗皇帝有仇啊?人命?血债?全家都死了?
他早就听闻,江叔衡的父亲和两个兄长,都是早年间死于与北凉军队的一场恶战中,从此江家就剩了江叔衡这一个儿子,难不成,他父兄当年的死亡,另有隐情?
白锦扶眉头一皱,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想,自古皇帝忌惮功臣,为了稳固统治杀功臣的例子不胜枚举,江家一家骁勇善战,军功累累,难道江叔衡父兄的死会和隆庆帝有关?
这么一想,白锦扶原本混沌的脑子好像一下子被打通了,他好像知道为什么在原剧情里,江叔衡会那么冷酷粗暴地对待原主了,因为他是江叔衡杀父杀兄仇人的儿子,他们之间隔着血海深仇,江叔衡当然会恨他!
他就说嘛,江叔衡之前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黑化,他前些日子一定是发现了自己父兄死亡的真相。
白锦扶差不多弄懂了前因后果,差点吐血,靠,敢情江叔衡拿的是最古早最狗血的恨海情天剧本,恨比海深,情比天高?
那边江叔衡已经把乌云踏雪钱牵过来准备上马离开了,白锦扶忙上前拉住他的手臂,“站住!不许走!”
江叔衡斜过眼冷冷扫过白锦扶,嘲弄地道:“怎么,还嫌刚刚的马没骑够是吧?”
白锦扶转了转右手手腕,冷不丁挥出一拳重重打在江叔衡脸上,“江叔衡,你这个欺软怕硬的孬种!”
江叔衡毫无防备地挨了一拳,虽然白锦扶的力气不算大,但还是把江叔衡打得偏过了头,等他再转过脸来,嘴角边已经渗出了一丝血丝,呼吸变得粗沉起来,看白锦扶的目光充满嗜血的戾气,像要吃人一样,“白锦扶!你是不是想死!”
白锦扶毫不畏惧地抬起头,冷笑道:“怎么?难道我说错了?你不是要找姓段的血债血偿吗?那刚才在马球场上,你怎么不敢像对我一样对段无忌?你敢吗!你这不是欺软怕硬是什么?亏得我还因为那些人在背后说你坏话替你感到不平,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黑白不分的糊涂虫,只会把愤怒和怨气撒在一个无辜的人身上!”
江叔衡本来就是一根筋,又是个习武之人,遇到事情只会想到用暴力来解决问题,论起吵架根本不是白锦扶的对手,听完白锦扶的话,胸膛剧烈起伏了数下,好久才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谁让你先来招惹我的?我不是让你滚蛋了?”
白锦扶连连冷笑,“我那是招惹你?我是关心你才来找你的好吗?这么久没见,刚刚又看到你得罪了皇长孙,就怕你出了什么事,你倒好,好心当成驴肝肺!”
江叔衡下巴紧绷,粗声粗气地道:“谁要你的关心,别自作多情。”
“行,我不自作多情,我就问你一句,”白锦扶看着江叔衡的眼睛,“你想不想为你的家人报仇?”
江叔衡怔了怔,眼神复杂地看了白锦扶一会儿,侧过脸去硬邦邦地道:“你知道些什么……”
白锦扶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道:“我就是知道,你要是想报仇,那就乖乖和我联手。”
江叔衡假装打量了白锦扶两下,嗤之以鼻,哂笑道:“就你?”
“就是我,七皇子本人。”白锦扶眉宇间满是决然之色,提起气慷慨地道,“我与你一样都是受害者,我刚生下来,皇帝就杀了我的母亲,他也想杀我,多亏有人相救才让我躲过一劫,过了二十年现在又想起了我,要找我回去代替他的爱子爱孙去百越当人质,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当我的父亲,你想找他报仇,我也是,既然我们有共同的目标,为什么不能联手?”
江叔衡怔怔地看着白锦扶:“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白锦扶见江叔衡听完自己说的这些后,脸上不仅毫无惊讶之色,反却像有些心虚,不由得感到有些奇怪,就算江叔衡不惊讶,那也不该是这种表情啊,忽然心中一动,皱起眉头审视着江叔衡,问:“你该不会是早知道这些内情吧?”
江叔衡喉结滚了滚,没说话。
白锦扶见他没有反驳,顿时怒火中烧,换成他揪着江叔衡的衣领,咬牙道:“你都知道那还刚刚那么对我?你丫的良心被狗吃了吧?!”
江叔衡梗着脖子试图狡辩:“我都说了让你走了,是你自己不走非要撞我气头上,怪我?”
白锦扶竖起眉毛,眼睛一瞪,江叔衡的气焰立即又降了下去,小声道:“行行行,怪我怪我都怪我,你先松开,被人看到像什么样子……”
白锦扶注意到有几个人朝他们这边来了,这里毕竟是东阳长公主府,人来人往,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于是松开了江叔衡的衣领,用手指在江叔衡胸口用力地戳了戳,恨声恨气地道:“今天人多,就先这么着,你给我等着,以后再找你算账!”
白锦扶和江叔衡分开后回到了一开始待的地方,刚回去坐下没多久,景彧就过来找他。
景彧今日穿着一身天水碧的长衫,浅色系的衣衫让他看起来更加清隽儒雅,翩翩君子,卓尔不俗。
“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久不见人。”
“坐得时间久了腿脚有些僵,就出去转了转,”白锦扶站起来笑着道,“侯爷找我有事吗?”
景彧含笑看着他道:“跟我来,淑妃娘娘要见你。”
“淑妃娘娘?”白锦扶诧异地扬眉,“要见我?为什么?”
景彧温声解释道:“淑妃娘娘知道你曾救过我的命,方才听我提起你人也来了,便想见你一见。”
白锦扶:“……”
景彧见他眉头轻蹙,以为他是怕见人,于是拍了拍白锦扶的手臂安抚道:“别紧张,淑妃娘娘为人和善很好相与,只是叫你过去说两句话,你只要好好回答就是,不会为难你的。”
白锦扶点头,笑了下:“好,我去。”
景彧带着白锦扶朝最中间的棚子走过去,淑妃和东阳长公主都坐在里面,正亲热地聊着天,东阳长公主白锦扶早就见过了,于是悄悄抬眼打量了一眼淑妃的样貌,淑妃是那种大气雍容的长相,鹅蛋脸,丹凤眼,气质端庄沉稳,皮肤保养得宜,丰润白皙,外表看起来也就三十多岁的年纪。
淑妃是景彧的姑姑,白锦扶感觉他们姑侄俩的气度很相似,因此见到淑妃,莫名有种亲切的感觉。
景彧将白锦扶带到淑妃面前,介绍道:“姑母,这位便是在陇海郡救下我性命的人,白锦扶。”
白锦扶上前有模有样地行礼,“草民见过淑妃娘娘,见过东阳长公主,两位殿下金安。”
淑妃见白锦扶姿容俊朗,举止文雅,满意地点点头,和蔼地笑道:“是个好孩子,多亏了有你,伯斐才能化险为夷,抬起头来让本宫仔细看看。”
白锦扶慢慢抬起头,看向淑妃,可没想到,淑妃乍一看到白锦扶,忽然笑容凝固在脸上,接着用力眨了两下眼,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了什么,手无意识地抬起来,袖子又不小心碰翻了桌上的酒杯,酒水顿时洒了一桌,旁边伺候的宫女连忙过来收拾。
东阳长公主见淑妃神色似乎有异,关心地问:“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淑妃把目光从白锦扶脸上移开,脸色恢复正常,淡淡笑道:“没事,本宫没事,可能有点累了。”又看向白锦扶,这次没有什么异常,神色自若地问,“你今年多大年纪了?”
白锦扶如实回答道:“回淑妃娘娘,草民今岁刚及弱冠。”
淑妃点点头,又问:“听伯斐说你是宿州人士,那家中还有什么人在?”
白锦扶道:“回淑妃娘娘,草民是个孤儿从小被白家收养,养父一年前去世后,家中已经无人在。”
淑妃听白锦扶说完,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摆摆手对旁边的女官道:“赏。”
女官将淑妃的赏赐拿给白锦扶,白锦扶侧头看了眼旁边的景彧,见景彧对他点了点头,才接过女官手里的东西,行礼道:“草民多谢淑妃娘娘赏赐。”
淑妃抬手理了理插在发髻间的步摇,笑道:“好了,不打搅你们少年人玩儿了,本宫要去更衣,你们退下吧。”
景彧便和白锦扶一起行过礼后告退离开。
淑妃若有所思地看着白锦扶离开的背影,忽然抬起手招了招,旁边的女官便弯下腰将耳朵凑到淑妃面前,听淑妃说了几句悄悄话,女官先抬头望了眼白锦扶离开的方向,又低下头对着淑妃无声地点了点头,随后便转身离开了淑妃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掉马倒计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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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又不是第一次来了(双更合一)
见过淑妃,景彧也没着急送白锦扶回去,他刚才要应酬脱不开身,心里却也在记挂白锦扶在这里没有朋友,一个人肯定无聊,于是抽空陪他在场外散了会儿步。
刚闲聊了两句,白锦扶注意到不远处,长乐郡主正在一众官家小姐的簇拥下打捶丸,她今日的打扮是一身明亮的鹅黄直身袄裙,领口前襟袖扣处缀了白狐狸毛,像朵娇艳的迎春花,在人群中很是瞩目。
出身高贵,从小锦衣玉食地娇养长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谁见了不要叹一句命好。
白锦扶收回视线,淡淡问身旁的景彧:“侯爷不去陪长乐郡主吗?”
景彧头都没转一下去看长乐郡主人在哪儿,目视前方平静地反问:“为何这么说。”
白锦扶开玩笑地道:“好事都快定下来了,不培养培养感情?”
景彧微微偏头扫了白锦扶一眼,“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
“外面都在传啊,况且今日这阵仗还不能说明问题吗?”白锦扶故作轻松地笑道,“连淑妃娘娘的凤驾都亲临长公主府了,两家关系如此亲密,你还打算瞒我?”
景彧无奈地轻哂了声,道:“人云亦云,完全是子虚乌有。”
白锦扶有些奇怪,看东阳长公主那架势,几乎已经是认定了景彧这个乘龙快婿了,为何景彧却说根本没这回事?
白锦扶忍不住好奇心,问道:“可侯爷不是同我说过,你的婚事已经请人在说了?还说快定下了,难道不是长乐郡主是其他人?”
景彧薄唇往下抿了抿,好像对这个话题不太感兴趣,轻描淡写地解释:“只是在说,还未定下,你别信了旁人的胡言乱语。东阳长公主的确有意将长乐郡主许配给我,但我早就和姑母禀明了不想要这桩婚事的态度。”
白锦扶诧异地挑了下眉,追问:“侯爷是觉得长乐郡主不好吗?”
景彧漫不经心地道:“郡主很好。”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白锦扶皱着眉头,忽然想起件事儿,恍然大悟地看着景彧道,“难不成你心里已经另有其人了?那既然有了喜欢的人,为何不说出来?难道还有什么是你宁安侯得不到的女人?”一边说,一边脑中闪过无数种猜测,“该不会她是什么有夫之妇,又或者是风.尘女子,所以你们才不能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