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他曾效命于东宫的官员就没那么幸运了,情节重者都被诛了九族,情节轻者则是抄家,男子流放,女子为奴,一时间京城之中,许多昔日的高门大户一.夜之间家破人亡。
在往大街上扔一只鞋都能砸到三个皇亲国戚的天子脚下,老百姓对这些事情早就见怪不怪,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①,一群权贵倒下了,很快又会有新贵顶上,除了给老百姓们在茶余饭后增添些谈资,日子过得与往日并无不同。
这天白锦扶进宫给隆庆帝请安顺便汇报废太子一家不日就要启程前往定州的事,问隆庆帝在他们临走前要不要见一见儿孙,隆庆帝深知自己身体已经大不如前,如果这次不见他们,很可能此生都见不到了,但沉思半晌后,还是跟白锦扶说不必见,只让白锦扶替自己给废太子一家送行便好。
白锦扶理解隆庆帝想见却又不敢见的心理,老头子是怕大儿子和长孙对自己仍心存怨恨,怨他若是早早退位将皇位传给废太子,也不至于酿成今日父子反目的祸事。
白锦扶请完安后便准备出宫,但刚出隆庆帝寝宫就被一眼生的内官拦下,内官称国师有请熙王殿下移步宝华宫见面。
自从隆庆帝身体不大好后,季风摇就常住在宫里伴驾,为隆庆帝炼制丹药调养身体。
白锦扶是现代人,虽然不是专门学化学的,但也知道这世上哪有什么长生不老术,丹药是用矿物加药材炼制,其中重金属含量超标,隆庆帝眼下看上去精神尚佳,其实毒性早已侵入五脏六腑,身子底早已耗干,在油尽灯枯的边缘徘徊,随时都可能一命归西。
白锦扶随内官到了宝华宫,季风摇正在丹房炼丹,他炼丹时不许外人在场,凡事亲力亲为,炼丹炉里燃着熊熊烈火,屋子里充斥着一股难闻的药材烧焦了和不知名化学物质燃烧后产生的刺激性气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令人不适。
白锦扶以袖掩鼻,选择站在味道相对较小的门边和里面的季风摇说话,“国师找我有何事?”
季风摇正在透过丹炉上的小门往丹炉里观察丹药炼制的情况,他穿着一身白色道袍,衣服上有被烟熏的痕迹,披散的头发也乱糟糟的,看上去就像个不修边幅,执着于搞实验研究的科学家,精神不太正常的那种。
“殿下是不是忘了今日是你该服用解药的日子?”季风摇随手关上丹炉上的暗门,声音沙哑地问。
白锦扶怎么会忘,他一直都没弄清季风摇给他吃的药到底有什么用,也怀疑这药是真的对他有控制作用还是季风摇在装神弄鬼骗他,之前乖乖配合服药,也想麻痹季风摇,好让季风摇帮他在老皇帝面前说好话。
白锦扶其实早就想要停止服用季风摇给的解药,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毕竟是药三分毒,鬼知道季风摇又在这些药里加了什么料,他对追求长生不老没兴趣,也不想将来不明不白地折在季风摇这个老神棍手里。
白锦扶装作恍然大悟地一拍脑门,假意笑道:“瞧我这记性,最近事情太多,还真给忘了,多谢国师提醒。”
季风摇转头扫了他一眼,指了指左边放药材的架子,不冷不热地道:“药在架子上面第三层,殿下自取吧。”
“多谢国师。”白锦扶走过去,找到了眼熟的药瓶,收进衣袖里就打算告辞,“国师还有什么事吗?若无交代,那我就不打扰国师炼丹了。”
“还有一事。”季风摇取了把蒲扇,拿在手里摇了摇,“皇上命本座帮你治疗隐疾,只有见到你有了后,他才会放心把皇位传给你,本座知道你没有那病,该怎么做,你自己心里有数才行。”
白锦扶愣了下,他差点儿都把这茬给忘了,是啊,封建王朝讲究皇嗣乃国本,一个不能传宗接代的皇子,又怎么能坐得稳龙椅。
白锦扶收敛心思,含笑对季风摇行礼道:“多谢国师提点,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季风摇嗯了声,淡淡道:“殿下自便吧,本座就不送了。”
白锦扶走出宝华宫,将季风摇的解药从袖子里拿出来,拔-出瓶塞把药丸倒在手心里盯着瞧了好一会儿,犹豫要不要服下,过了良久,还是把药丸装回了瓶子里,决定铤而走险探一探季风摇的底。
出了宫,难得有一天清闲的时候,白锦扶想了想,命车驾往宁安侯府行去,打算去看看景彧。
前一阵儿事务繁忙,他只能抽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去宁安侯府,景彧的伤养了半个月已经能下地走动,隆庆帝为了嘉奖他救驾有功,除了赏赐下金银珠宝,还特授景彧金紫光禄大夫,领尚书事,并特许淑妃在景彧伤好后可以回宁安侯府省亲以示荣宠。
白锦扶是宁安侯府的熟客了,没让下人通报,熟门熟路地进了景彧的院子。
景彧刚服了药,闲来无事拿了卷兵书坐在书桌后翻看,已经过了立夏,天气慢慢变得炎热起来,他胸.前有伤,出了汗不利于伤口恢复,得保持身上干爽,所以只穿了件单薄的中衣,领口半敞开,露出锁骨和小半片紧实的胸膛,一向以端方君子形象示人的景彧,极少有这般衣冠不整的时候,却也别具一番风.流。
白锦扶进了院子,一眼就看到了打开的窗户前景彧的身影出现在那儿,他悄无声息地走到窗子外面,隔着窗纱无意中竟然大饱眼福了一回,见景彧沉浸在兵法里,还没发现自己,顿时起了捉弄之心。
“啧啧,这是谁家的俏郎君,大白天的就衣衫半解,羞也不羞?也不怕被人看到,白白便宜了谁去。”白锦扶故意吊高了嗓音,语调阴不阴,阳不阳,促狭得很。
不过景彧还是辨认出了是白锦扶的声音,还没转头朝向窗外,嘴角已经先勾起来了,放下手里的兵书,笑着道:“除了你,还有谁有这个胆子靠近我的窗口?”
白锦扶手撑在窗沿上,理直气壮地道:“我这人气量小,是我的人,不穿衣服的样子只许给我一个人看,就算没有其他人,被树上的鸟啊雀啊什么的看到了我也不高兴。”
景彧无奈地笑:“我这明明还穿着衣服,怎么能说是没穿?”
白锦扶挑高了眉毛,正大光明地扫视起景彧的领口,“要露不露,你这还不如不穿呢,你别说,你现在的样子,还真有一番病美人的风.流韵味,既惹人怜爱,又让人想欺负。”
景彧被白锦扶的话逗乐,想笑却又怕扯动胸.前的伤口,只好辛苦地憋着,深深地看着白锦扶,点了下头,装成若有所思地道:“原来你好这口?早说我就自己捅自己一刀了,好叫你天天欺负我。”
白锦扶调戏不成反被骚了一脸,佯怒瞪着景彧,“……你是越发没个正经样了。”
“殿下谬赞,我这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景彧打量了眼白锦扶的穿着,了然地道,“你这是刚从宫里出来?”
白锦扶“嗯”了声,忽然灵机一动,反击的时候到了,于是离开窗前,进了屋里,却是换上了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
景彧见他神色烦恼,不禁关心地问:“怎么了?是有棘手的事?”
白锦扶点点头,走到景彧身旁,垂眸看着他,低声道:“皇上命季风摇替我治疗隐疾,说是要等我隐疾治好,有了后嗣才能把皇位传给我,你说这该如何是好?”
景彧没想到是这件事,一时也想不到好的解决办法,白锦扶见他沉默,不满地在他肩膀上轻轻推了下,“你倒是帮我想想办法分担分担啊。”
景彧苦笑,“这……我又不是女子生不出孩子,怎么帮你分担?”
“我倒是有个好办法,”白锦扶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枚药丸,两指捏着举在景彧眼前,神神秘秘地道,“这是我从季风摇那里求来的一枚奇药,说是男子服下之后便可像女子那般怀有身孕,你要不要试试?”
景彧拧眉怀疑地盯着白锦扶手里的药丸:“……?你莫不是在开玩笑?男人能生孩子这种荒谬之言你也信?”
“是不是开玩笑,你服下试试不就知道了?”白锦扶拉下脸一本正经地道,“难不成,你是不想给我生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家里有亲人病重,这段时间更新不稳定,尽量会更,万望体谅~
注①:引用自《桃花扇》
第72章 你就是我的良药
景彧抿唇忍俊不禁了下,眼里带着一丝促狭之意,看着白锦扶慢条斯理地道:“你如果想要孩子,我倒是可以帮你生,但是不能给你生。”
白锦扶眨眨眼思忖了下,“帮我生和给我生这二者有什么区别?”
景彧道:“帮你生,这药就是你服下。”
他没继续解释“给你生”的含义,但白锦扶已经听懂了。
白锦扶不露声色地挑了挑眉梢,眯起眼仔细打量起景彧,听景彧这话的意思,好像是想当1?
他曾经一个直男,这就已经有了1和0的概念?谁教他的?
“听你的意思,是想当上面那个?”白锦扶嘴角含笑,目光在景彧脸上游移,伸手在景彧的衣襟上掸了掸,俯下身凑到他脸颊边低声问,“可你知道男人和男人之间是怎么一回事吗?你有经验吗?你会吗?”
景彧一把反握住白锦扶的手,拉着他的手就往下伸去,白锦扶蓦地睁大眼,不知道景彧要做什么,但这个手往下探的方向让他不由得浮想联翩,然而电光火石间,什么事也没发生,景彧只是拉着他的手让他打开了书桌下面的一个抽屉。
白锦扶霎时清醒,暗笑自己想太多,脸上没什么表情地问景彧:“……你干什么?”
抽屉里整整齐齐地码着许多公文文书,景彧捉着白锦扶的手让他翻了下其中一叠文书,结果从文书下面翻出来一本封面与其他正经文书显得格格不入的话本册子,白锦扶从景彧手里抽出自己的手,拿起话本册子一看,不禁咋舌,好家伙,《名花宝鉴三十六式》。
这书可以说是在本朝大名鼎鼎,连白锦扶都略有耳闻,这是一本讲龙阳话本,因为其内容多有借古讽今所以成了禁书,但因为著者文采华然,辞藻香.艳,所以在民间私下里还是流传颇广,手抄本屡禁不绝。
没想到景彧这样的正经人,也会看这种风流艳书,这要是被人知道,他端方君子的形象怕是顷刻就会崩塌。
“我说,”白锦扶咽了口口水,“你这满肚子都是圣贤书的人看这种东西也不怕有辱斯文?”
景彧淡定地回答:“子曰,敏而好学,不耻下问。”
白锦扶差点笑出声来,“子的话是这么用的吗?你也不怕把孔老夫子气活过来?”
景彧凝视着白锦扶的侧颜,嗓音忽地沉下来若有深意,“我以前对断袖这一事上的确知之甚少,但当我确定了自己对你的心意后,也没少补课,这本《名花宝鉴三十六式》我前前后后翻过两遍,上面的内容我差不多也都记下了,学以致用,你不用担心我不会。”
“……”白锦扶哑然,呵呵,你还真是挺好学的。
“你当真现在就急着要孩子吗?”景彧话语一转,装模作样地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胸口,略带惋惜地道,“可我现在有伤在身,太医叮嘱需要静养,不能行房事,否则伤口可能会裂开,当然,若你执意想现在就要孩子,我也可以舍命陪君子……”
白锦扶听完后老脸一热,伸臂环住景彧的脖颈佯装勒了一下,假意威胁道:“你在满口胡诌什么呢,谁急着要孩子了?要生也是你生!”
景彧双手抱拳,作求饶状,“不管谁生,都得等我伤好再说行吗?”
白锦扶松开手,睨着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看在你受了伤的份上,今日就先放你一马,等你伤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景彧看着白锦扶忍不出低低地笑出了声音,忽然好像牵动到了伤口,眉头一蹙,笑声戛然而止,白锦扶见他神色有异,立即如临大敌,弯下腰,手扶在景彧的肩膀上,紧张地问:“怎么了?是不是伤口疼?”
景彧趁他不备,忽然揽住白锦扶的腰,稍一用力,拉他坐到自己腿上,白锦扶顿时明白自己是被摆了一道,但又怕会碰到景彧的伤口也不敢用力挣扎,咬牙嗔怪道:“诡计多端的男人,就仗着我不会拿你怎么样是吧。”
“没骗你,刚才是真的有点疼。”景彧捏了捏白锦扶的脸,勾唇莞尔,“但你要是让我亲一下,或许就不疼了。”
白锦扶抿了抿唇,要笑不笑地问:“怎么,我的嘴难道是什么灵丹妙药啊?”
“是,你就是我的良药。”景彧扣住白锦扶的后脑,下颌微抬,露出清晰突兀的喉结,哄着白锦扶低下头,随后吻了上去。
唇.瓣由微凉逐渐变得滚烫,张开的一瞬间,舌尖便缠在了一起,耳鬓厮磨,呼吸近在咫尺,一点点入侵着彼此的心神,窗外阳光明媚,窗内水声细细,不知这一吻吻了多久,白锦扶忽然听到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脑子里一个激灵,立即头往后仰与景彧分开了唇舌。
白锦扶低头一看,自己腰上系着的玉带不知什么时候被景彧解开了掉在了地上,而罪魁祸首的一只手则在他衣襟内放肆游走。
白锦扶忙把那只不安分的手紧紧按住,舔了舔嘴唇,似笑非笑地看着景彧,“过分了,是谁刚刚说自己有伤在身的?”
景彧盯着那抹色泽靡丽的红.唇,脸上毫无羞愧之意,“不是柳下惠做不到坐怀不乱,一时情不自禁,也是人之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