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春很是畅快,就算被拦也已经砸得差不多,拍拍手没搭理赵老板,而是问她主子:“郡主,这样行吗?”
宴落帆点头,“行的。”
小春扭头瞧见赵老板眼中的怨恨,还不忘嘲讽:“那些被你偷换掉的云锦,算是砸店赔偿了,郡主因你玉体有恙还要另算!”
宴落帆想想,不能让小春当恶人,毕竟要立恶毒刁蛮人设的是他,同样扭过头,艰难撂下狠话:“谁再来游云布坊,便是同我作对。”
反正没人会听。
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结果迈门槛的时候差点被自个儿裙子绊倒。
留下赵老板嘴里不住咒骂,若真没人来这店,他的钱从哪里来?当务之急还是快点笼络人心,一边打量周围人的脸色,一边瘫坐在地上哭嚎,“我的店!求求郡主,这是我的命啊,我真的没有替换云锦……”
该死,怎么还没人过来扶他帮他说话?
“你说会不会是这个老板真的换了布料?”
这话算是起了话头,众人纷纷改了话锋,挑起赵老板的错处“骂人的时候看着挺强硬的。”“估计就是欺负人家小郡主不爱说话。”“活该。”
唯有一道声音讲出众人的心里话:
“小郡主长得可真好看……”
赵老板苍白的辩解无人再听,最后愤愤地跺脚,咬牙切齿:“等游云小姐到,有你们好看。”
至于小说中本该同样作为事件中心的殷辞月,无意停留,早已同宴落帆前后脚离开。
“早该知道被众星捧月的第一美人不会好相处。”
殷辞月没理,神色毫无动容。
“殷辞月,那可是你未婚妻,将来要嫁给你的人,不打算说一下看法吗?”
殷辞月闻言,终于停住脚步,仍是那副冷淡模样:“不打算。”
“不打算?你说我楚历虽说比不过你,但也是在这一辈排得上号的,你能不能多说几个字?也算给我面子。”
殷辞月蹙眉,薄唇微张欲说些什么。
楚历想也知道不是好话,赶在前头打断,摆摆手无可奈何道:“罢了罢了,我早听说过你清高,不喜与人交谈。”
事实上,楚历并非小弟,更非什么友人,来郾城目的是参加临谷峪入门考核,碰巧遇到被传成神话的天才,凑上去聊几句,两人连相熟都算不上。
他在自家一亩三分地也是被捧着的人物,别说这样伏低做小,就是好声好气说话也没几回,这次碰上个硬茬子也是不适应。
正当这时,一小厮气喘吁吁地跑到二人跟前,“少爷,时间差不多了。”
殷辞月对楚历微微颔首,“再会。”
楚历都还没来得及回答,人便已经走开,一时无语。
他都能发誓这位天之骄子口中的“再会”绝对没有真想下次再见的意思,而是单纯的礼节,说不定还是被人嘱咐过千百次才知道要说。
小厮对自家少爷的做法习以为常,也连忙跟上去,说道:“老爷夫人说跟您一会儿要去郾城城主那里拜访,毕竟少爷的未婚妻在,于情于理都要见上一面。”
殷辞月并无异议,只是脑海中闪过刚才见过的那抹身影,“她是什么样的人?”
小厮心里清楚,这个“她”指的是便是少爷的未婚妻,想起进城以来听到的传闻,这回答烫嘴起来,含糊道:“第一美人有点小性子也理所应当。”
他也不知自家少爷已经和未婚妻碰过面,依旧劝慰:“少爷和小郡主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无论如何,都是要在一起的。”
哪怕少爷的未婚妻如传闻所说般娇纵蛮横,对二人的婚配也不会有丝毫影响。明明以前少爷最清楚这一点,对宴郡主更是毫无兴趣,这次怎么突然问这个?
殷辞月没再开口。
宴落帆并不知道自己“蛮横”砸店引起了殷辞月的思考,他正硬着头皮和现在的郾城城主,也就是他的伯父解释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闹事。
“赵老板偷换了我的云锦。”
宴城主叹一口气,“落落自然是不会有过错,只是处理的时机不对。”
“最近郾城人多嘴杂,连你多年未见的未婚夫也到了,一会儿便来我们城主府做客,这件事定会影响你的声誉……”
宴落帆垂下头乖乖认错,嘴上小声嘀咕:“我的名声够恶劣了。”
小春每次听到都要气哼,那些长舌妇编排她家郡主没个边界,她都能背下来了。
什么郡主“只穿云锦”,那不是因为穿别的不仅会磨红皮肤,甚至还会起红疹子吗?说郡主非“灵果灵兽”不吃,而且现在的修真人士不都这样吗?吃凡尘杂食会增加体内杂质。
至于那一匣子“文都大师亲手打的首饰”,那分明是文都大师说只有第一美人才配得上他的东西,硬塞给郡主的……
偏偏要把这些说成过错。
“我定要去撕烂那些人的嘴!”
宴城主被这一嗓子吓一跳,往下压压手,“小春,别在这时候添乱。”
小春不服气地闭上嘴,杏眼中满是恼火。
宴城主看向宴落帆的目光还是纵容的,对这个弟弟遗留在世,样貌出挑的女儿,他能看到她未来给家族带来的好处,“回房间好好打扮打扮,待会儿殷家那孩子过来,我派人去寻你。”
可惜宴落帆并没有什么少女心事,大步走出中堂,听见郾城主在后面喊:“落落,姑娘家走路温柔点!”
宴落帆僵硬一瞬,艰难将步幅调小,走出宴城主视线范围,站定后扯扯自己穿着的襦裙,对小春茫然发问:“我这身不好看?”
小春摇摇头:“郡主怎么样都是好看的,就是……”
“什么?”
小春有点不好意思,欲言又止半天,遮住嘴小声道:“就是这裙子显得那儿小了点。”
宴落帆把茫然写在脸上,然后顺着小春的目光看向自己胸口的位置,脸烧起一片红霞,挡住小春还想探索的手,“这、这个没关系的。”
小春觉得前两天不是这个大小,“郡主,最近你是不是饿瘦了?”
“可、可能。”宴落帆视线躲避,只想逃离。他再也不敢偷懒了,只有今天没往里面塞东西而已。
最后苦于古代复杂衣物的宴落帆还是没换,先将面纱给取下,重新缠了缠脖子上的丝巾,然后趁着小春没注意又在胸口塞了两小团布。
后来小春的眼神别提多奇怪了。
宴落帆努力忽视这目光,刚抬脚,还没迈进门槛,赞美就仿佛不要钱似的砸过去。
“还真是天姿国色。”
“本以为传闻肯定有夸大,没成想却是连小郡主半分的俊俏都没讲出来。”
“未来竟能娶到小郡主,我们辞月怕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宴落帆听惯了奉承,但到最后这句差点没绷住笑,视线落到殷辞月依旧高冷的脸上,心想高兴可是半点没看出来,殷夫人讲话真有意思。
他还未做出反应,手腕已经被拉住,尝试挣脱失败。
殷夫人仿佛察觉不出其中的抗拒,亲和得很,拉着人一位位介绍:“我是辞月的母亲。这是我们殷家家主,你先喊他伯父也是好的。而这就是你的未婚夫了,殷辞月。”
宴落帆每个都乖乖喊人,等轮到殷辞,还是有点心虚,只好垂着眼睫,“嗯。”
殷夫人一怔,“嗯”?未免冷淡了些,站出来打圆场,“我们小郡主害羞了。”
宴落帆只能照着小说中原主的喊法,声若蚊蚋,重新唤了声:“辞月哥哥好。”
配上因羞耻而染红的耳根,瞧着还真像是见到未婚夫,少女怀春的模样。
殷夫人的介绍仍在继续:“他不喜言辞,瞧着待你冷淡些,但人不错,我想你也是听说过的。”
殷辞月亦是微微颔首,并未表现出不同。
宴落帆含糊应声,主角本就是喜怒不形于色,厌恶应该也不会很直白,被殷夫人拉着往下认人。
“这是辞月的兄长,殷施琅。”
宴落帆点头,自然不少:“殷大哥好。”
“嗯。”
殷施琅的反应是和殷辞月如出一辙的冷淡,可清楚剧情的宴落帆知道这都是浮于表面的模仿。
虽说殷夫人的区别对待如此明显,可这份偏爱是假的,她并非殷辞月的生母,反而,被她粗略介绍的殷施琅才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
于殷施琅而言,有个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追赶上同父异母的弟弟,并非好事。
大五岁的年纪只能产生更大的对比,无数人在私下说“同一个老子的种,怎么施琅少爷就那么没用”,连他的母亲都怨恨他天赋的匮乏。
他能做的,只有努力追赶殷辞月的脚步,不断模仿,哪一刻起床、吃什么、喝什么,甚至去修炼本不擅长的功法……这样除了让他更清晰地认识到二人差距,别无用处。
所以在殷辞月天赋消失,比常人还不如的那一刻,殷施琅的欺压比任何人都来得猛烈。
他说:“没天赋的人,本就应该被踩在脚下。”
因为他觉得自己就是这样过来的。
“落落,坐在这,和辞月坐一起。”宴城主呼喊。
宴落帆回神,听话地走过去坐下,听着双方大人互相恭维,时不时地做出点回应,在殷夫人夸他“善解人意,秀外慧中”时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
第03章 那就讨厌
殷夫人言语满是歉意,隐约有点高傲:“我们本该早些来拜访的,没成想拖到了这个时候。”
宴城主没放在心上,现在谁人不知道堂堂殷家?只要两家的联姻还在,他便能从中谋得好处,“不算什么,这次你们来是因为临谷峪的弟子入门考核吧?落落也要考核,这段时间辞月帮帮我们落落如何?”
“好。”殷辞月没有拒绝的理由。
宴落帆感觉有探究的视线隐约落在他身上,抬眼,与殷辞月四目相对。
只是一说起这个,殷夫人又有得夸了,“辞月不用参加这入门考核,直接到秘境参加临谷峪的内门弟子选拔呢,施琅这孩子就不行了。”
“辞月未及弱冠便达到了筑基中期,不知有多少门派抢着要,挑来挑去还是觉得第一门派临谷峪好。临谷峪也给我们辞月面子,收为内门弟子是一定的了,只要通过内门弟子选拔,那就是几大尊者的亲传弟子,这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
殷夫人说完,明显看了眼殷施琅,显然这“多少人”意有所指。
宴落帆悄悄瞥了眼殷施琅的脸色,看到对贬低的麻木,他纠结地手指绞在一起,该说点什么缓和气氛?没忍住看向一边坐着的殷辞月,然后,“……”
刚开始殷辞月不是坐在那么角落的位置吧,瞧着都有些可怜了,好像他俩中间隔了一条楚河汉界。
宴落帆默默朝另一边移了移,“要不我……”去其它位置坐?
刚好宴城主开口了,直接打断:“反正都比我们落落强。”
宴落帆将剩下的话忘记,看向宴城主的目光很是无语。
殷夫人笑笑,说道:“怎么能这样比?”
凝重的话题便这样被带过,互为亲家的几人又聊起来,内容重点依旧是殷辞月,说他的样貌、修为以及爱好,没说两句殷夫人就会有意无意地刺她亲生儿子两句,仿佛是在提醒殷施琅的无能。
宴城主突然想起,“说起来,临谷峪内门选拔在入门考核前边,也就这两天的事,辞月有时间帮落落吗?”
“有,我会帮忙。”
殷辞月声线冷冽,恰如碎玉。
宴落帆听完感觉耳朵痒痒的,下意识推脱:“我自己也可以的,伯父,不要麻烦别人。”
这宴城主就听不下去了,提醒道:“怎么能说是麻烦别人?他是你未婚夫,是未来要和你成亲的人。”
宴落帆往后缩了缩,他实在不知如何去和殷辞月这个主角相处,试图再挣扎一把,“我知道,但……”
宴城主不打算继续放任,皱眉打断:“不要任性。”
宴落帆闷闷地坐回原处,报复性地朝殷辞月那边挪了挪,明明已经心生反感,为什么答应得那么干脆?
殷辞月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将嘴里那句“于理不合”咽下,垂着眼睫往另一边坐了坐。
刚消停了一会儿,从府门口方向来了个蓝衣小厮,手中拿着一张薄薄的纸,嘴里喊着“城主大人”,到中堂看到那么多人,眼珠子一转:“郡主,您的东西。”
殷夫人还在问:“这是怎么了?”
宴落帆还没起身,小春先快步走过去扯到手中,嘟囔道:“你哪里来的郡主东西?”
然后她定神看了两眼,将那张纸“唰”地一下塞进袖子,转变口风呵道:“还不快点下去。”
小厮却没着急走,趴在小春耳边:“赵老板说现在不赔,他们游云小姐等着会做主。”这才赶紧离开。
小春凑到宴落帆身侧,将纸递过去,压低声音,“赵老板向我们城主府要的赔偿。”
宴落帆嘴巴微张,难言惊讶。
当时看着混乱,可那些掉在地上的布其实没什么实质性损伤,赵老板的脸皮到底是有多厚?居然还好意思狮子大开口要赔偿。
不过,毫无灵气的小春忽略了一个重要问题,那便是在此刻的中堂,哪怕是将声音压成蚊子,在场的修士也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只想在殷辞月面前败坏形象的!
再就是,游云小姐这名号有点耳熟?
宴城主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了,摆摆手将人赶走,“我们长辈在场你们也不好说话,落落带辞月在郾城四处逛一逛吧,顺便聊一聊。”
压根没给宴落帆拒绝的机会。
宴落帆也只能带人离开中堂,走在前面感觉如芒刺背。
小春没忍住打量殷辞月两眼,怎么都觉得眼熟,然后蓦然回忆起自己在游云布坊的泼辣表现,眼泪都快要掉下来,拽拽自家郡主的衣袖:“小郡主。”
宴落帆回头。
小春咬咬牙,想着郡主在姑爷那里的形象就毁在她手上了,压低声音:“姑爷当时也在游云布坊,都看见了。”她想着小郡主好生解释一番,说两句好话将误会说开就好了,不会有严重后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