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望眉头皱成川字,他也不是没见过比这更血腥的画面,稍一叹息:“都说了让他跟我一起去寻你们,这就是他自己的命数。”
“接下来怎么办?”
宴落帆控制,努力让自己语气寻常,无论这件事殷辞月是否偏激,既然已经做了,那就不能被怀疑。
宋青望使出火诀,蓝青火焰将尸体瞬间燃为灰烬,他从储物袋中找出一青白小罐,将灰白骨灰收起,“等回临谷峪给他堆个坟头算了。”
正收拾着,他蓦然抬头,看着他的好兄弟殷辞月扯出个笑,“看来这思过崖是非要再去一次不可,到时候别忘了探望我。”
宴落帆盯着脚尖,毕竟连累了无辜的人,他有点愧疚,“你想要什么,我给你送。”
“不用!”宋青望差点将手里的骨灰撒了,连忙阻止,找补道,“那里天寒地冻,你这小身子骨可受不了,让你未婚夫去就行。”
殷辞月硬直眼睫在眸底留下阴翳,应下:“好。”
如宋青望猜想的一样,齐长老听说这么个十五猎兽居然有弟子折在里头,脸色比锅底还要黑几分,怒火中烧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死了,怎么死的,尸体呢?”
宋青望摆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将怀中小罐朝外一推:“长老你可不知道那惨状,尸体残破不全,也不知道怎么惹上了那么多灵兽。为了防止您看到伤心,我就地烧成灰了,这不在小罐里。”
齐长老将这混小子的头当成鼓不断拍动,忍无可忍怒吼:“宋青望!!”
“在这~”
齐长老咬牙切齿:“你到省刑峰领三十骨鞭,然后自行去思过崖,什么时候知错什么时候回来。”
宋青望临走还要顶嘴,“那我要是现在就知错了呢?”
“你给我滚!”
“好嘞。”
临离开宋青望抬抬下巴,在众人目睹下对殷辞月丢出一颗小石子,言语饱含深意:“再怎么说我也是为了去帮你才把你哥撂下的,道歉就免了吧?”
殷辞月接住那黑色石子,“我会向父亲说明此事。”
宋青望这才放下心来,伸了个懒腰,吊儿郎当吹着小曲离开,背着众人感叹:“我也是无能为力啊。”
齐长老也没心情去盘点其他人的战果,长袖一甩,将手中被硬塞过来的小罐交到殷辞月手中,极其郑重:“世事无常,也确实是临谷峪的疏忽,若你父亲问起如实相告即可。”
殷辞月双手接过,垂下眼,“父亲会理解。”
宴落帆看着那小罐,也不知道自己未来能不能有这待遇,心想殷家主能不能理解他不敢断定,可殷夫人那边绝对是无法理解,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事端。
最后众人散去,他坐上腾蛇,夜里的临谷峪显得陌生,意识到殷辞月一直沉默,忍不住开口:“后悔了?”
殷辞月将视线落到小骗子被白布缠绕的手腕,语焉不详,“或许。”
后悔是有,却不是因为这罐子里的人,而是为在小骗子面前过早暴露真面目会让其心生忌惮。
他的担忧不无道理,今日所发生的一切确实让宴落帆为之反思,到底哪一个才是主角的真实?“宋青望最后丢给你的是什么?”
殷辞月答:“祸石。”
宴落帆并未惊讶,和他的推测完全相同。
从一开始,宋青望并未仔细察看尸体而是选择一把火烧掉,这本就不合常理,不要说尸体过分可怖摄人,这都是借口。
宋青望发现了殷施琅死因的不寻常,可他本就是能在演武台挖人灵根的狠角色,在猜测此事为殷辞月所为后,提出让殷辞月去思过崖探望的要求,这便是求证,最后出于兄弟道义或是嫌麻烦,选择进一步将事实掩盖。
此刻腾蛇的高度下降,岚星峰出现在视野范围内,宴落帆决定问出最后一个问题:“现在的一切,都在你的计划当中?”
半晌沉默,殷辞月给出答案:“是。”
腾蛇终于落地,灰尘四起,宴落帆从提出那个最后问题后就没再开口,甚至在殷辞月准备扶他时选择无视,直到发觉腾蛇一直停留在原地,眉眼低敛:“走吧。”
殷辞月看向自己落空的手,眸色黑沉,却没开口追问这冷淡的缘由。
说实话宴落帆也是茫然的。
他只是继续作精蛮横仅此而已,为了殷施琅那样的人生气实在不至于,至于一切尽在殷辞月掌握之中这点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都超厉害,发自内心的那种。
对做错事殷施琅处罚的同时,殷辞月还能同时去试探宋青望这个人如何。
他相信就算宋青望最后没选择一把火烧掉尸体,殷辞月也是有后手的。
最后所以感慨化作一句话:主角就是主角。
只是现在殷辞月不出声算怎么一回事?难不成今日情绪不高他这次刚好撞枪口上了?
于是宴落帆仰起脸,将语气调整的好了一点:“不走吗?”
殷辞月这个人很有气势和魄力,尤其是在他面无表情进行俯视时,总会让人产生眼前不是什么临谷峪弟子,而是无情无爱神明的错觉。他薄唇轻启,伸出手将眼前小未婚妻的脸抬得更高,“落落。”
宴落帆下意识服从,任由白皙透着黛青血管的修长指节勾着他的下巴,或是入夜风凉,他瑟缩了一下。
“不要怕我。”
下一刻宴落帆试图解释的言语被堵在喉咙,化作挣扎的呜咽,可对方展现出贪婪和强烈的占有欲,几乎要将他的呼吸都夺走,在口齿纠缠过程中,彼此沾染上属于另一个人的气味。
待二人分离刚才的一切荒谬如错觉,可唇上遗留的凉意仍在为宴落帆不断确认这事实:殷辞月,这个修真升级文主角,在小说剧情连个暧昧对象都没有的人,刚才亲了他这个男人。
疯了。
他一双桃花眼瞪圆,盯着眼前人连夜色都无法遮掩住的烧红耳根,一时不知该为自己失去的初吻叹息,还是去同情不明真相的殷辞月。
宴落帆指尖都颤了,本来习惯性咬唇的动作也被生硬克制,“你、你会后悔的。”
“殷辞月,你刚才干了什么?!”
殷辞月面临质问,依旧淡然,注视小骗子茶色瞳仁蒙上细碎水光,连那因羞耻和恼怒而沁红的眼尾都显得讨喜,怎么会有这样合心意的人?
尤其是嘴巴湿润,染上属于他的气味时。
还想,得到更多……
一道略显耳熟的女声传来,其中充斥着令人无法忽视的怒火,循声望去竟是多日不见的金舒荣。
她正从院门大树下火急火燎赶来,活像是抓住红杏出墙妻子,走到宴落帆身边就掏出帕子一通猛擦,“不干净!”
明明被人看到刚才那一幕应该更为羞耻,可宴落帆却奇妙地不再无措,甚至还能劝金舒荣冷静,“不算什么大事。”
“怎么不算?”金舒荣眼泪都要掉下来,她没料到分明是为早些见到小郡主才守着,却看到这让人心碎的一幕,“就算是未婚夫妻也要…也要保持距离才行。”
这话听着都矛盾,宴落帆失笑。
殷辞月凤眸微眯,声线冷冰:“游云小姐,这和你无关。”
金舒荣横眉,气得头上珠钗乱晃:“怎么无关,我和落落是好友,我不能让她受登徒子的调戏。”
本来在撒火和抓狂中做选择的宴落帆拉起架,承担起岔开话题的责任,“我以为你会很快回到临谷峪,没成想花了至少半月的时间,伯母身体还好吗?”
“已经大好了,只是前不久有些铺子出了问题,就没能立刻赶回来,没成想你已经……”金舒荣又说到伤心处。
宴落帆有些窘迫,虽说不知为何要解释,“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金舒荣假意抹泪,倒也好哄:“嗯,我相信落落。”
然后她继续指桑骂槐,“有些人看着清心寡欲的,其实骨子里还不知在想些什么,越冷淡的人,他越……”
再不打断是不行了,宴落帆尬笑两声,双手合十,“已经丑时了,你们也是时候离开了。”
金舒荣不太满意,她等那么长时间可是冲着和落落促膝长谈来的,可看落落这憔悴的模样,只得勉强松口:“好吧。”
但要求要是要提,“明日我和落落一起去早课可好?”
宴落帆正愁和殷辞月见面尴尬,自是毫不犹豫一口答应:“好。”
殷辞月连表达意见的时机也无,但目光落到小骗子红润的唇瓣上,回想到柔软温暖的触感,也没再多生事端。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没生气,可被亲后反而生了气的落落:腿都软了,走开!!
嗷,今天这章是让落落刷新认知的,再就是如果以后还有那么长的章节我会把它分成两章的,啾咪~
(我为什么写那么长?试图凑整数呜呜,请夸我长长)
第25章 七夕庙会
翌日, 云销雨霁、惠风和畅。
仍是固定辰时,宴落帆整个人窝在被子里,迷迷糊糊听到些声响却没放在心上, 睡不足的懒觉让他燃起刻苦修炼的斗志, 至少要到筑基期, 这样就不会困倦,可饭依旧要吃, 这是人生意义。
他未曾察觉屋内溜进一道黑影,正掀开重重帷帐,最后一声呼唤:“落落, 我们要去上早课了!”
宴落帆差点直接从床上跳起来, 但介于睡觉时没塞布包,只是将被子裹得更紧,正处在:看似大脑一片空白, 实际真的一片空白。
下一瞬,他迷蒙睡眼瞬间清明:“金舒荣,我记得昨晚落了门闩,你怎么进来的?”
黑影, 也就是金舒荣眉眼弯弯,言语中还带着得意, “那个怎么可能拦得住我, 随便钩钩手指便能解决。”
她说完, 还面露忧虑, 目光落于宴落帆唯一露出绝色的面庞,“落落, 这样实在太危险了, 修士入睡不能如此松懈, 若来的不是我,而是殷……什么登徒子呢?”
这言语转折生硬,宴落帆想注意不到都困难,看来这位游云小姐是连殷辞月的名字都不愿提及,两人到底是哪里来的敌视?
而且,“你能先将帷帐放下吗?”
金舒荣很顺从,毫不犹豫将帷帐放下,可她人并没出去甚至还有坐床上看人穿衣服的意思,嘴里夸赞:“落落你都不知道自己睡着的样子有多惹人喜欢。”
宴落帆将被子抓得更紧,克制不住僵硬,干巴巴地请求:“你能不能先离开一会儿?”
“啊?”金舒荣眉头皱起,瑞风眼满是不解,极其不舍伸出手,“都身为女子有什么好避讳的,我来帮落落梳洗可好?”
宴落帆惊慌失措,“不用!”
他伸出一只胳膊将金舒荣给推出帷帐,还不放心地补充一句,“不许偷看。”
于是金舒荣就只好背过身去,心底仍是不服气,搁那小声嘀咕:“落落,都是女子有什么关系嘛,我又占不了你便宜,都没见你对那个姓殷的防范那么严,这么避着我,难不成——”
宴落帆手忙脚乱往胸口塞布包,听到这拉长的尾音,心差点被提到嗓子眼,正欲出言辩解,就听到那剩下的半句话:
“难不成你发现我觊觎你的美色了?”
宴落帆哽住,求下次讲话不要大喘气,“没有的事,不要开玩笑。”
等宴落帆终于将自己收拾好,金舒荣好似条小尾巴跟在身后,他每做一件事便会得到一句赞美,手脚都不知道放在哪里。
尤其那赞美又浮夸,左一句“国色天香”,右一句“心灵手巧”,而宴落帆只是简单洗了一把脸,仅此而已。
本来他打算一直绷着脸并对这“私闯民宅”的行为进行责备,至少要将不满表达,可最后没忍住,“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这话可算落到点子上,金舒荣扯了个狐狸般的笑,一拍手道:“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落落,我确实有一件请求。”
宴落帆随手朝头上丸子插了只珠钗,这是他唯一学会的绾发方式,快捷简单,“能保证不会再偷进我房间就继续说。”
金舒荣闻言欣喜,“那今日七夕,我们一起去山下逛一逛如何?放心,不会触犯门规的,只要和尊者说一声就行。在这里闷那么长时间,一定很是枯燥,刚好山下还有我们游云的店铺。”
一口气说完这通预想多遍的话,唯恐被拒绝。
毕竟表面身份都为女子,就当是寻常逛庙会也未尝不可,宴落帆也没多纠结:“好。”
于是两人便分别骑着云鹤前去参与听道早课,问为何有两只?这金舒荣有一肚子话想说,她想要和落落骑同一只云鹤的,当时也只是想展示一下自家游云雄厚的资本,没成想坏了自己的好事。
香香软软的落落就这么跑了?
飞至半空,她还没忍住敲了两下自己所骑的云鹤,心想这灵兽若有些眼力见,就立刻装成受伤飞不动。
可云鹤将这理解为对自己速度的催促,当时一骑绝尘,本来还能和宴落帆并肩聊天的机会都没了。
气得金舒荣到悟阁都一直保持黑脸的状态,连上前套近乎的都一个没理。
宴落帆坐到所剩无几的空位上,望了眼殷辞月的后脑勺,又看向瘪嘴的金舒荣,还是蛮惊讶的。
他本以为以金舒荣的个性,得了一起去逛庙会的承诺一定会大肆宣扬才对,谁知居然闭嘴不言。
道法一如既往地枯燥无聊加难以理解,每个字都在朝耳朵里钻,最后却仍是一个没留住。
可这次表现垫底的并非他,而是迟到近半月且不善于隐藏懵然情绪的金舒荣。
在安长老询问:“可听懂了?”
在“听懂了”的整齐回答中,多出一道满是不和谐的声音,“没听懂。”
干脆的回应让安长老也是利落黑脸,“怎么会没听懂,你之前是不是没来过?”
之前试图和金舒荣套近乎的弟子帮忙作答:“游云小姐因母亲生病所以并没有第一时间到临谷峪,昨日夜里才刚抵达。”
安长老表示理解,可眉头却无半分舒展的迹象,这落下的该如何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