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
好一个明知故问,宴落帆担心被再撒一把药粉,安静点头。
花朝不喜欢当恶人,直面这犹豫怀疑的视线,他立刻语无伦次地为自己辩解:“我言而有信,你面具我都没动一下!”
听完,宴落帆默默坐在角落,掀开一边的布帘,看到飞速后移的络绎群山,“现在到了什么地方?我真不想去,你随便找个地方将我放下好吗?”
花朝觉得不好,抱着胳膊撇嘴道:“说实话,你是不是对我们合欢派有偏见?”
宴落帆看过不知道多少本小说,里面的合欢派基本都是“彩阳补阴”,十分淫-乱,生性散漫不羁,不受道常束缚,如果这算是偏见的话,确实是有的,所以他没好意思出声。
花朝就知道是这么一回事,“那都是我们合欢派弟子的前情人爱而不得杜撰出来的!”
宴落帆保持沉默,这个“前”字就很有灵性。
不过花朝扇扇子的动作快出残影,还在怒气冲冲地继续说:“我们从不强迫旁人,都是他们上赶着来找我们,而且双修这种事又不是只有我们受益,他们也会从中得到好处。”
“他们不过是觉得失去了个好鼎炉,所以生气罢了!”
宴落帆干笑两声,应和道:“原来如此。”
两人话题没能继续下去,因为宴落帆整整昏睡了五日,他们已经到达了合欢派。
真不愧是所有小说中出场频率最高的门派,特色放在那里,正在山门关的位置就看到有人在相拥激吻,宴落帆一瞬间联想到了上大学时在宿舍楼底下的小情侣,也没有什么特别反应。
只是花朝看不下去:“干什么,你能不能为门派名誉着想?”
被骂的人不满抬头,在看到来人后轻咳两声,立刻转移话题:“师兄怎么还多带回来个人?”
花朝懒得解释:“不要你管。”然后领人离去。
一路上宴落帆遇到不少好奇的打量,不过他的注意力都在沿途风景上,一路都是飘香的嫩粉桃花,传说中的桃花源不知是否有此美景,若是能在这么漂亮的地方找个山洞隐居倒也是不错的住处。
而花朝的说法也从一开始的随便看看,转换为:“暂住一段时日。”
……
花开花败。
到底住了多少时日已经令人记不清了,至少上百年的光阴过去,一开始佩戴着的面具已然破旧不堪,而宴落帆那样懒散的修行也将提升到了金丹期的修为。
世上不会因为少了谁便终止。
不过,偶尔修剪桃花时他会突然停住,回想起子时带着九叶花来寻他的人。
“安清!”
这是宴落帆随口起的新名字,姓是母亲的,他在听到唤声后扭头。
花朝三步并两步走过来,“你知道吗,临谷峪的掌门终于出关了!”
宴落帆眨眨眼,不自觉折断了手中的花枝,音量近乎自语:“原来过得这样快。”按照小说剧情的进度,再过去一百年殷辞月便会从悬雁门归来,让那些曾经折辱过他的人在害怕以及后悔中死去。
花朝还在继续说当前的情况:“你知道吗?就是当年失踪的那个殷辞月,不是有传闻说他通过邪术来快速增长修为,所以才无法使用灵力吗?谁知道临谷峪掌门说那其实是天道之体,我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反正很厉害就对了!”
宴落帆点点头,原剧情中殷辞月是被欺辱离开的,所以还有掌门大怒让那些不长眼人物登殷家门道歉的部分。
花朝顺手摆弄着花枝,“临谷峪掌门听说那些破事,尤其是殷辞月已经失踪后,差点被当场气昏过去,责罚了好多弟子。”
活该。
宴落帆对此满不在意。
而花朝终于说起正题:“掌门让你过去一趟,说是有话要讲。”
宴落帆放下手中的花枝,并无惊讶:“好,我这就过去。”
若要仔细追究起来,要说起当初进入合欢派第一次和掌门相见那日,合欢派掌门在认人方面确实有一手,当时就将他的身份给辨认出,不过也通情达理,并没有公之于众而是帮忙隐瞒,也没有接连追问……
现在临谷峪掌门终于出关,可能是询问他到底要不要将殷辞月的下落告知吧?
当然,合欢派掌门作为星希尊者的挚友,这事并没有对星希尊者隐瞒,所以宴落帆当时被失而复得的星希尊者暴捶一顿。
星希尊者对于徒弟莫名更换性别的事情并未多提,大概是担忧将人逼得太紧。
到达欢喜阁,还没迈进去就听到合欢派掌门和星希尊者的嬉笑声,自从宴落帆在此“暂居”后,星希尊者经常过来做客玩乐,时不时指点一下不懂事的蠢徒弟。
宴落帆迈步进入,轻唤了一声:“师父。”
星希尊者让人赶紧过去坐,而合欢派掌门则是不怀好意地笑。
宴落帆有种不妙的预感,不过还是顺着猜想说:“我不打算将殷辞月的下落告知掌门。”不然殷辞月回来就没有那种突然的感觉了!
没成想星希尊者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我管他做什么,谁要和你说这个了。”
而合欢派掌门也紧接着搭腔:“你可知道你现在到底有多大的名气?比之当初美人榜第一的名号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也搞不懂,明明脸都看不到,怎么还能痴迷?”
星希尊者打量自家徒弟两眼,将其面具取下,调侃道:“神秘?”
现在的宴落帆绝不会被错认成女子,完全就是明眸善睐的讨喜少爷,却仍拥有超脱性别的绝色,此刻因为被人盯着耳廓泛红,“那是要做什么?”
合欢派掌门这下却突然不好意思起来,将声音压低:“咱、咱们搞个比武相亲如何?”
“给谁?”
“你。”
宴落帆歪歪头:“……?”
若是没出错,他现在可是毫无疑问的男子身份。
作者有话要说:
第71章 天南愈药
合欢派掌门这莫名的一时兴起, 着实令人摸不着头脑,答复自然是毫不犹豫地拒绝。
宴落帆就连原因都没追问:“不要,感觉很奇怪。”
合欢派掌门努努嘴, 又给了星希尊者一个暗示的眼神, 嘟囔道:“你话说得不要那么果断。”
受到挚友求助的星希尊者也将撑着脸的胳膊拿开, 摆了摆手指:“这可和你想象中的比武招亲不一样,不是说他胜过所有人便可以娶你的。”
宴落帆安分地坐在原处, 盯着杯中正在打转的茶梗,眼巴巴地继续往下听,他倒要知道自家师父打算如何唬人。
“我们是这样打算的, 这场比武招亲的胜者可以获得与你谈话的机会, 当然,并不是随便聊聊天,那个时候你要摘下自己的面具, 这才有噱头。”
星希尊者笑眼弯弯,撑着胳膊十指交叉,似乎全然不知她的言语为宴落帆带来多少惊讶。
“可是我的脸……”
合欢派掌门立刻打断:“这并不是问题,而且你无法戴着面具过一辈子, 不是吗?”
没错,宴落帆无法说出否认的话语, 但也不代表他愿意冒着暴露身份的风险, 去答应这带不来任何好处的事情, 他看向星希尊者求助道:“师父, 为什么要突然搞这个?”
星希尊者揉了揉小徒弟的脑袋,帮其理清额发, “自然是过得太无聊了, 而且合欢派正在败落, 这是让那些弟子挑选道侣的好时机,还会让合欢派再次声名大振。”
“当然最重要的是,你,这个我曾经的徒弟,名义上已经死去的第一美人,需要崭新的身份。”
被轻点了下鼻子的宴落帆欲言又止,最后仍是逃避地垂下眼睫,至少要先把小说剧情过完吧?他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星希尊者看到了其中的动摇,赶紧趁热打铁:“你有一个月的时间来考虑这件事。”
她知道自家小徒弟心中的忌惮,不就是那个失去踪迹受到欺骗的小未婚夫吗?“落落,我以为你很清楚,无论如何辞月那孩子都不会是去伤害你的人。”
当然,宴落帆的确清楚,而且还拥有曾经的誓言作为绝对的保证,他的每一次迟疑,都是不愿从那双漂亮锐利的眼睛中看到——失望。
但是。
“好,我答应。”
就当是一次放纵的任性,不会出任何问题。
修真界的修士们都是一边标榜着断情绝欲,一边寻找乐子的无聊存在。
宴落帆如今“安清”身份的受关注在所有人意料之外,仔细追究起来要谈起他与花朝的第一次相见,作为合欢派最为挑剔毒舌的长老亲传,他那“第一美人有所不及”的话语,在茶馆说书先生添油加醋的描述,以及重重机缘巧合之下,成为修真界的趣谈。
那张毫无装饰的白色面具,加持神秘,让不知多少人特意赶到合欢派一睹。
原本宴落帆是打算以假面示人,可是毕竟潮笙没在左右,这作为临时品的面皮无法长久使用,当那些听到风声的人到达合欢派之后,他只能闭门不见。
清高而孤傲,要不说人都喜欢有挑战性的,若是轻巧如了他的意,说不定还不会被吹嘘得那么厉害。
自那日宴落帆答应下来,整个合欢派全都忙得脚不沾地,仿佛是在平静油锅中滴下清泉,瞬间炸开。
也是,合欢派和寻常门派基本无甚不同,也就是修炼方式上存在细微差别,日日的修行同样枯燥而乏味,终于来了点新鲜,忙不迭将手头上的事情全部放下。
宴落帆这个比武招亲中最重要的角色,除了多做了身衣裳,居然没有其他能干的,每日待在小院里消磨时间。
这日花朝风风火火地过来,牛饮一杯茶水,又打开话匣子:“我真是不明白花莲那家伙到底是要做什么,老是找些不靠谱的人,这次更是狠狠栽了一跟头,被抛弃还不算什么,竟然直接被打断了腿。”
在合欢派住了一段时间后宴落帆也知道,这位花莲便是当时在门口遇到同人拥吻的那位,他一怔追问:“那他现在如何?”
花朝想到自己这个不靠谱的弟弟就要叹气:“躺在玉床上,嚷嚷着疼,他的脸也被划了……”
他说不下去了,到底还是心疼,可又有什么办法?正能慢慢养着。
宴落帆略一思索,从储物袋中取出都快要落灰的丹药,大大小小摆放了一列,做了个请的手势:“要不你挑一些丹药送过去?”
然后他开始一瓶一瓶地介绍起丹药的名称和功效,等说到靛蓝瓷瓶时,有些无语地停顿一下,忍不住吐槽:“这一瓶是天南愈研制而成,不过吃了伤根骨,而且吃得越多,这效果便越发不明显,到最后也寻常的高阶丹药并无不同。”
“这怎么可能?”
花朝也懂一点药理,据他所知天南愈绝不会出现这种情况,担忧的话语脱口而出:“你该不会是被人坑骗了?”
一边说着,他将靛蓝瓷瓶拿到手中,拧开之后确实闻到天南愈所特有的香味,不过里面还掺杂了其他东西。
察觉出不对劲,花朝倒出一颗丹药在指尖捏碎,眯了眯狐狸眼,做出判断:“这并非寻常的天南愈丹药,不,应该也算,只不过用的是毫无药效的花叶。”
宴落帆也捏碎了一颗,却看不出什么门道,放在鼻子下闻了闻:“不可能,一开始是有药效的。”这是怎么回事?
花朝耸肩,回应道:“它里面掺杂的其他丹药确实有治愈能力。”
可他当时所在意的功效不是这个,而是延缓身体生长,但宴落帆不能将这话说出口,否则解释起来会更加麻烦,只能不安蹙眉:“花朝,你确定没弄错吗?”
花朝在他的视线下摇头,又立刻安抚:“被骗也没什么,还省得伤根骨。”
宴落帆完全没被安慰到,他意识到在哪里出了差错,又想起自己曾经顺手塞到另一个小瓷瓶中的,赶紧找出放到桌上:“那、那这颗呢?”
花朝经过闻和品两个步骤后,得出答案:“这个是真的。”
他看到眼前人难看的脸色,“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宴落帆回神,摇摇头暂且将这件事带过,随手挑选了几瓶合适的丹药,顺手往里面输送了些灵力后递出去:“这些都很适合治疗骨肉伤,你带给花莲好了。”
花朝应下,不过他来这里另有目的:“伤害花莲的那个混蛋,他……也参加了比武招亲。”
难怪这个时候还特意过来,宴落帆表示了解:“那你的意思是让他退出?”
“那也太便宜他了。”花朝一声嗤笑,多情的桃花眼中流露出阴狠,说出自己的计划,“等到月末比武招亲那日,要先将他捧在云端,然后狠狠摔下来!”
……
一旬过去,十个日夜,修真界的大小茶馆,但凡修士多的地方都在谈论同一个话题,那便是不久后合欢派要举办的那场比武招亲,无论那日是否忙碌全都表示就算不参加,也要凑个热闹,而春满楼里的人更是不例外。
“你听说了吗?那个假面美人打出的旗号可是要与当初的第一美人相媲美。”
另一人一头雾水:“第一美人?不是花魁玉清?”
“不是,一百多年前玉清只能排在第二,第一是郾城的郡主,当初天祭日她扮作神女,我远远地看过一眼,那种样貌当真是天姿绝色……”开启话头的那男子难掩怀念,“很难再心悦其他什么人了。”
另一人没亲眼看见过,听如此苍白的描述毫无动容,无所谓地耸肩:“合欢派的假面美人不是说比她还好看?”
“啪嗒——”
一声茶碗被砸碎在地的轻响,是从三层而下的玉清,她轻拍了两下掌心,神情倨傲冷漠:“没人会比落落更好看,这不过是用来博眼球的话术。等那日我也会去,倒要看看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竟敢如此大言不惭!”
一个两个全都试图排在她的前头,什么假面美人?说不定只是容貌太丑不敢示人。
闲聊那几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当时便起哄,“当然,要我说最好看的当然还是我们玉清!”“定要给那人点颜色看看。”“那这下我也要去凑个热闹。”……